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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故事之五:釣甲魚的故事

(2007-02-02 20:43:44) 下一個

有人抒發豪情,說“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這句話其實有誤,鱉,也就是甲魚,隻在淡水河流港岔湖泊池塘生長繁殖,大洋裏有大海龜,鱉是沒有的。另外,捉鱉,釣甲魚,在我記憶中,不是豪情壯誌,而是山野田間的穿行,山嶺水邊的徜徉,悠閑自在,如果手裏提著一串釣到的甲魚,那就更增添上了喜悅和歡欣。

釣甲魚的工具並不複雜,不象釣魚的時候那樣需要手裏摯著根釣魚杆,而是一片一尺左右長的竹片,一頭削尖,用來插在地上,白色尼龍釣線順著竹子橫纏在竹片上;釣針是一種特製的兩頭尖利的針,中間有針孔可以係線。係線的時候最好係雙線,否則甲魚上鉤後咬線,咬斷一根還有一根,甲魚一般也不容易掙斷兩根線。釣餌是豬肝,買來豬肝後先切成拇指頭大小的小塊,在日頭下包著放一天兩天,等它發臭,氣味越大越好,甲魚喜歡吃。往釣針上豬肝有講究,先一頭紮進去,盡量望深裏紮,然後回手把另一頭紮進豬肝,盡量使得針埋在豬肝的正中。甲魚吞餌是屬於狼吞虎咽型的,一口下去,到了肚子裏才發現上了當。但是這時掙紮就不容易了,因為針的兩頭都是尖的,一掙就紮著痛,甲魚就不敢太用力。甲魚上鉤,沒有什麽浮標顯示,全靠釣的人看釣線,釣線崩直了,那就是上鉤了,十拿九穩。

釣甲魚,要看地點,甲魚不是隻要有水有河的地方就有,這需要釣者判斷。甲魚在水裏是吐泡泡的,但是魚也吐,區別就在於一般的魚吐的泡泡比較大,一個一個地往水麵冒,而甲魚一吐就是一串,小而密,在水麵上堆在一起。在岸邊猛一拍掌,甲魚或者魚受驚吐泡泡,有經驗的人就可以從泡泡的形狀大致看出有沒有甲魚。二十年前,自然資源還沒有遭到太多破壞的時候,我看見過池塘中間隨著水泡出現,甲魚浮上水麵遊泳的情景,現在恐怕早就沒有了。釣甲魚的人一般都拿上十幾二十個釣杆,到池塘邊或者河灣邊選好地點,先放開線,手裏拎著釣餌,來回悠兩下,然後日的一聲盡量往水深處投。竹片要插在岸邊的隱蔽的地方,免得不相幹的閑人偷,然後就可以去別的地方放餌了。等一圈餌放好回來,往往最早放的已經有甲魚上鉤了。所以手頭還得有把小刀,一是來割斷釣線,二是來給釣上的甲魚的肉裙邊上紮一個眼兒,以方便拿準備好的鐵絲把甲魚一隻隻串起來。

我很早就跟著我老爸、舅舅,還有姨父去釣甲魚,我舅舅隻比我大十歲,所以跟他去得最多。釣甲魚最早的記憶是三歲。甲魚不比烏龜,烏龜爬起來慢慢騰騰,反應也慢,看上去老實巴交;甲魚正好相反,腦袋尖尖的,很狡猾奸詐的樣子,爬起來快得象一陣風,尖腦袋特別靈活,頭一刻還縮在甲殼裏,下一刻就伸出老長去咬人,而且一旦咬住不鬆口。我姨父有一次就被一隻剛釣上的大甲魚咬住了手指頭,無法擺脫,隻好把它放在水裏,它才鬆嘴一個猛子紮到深水裏去了。我那三歲的記憶也極其“慘痛”,那天,我當小跟班跟著舅舅姨父釣甲魚,一會兒工夫就有了收獲,釣到的甲魚串在鐵絲上,我樂顛顛地叭嘰叭嘰邁著兩隻小腳丫在前麵開路,正走得歡,沒想到我舅舅拎著甲魚走在我後麵,我那時小,還穿著開襠褲呢,那甲魚伸出頭來照著我的屁股蛋就是一口。這一下偷襲突如其來,我大驚之下自然的反應就是往前一掙,結果“該死”的甲魚就這樣活生生地從我屁股上咬去花生米大小一塊肉。這可是真痛啊,所以那天我從野外一直哭回家,實在是不能怪我嬌氣。後來這隻甲魚給我一個人吃,算是報複回來了。直到今天,嗬嗬,那塊疤還在。

我第一次自己獨立釣上甲魚是六歲的時候。那年爸爸放暑假回鄉,突然起念釣甲魚,我是他的唯一的幫手。家鄉的池塘很多,分散在各個村子裏,山野間也有一些野水塘,我們下好餌後,爸爸讓我去檢查,如果線崩直了的話,趕緊叫他。那是一個野水塘,我一摸那線,崩得緊緊的,我扯著嗓子叫爸爸,但是爸爸在很遠的地方,聽不見。我急得直跳,一低頭看見手頭正好有刀子有鐵絲,膽子一壯,於是自己開始收線,入手很重,拉上來是一個海碗大的大甲魚。兩股釣線已經被咬斷一股,再遲些時候,它就會逃掉了,所以我起線正是時候。我照過去看見爸爸舅舅的樣子用腳踩住甲魚靠頭的一邊,用刀在肉裙邊上穿個孔,插過鐵絲,然後再割斷釣線,提了起來。等到爸爸趕來,我已經提著那死勁地在鐵絲串上掙紮的甲魚,正樂得眉開眼笑呢。後來過秤,這隻甲魚有兩斤多重,殺它的時候,從它的肚子裏麵找到了三根釣針,不僅有我們的,而且另外有兩根,不知在它肚子裏度過了多少歲月,早已鏽跡斑斑。這老甲魚不知逃脫了多少次厄運,簡直成精了,沒想到一旦栽在一個六歲的小孩手裏,它地下有知,想來也是很沒麵子吧。

釣上甲魚最多的一次是我讀小學四年紀的時候,我去外婆家過暑假,舅舅帶我去釣甲魚,後麵跟著表弟表妹一大隊。那兩天,我們一共釣上十幾隻甲魚,合起來估計有二十多斤。我後來總是聽人們說甲魚是多麽多麽的大補,吃過的人又說吃過之後感覺如何的好,甚至有人神乎其神地說甲魚象人參似的,不能多吃,否則會流鼻血哪,如何如何,等等等等。可是我們那次,二十多斤甲魚一鍋燉了,我的胃口又好,簡直把甲魚當飯吃,一連吃了好幾頓,才吃膩。我作證,吃了那麽多甲魚,吃了那麽多次甲魚,我既沒有流過鼻血,也沒有被補得晚上眼睛放綠光,頂多吃得太飽,有些撐而已。這可能是我身體底子特別好,甲魚大補,就象給大廈填地基,怎麽填石料鋼筋水泥也不過分;也可能是我身體太差,是無底洞,怎麽填也不夠;自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甲魚肉就是一種爬行動物的肉,比較細嫩,比較腥,很好吃,如此而已,好吃的肉多吃,身體自然好了。所以我長大後從來不信什麽“龜鱉丸”啦,什麽“鱉精”啦,我在國內讀研究生時認識一哥們,學生物化工的,就是給一家工廠研製什麽烏龜甲魚精,老大老大的缸裏,可憐兮兮地泡著一隻死甲魚,這種“精”能夠強身健體,簡直是笑話,這當然是另話了。

後來進城,就一直沒有機會去釣甲魚了。家住洞庭湖畔,洞庭湖港岔繁多,過去人們不知道烏龜甲魚可以吃,在路上爬也沒人去撿,聽說漁民走夜路,被絆一下,手電筒一照,原來是甲魚或者烏龜,一腳踢開,繼續走路。如今當然不複是當年景象,今天的人們恨不能把能吃的,能換錢的,全部殺光捉光。

再後來,在杭州上大學,我在校外一家民房裏租房子住,圖個安靜,就在西湖邊上的曲院風荷附近。周圍的老百姓不老實,晚上去曲院風荷西湖裏去偷偷捕魚,我的房東有一次居然用叉子叉回一隻大甲魚回來,倒是新奇了好一陣。後來留心去西湖邊逛了逛,在水邊鼓掌測了測,果然是甲魚出沒的好地方。隻是沒有工具,也沒有興致和心情去釣了。

估計我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再釣甲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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