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國家公園

美國目前有五十八個國家公園，這些國家公園不僅是自然風景，生態環境的保護區，而且也是人文，曆史，軍事，地理遺跡的保護區。美國第一個國家公園是1872年由國會通過專項法案立法，總統格蘭特(Ulysses S. Grant)簽字批準的黃石國家公園(圖1)，而早在1864年，位於加州的優勝美地峽穀(Yosemite Valley)便被美國國會和林肯總統列為不得開發城鎮住宅，高爾夫球場和其它商業用途的自然保護區，由州政府管理，這也被看成是1872年第一個大型的黃石國家公園成立的先聲(圖2)。

現在，美國民眾不僅有1891年哈裏遜總統簽署的第一個森林植被保護區，黃石林業公園，1903年羅斯福總統簽署的第一個野生動物保護區，佛羅裏達州鵜鶘島野生動物保護區(圖3)，而且還有佛羅裏達州黑奴小屋保護區(類似斯托夫人薯名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圖4)，喬治亞州大型美國內戰墳地(圖5)和賓西法尼亞州甘第斯堡美國內戰古戰場(圖6)，連加州二戰時囚禁日裔美國人的集中營(圖7)，阿肯色州小石城高中校園(1961年九名黑人學生要在101空降師士兵保護下，在種族主義分子的叫囂中上學的校園)(圖8)，美國華盛頓的越戰記念碑，2001年911事件中美航93航班在賓西法尼亞州的最後撞擊地(圖9)，都是美國國家公園的管理範圍。

一位美國曆史學家說的好，"美國的國家公園是曆史和自然的組合，要讓後代人明白我們是誰，今天是怎麽來的。"因此，美國的國家公園除了管理自然景觀外，還有責任保護曆史，軍事，政治的遺跡，即使是種族隔離時代的產物，內戰的傷痕，都不回避，因為能正視曆史，正視痛苦，才是民族自強進步的表現，才會珍惜今日的社會和睦，捍衛各種族的團結。現在的美國社會，有時還能看到一些三K黨徒的集會，而在當年三K黨種族分子槍殺，燒死黑人的遺址上，還有那些種族歧視的標語，使人驚心，使人憤怒，但又發人深省: 在這階級矛盾如此尖銳的國家，在這種族矛盾如此勢不兩立的國家，為何社會主體能正視矛盾，正視曆史，協調矛盾，取得進步，而粉飾太平，掩飾矛盾，維上維權的行為會被社會恥笑，會被逐步拋棄。不能說克服種族矛盾的過程不艱巨，不能說揭發越戰內幕，發表七千頁國防部絕密文件的壓力不大，揭發官商勾結，侵吞國家公園土地會比中國容易，但在上百年的抗爭中，在眼前利益與長遠利益的協調中，在各種族利益的複雜協調中，這麽多的國家公園都能保存下來，不能不說是種奇跡。雖然美國沒有歐洲常見的人類古跡，曆史痕跡斑駁的英國古堡，羅馬古城，琳榔滿目的街頭雕塑，多年累積的建築藝術精品，但非人工的國家公園，不能不說是美國人的獨創，是美國人的驕傲。

有趣的是，第一個提出國家公園概念的不是生態學家，不是生物學家，而是多年在北美草原上為印第安部落畫畫寫生的藝術家喬治。卡特林(George Caitlin)(圖10)。

1830年的7月，當他枕著荒野，看著流星劃過夏夜，聽著北美灰狼此起彼伏的呼號，聽著印第安人的歌聲，鼓聲，突然深切地感受到，這些自然環境，這種文化，是北美地區獨特的文化財富，必須由政府出麵，以法律的形式，以執法的手段，把這種自然，文化的財富保護起來，這樣，千秋萬代的後人才能見到這種自然與人類的寶藏。他說，"以政府的嚴格保護法令，規劃出屬於全民的國家公園領地，才能確保國家公園內自然環境，包括動植物種類，人類文化在內的完整性。" 但是，在隨後的幾十年中，雖然他為國家公園的建立，為保護印第安文化而在首都華盛頓竭力活動，上下遊說，他的國家公園主張和他的印第安人畫作，卻沒有引起政府的重視，即使在歐洲展出時，其獨特的印第安人畫作獲得了法國文豪雨果和巴黎知名畫家的好評，即使他和他的侄子，在國會大廈，在華盛頓街頭，穿起印第安人的頭盔，服飾，唱起印第安人的歌(圖11)，以說明這種文化的獨特和魅力，呼籲保留印第安人文化，保護印第安人權益的重要性，但由於1830年美國國會剛通過從東部，中部，南部各州驅逐印第安人的法案，美國主流社會一直視印第安人為野蠻人，印第安文化為落後文化，因此，豈能聽得見他那微弱的呼聲，不少媒體上還恥笑因為他的第二任妻子是印第安人，他是"被野蠻人征服，站在失敗者一邊的蠢貨"。1852年，他因負債累累而破產，全部印第安人畫作被抵押還債，直到他去世的1872年，才有美國第一個大型國家公園，黃石國家公園的成立。

然而，當越來越多的人去北美大草原，西部落嘰山脈旅遊，狩獵，傳教，越來越多的人和美國各地的印第安人有了接觸，尤其是當越來越多的美國人和美國社會了解到印第安人離鄉背井後，一路上是經曆了如何巨大的艱難困苦，如何巨大的死亡摧殘後，美國社會才逐漸認識到保留印第安文化和保護自然環境一樣，有著重要的意義，而隻有自然環境的國家公園，隻是不完善的北美本土文化，正由於美國主流社會對印第安文化的破壞太大，拯救太晚，在美國Smithsonian 藝術館內由商人遺孀捐出的卡特林全部印第安人畫作才被視為研究印第安文化的權威資料(圖12).

1916年當威爾遜總統建立美國國家公園管理係統時，他要求由內務部領導負責。然而，西部的國家公園雖然是由內務部負責，東部的國家公園由於曆史原因，還是由林業部或國家戰爭部負責，這種管理上的矛盾到1933年時才由羅斯福總統簽署的命令解決。

在這項命令下，所有國家公園都由內務部負責，其職權為三，一是行使視察，管理維護公園的職責，對違法行為有權以執法手段製止，包括使用武力，開出罰單和其它司法處理，由其準軍人建製的公園巡警負責執法；二是協調作用，處理好各地政府部門，當地社區，民眾利益和環保的關係，由公園管理層人員及時參加當地的各種會議，介紹各種生態保護，資源合理開發的項目，研究新問題，新情況和解決的方法；三是教育社會各界，普及科學知識；四是配合大學，研究機構和環保部門的專家，學者進行各種研究工作。美國國家公園巡警人員不但配備了手槍，步槍等多種武器和現代通訊器材，衛星定位係統，還配備了直升機，巡邏艇，雪撬，警犬等多種工具。

目前的美國國家公園管理人員有21，989人，從屬於392個大小公園，管理麵積為三十三萬八千平方公裏，最大的是阿拉斯加冰川國家公園(Wrangell-St. Elias)(圖13), 麵積為五萬三千平方公裏，占整個國家公園總麵積的百分之十六，最小的是二十四平方米的阿肯色州熱泉(圖14)。2010年度的美國國家公園經費為二百二十六萬六千零十六元， 維修保養費用達七十萬元，占百分之三十一，辦公費用為十五萬五千五百三十元，占百分之六點九，工資支出為三十四萬七千三百二十八元，占百分之十五點三。美國國家公園的公款確實不多，其主要經費來源於社會上的兩大基金會，一個是由私人，企業和社會各界的捐款，達二千五百萬美元的基金會，另一個是聯邦政府的土地和水源基金會，計劃在今後三年內以九億美元購買與國家公園相連的，有環保作用的土地，湖泊，河流。此外，美國高速公路署免費負責公園道路的保養，維修，擴建，曆史古跡基金會負責舊房舊址的保養，維修。目前國家公園的麵積還在擴大，一些未受人類活動影響的土地，特殊的生態圈都被納入國家公園的範圍內。在過去十年中，參觀國家公園的人次達十億人，包括世界各地的遊客。然而，參觀國家公園的人次是由公園管理人員根據公園生態承受能力而控製的。猶他州的沙漠公園，是由喀斯特石灰岩地貌在幾百萬年的風雨雕塑下，形成的各種拱形，柱形，千奇百怪的拱形地質公園(Arches National Park)(圖15)，因為其地質結構的獨特性，每天便必須嚴格限製參觀的人數，旅遊旺季時常常要等候數天才能進去參觀，各人自寫的號碼被抽到後，才可買門票入內，隻是前天沒抽到的可以優先，老人，孩子可以優先。

美國國家公園的管理係統在138年的建立健全過程中，有許多經驗值得其他國家借鑒。第一。公園管理人員，執法人員的敬業精神，專業素質要求較高，要發財要當官的幹不了這一行業，喜愛環保，喜愛公園，有專業素質是管理執法人員的首要標準。應試人員經過多種考察麵試後，才能錄用，發現謀私，立刻解聘。1881年自發登陸佛羅裏達州東南部五英畝鵜鶘島保護鳥類的保爾-克若格爾(Paul Kroegel)， 便是不拿一分工資的德國移民，而隨後加入他的行列，保護棕色鵜鶘的許多自然科學家也是不拿一分工資的自願者，來自紐約自然博物館的鳥類學家法蘭克-錢伯門(Frank Chapman)更是為保護棕色鵜鶘而向總統，議會大聲疾呼， 於1904年終於獲得總統，議會支持，成為美國第一個野生鳥類保護區，而克若格爾以每月一美元的工資成為第一個管理執法人員，自帶步槍巡視保護鵜鶘。正如五代人都在黃石國家公園工作的公園管理員瑪麗-柯爾平(Mary Culpin)所說的那樣，當她和父親麵對麵行了軍禮，接過父親的管理鑰匙後，那種比血緣還重的使命感，仿佛正從父親的目光中傳來，因為那不僅是父親的目光，還有祖父，曾祖父幾代人的目光，都在沉甸甸地傳過來，同時還帶著他們穿過曆史的愛，穿過曆史塵埃的笑。正因為公園管理人員，執法人員的敬業精神，專業素質高，1934年兩名鵜鶘島巡警被偷獵者暗殺後，立刻有誌願者挺身而出，不畏強暴。

第二是對公園管理人員，執法人員的權力監督比較有效，以權謀私的要在媒體，公眾，和各級司法監督部門眼睛下，把公園的土地讓給房地產商開發，讓給旅遊業者開發，把公園項目讓給承包商，從中拿好處費，或者將罰款私用，極難，而且不值，每天每年，紀檢財管隨時可以查帳，媒體公民也隨時可以查帳，公園管理人員，執法人員的每筆收入也和其它政府官員的收入一樣，政府的財務開支一樣，連同其原始收據都在網上掛著。而個人銀行賬務，家人收入都是公開的，又常有聯邦調查局的便衣裝成商人，帶個錄音機，帶著現款來測試有權官員的廉潔性，二十元一次，五十元一年便是收賄了，有誰願為這幾十元而毀了一生前程呢。第三是公園的管理措施及時，與社會各界，各種層次，各個方麵的溝通及時，有問題發現越早，解決的方案就能盡快出現，盡快解決問題。

比如由於大批

北美馴鹿對白楊幼苗的過量取食，使黃石國家公園不少地區基本上見不到幼林，新生林，而原有的白楊林群落也老化，衰退，這樣就嚴重威脅到依賴白楊樹群落而生存的多種動植物，包括菌類，地衣，昆蟲，鳥類，小型齧齒類和北美馴鹿，麋鹿等其它獸類在內的動物種群健康狀況，整個生態係統的穩定性。經過五年對捕食北美馴鹿的幾種獵食動物進行詳細分析後，專家們認為，這可能是因為七十年來野生灰狼滅跡的結果，所以使北美馴鹿的取食不受抑製，白楊幼苗難以生長。於是，美國農業部1995年從加拿大，愛達荷州先後引進了31頭灰狼，迫使北美馴鹿等動物改變其取食場所，向高海拔地區移動，躲避灰狼藏身，偷襲的低海拔河穀，開闊平原等當年生白楊幼苗和柳樹幼苗密集的場所。至2003年，許多小白楊已在河穀，林間長高存活，尤其是在白楊幼苗和柳樹苗混雜的開闊地帶，更是茂盛喜人。而在2009年，灰狼數目也已上升為134頭，北美馴鹿的總數則穩定在二萬五至三萬頭之間波動，為此，科學家們歡欣鼓舞，由於被灰狼捕獲的80%馴鹿是老弱病殘的個體，北美馴鹿的種群結構也以健康，年輕的個體為主，整個動植物生態結構都向良性方向循環進行，他們認為這是個成功的生態例子。但是當地牧民，農民，獵人，居民對此十分反感，深感個人生活，家庭生命受到了威脅，以前可以散步的地方，現在不能去了，以前安全的家畜，貓狗寵物現在不安全了，以前容易打到的北美馴鹿，北美麋鹿，北美白尾鹿，現在難打了。

而遠在洛杉嘰等地的居民也認為，灰狼的重返，使北美郊狼更向城區進發，有些甚至大白天也在公園，居民住宅出現，不僅貓狗，生活垃圾是它們的食物，攻擊幼童的事也常常發生，並且非常適應城市生活，廢棄廠房，舊屋廢墟，涵洞堤岸，都是它們築窩繁殖的場所，因為在黃石國家公園內，北美郊狼不是灰狼的對手，體能和獵食技巧都遜於灰狼，於是牧民，農民，獵人，居民都說還是灰狼絕跡好，體小的北美郊狼好對付，懷念沒有灰狼的悠閑日子。極端的一些民眾還到處遊說議會，州長，市長，舉行遊行，高喊口號，大罵科學家。猶它州政府在此壓力下，不但在2009年容許牧民，農民，獵人，居民在受灰狼攻擊時持槍自衛，並且容許每年獵殺一些灰狼。

黃石國家公園管理人員，執法人員此時和動物學家一起，對引進灰狼的影響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他們發現，如果及時清理牧場，農場的家畜屍體，內髒，灰狼便不會攻擊家畜，而對垃圾筒加上北美郊狼，灰狼，黑熊，棕熊無法打開到蓋子，這些動物便會遠離居民區。況且，灰狼的學習，適應能力驚人地高過其它動物，它們不僅會在聽見狩獵的第一聲槍響後，象鹿群一樣，去找極為隱蔽的藏身處，而且見到同類被殺後，更會遠離人類，遠離住宅區。

以新的辦法使人類和動物共存，是需要多方麵，多層次的努力，合作，雖然不容易辦到，卻又是提高環保水平的必要過程，無法回避矛盾，捂蓋矛盾，新的矛盾出現，有時會產生新的機會。美國五大湖地區曾為鰻魚的泛濫而焦慮，引進大馬哈魚後，不僅消除了電網，毒藥無法清除的鰻魚，而且帶來了每年二百四十億美元的漁業收入，釣大馬哈魚使五大湖地區旅遊業，造船業也因此興旺起來了，但是2008年，大馬哈魚的資源一下萎縮了，民眾乘興而來，掃興而歸，湖上忙了幾天，魚兒見不到幾條，漁業收入降為四億美元，許多碼頭空蕩蕩的，人歡魚跳的景象不再出現。五大湖國家公園的管理人員立刻和魚業專家，生態學家，動物學家進行了艱苦的調查，發現是入侵的斑馬蛤蠣清除了多種小魚取食生存的藻類，浮遊生物後，使這些小魚群大量下降，而以小魚為食的大馬哈魚也受株連，無法生存，無法形成魚訊。沒有國家公園管理人員的積極協調作用，生態矛盾的解決不會如此快速有效。

四月二十日國家公園的定期短訊上說，北美叉角鹿麵臨生存危機，因為高速公路和圍欄切斷了它們每年夏季的繁殖遷移道路，阻止了它們向秋季草場的移動，使其食物結構產生了變化，營養繁殖的生理要求達不到，因此種群數量大幅度降低，為此希望民眾，社會各界向本選區的議員，州長，市長等各級官員呼籲，及時立法，采取措施，保護頻危的北美叉角鹿。而美國政府四千多萬億的財政赤字當然也影響到國家公園的運作，公園管理層也向社會各界發出廣泛呼籲，許多社會各界，許多各人也以不同的方式支持國家公園，今年夏季，會有更多的義工，更多的募捐活動在美國各地進行。依靠社會各界渡過難關，是美國社會以往多年的成功經驗，也是國家公園目前的生存方式。美國國家公園的管理係統對其它國家的自然資源管理提供了不少有益的經驗，人類與自然的良性互動，關係到人類的未來，人類社會的發展，無法凜駕於自然之上，在鋼筋水泥中的人類，必然無法長久生存，因為幾百萬年互依互存的自然規律，不會因為人類的主觀意誌而轉移，破壞這種規律，必然會受到自然界的嚴懲，人類的發展難以為續，自毀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