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又飛揚

今天是星期天11月22日，2020年第一場的雪花，從早上七點起，就紛紛揚揚的從灰色的雲端漏了下來。街道，屋頂，鬆樹，翠柏都披上了白色的風衣，披肩，夾襖，冬天老人終於漫散地走來，揭開此地半年的冬天。

去年是11月7日初雪，薄薄一層，未蓋滿街頭樹梢便隱沒了，有些樹叢中，依然枯黃濃綠的殘葉在雪花中露出了色彩，特別是辦公樓前的花壇上盛開的菊花，紅黃紫白的顏色在白雪皚皚的覆蓋下，頑強地露出身姿，展現生命的另一種美麗。2019年11月11日清晨5點，我和妻子去機場的路上，雪花飛著送行，在機場上因為機翼除霜，晚點一個半小時起飛。11:20到弗羅裏達坐進郵輪，正在自助餐廳充饑時，安娜堡的朋友們便發來許多大雪鋪天蓋地，沒頭沒腦下著的景色，都羨慕我們及時逃開了雪天，享受著豔陽藍天，碧海白沙的景色。

2020年庚子年的初雪，我一個人在窗前看著雪花默默飛舞，靜靜地旋轉，妻子在天堂上看著我，看我掃地擦灰，用濕的拖把樓上樓下的清潔房間，走道，扶梯，深怕漏了哪個地方，仿佛當年戀愛時，她要來了，盡管保姆已打掃過了，但我要再補課，醫院工作的人標準較高，而每次到達後，她總能笑著用白手套一抹，變出點髒的灰塵來，弄得我們大笑。如今，她在天上，更在心間，彎著老腰蹲下清潔床下時困難，雙膝跪地而行，撐不了多久，而且會頭暈，有時就馬虎一下，扒拉扒拉，蜻蜓點水，眼前幹淨就行了，請人打掃三個多小時，一百八，一個月兩次，省省吧，權當鍛煉身體，不要我去保衛祖國的。有時太累了，一天的事分兩天做，不要趕火車，老婆不會來檢查的。

今年三月老婆去世後，落葬的事，遲遲未決，一塊墓碑修了八個多月，第一是疫情下，開工不足，第二那大理石要從中國山西的山裏運來，給中國人用，耗時，第三畫美國人沒有的雞麻煩，寫上扭七拐八的六個中文費時，理由總是不斷，我都不好意思打電話了，但態度極好，和我侃大山，聽我講往事很開心，很有共鳴，我也當作講一次中國移民美國的讀書立業故事，增加理解吧。前幾天她十分開心的打電話告訴我，墓碑總算12月初可到，中國人冬至的12月21日前，能夠入土為安。阿門，善哉！

在過去的八個月中，我們父女沒有空等。9月20日補辦了妻子的追思會，在她以前常帶女兒去的兒童遊戲場地附近，擺上兩個手提電腦，連上藍牙擴音器，把她生前旅遊，和同事的聚會，追悼會的情景，一一展現，大家可以站著觀看，回憶著不遠處的往事，感慨人生百味。我和音樂老師，再唱當年一起聽過的“絨花”，“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舒伯特的“小夜曲”，“聖母瑪莉婭”，寄托情思。

10月9日的周末三天，我們去她2019年最後一次探訪的舊地故友，也把她的骨灰，按照其生前的意願，讓她與湖濱碧水，燈塔城堡同在，因為隻有我知道去年她站在哪裏，哪裏是她的愛。

這是尋愛之旅，尋情之旅，女兒在旅館裏的最後一天，彈著她喜歡的肖邦，勃郎姆斯的樂曲，好像她還坐在沙發裏，翹起腳尖打著拍子，我家的黑貓警長趴在一邊聽著。

這幾天，要捐的板凳已經在公園的樹蔭下立好，寫著她名字，生辰的牌子也已做好，但我一看，生日搞錯了。我們做父母的，從來沒有忘記，搞錯過女兒的生日，那天清晨，從羊水一破，又喜又驚又怕的心情終身不忘，女兒卻對老媽的生日疏忽了，馬虎眼一過，大錯。又想反正走過的人，有誰知道她的生日幾何，湊合吧，女兒願意做善事，捐個七千美元，讓人方便，坐下歇息，有這份心思不易，表揚為主好，不求全責備好。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依。夫妻兩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人間，世事未盡，責任未盡，庚子年的事再難，不會永無盡頭，嚴冬盡頭必是春，心中有愛，春在心間。

 

[海風隨意吹]

真情感人，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