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的絕交信

　　我記得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模糊得快記不清了。一個雨後的下午，我在蘭馨電影院門口第一次見到你。凝視你片刻，別轉頭告訴姐姐：“那個男孩子不怎麽好看。”可是我何曾料到，就此，我便注定卷入一場至真至純卻情深情恨的幻夢中。而這帶給我的，又是如此不可估量的影響嗬！今天，咬緊牙關，狠命回想過去令人心悸的一切是為了自己能更好地埋葬它們，就如死前把今生該做完的事做好一樣。我們要活得有始有終，不是嗎？
任何語言都無法詮釋我現在的感覺，所以我選擇用筆寫。我知道這封信是無法不親手交到你手中的。當我麵對一個深愛著的男人，卻要開口毀滅這份愛，是多麽多麽可怕的一件事。不論你認為我改變了多少，我知道我是永遠無法說出口的。現在是這樣，以後更是這樣。可是，我必須對自己做一件這麽殘忍的事，用信來毀滅這份愛。但我知道，我們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是永遠都無法解開的，我對你的這份愛，也是畢生畢世不會泯滅的。
當我還是個小孩子，站在籃球場邊看你的颯爽英姿時，我便知道這是我今生的第一次。你永遠無法否認，在你我之間，始終有一種力量在牽引著彼此，我們姑且不稱它為“愛”。當我開始和你接觸，便漸漸發現你我之間有著一種深不可測的距離。我千方百計地卻拉近，可我的力量始終不從心，我不可能改變一切。
但我愛你！愛的力量是巨大的！也不知是誰造出這樣一個謬論的！
我們情深情恨地聚聚離離，演繹著好看得不得了的“愛情悲喜劇”。可惜嗬，我是一個不注意過程卻在意結果的人，這麽“完美”的過程對於我來說隻是子虛烏有的。我的感情投放在一個男人的手中，我千叮萬囑別丟了，那是我的生命，唯其珍貴，才交予你。可是不知哪一天他卻若無其事地告訴我，我把你的感情弄丟了，但你別傷心。是嗬，我不傷心，感情都丟了的人怎會悲傷？我和他在幹淨的水泥地上找那些支離破碎的我的感情，零零落落總算找到了。他說，我們把它們粘起來吧！於是，我的感情稀裏嘩啦一塌糊塗。

我說過我不會後悔，永遠不悔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你。盡管我付出一切的那個地方已經不是你的家了，盡管以後某一天經過那兒我仍會回頭癡迷一望卻無法再從窗口見到你招手的模樣了。但我依然相信你的身體上留著我的氣息，那種傾注著所有愛的氣息，永生永世都揮散不去。還有我，我永遠不會忘記那種飄渺的感覺，那無止無境的愛的呼吸。我愛著你，否則，我如何甘心情願地為你獻上一切呢？也許你感到我的個性是那麽地動蕩不定，做事拖遝以至於；亂七八糟。但是，我給予你的，都是我的真情，全部都是。我用我的生命賭這一場沒有把握的牌局，因為我信任你。可是，你從沒有在乎。記得嗎？你說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殘酷的，我們的關係前途渺茫。那時，我不信的，就算你出自書香門第，就算你以為我們沒有前途，我還有固執地以為我的愛可以戰勝一切。但我卻恰恰忽略了你，你應有的改變。女人總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低估了男人的本性的。那時我多小！
然後，我們有了一個孩子。我曾經摸著肚子，寫下一篇名叫《倉皇十八》的文章，我瘋狂地想象孩子的模樣，他一定非常漂亮非常可愛，但是他剛來世上便要走了。你絕對體會不出一個媽媽的心情，我愛他，和愛你一樣愛他。他還在的時候，我有一天聽見電視裏一個孤兒的聲音，她說我恨拋棄我的媽媽，但是媽媽我真的好想你。我一摸臉頰，竟滿手是淚。孩子雖然隻來了一個多月，但我卻感到他的存在。你呢？你是他可親可敬的爸爸，你能想象他死去那天的痛苦嗎？不，你不能，你認為他不該來的，你也許幾近於討厭他。但是，他如果還在，那麽幾個月後，他會伸出小手要你抱，會睜著酷似你的眼睛叫爸爸。他是在的，直至今日，冥冥中他哭著說爸爸媽媽你們別分開，他看著我們之間的距離，他想拉近我們。可是嗬！他不明白，他什麽也不明白。你知道嗎？他有名字，若是女孩，叫與硯，若是男孩，叫與翾，起名字的時候我還溫馨地做著一個月媽媽。

今夜見到一個男孩子，穿著一件和你一樣的咖啡色大衣，頓時一股暖流充溢心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九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清晨，你問我麵試去要不要帶上大衣，那個清晨你放了一首《執迷不悔》，我們相對默然……還記不記得你帶我去學校，在小小的飲食店裏吃盒飯，你問我就吃這一點？飽了嗎？然後我們去買一把鎖，你問我要不要吃羊肉串？再後來我們躲開你的同學，在寢室裏借著月光做愛……還記不記得黃朝別墅裏有了孩子那一夜，我坐在床上等你辦完事回來，你問我在看什麽書呢？我舉給你看，是《小小說》……還記不記得夏天你一路騎我回家，我們一路上做著小動作，一路的顛簸是一路的溫柔一路的心靈震顫……還記不記得我們翻越欄杆，偷偷溜進小學校園，在停車棚裏纏綿，你說你不知道這叫不叫愛，要時間來證明的，你說你不知道喜歡我什麽卻就是喜歡我……還有很多很多，從我們相識開始，每件事每個動作無一不在我心裏。可是，時至今日，我卻要離開你了，我要走了。我舍不得的呀！寫這封信時，我在心裏罵了你一遍有一遍，自己卻哭了一回有一回。
宇，寫這封信時，我甚至還期望著你能夠溫情脈脈地說一句：“別難過了，是我不好。”那麽，這封信會被撕成“寬麵條”。但是，當你看到它的全部內容時，我已經覺得自己無力再挽救這段感情了。我雖然七零八落地在愛著你，但是我已經太累了。那麽既然你給不起我一份完完整整的愛，就給我一份完完整整的恨吧，讓我用以後的時間做好每一件事，隻為了報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