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友之聲
春風何處﹐點點滴滴人間﹔春意何處﹐點點滴滴心裡。-姚雲毅
老婆，你滿月了！老婆啊，三十七年的老婆啊，今天，你在天堂上的日子滿了一個月了。
女兒昨晚好想你，她熬夜做著錄音錄像剪輯至淩晨五點多，這是她一個月裏第二次熬夜做事。真像我們當年，有種事不成功，決不罷休的勁頭。你那年為了讀英文，家具和房間裏所有的用品都貼英文，先是看著讀，後來貼上標簽紙，背出一個，撕掉一個。電視機整天開著，你坐著站著，做事時都聽著。校園裏國際學生活動，校外的美國教會活動，你都要去的，一點點的開口，邁過了人生一道坎。
值得我們欣慰的是，女兒比我們更有魄力。2017年4月，你診斷出晚期肺癌，12月她在丹麥哥本哈根的音樂學院求學時想你了，就坐在一個演出廳內，在網上發告示，要在24個小時內為母親的健康舉行一個音樂會。剛開始的幾個小時，隻有她一個人坐著，後來不認識，認識的學生們和老師都來了，她說這樣辦音樂會可以證明兩點：1. 一天24小時的時間雖短，人生雖短，但你不去虛度，你還是可以做成事情的；2. 世上健康難買，親情難買，為天下母親的健康，腫瘤病人的健康，值得我們子女付出。
在你走後的一個月裏，聽到密州的血庫告急，尤缺O型血，她不顧忙完3月21日追悼會等瑣事後的勞累，3月24日去獻血，而在4月25日你生日時，她也要去獻血。就仿佛你在生前死後，還在教她如何去愛，去愛生命，去愛他人，去愛社會。
這一個月的時間，真長，好像思念綿綿，度日如年，但又是很短，忙碌間，已是一個月，你在天堂上已滿月了。2月27日我們決定放棄治療，臨終關懷時，都不知道你的生命不到三周了，我有時懷疑，是否作出了不對的決定？是否殘忍？是否要再堅持試一種新藥，扭轉乾坤？
現在我們回想起來，當時的決定雖痛徹心扉，卻是對得起前人後輩，無愧於你我她，無愧於一世。
你在近三年的抗癌中，十分堅強，隻要能走動，即使化療做完三周，2018年3月30日你就坐上飛機去紐約，出席31日女兒的畢業音樂會，而5月10日，放療結束兩周後，你又去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盡管急性肺炎使你無法出席，兩頡緋紅，高燒難退，你11日上午十點在紐約的旅館裏，抱著穿黑袍的女兒，再三向她道歉，說下午二時去不了。
而即使今年3月2日開始，你的嗎啡使用次數已從2月28日的2次增加為4次，但你還是在2號下午一點時，最後一次自己洗澡，以後護工給你擦洗時，你總是感謝人家。
3月10日半夜開始，你一直無法臥床睡覺，肺部的血塊，腫瘤，積水，使你哪怕再累也隻能坐在床沿，東倒西歪的打著瞌睡。然而，白天有人來看，你總是來者不拒，感謝她們的關心，抱歉自己的病情，3月12日下午，你更是讓遠道而來的朋友聊天三個小時，我和女兒不得不婉拒七人來訪，做了惡人。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我按照你的生前遺囑，和社安局，人壽公司，銀行，理財經理，辦妥了大部分的事情，盡管社安局的電話打了兩次，每次都等上一個半小時以上，卻基本上落實了有關事宜，我們的退稅，疫情緊急資助，也已到賬，加上你多年辛苦投資，忘我工作累積的資金，我們父女衣食無憂。
我們父女回想起你的一生，回想起你對我們小家的貢獻，常常為你無法再和我們共享成果而遺憾萬分。可是，生老病死，人生無奈，如果在你的生命後期，也來食管，氧氣管，導尿管，輸液管，注射高蛋白營養液，一拖再拖，你肯定要罵我們的，死不瞑目。因為這隻顧生者麵子，不顧患者痛苦，是最殘酷的事，幸好我們沒做。
今天是4月17日，小城大雪紛飛，不知是因為這麽多人肺炎病死，老天傷心，來場四月中旬的大雪寄托哀思，還是季節反常，白雪洗地，今年的害蟲會少些？
或許天堂上也要ICU的護士，你陪伴著sedated的病人，他們的痛苦會少些？家屬會心安些？一個月間，我在夜間常常會醒，好像製氧機的壓縮聲還在響著，你邁著那沉重的聲聲步伐，扶著那麽多人向天堂走去。妻子不死，愛心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