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幹兒子、幹女兒們和他們的父母們

我還沒有自己的親孩子，卻是膝下兒女成群，我有兩個幹女兒和兩個幹兒子，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們。

(一)大女兒

幹兒女中最大的那個是個女兒，現在國內，都已經快十歲了。

她父親是我中學時代最要好的朋友，高中三年，他都是班長，我都是學習委員，班上的大小事都是我們倆商量著辦。這位哥們是個不太走運的人。考大學分數超過了重點線十幾分，結果誌願沒報好，最終隻好上了個一般本科。他是個有誌氣的人，在他的學校裏學習工作都極為出色，這是另話了。他在感情上也倒黴，他在高中時就暗暗愛上了我們同班的一個女同學。上大學後，他和這位女同學一直保持通信，四年中通了幾百封信。他一直沒有明說他的感情，但我想想這麽多封信寫下來，傻瓜都會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我曾勸他明說出來，他反問難道她不知道？他覺得這樣脈脈含情挺好。但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女同學如此一付冰雪天真純潔的模樣，在信裏再三述說著她對我這位哥們的思念的情況下，在自己的學校裏暗暗地又找了一個男朋友，整整兩年就這麽瞞著他。在大四下學期，我朋友有機會和這女同學見麵，他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他的感情，可以想象結果是什麽。我一直不憤我那女同學，你自己有了男朋友，為什麽那麽長時間裏還拖著別的男生寫那麽曖昧的信？

那一年我身體不好，在家休學養病，我記得他從學校回家鄉來看我，我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天我倆一起到洞庭湖邊的小亭子裏坐著，我們自己帶了吃的，向亭邊的小攤買了壺熱茶，慢慢的喝著，吃著。我們還各自帶了本書，我帶的是本《約翰.克利斯朵夫》，他帶的是什麽我已經忘了。我們沒說什麽話，那時是五月初，江南的天氣極其宜人，晚春的陽光氣息明媚芬芳，眼前的湖麵一望無際，我們就在春風吹拂下緩緩的翻動著書，偶爾交談幾句。在一陣默默中，某一瞬間，我仿佛看見，有兩行淚水從他眼中掛下來，滴在地上，淚痕隨即就幹了。過了一會兒，他仍舊還用正常的口氣腔調和我說話。

一年後，我返校順利的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暑假裏，我回家又見了他一麵，他已經工作一年了，他是個極其踏實肯幹，為人忠誠可靠的人，人也極聰明，在單位裏很受重用。他精神很好，見了我很高興，我也很欣慰他這種狀態。我回校後，沒多久，就傳來他又戀愛的消息，又過了兩月，就又傳來他要結婚的消息。那年寒假我有事沒回家，但是再沒過幾月，就聽說他的孩子已經出生了。我掰著手指頭算了又算，從結婚到生孩子，好象沒有十個月嘛！暑假我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他家去，他見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向我介紹了他妻子，是一個小學老師，長的很甜，很溫順賢惠的樣子，見了我也是紅著臉不好意思。我不由得暗暗說他找了個好太太。最打動我的是他們的女兒，已經三個月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孩，不由得接過來抱著，宣稱我要作幹爸。結果遭到同來的其他同學們的哄笑，原來幾乎我們高中班所有的男生都毛遂自薦要當幹爸！大家開他倆的玩笑，問他們怎麽這麽早就把孩子給生出來了，說我這哥們是“老實人不吃糠，一吃一籮筐”，這是我們家鄉的俗語，意思是說老實人不做出格的事，一做就做個大大出格的。我沒參與這番圍剿，隻是笑著在旁邊端詳他倆的表情，看到他倆偶爾對視時所透露出的幸福和甜蜜，心裏深深為我朋友慶幸。

三年後，我要出國了，回到家鄉住些日子，又見了他們夫妻倆和我的幹女兒。小丫頭已經會說會跑了，漂亮極了，極其聰明，極其乖巧，小鳥一樣依在我懷裏，也叫我爸爸。聽到一個這麽嬌嫩甜脆的聲音叫我爸爸，我這個從沒作過父親的人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淚。出國這些年，我一直和他們小家保持聯係，也常在電話裏聽到我的幹女兒叫我爸爸，還問我什麽時候回家看她。我總是說快了，我就會回來看你們。


(二)二女兒

二女兒是個小美國佬，生在美國，不過因為她爸爸媽媽工作學習太忙，隻好忍痛送回國內讓外公外婆帶。自然，她的父母也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在過去我最艱難的兩年中，如果不是他們夫妻關心和友情，我的日子會難過得多。小家夥在媽媽肚子裏麵，在作B超確定小孩的性別那天，幹女兒爸爸得上班，是我陪著去檢查的，所以我比她親爸爸還先知道這將是個小丫頭。那年是蛇年，我們都稱小丫頭為小龍女。

小龍女她媽是個美女，她爸也濃眉大眼，有形有款，遺傳基因好，所以小丫頭小小年紀，就已經能夠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我和女兒的親父母都是辛辛苦苦的打工族，雖然這是我們生來就別無選擇的道路，我們毫無怨氣，但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學習工作的壓力，手頭的拮倨，多少使得我們偶爾也有偷懶的念頭。有時我到小丫頭家蹭飯吃，和孩子她親爸兩個舉杯對飲，嘴巴裏唧唧咕咕地說女兒長得這麽漂亮，最好將來嫁個百萬富翁，如果是千萬、億萬富翁更好，那麽的話我們當爹的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女兒親媽在旁邊聽了，笑罵我們兩個沒出息，倆大老爺們打算靠女兒養著。我們也樂，反駁說難道我們作作夢也不行嗎？

話是這麽說，一到如何教育孩子的問題上來，我們的意見又倒了個個兒。當媽媽的總是心軟，疼孩子，而孩子本來就長得乖巧，逗人疼，所以這後果也很明顯，小丫頭在媽媽麵前就比在爸爸麵前喜歡撒嬌一些，也比較的橫。小龍女她爸比較嚴厲，主張要從小給小家夥立規矩。他們兩口子有時爭執不下，找我裁決。我這些年來，到處看見有些所謂的美女的古怪的性格脾氣，實在不感冒，這二女兒長得不錯，而小孩子別看人小，特別會察言觀色，所以好像現在就有點那個苗頭。記得我奶奶曾經說過“棒子下麵出孝子”，我小時候給老爸打了無數，現在一想起爸爸媽媽卻還是滿心的尊敬和愛戀，嗬嗬，依此類推，豈不是“巴掌底下出乖女”麽？不過我這話一出，立馬遭到女兒媽媽的無情打擊，甚至威脅說將來不許女兒叫我“幹爸”了，於是我就隻好閉嘴悶頭偷笑，心中慶幸還好女兒不會說話，聽不太懂大人說什麽。

小龍女現在中國跟外公外婆一起，這老人家隔代帶孩子吧，最大的毛病就是嬌慣。所以我這二女兒聽說也是嬌橫日盛，據說如果要什麽東西不能到手就會大哭，每次嚎啕半天不歇氣，老人家們已經甚為頭痛。我想，俺那當孩子親爹的哥們一旦把小家夥接回來，小丫頭的嬌嫩的小屁股蛋兒上，嗬嗬，說不得，恐怕是難逃幾個巴掌印了。

不是我這個當幹爸的狠心，小丫頭片子是得從小教起，隻要不打重了，我是不打算拉她爸的。：)))


(三)兒子們

我這倆幹兒子，是一對親兄弟，也是倆小美國佬，我看著他們倆小家夥出生的。孩子的爸媽夫妻倆是我當學生時的Roommates。我們那時都忙得顛顛的，忙得要命。我每天晚上總是一兩點才回家，早上八九點就出門了，他們也差不多，所以平時很少能見麵。隻有周末時我們才有些空，一起燒幾個菜，聊聊天，輕鬆一下。

本來這倆口子想畢業之後歇上一兩年再要孩子，可是一個浪漫“ACCIDENT”，不小心懷了孕。那個學期，哥們已經上班了，太太是最後一個學期，選了六門課，忙得天翻地覆。六門課有輕有重，有所重迭，再加上我哥們的幫助，這姐們又拚命，居然對付下來了，而且騰出時間去interview，在畢業之前就找到了工作。六門課期末考試，考完前五門，到第六門時，孩子出生了。那天我還是照常晚上兩點回家，而他們倆早就上醫院去了，幹兒子比預產期提前十來天出生，我還不知道。直到兩三天後，他們夫妻倆回家，我半晚上在睡夢中聽見有小貓叫聲一樣的小孩哭聲，驚醒過來，再仔細聽，又沒有了。早上，我滿屋子亂轉，想找出那奇怪聲音的來源，小孩他爸出門跟我說小家夥已經生出來了，我這才看到我的那時還皺巴巴的幹兒子，在他媽媽懷裏，偶爾發出一兩聲小貓般的叫聲。第六門課的教授聽說這事後，二話不說，馬上給了幹兒子他媽一個“A”，考試也不用了。所以，那個學期，六門課，六個“A”，這就是我幹兒子他媽。幹兒子他爸，疼愛孩子疼得不得了。一有空就抱著孩子，以致於孩子沒有他抱著就睡不著覺。小家夥睡著之後，他把孩子放到搖籃裏去，兒子睡得輕，他就站在搖籃邊一點一點地彎腰下去，象電影裏的定格一樣，一旦孩子有些動靜，就凝住不動，等孩子安靜下來，繼續彎腰，這個過程據孩子媽媽告訴我能夠持續五分鍾。這就是我幹兒子他爸。

他們夫妻倆都在DC找到工作，搬走了，我當時還沒畢業，無法去常常看他們，隻好他們反過來回來看我。小家夥長的極好，認識我了，一逗就樂得嗬嗬的。現在我也工作了，就能夠常去看他們。幹兒子從他媽媽那兒學到了一個新招，親自己爸爸媽媽的臉。小家夥不會親，就會一把摟住爸爸媽媽的脖子，然後在爸媽的臉上狂啃。我也象他父母一樣把臉側過去湊在他麵前，示意要他親我。這時，小小人兒的小嘴巴嘻開著，小眼睛現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小臉上掛了一副無法用筆墨形容的尷尬表情，看看我，看看他父母，又再看看我。我們幾個大人都笑得站不住了！

後來我再去看他們，幹兒子學會了親吻，愛煞個人，撲到爸媽懷裏，搬著他們的臉，親一下，還帶聲兒，挺響的吧的一聲。無論我和他爸爸媽媽怎麽誘導，他就從來不對我做這個動作，我羨慕壞了。某一天，我和幹兒子、他的爸爸媽媽，四個人坐在地毯上玩耍，小家夥就在三個大人之間滾來滾去，其樂融融。小孩子有不少玩具，我這個當幹爸爸的，嗬嗬，說起來好笑，從來沒有玩過，也挺好奇的，有一陣子我就沒有作聲，低頭玩幹兒子的玩具。突然一個小身軀撲到我懷裏，我一抬頭，小親愛的已經吧的一聲在我的右臉頰上親了一大口，完全是偷襲啊！我心裏頓時象是給什麽充滿了似的，不禁把幹兒子摟在懷裏，啊，抱著這麽個柔嫩，象春天的剛剛發芽的幼苗似的有著無窮希望的小生命，感覺真是好！小家夥把我的臉頰親得濕濕的，可是我卻舍不得去擦幹，好久好久，我還是舍不得去洗臉。

大兒子一歲不到，兩口子才鬆一口氣，一不小心又來一個“ACCIDENT”，懷上了老二，就是二兒子了。二兒子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老美醫生不知道是小題大作呢，還是醫術不高瞎說，說他的腦部有一塊積水，將來很有可能會導致癡呆，而且會天生癱瘓，痛苦一生。醫生有很多建議供選擇，其中之一就是墮胎，夫妻倆輾轉反側，特別是媽媽，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是啊，孩子已經能夠在肚子裏動了，怎麽舍得？最後他們作了個決定，因為腦部積水有可能會隨著胚胎的成熟，隨著小孩的免疫係統的成熟而逐漸消失，這樣的話就不會對孩子的生長發育有任何影響，所以他們決心要“給孩子一個機會”，他們沒有去墮胎。上天保佑，孩子腦部積水消失了，我的二兒子健康出生。如今老二長得比老大更加漂亮，更加愛笑，一逗就嗝嗝地樂，你把他放一邊，他自己就安安靜靜地坐著，瞅著你哈哈地笑。幹兒子爸媽對我說，老二比老大好帶多了，因為幾乎從來不哭。我想，也許是帶老大帶出了經驗，所以才覺得輕鬆些吧。這兩年多，他們倆的父母都不巧簽證沒能簽出來，兩個孩子全靠他們自己帶大，同時兩人都要兼顧自己的全職工作，真是不容易。每次我去看他們，看著幹兒子父母兩個疲倦而幸福的麵容，看著兩個健康活潑的孩子，我總有一種要把他們統統擁入懷中的衝動。


我有了這一對幹女兒和這一對幹兒子，我想，再接下來，應該有自己的親兒女了。一大家人，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