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友之聲

春風何處﹐點點滴滴人間﹔春意何處﹐點點滴滴心裡。-姚雲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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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湊熱鬧趕廟會

(2009-03-17 08:21:53) 下一個

1.31.09 星期六 晴 上海豫園

正月初六的早晨,晴空藍天,氣溫宜人(攝氏零上十二度),上午八點去衡山公園看「夕陽老人」跳舞、做操、練拳、放鳥後,餘興未盡,蠢蠢欲動,雖然喉嚨口還梗著「雞毛」,鼻子不通,時常咳嗽,但好不容易春節回國,十五年一遇的機會,於是想去城隍廟走走,重溫七歲時買兔子燈的歡樂。 

登上926公共汽車後,也是順利,到終點站「新北門」一過馬路,便進豫園城隍廟了。經過金陵路、人民路時,雖然正值上海117個地鐵站全麵開工之際,時時塵土飛揚,常常交通堵塞,但在石庫門前,弄堂口,依然是一堆堆的人在打牌,下棋,喝茶,打瞌睡,曬被子,撿菜乾,生活的鏡頭波瀾不起,似已凝固,不僅金融風暴很遠,春節過年的事也不急,反正天塌了有NBA大個姚明頂著,百姓的日子還是照舊,隻不過舞台上的人物換了,內容還是多年不變。

一進福佑路小商品市場時,春節的熱鬧便撲麵而來,不僅幾家的高音喇叭反覆播放,「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全場商品兩元,春節特價,機會難得」,更有許多倩男倩女,立於店門,用南腔北調普通話、英語、日語、韓語招呼著來往中外遊客,而一到城隍廟豫園正門,「二00九年豫園元宵燈會」的標語十分醒目,接踵擦肩的人潮更是蜂擁而來,推著擠著收不住腳,隻有隨大流而去。

「上海老飯店」的門口已是擠滿了人,等吃飯的食客不僅坐滿了幾排椅子,而且後來者更坐在了十幾級的台階上,這樣吃飯不急出一身汗來才怪呢,但號稱「天下第一素菜館」的功德林飯店也是人滿為患,買素菜包的隊伍足有七八十人,而「寧波湯團店」、「南翔小籠店」、「綠波廊飯店」等也是座無虛席,有的端著湯團等著座位,有的端著小籠邊吃邊走,即使路邊的小吃「臭豆腐幹」、羊肉串、炸魷魚、烤紅薯、炒雜碎、拌涼粉、雞鴨血湯,都是人頭濟濟,拿著錢的手時時晃動。買不上「十裏香」的臭豆腐隻好花十元買上八個「香十裏」的臭豆腐,咬在嘴裏,熱熱辣辣甜甜香香脆脆,倒對得起饑腸咕咕的胃,頭上「小吃廣場」的旗幟誘人地招展,但擠進去出汗購吃的念頭早已打消,看著周圍油光光的嘴,鼓鼓的腮幫還講著聽不懂的話,十分敬佩這些同胞的擠勁鑽勁,那位老兄滿頭大汗的擠出,一手拿著三碗魚丸湯,一手拿著一碟油酥餅,呼兒喚女地喊著,一會兒一家三代五口聚在一起,連喝帶嚼,其樂融融,倒也熱鬧。

 剛到蓮花池九曲橋邊,就見這橋上的人流更多更擠,真怕這百年老橋吃不消,垮了下去,便成明日的頭號新聞,而城隍廟的柵欄內又是青煙繚繞,一片誦經聲,而轉過「張小泉剪刀店」、「百年梨膏糖店」後,又見民藝民俗的多種攤位,刻圖章的、捏麵人的、剪紙的、玩木偶的,都在招呼遊客。那玩拉洋片的還是三年前的人,還是那身黃長衫,瓜皮帽長辮墨鏡,還是在喊「看一看來,瞧一瞧,大家過年,新年好,一看哪吒鬧東海□,二看八戒背媳婦呀,三看妖精滿山跑呀,咚咚咚咚起咚鏘」。而擠在那五個小孔前的看客,照樣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在整個豫園中,大多數的商店都是人滿為患,從門口的老廟黃金,亞一金店到有江澤民題字「海上第一名園」的豫園內,處處人山人海,歡聲笑語,連賣甘蔗汁、菠蘿片、西瓜塊的,生意都出奇的好,有些祖父、母甚至帶著孫輩坐在小池塘邊,十元錢釣起三條小金魚便可歸已,多釣了必須放回去,因為「金魚也要回去過年,它不回家媽媽會哭的」,一名三歲女孩如此對爺爺說

有緣成為家人,有緣成為親人,珍貴的便是相聚的歡樂時刻,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生沒有不說分離的時刻,但共同生活時的理解、關心、體諒,比世上的名利金錢都重要許多,因為沒有愛的是冰涼的世界、悲慘世界,你敬我愛的生活中,苦也會變甜。我不知道這兩家的子女是何種階層,但在歡樂時,得意時不忘父母的,還是值得尊敬的。

 不過最使我佩服的是兩家四代同堂齊遊豫園的家庭,祖母還是太祖母由六十多歲的兒子或孫子推著,八十二歲的父親由女兒攙著,兒子向老眼昏花、偏癱的老人耐心講解著頭上的「牛郎織女鵲橋會」、「福祿壽三星獻寶燈」、「七仙女下凡燈」,而這家的重孫,還是孫輩,喜孜孜地拉著個兔子燈,亦步亦趨地跟著,十分溫馨。但另一家的孫輩則是不守規矩,幾個轉身便不見了人影,於是扶著父親的女兒高喊大吼,又罵推車的大哥來,所幸是那小兒沒走遠,戰戰兢兢地撇了回來,滿臉惶恐地挨罵臉色,想必是嚇壞了,好在是節日期間,想發雷霆之怒的女兒也及時熄了火,四代人繼續向前而去。其實,四代同堂本是不易,對這孫輩、重孫輩想必是第一次,難以抑製住興奮,但對老一輩說不定是最後一次,人生的滋味,人生的風景能夠濃縮在這瞬間,也是難得能在這萬眾歡聚的廟會上攜老帶幼的走上一遭,倒是充分體現了子女的孝心孝意,擠出一身汗驚出一身汗後還是值得的。二00六年七月十五日與父親、女兒在綠波廊飯店上的最後晚餐便已是一段曆史,從門前走過時,走上那樓梯時,還是想起當年的情景,曆曆在目。

 所謂過年,其實是為孩子過的,有個集中的時間讓辛苦一年,天南海北的家人團聚一起,同吃同喝同樂同擠,再累再苦,也是個社會習慣,是個習俗,是種文化,如果沒有新年,沒有人山人海的擠,也就沒有中國文化。美國的文化,西方的文化,側重個體,中國的文化是群體的文化,鬧哄哄的文化。在美國參加過八月的文藝複興節,那節日的盛會上,是重現十八世紀的騎士決鬥、格鬥、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也有變戲法、拉小提琴,用木槽蕩秋千,拉著風箱打著鐵,吹著玻璃杯,演著活報劇逗樂的,但這花樣沒有中國人多,隻是不知這猴子騎山羊要錢、敲鼓、八哥算命、鸚鵡叼錢是中國人的發明還是西方人的創造,兩種盛會上都有的節目真說不清誰抄誰的,反正不管雜耍的人說的是英文還是中文,但動物們都能做出同樣的動作,隻不過中國的鸚鵡更勢利,一元錢的不要,直奔二十、五十、百元大鈔而去,不知是否能識假鈔,悶聲一笑。

 出得豫園,又上926,咳嗽不止,但見旁邊一位由母親、外婆領著的小男孩正提著一隻超大的兔子燈,一隻變形金剛,也是一樂,遙遠的童年又是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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