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草

飛落雪花一片,捧於手中,待欲細看時,早化為瑩瑩水珠一滴......
正文

房事(42)

(2006-06-20 12:29:53) 下一個
四十二  
  
  牛霞對潤生窮追不舍,潤生很頭疼。曾經幾次都想找老牛把這事說清楚,幾次又欲言又止,把話放下了。私下的時候有人也會開他倆的玩笑,口氣裏明顯有揶揄的成分。白梅正在跟廠長的公子談戀愛,郝帥給她買了很多零食,一天口裏都在吃東西,吃的人討厭。自從她跟郝帥的關係確定下來之後,一些人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老牛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老牛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照顧白梅,把她安排在辦公室工作。郝帥於是就請老牛喝酒,喝得老牛舌頭都直了。憑心而論,老牛在工作上一絲不苟,兢兢業業,給廠裏的貢獻很大,理應受到人們的尊敬。潤生剛開始的時候也替他鳴不平,覺得人們待他太刻薄。通過一係列的事情發生,他對老牛的看法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兩人話不投機甚至就吵了起來。潤生當上車間主任後,老牛被提升為生產科長,老牛一下子變得更牛氣了,整天鼻孔朝天,走路的時候都飄了起來,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中午的時候去門房,潤生同時收到兩封信,一封是潤喜的,一封是秀蘭的。他激動得沒走出門房就將信拆開了。
  
  先看潤喜的。
  
  潤喜說他們最近無戰事,每天守在那裏,情況一切都好。
  
  報紙上說最近老山戰火紛飛,我們又消滅了敵人多少名,收複了某某高地,潤喜怎能說無戰事呢?看來他是不想讓親人擔憂。潤生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唯一可以證明的是他還活著,懸在空中的心多少落了地。
  
  回到宿舍後他拆開了秀蘭的信。秀蘭信上說煙長勢很好,已經烤了幾房了,烤得也不錯;父母身體都好,讓他不要牽掛;出門在外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工作上好好努力,不要辜負廠長的期望……等等,就是沒有關於她自己的情況。整封信除了結尾部分的署名“深愛你的人——秀蘭”外,找不到一個情呀愛呀的字眼,正統的都可以在工房給大家念了。
  
  她把一切都安頓好了,就是忘記了自己。
  
  多麽可愛的人呀!訂婚三年了,她付出的太多太多,自己卻輕描淡寫。從來沒想過要得到什麽,哪怕是一句肯定的承諾。她象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消耗自己的能量,散發出滾滾的熱量,溫暖著這個家。陶瓷廠的女人一個個衣著光鮮,能說會道,嬌裏嬌氣,有哪個能夠和秀蘭相比!?
  
  中午的時候潤生夢見秀蘭來了。秀蘭怯怯地站在陶瓷廠的大門口,不敢進來。潤生展開了臂膀,正想把她抱在懷裏,卻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蔣路不耐煩地說了聲請進,潤生也討厭別人打擾自己午休,就看見牛霞進來了。潤生沒理她,倒頭就睡。牛霞說潤生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講。潤生無奈,隻好隨她出去了,牛霞拿著一本《芥子園畫傳》給他。潤生說這是怎麽回事?牛霞說那天在書店的時候我看見你把這書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戀戀不舍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歡這本書,所以就給你買了。姑娘說完後羞答答地低了頭,一隻腳不停的在地上擰著,心裏好像有許多螞蟻需要踩死。潤生把書一把塞進她的懷裏,說了聲“神經病!”仍回宿舍去了。躺了一會出來,見牛霞還在那裏,臉上淚汪汪的,潤生長歎了一口氣。
  
  周日的時候潤生想到小曹家看看,小曹吞吞吐吐地好像有難言之隱。潤生說怎麽了,不歡迎我嗎?小曹說不是的,家裏太亂,你去了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潤生說這有什麽呀,我也是農村長大的,家裏跟你家一樣。咱們去吧。小曹說你去了肯定會笑話我的。潤生說我不笑話你,咱們走吧。兩個人於是就來到了小曹家。
  
  小曹家所在的鄉鎮離永安約二十多公裏,每天有班車經過。到了鄉鎮後還要走十多裏的山路才能到達。山路崎嶇不平,加之天氣又熱,潤生汗流浹背,氣喘籲籲,都快走不動了。想起這些天小曹每周都要回去,回去後帶著那麽多的蔬菜走這麽遠的路,潤生的心裏很不好受。他說小曹你以後就不要再從家裏拿東西了,這路真不好走。小曹說沒事的,我都習慣了。
  
  小曹的家在半山上,村裏有十多戶人家,淩亂地分布在幽幽的山坳裏,很安靜。還沒到家門口,澗畔上已經站滿了人,熱情地問小曹回來啦!小曹是這個小山村唯一讀過高中的人,也是迄今為止唯一走出去的人,儼然成了村裏人的驕傲。大家問小曹是不是把陶瓷廠的廠長帶來了,小曹說是車間主任。小曹回到村裏後象換了個人似的,說話聲音也大了,也不緊張了。人群裏一個懷抱小孩的女人不住地向這邊張望,臉上紅紅的很不好意思。孩子看見小曹就不在母親懷裏呆了,大聲地喊著爸爸。小曹把妻子介紹給潤生,妻子羞得低下了頭,看著他哧哧地笑。
  
  澗畔的西邊有一顆杜梨樹,樹下依著土崖有一麵土窯,這就是小曹的家了。院子裏養著一群雞,正在使勁地刨著土,努力把自己埋了進去;杜梨樹下拴著一條狗,看見潤生汪汪地叫了起來,小曹吼了一聲,它就不叫了。
  
  進了屋一片漆黑,可能是外麵的光線太強一下子還不適應。過了一會終於能看清窯裏的東西了。
  
  這是怎樣的一個家呀!除了一張土炕,一個鍋台和水甕,家裏什麽也沒有。唯一的電器是一隻手電筒。山上還沒有通電,窯裏熏得很黑,潤生突然想起了他們在溝渠時的家,跟這沒什麽兩樣。看來天下的窮人還是很多的。
  
  小曹妻子很熱情。一進屋就用馬勺盛了一勺水讓潤生喝。由於在縣城上學的時候吃壞了胃,潤生一般很少喝冷水。主人盛情的樣子使他不好意思拒絕,於是端起來就一飲而盡。小曹家吃水要去很遠的山下去挑,村裏人用水都很節儉。喝完水小曹媳婦便開始做飯,南瓜和麵,潤生還沒吃完,小曹媳婦就把另一碗倒了進來。第二碗正吃著,她又等著給倒第三碗,盛情的程度讓潤生不知所措。
  
  吃完飯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晚上看來是走不了啦。
  
  家裏隻有一床被子,小曹於是就到鄰家去借,去了半天才回來。晚上的時候一家人很熱鬧,小曹的女兒很可愛,不住地問這問那,媳婦說一星期沒見她老子了,見了就是這個樣子。看見小曹一家其樂融融、親親熱熱,潤生突然想起了秀蘭,心裏一激動,真想馬上回去就跟她結婚,組建一個溫暖的世界。
  
  那一夜,潤生躺在小曹家的炕上碾轉反測,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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