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華盛頓大學（5）白袍之路

我們在華盛頓大學的校園中緩緩前行，沿著訪校App的指引，穿過一棟棟建築風格一致、紅磚青石的學院樓。Kristin走在前頭，一邊查看地圖，一邊輕聲說：“我以後大概就在這邊上課吧。”她語氣平淡，卻掩不住眼中的期待。她說的是神經科學專業，未來希望走pre-med（醫學預科）路線。

其實她並不像自己常說的那樣毫無頭緒。她常把“I don’t know”掛在嘴邊，但我知道，那不過是她對複雜世界的審慎姿態。她心中有一條模糊卻堅定的路徑——那是一條通往白袍的路。

高中階段，她最強的是數學。AP統計、AP微積分，每門都拿到了高分。申請大學時，她選的是數學專業，那隻是一個起點。她真正感興趣的，是醫學。她對醫生這個職業有一種理性與感性交織的認同——既敬佩醫生在生死關頭的冷靜判斷，也憧憬那種能帶來安慰與希望的角色。

這一學期，她還自費參加了EMS（Emergency Medical Services）課程，每周晚上上課，周末全天實訓。課程非常密集，要求嚴苛，還要上車出任務。她從沒抱怨過。我曾勸她別太累，她回我一句話：“這不是一時興趣，是我真正想做的事。”那一刻我明白，她已經在為那條未來之路打地基了。

走在校園裏，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一晚在旅館讀過的招生簡章。華大的本科教育劃分為四個學院：文理學院（Arts & Sciences）、工程學院（McKelvey School of Engineering）、商學院（Olin Business School）、藝術學院（Sam Fox School）。學生入學時選擇歸屬學院，但入學後可以轉院、跨院修課，甚至輔修其他專業。學校鼓勵跨學科探索，宣傳語是：“知識不應被學院的圍牆限製。”

這一點讓我和她母親都感到寬慰。在國內，高考選一次誌願，就幾乎決定了命運。而在這裏，興趣的轉變並不會被體製扼殺。她的朋友就曾從商科轉向醫學預科，而這一切在華大都可以係統支持。

回來的路上，我們專門繞行醫學院。車子開進Taylor Avenue，兩邊是密集的研究大樓、醫院建築，Barnes-Jewish Hospital、St. Louis Children’s Hospital，還有醫學圖書館和基礎研究中心。她望著窗外，說：“這裏看起來很專業，也很係統。”那語氣裏沒有浮誇的激動，而是一種確認後的篤定。

回程時她一邊開車一邊說：“我想好了。WashU的pre-med係統應該比Emory更強。”她不是一拍腦門做決定的人，而是在無數次對比後，才終於向心裏的傾向邁出一步。那一刻，我心中忽然輕鬆下來。不是因為她選了哪所學校，而是因為我看到她的判斷，已經脫離了盲從的焦慮。

在Brookings草坪的邊上，我們看到幾位學生躺在草地上看書。陽光透過樹影，灑在他們手中的頁邊。Kristin說：“如果我讀這裏，每天會來這裏看書。”我沒有接話，隻是默默記下了這句。

選擇學校其實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那樣，隻關乎排名、專業或經濟回報。它是一個人對未來的投射，是她在一千種可能性中，選擇某一種氣味、節奏與溫度的生活。大學的製度設計、課程開放程度、資源密度，最終都會匯聚成一個念頭：“我願意在這裏，花四年時間，成為我想成為的那個人。”

我們在醫學院門前合影。她一身便裝，陽光從她背後射來，影子投在腳下，短暫卻清晰。我忽然覺得，她已經踏上那條白袍之路，隻不過那白袍，還在她未來的某個晨光中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