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海濱的日子陽光很燦爛,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的光芒。潤生盡職盡力,工人幹勁衝天,秀蘭信心百倍。小曲的臉上紅突突的,掛滿了微笑。周末的時候潤生便要他回家跟父母團聚,他說不想回去,一回去母親就問什麽時候能把兒媳婦帶回來。是呀,二十七八的人了,也難怪父母操心。潤生於是就勸他趕快談一個,他說不急不急,“革命尚未成功,同誌尚需努力”,個人之事是小,工廠才是第一位的。潤生說工作和愛情是可以兼顧的呀,說不定她會給你帶來巨大的力量呢!小曲就笑,笑得沒深沒淺。
小曲是那種標準的山東大漢形象。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身體結實得象一座山。他平日裏喜歡開玩笑,但女孩子一來就臉紅,木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因此經常是那幫女孩做弄的對象,常常搞得他哭笑不得,沒有辦法。小曲的父母是那種直爽俠義之人,對兒子的朋友很看重。盡管兒子這幾年幾乎把家底都折騰光了,但他們無怨無悔,一如既往地支持兒子的事業。那段時間潤生一家便成了他們家的座上賓,周末的時候一起去小曲家承包的海灘遊玩。
那是一片礁石林立的富海,蘊藏著無盡的海洋生物,螃蟹遍地都是,海蕻成串成串,扇貝一群一群,揀了一盆在水裏一煮,柔滑鮮嫩,清香四溢。平日裏在內地很難吃到的鮁魚、針魚、扁口魚等隨處可見。鮁魚餃子是濱海的特色,因此我們過一段時間便會吃上一回。
“老實說,想不想談對象?”有一次潤生問。
“嘻嘻,飲食男女,乍會不想呢?隻是現在還沒有合適的可談。”小曲不好意思的說。
“廠裏這麽多的女工,有好幾個我看都對你有意思,其中就沒有一個中意的嗎?”
“也不是。主要是現在還不想談戀愛……”小曲說著臉又紅了起來。
“——跟女孩玩過吧?”潤生不懷好意地問。
“……沒有。”小曲的聲音很低,臉直紅到了脖根上。
“談過女朋友嗎?”潤生不信,現在的年輕人,快三十歲了,沒動過女人。
“談過,沒多長時間就吹了。”
“什麽原因?”潤生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這樣問人家是很不禮貌的。
“那個女孩太開放,跟我不適合。”
“哦。”潤生結束了尷尬的場麵。
暑假的時候,蔣路帶著兒子來了。蔣路的妻子給了蔣路一萬元錢,要他在這個暑假跟兒子花完。蔣路的妻子在反貪局工作,每天送錢的人絡繹不絕,蔣路說大部分他們都不敢要,隻是象征性地收一些,然後確保給人家把事辦成。蔣路的妻子是個邋遢的女人,平日裏不注意收拾自己,卻每次出差都給蔣路買衣服,都是名牌,把老公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外麵招蜂引蝶,桃花運不斷。他經常批評潤生沒出息,不懂得享受生活,至今除了老婆還沒碰過第二個女人,哪天死了也是個怨死鬼。潤生說你狗日的不要高興得太早,哪天老婆知道了,看不剝你的皮!蔣路嘻嘻一笑,說他跟老婆是鼓勵外遇,增創效益。隻要不在家裏搞,怎麽都成。秀蘭鄙夷地看他一眼,說你真不怕老婆?——那我就給賈嵐說了。蔣路立刻滿臉堆笑,說弟妹可別開這種玩笑,賈嵐沒文化!因為蔣路在秀蘭跟前說話從來不遮攔,沒一點正經,因此她一直以來都認為蔣路在吹牛,沒一句真的,而潤生也是這樣給她說,因為她這人愛憎太分明,特別見不得花心男人。蔣路得以取得妻子的信任,與他的實話實說不無關係,妻子把他的話隻是當作笑料聽聽而已。
離開榆誠的時候潤生還見過一次雨燕。雨燕那天又喝多了,她是被蔣路背回房間的。到房間後,蔣路便要欺負她,潤生說你怎麽能趁人之危?蔣路說你對她有感情了吧?潤生說是,你趕快走吧,她醒來可不願意看見你。蔣路的臉上有一些失色,灰溜溜的,表情複雜地看了潤生一眼,悻悻地走了。蔣路一走雨燕便醒了,她說你以後不要再跟蔣路來往了,跟這種花花公子整天在一起混,好人也會變壞的。潤生說我又沒說過自己就是好人,蔣路也不是個壞人。雨燕說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了油嘴滑舌,都是受蔣路的影響。說完便說她要洗澡,眸子裏透著一絲曖昧的光。
水流嘩嘩地響著,潤生把電視音量調得很大,還是能夠聽見。電視裏放映什麽根本看不進去,腦子裏全是水流的聲音。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點,雨燕探出濕漉漉的腦袋,說你給俺搓搓背行嗎?潤生一怔,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雨燕又說了一遍,潤生於是站在那裏發愣。雨燕說:“你是嫌我髒嗎?”說完便縮回了頭,隻聽見水流“嘩嘩”的聲音。潤生猶豫了一會,便脫去外衣,走了進去。浴室裏水霧彌漫,潮濕而溫暖,女人豐腴而白晰的身體在水霧裏時隱時現,神秘而迷人。
潤生站在她的身後,用毛巾蘸了水,輕輕地在她的背上移動。她低垂著頭,豐韻的臀部結實而飽滿,水珠成串地從那誘人的股溝流了下來,流了下來,潤生於是隻覺得一陣陣眩暈,雨燕一轉身便抱住了他,濕熱的嘴唇就粘了上來,潤生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這個情景是如此的熟悉,象是一個鏡頭的回放。歲月似乎在複製了一段曆史。他想起了袁玫,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在縣城招待所的那個晚上,袁玫也是這樣抱住他的,最後被他掙脫了。
“——嘟嘟嘟,嘟嘟嘟……”潤生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雨燕無力地鬆了雙臂,轉身把水放大。潤生關了電視,來到樓道,按下手機接聽鍵。
“——你在哪裏?什麽時候回來?胖牛牛好像有點發燒!”
秀蘭的聲音。
潤生匆忙穿了外衣,對著衛生間喊了一聲:“雨燕,我家裏有事,先走了!”未等裏麵答複,便離開了酒店。
外麵,刺骨的寒風象刀子一樣地割著人們的臉,毫不留情。
蔣路來的那天下著大雨。他原以為潤生在濱海市中心工作,沒想到那麽偏遠,跌了一身的泥才到了家裏。秀蘭很高興,弄了很多海鮮給他們吃。小曲提了兩瓶酒前來助興,喝完後蔣路就迫不及待的要去遊泳。蔣路的泳技很不錯,蝶、仰、蛙、自由泳都不錯,連小曲也嘖嘖稱讚,蔣路很是得意。
夏季的日子是趕海的黃金季節。暢遊大海後,躺在溫暖的海水裏任風吹波湧,一時思緒會隨著海水飄的很遠。漲潮的時候一些魚類、蟹類也會跟著往上走,在淺水的地方幾個人拉一張網,然後合圍收攏,便會有很多收獲。肥蟹揮舞著巨鉗迅速地移動,動一下它便會停下來與你對峙,於是用棍子壓了去捉,一準就著。有時會放一根長線在水裏,上麵綁了許多的釣餌,不一會收線,那長長的針魚梭魚便會列隊而“行”,進入你的簍筐……
大家玩得很開心。
是海貨豐收的季節,一時公路上到處是海帶,黑壓壓的一片。海風吹過,一股濃濃的海腥味撲麵而來,嗆得人直打噴嚏。海葒是幾毛錢一斤的,而名貴的鮁魚在這裏也不過三五元一斤;海蠣子遍布礁石上,隨手一撬,便可嚐到那新鮮的美味,腥腥的,鹹鹹的,大補。
潤生一家居住的地方離海邊隻有幾百米的距離,叫沙龍王,一個沙層很厚的地方。白天可以看見蔚藍的大海一望無際,晚上能聽見洶湧的海浪拍擊礁石。初春的日子,海風還很硬,在樹梢、電線上打著響哨,吹得人臉生疼。下海的人們穿了厚厚的橡皮大衣,把自己藏了起來,然後一個猛子紮了下去,在礁石底摸海參。胖牛牛摸了一下海水,很冰。在指頭上嚐了一下,苦得直皺眉頭,才知道海水是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