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誤點

星期五晚上８：１０，一列由芝加哥而來的３５２班次火車喘著粗氣，拉著汽笛，喊著＂壓死不管＂的口號，以每小時１５英裏的速度駛進了安娜堡的小站，此時等候了兩個半小時的上百人群頓時歡呼起來，幾個開車半小時而來的女孩更是雀躍不已，轉圈跳舞，三隻結束了車內手機密談的＂愛情相思鳥＂，都是一個箭步地躍出車門，衝著火車揮手，追著車廂猛跑。

而這晚點抵達的火車，妨佛英雄凱旋般地接受大家的鼓掌迎接，沒有＂草泥馬＂的英文三字經，倒是大家都鬆了口氣，忘了等車的饑寒。坐在自己車內的老爺爺還沒伸出個腿來，先豎個大拇指向我微笑，他和小孫女是迎接芝加哥回來的兒子，另外三位和我一樣，是迎接去大學１８天兒女的老爹，都是裂著嘴傻笑，而兩節在此地下車的乘客，各個大包小包，人人都從車廂裏朝外張望，雖然許多乘客象我女兒那樣，已乘車５個小時，路上一誤再誤，一等再等的都說這是第三世界的火車，因為隻有一根軌道，延誤後就必須給其它任何火車讓道。在傑克森車站，讓了６：４０去芝加哥的３５１班火車，在離此十六英裏的切爾西，讓了７：２０去芝加哥的３５５班火車，可以望見安娜堡的水塔了，但這火車還是＂壓死不管＂＂壓死不管＂的邁著莊重的步伐，你急它不急的開來，大白胡子的乘務員，還是製服整潔，表情嚴肅的站在車門前。

總算到了，大家都歎了口氣，管它今後是否再坐火車，火車誤點是否經常，反正到了就好，安全就好，老媽作飯，老爸接人，好好好，大家好。正在驚奇急性子的女兒怎麽不在這車廂中時，卻見第三個下車的，正是我的寶貝千金，數日不見，卻是小大人了，有點大學生的腔調，緊身的皮夾克，短皮褲，背個大包，圍個圍巾，戴個絨線帽，是個青春少女樣子，襯出了老爸的老了。見到我時，她也是驚喜，立刻奔來，一個輕輕的擁抱，頓時想起她小時纏人的情景，那時走不動要抱，撒嬌要抱，開心了要抱，抱酸了手，抱累了腰，但現在難得來個擁抱，不易。

乘上汽車後，好不容易從一串車流中倒車開出，這個停車位，在兩個半小時中，啃光了我袋裏的所有硬幣，後來也隨便這記時器亂閃，坐在車裏，準備等開罰單的大爺，而這大爺似乎有特異功能，知道今日火車晚點，我等接車者，並不是想占便宜，隻是苦了這晚來的，在這停車場上排了幾層，馬達不熄，人不出，等著火車，等個心焦眼穿。

看來這私有製強，公有製弱的美國經濟又一次顯示了它的特色，剛來此地無車時，為了周末坐公共汽車，常常記不住幾個班車的到站時間，常常錯過時間，那雨中，雪中一個多小時的站在沒個遮雨棚的車站苦等時，不知把山姆大叔的姥姥，問候了多少遍，倒是懷念起國內前胸貼後背的擠車來，那畢竟是幾分鍾一班，不必沒完沒了的，雨裏雪裏的，硬淋硬凍，看來私有製上去了，公的就萎了。就象現在的密西根州長要和加拿大政府再造一座兩國間的新橋，便給舊橋主批個＂大政府＂的社會主義，扣個動搖美國私有經濟基礎的大帽子，奧巴馬要實現富人多交稅的政策，又被畫希特勒的小胡子，又被穿毛澤東的軍裝，看來這當官的威勢，遠不如中國當官的神氣威風，一言九鼎，誰敢放屁。紅色年華，小民吱一聲，不是＂右派＂，便是＂反革命＂，趕走一個帶辯子的皇上，又來不叫皇帝的皇帝，長官意誌，國家權威，從來不可置疑，＂三麵紅旗＂，＂大躍進＂還有＂文革＂都是全國禁聲的產物。

在美國久了，對美國的公共事業不發達也逐步習慣了，城市汽車不便，不乘就是了，郵資上調，不寫就是了，但是０２年父親訪美時，為了省去東部七大城市開車，停車之苦，便乘火車去紐約等地作景點遊。那天黃昏，乘火車先到俄亥俄州的多立都市 （ TOLEDO ），再乘由芝加哥而來，經紐約州布法羅市（ BUFFERO ），轉上一大圈到紐約的火車，也是複雜，那車廂，設備，飲食和國內的普通客車不相上下，速度也是普通快車水平，反正自帶幹糧，心裏不慌，一個晚上，到達終點，也能乘受。後來乘上紐約唐人街旅行社的豪華大巴，紐約，華盛頓，巴爾的摩，費城，波士頓，大瀑布的兜風下來，火車的不便，就是一個小插曲了。當時和父親等人議論，這超級大國的火車，為何與第三世界中國八十年代的差不多，我的理解是私人汽車發達了，全國公路普及了，姓公的鐵路就沒有足夠的市場客流，芝加哥，紐約的中央火車站的老年貴婦氣派，就是見證了當年的輝煌。更何況建造鐵路，輕軌，哪怕稍微改造，更新一下，投資不小，都要國會討論，總統簽字，費時許久，總統個人無法拍板，既使是利民的事，也要排隊。當時沒有強調一下美國民大國小，政府的服務性大，衙門觀念小，不知父親他們遊覽後，對美國政府的房子小，房子舊，公車少，經費少是否有印象。

然而，＂小政府＂的好處當然不少，省得看許多後娘的麵孔，就是最大的優點。人一有權，有個官帽戴著，臉都會變，那鼻孔朝上的大爺，眼睛長到天花板上的大爺，古今中外比比皆是，幸虧美國的政府機關少，以前要打交道的移民局，把你等申請綠卡，申請公民的，都看成是船上來的，墨西哥逃來的，要搶他家裏的錢，眼睛翻白的多，鼻孔出氣的多，好在老布什一個命令，大家解決身份。而州政府的大多數機構，還是為人民服務的，雷鋒學得好，笑臉相迎的多，即使上法庭，見法官，見警察叔叔，也是客氣的多，後娘少。不過要去申請社會救濟，去那些部門轉圈，中美的官爺，後娘就沒有多大區別，少去為妙，多活幾年。或許，這些人都不知道二百多年前資本主義的老祖宗就說過，＂沒有約束的絕對權力，是腐敗的權力。＂或許，他們都知道學＂焦裕祿＂苦，腐敗舒服，有人拍馬舒服，擺官腔威風得意。或許這是人類基因中，娘胎裏帶來的壞因素罷。隻是美國製約得好些，中國製約得差些。為什麽，由專家評說，那些寫好的書本多的砸破頭，不必擠這熱鬧。

可是，股市風暴，華爾街爛賬時，政府是不是應該管管，起點作用，還是等銀行，汽車業都破產了，等大批美國人失業了，再擦屁股，收拾殘局？或許，事後諸葛容易，台上的政府事多，容易暈，經濟危機，金融危機，房產危機的新問題是新時代的新任務，哪個人都無法先知先覺的。所以，現在的美國政府是危難時的消防隊，滅火機，況且受議會製約，奧巴馬總統想學林肯，修鐵路築橋刺激經濟，想學羅斯福改革社會醫療福利製度，想學艾森豪威爾，建造全國公路的氣派，可是＂社會主義＂的帽子，＂毛澤東＂的標記，＂馬克思＂信徒的橫棍，把他弄個灰頭土臉，很是憤怒，可又要承受這些憤怒，懇請國會議員，＂我們不能再為了一黨利益，相互指責，增加問題，而要為了美國的困難，團結起來，解決問題。＂

美國政府小，隻能單軌的火車慢慢開，郵局虧損了，服務的日子由六天減為五天，不少州政府財務赤字，隻好關掉一些部門，裁掉一些人，州長，議長帶頭減薪，甚至還有棄薪不領的，或者隻拿一元年薪的。這種當官不發財的作法，中國是多少年都學不來的，可以講美國政客作秀，但你來試試？估計是沒有中國的官願試試。而且，特權少，工資少，沒有個人隱私，多少雙眼睛看著，對習慣坐商務艙，公安開道的，走紅地毯的，當然是不適要罵人＂作秀＂了。可是，美國製度也有壞的一麵，不靈光，急人的事，一座安城的百年舊橋失修多年，已成危橋，但重造的二百萬無處征集，州政府聯邦政府都無法拉一把，於是四, 五年下來，改成減速的單行道，＂嘭嘭嘭嘭嘭＂，顛著屁股開，何時能修？不知。估計解決的辦法會是一靠社會集資，富人出錢窮人出力，二靠遊說議會和政府，聯邦撥點，州府貼點，市府再弄點，立項開工，再過幾年功德圓滿，修成正果。

這樣的辦法確實是慢，可是就是這個從建國起，就不許大政府集權的美國，議會每天吵鬧，財務予算無法一錘定音的美國，倒是在２５０多年內，建成了世界強國，反而是高度集權，絕對獨裁，咳嗽一聲，鴉雀無聲，一錘定音，一人決定的國家，垮了一大片，倒下了許多威風八麵，神氣得嚇人的獨裁者。

私有製為大，公有製為輔使國家的許多資源掌握在私人手裏，製約了國家壟斷資本的出現，敲掉了大鍋飯，出工不出力的衙門弊端，減少了文山會海，事事等批件的官僚，文黷風氣，增加了耕自留地的樂趣，增加了投機倒把的興趣，增加了經濟活力，增加了競爭的動力，但是美國的政治也有爭辯不休的內耗，扯皮不斷的毛病，就象一位智者說的，＂美國的製度，不過是世界上一大堆糟糕製度中稍微好些的製度，決不是完美的製度，而是有能力不斷改善的製度。＂

或許正因為如此，芝加哥工人五一大罷工，要求增加工資，男女同工同酬，取消剝削童工被殘酷鎮壓後，還是能夠靠談判解決問題的原因。多少年來勞資矛盾，種族矛盾不斷，有時甚至十分尖銳，頻臨內戰邊緣，卻還是能多少次的起死回生，柳暗花明，美國的無產階級革命，暴力革命，武裝鬥爭，反而都在談判，罷工，再談判的循環中，在議會的天天吵架中，消去了。

今年年初，密州新州長斯耐德上任時，曾想在底特律，蘭辛，安城等地造一個連接幾個城市的輕軌和火車軌道，西連芝加哥，東接加拿大的火車線，促進密州的經濟發展，降低商品營運的成本，在汽油價格高居不下時，提供便民環保的交通方式。出發點很好，辦起來不易，美加間的新公路橋能否成功，就是麵臨的第一個挑戰。能否頂住＂大政府＂的壓力，化解＂動搖私有製基石＂的帽子，得到兩黨議員和民眾的支持，確實不易。可是，一旦能坐上此地的輕軌，倒不必擔心煤渣工程，豆腐渣工程，因為政府工程耗時雖長，但用的水泥，鋼精標號，工程質量還是不敢打折的，因為見過傻老美修路，路再短的幾百米也是４０公分厚，還是用高標號的水泥，鋼精，不立＂百年大計，質量第一＂的標語，沒有口號標語的美國，還是質量過關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