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大，度日難

底特律到紐約的達美１４０航班經過一小時十分的飛行，機翼下便出現了紐約市一大片的燈火。從飛機上俯瞰這大蘋果，確實氣派非凡，因為分不清貧民區還是富人區，隻有個大字，氣勢蓬勃的壯觀才能形容。

０２年以後已是九年沒去過紐約了，對那裏的印象似乎還是固定在陪父親在帝國大廈，大都會藝術館，企業號航母的參觀路上， CHINATOWN 的黃大仙會館，天龍旅行社門口。隻是每天從老鄰居住的布魯克林乘了幾號地鐵去了 CHINATOWN 已是記不得了，隻記得孔子象，大橋和匆匆而過的街景。應該是皇後區的 CHINATOWN ，福州人為主的地方，總之是鄉下人進城，幾個車一坐，便暈了，摸不到回家的路。

這次陪女兒去紐約，一是為了時代廣場的迎新，二是為了見哥倫比亞大學的老教授，三是為了女兒的購物，因此與陪父親的旅程安排完全不一樣，到了這個年令段，為老為小是曆史使命，老的走了此生不會再聚，小的長大，有自己的天地家人後，也是相聚難。隻有剛進大學，沒有異性朋友之前，還會讓父母陪的。人生一世，親人隻能陪上一小段的人生，不會永遠，還是要珍惜今日的相聚，牽著小手走路時纏著要抱的煩惱，很快會給輪不上父母牽手的煩惱所代替，為那份丟不下的聚少離多的思念所代替。

女兒這兩年已去過紐約三次，又有 GPS 武裝，因此十分自信，說跟她走不會錯的。可是到了肯尼迪機場，雖說有個乘車證，警察也說就在行李處等著，但等半小時後還無動靜，打電話訊問，說是講清名字，地點後，汽車會來的，可是那位老姐說還要等半小時，真把急著加入時代廣場人流的千金，最沒耐心的女兒急壞了，走回行李處的房間內，撅嘴苦等。十分鍾後，那藍色的小旅行車來了，下來個藍衣司機，拿個顯示牌正打出我們的名字，女兒一樂：＂ GO BLUE ！＂那藍衣司機沒聽懂，＂ WHAT ， CODE BLUE ？那不好，大家都要急出病的。＂想來他不知密大是藍衣軍，把醫院裏的緊急呼叫當成了女兒的意思，反正無關大局，上車了就好。但上車後司機並不直奔紐約而去，而是去達美一號，二號出口再接幾名旅客，滿滿一車後再向紐約進發，６７８，４９５號公路上車輪滾滾，司機狡猾，有時高速，有時低速，避開塞車，盡快送客才能多拉幾次，掙錢養家。到了６３街後送下個時耄女郎，那女士沒給小費，打鐵出身，司機回來時雖沒說話，但關門的聲音極重，力氣都灑在了門上。我這錢少的鄉下貧下中農可不想幹此事，要緊關頭還要替老中爭氣，別讓人家問候祖宗。趕快把兩元美金牢牢攥在手裏，但想想捏皺巴了，別人以為你是垃圾箱撿來的，不妥，換兩張新的放在口袋裏，避免在上海買戲票時，缺二百元的尷尬，那次幸虧女兒有錢，沒有玩空手道。

然而汽車到了４９街放下一對老夫妻後，那老太又給小費又擁抱又親吻，嗬嗬，即使隻有兩元小費也可以使司機開心了，如果妙令女郎不給小費，能否以擁抱代替，想來不行，美國人從小擁抱慣的，不會希罕，＂漂亮的臉蛋長不出大米，能掙６００工分才是真的本事啊。＂那四十年前朝鮮電影， ＂鮮花盛開的村莊＂中一句台詞，記了它一輩子。可是汽車又去了４６街，離４５街的旅館咫尺之遙，卻是開不動了，女兒用 GPS 一打，不顧司機說旅館在４５街的另一頭，隔了三條街，還是拖個行李下車，從時代廣場穿過去。

走在那第六大道上，真使我眼花聊亂，目不暇接，被這大城市的夜景徹底征服。百老匯上的演出廣告實在醒目，女兒說那幾個音樂劇的陣容都是浩大，網上見到的巨星都擠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爭光奪豔，但見了女兒想看的＂亞當之家＂票價，卻是３１１美元，而芝加哥演出時卻隻有６０美元，真象賣房一樣，地點時間，至關緊要。耗時兩個鍾點，才從肯尼迪機場抵達旅館，原以為四百美元一晚，應該高級，卻沒有免費早餐，沒有免費梳洗用具，使一貫不帶牙刷牙膏木梳的女兒傻了眼，而更使人發呆的是那房間隻有一隻床，父女兩人如何睡覺，真是個問題，老婆說已和旅館談妥會加床的，但在這碰鼻子拐不了彎，撞腦袋到不了家的房間裏，完全沒有個空間放床。下得樓去和前台說明情況，那經理倒是幹脆，＂換房吧＂，從三樓跑上十二樓去，吱吱呀呀的電梯，吱吱呀呀的地板，透出個老字。而那房間倒真的大了，服務生推來個小床，又修好了下雪的電視機，雖然看不到時代廣場，但聽得見汽車聲，人聲，還有鴿子的咕咕聲。給服務生兩元小費後，和女兒下樓共進晚餐，沿第五大道朝洛克菲勒中心走去，那底樓的意大利餐館人丁興旺，排隊半小時後輪上我們父女，落座後環境優雅，胃口大開，女兒點通心麵，我點牛排，沒敢叫飲料，想必白水不要錢，管夠。上菜的速度不慢，燒菜水平不錯，賬單一來暗暗心驚，一頓飯連１８％小費，已近百元。白水要錢，空氣也要錢。難得挨一刀，支援城市建設，促進經濟發展，站起身後讓小的看看賬單，她也是喔呀一聲，以為６０元可解決的晚餐，已是下肚，隻好咬牙當個胖子。

出得門去，那洛克菲勒中心的冰場上有位紅衣女郎正在表演她的滑冰技術，一會兒是騰空轉身三圈半，一會兒是大跳燕式平衡，肯定是專業水平，觀看的人群頻頻鼓掌。紐約這樣的大城市，確實是人才輝璀，一個不起眼的飯店內，說不定就有幾年後大紅大紫的天皇巨星賣唱，麥當娜，傑克遜， LADY GAGA 在未出道前，都有在紐約磨練的經曆，不可小看今日初出毛廬的新人，嘴上沒毛的青年。

第五大道上聖誕氣氛極濃，不象小城鄰居，聖誕剛過一日便燈不亮，路不明了，＂節約不鬧革命＂。而此地街上，那＂胡桃夾子＂裏的士兵還神氣地守在街頭，洛克菲勒中心的聖誕樹依然華麗耀眼，遊客紛紛拍照留念。每年紐約的聖誕，就是由這洛克菲勒中心的聖誕樹開始的，而現在的這棵聖誕樹又是由直升機在科羅拉多州的山上選來的，起重機吊，火車運，汽車送，工人們立，千辛萬苦，確實不易。這數百年的樹兒如果有靈，或許也會為當選全美全球的亮樹而慶幸，但這種幸運要以其今後默默無聞時的百年生命為代價，不知是喜是禍，各有評說。

在第五大道上還有身穿米老鼠，唐老鴨等卡通人物服裝的老墨在招呼遊人合影，尤其是推著童車，牽著兒女的外國外州遊客。有的一手摟住遊客，一麵擺出好看的姿勢，等拍完照便伸出另一隻手拎著的小費襪筒，等著給錢。這對不會講英語的老墨倒是謀生的辦法。可是依此為生的老墨太多了，幾步一個，於是常有不會拉客，不會營照氣氛，久候無客的老鴨老鼠發呆，失落地傻站在街頭，形成與節日氣氛強反差的景象。原先不知是老墨們的謀生技藝，後來近十一點經過此地時，見一位唐老鴨脫下套裝，露出真容，而在一邊街角的子女家人一擁而上，圍著父親數著美金，笑聲中夾著歎息。

在紐約的第五大道，第六，第七大道，百老匯，曼哈敦大道上都有不少小攤小販，兜售應時的新年，聖誕禮品，絨線帽，圍巾等小商品，下雨時還賣個雨傘雨衣，當然汗衫，記念章等旅遊商品更為常見，不知他們是否要付攤位費，是否也有大蓋帽的城管隊，黑貓警長，甚至黑社會來收保護費。以前反映紐約，芝加哥黑幫電影中是有收費的，０２年在大都會藝術館前畫速描肖象的老中說，要提防查街的。這次也見過幾位畫肖象的老中，也在擺攤，要價十五元至二十五元，基本功都極好，幾筆一鉤畫，人物如生，躍然紙上，一看是科班的老江湖了，年紀不小，有的白胡拉喳，令人歎息，英語還是說不大清楚，不知是何原因，或許是職業使然。我家上海的芳鄰，便是位畫家，不善言語和老婆吵架總輸，急得跺腳語無輪次，別人還不明白他要說什麽，可是那眼神卻十分銳利，一拿畫筆，炯炯放光，變了人似的幹脆麻利，令人起敬。

反正人生中英雄狗熊常常變換，鑽褲檔的韓信，走麥城的關羽當上元帥後，過五關時就認不出了。

因為和老婆約好，第二天６：３０要去 US TODAY 占個靠前的位子，她七點時要看我們的尊容，也要讓我們在電視上漏個臉，所以１２點剛到，即和女兒收兵回旅店，一夜醒來幾次，不信鬧鍾信自己，也是折騰。剛進狀態，手機鬧鍾悅耳，女兒大喊起了，又說我當晚打呼，想不清怎麽回事，已被小女拖著，來到大街，又經洛克菲勒中心朝北，卻見已是一片人影，靠近攝象機的位子早已被老美老加捷足先登，這些老兄四五點便來了，有的舉著祝福主播５４歲生日的牌子，說我和你同日同喜，有的說我老媽和你同日同喜，還有抗議某項政策的，或是某高中要錢的，五花八門，十分熱鬧。經過安檢翻包後，隻能站在人後，樹後，此時近七點，老婆手機響起，女兒報告位置，主持人身後二點鍾，聖誕樹下，兩個高個小妞的中間，漏了個小臉漏了個胖臉。老婆找了個暈，女兒說了個累。後來隻好放棄，其實意思到了就可以了，不必認真。人人都是曆史過客，挖空心思留芳留名，也是白搭，隨意些好。

７：３０呆著無趣，饑腸響鼓，立刻去轉彎角上的點心店就座，那咖啡加蛋糕，必竟比傻站露臉為妙。女主持來到我們剛才站過的聖誕樹前時，那舉標語的高中生又是有節奏的喊口號，不知是老師教的，還是事先練的，倒也齊整，不輸於８１８紅衛兵的喊聲。

到了紐約，不得不佩服城裏人的經濟頭腦，從街頭小販，到電視台主持，還有電視台的攝影記者，都會抓住商機，在 USA TODAY 的直播現場，就有個掛牌的青年女記，高個中年男記，對著圍觀的一陣猛拍，隨後取出牌牌，讓你看片付錢。就象洛克菲勒中心頂樓那位占居最佳攝影位置的黑青年，也是讓你站好，＂卡碴＂幾下，取出個牌牌，讓你下樓付錢。當然，如果在上海的街頭，更有多種花樣讓你中招掏錢，一會兒，兩個中年婦女對你說， ” 先生吉人天相，恭喜大喜中獎了， ” 然後推著哄著，帶你去領獎，等領上襯衣皮鞋拖鞋毛巾後，便要你付上兩百露出真相。反正我等鄉下人進城，真是要時刻警惕，現款不露，不放在一個口袋，走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夜間不逛小街，不進陋巷，對麵走過幾個不善的，避開朝人多處走，避不開時也要雙手插在褲袋中，大搖大擺過去，似笑非笑，好象也是個漢子，其實心裏敲鼓，手心出汗。如果象一位老兄在紐約十一年，被搶六次，那滋味當然難過。

臨去紐約前，見過房產頻道上的紐約售房故事，看到那一百五十萬，二百七十萬，七百萬的房子，那種豪宅高價，真是使我仰為觀止，歎息今世無福，下輩子或許托生個鴿子，麻雀，燕兒，可在富家門前停上一會，磯咕幾聲，或者喊個＂打倒＂，算是今世的文革遺傳。女兒說打好大學基礎後，她要來紐約念研究生的，洛克菲勒中心，第五大道，第六，第七大道，百老匯，曼哈敦大道等市中心當然是住不起的，她說在布魯克林也有好的街區，坐地鐵上下班，或者上學，但一年四季每天路上擠上擠下，雖然利於減肥，使紐約的胖胖不多，步幅語速都比全國許多地方為快，可是對生活消費的壓力，競爭的壓力沒有足夠準備，應對得當，解決及時，也是難以生存的。女兒有誌當然好，可是追夢時要靠持久的努力，才會成功，現在剛完成八分之一的大學學業，任重道遠，希望她能如願。

[馬上續殘夢]

生動有趣的遊記，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