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羅是來上海學習中文的,初來乍到,說不出也聽不懂一句。於是,在一個鬧哄哄的迪斯科裏,他不在上海最炎熱的日子裏,我遇見了一個來自法國的男孩,他告訴我,他叫葆羅。
遇見了操著半生熟英文的我。在舞池裏,我是一個小小的焦點,跳著令上海女孩瞠目的歐美風格的舞蹈。葆羅幾乎想也沒有想,便走了過來,在我麵前露出了法國男孩的異域魅力。後來,我們愉快地聊了起來,不停地用手比劃著彼此都不甚理解的話語。我坐在高高的吧凳上,手裏拿著濃烈的伏特加,說我們幹杯吧。他指著他小小的酒杯告訴我,這種琥珀色的酒名叫“Drambuie”。小心地嚐了一口,很甜很濃烈,我告訴他,我很喜歡,他說你會愛上它的,像愛自己的情人一樣。
我留下了電話給他,告訴他如果想進行中文口語訓練,可以找我,他笑了,連連點頭。
然後,第二天葆羅就來了電話。我們去了幽雅的衡山路。他細心地指導我怎樣用刀叉將麵前的食物吃得相當漂亮,我高興得滿臉彤紅。他和餐廳的法國老板聊著,用好聽的法語。並不時地看我一眼,神色恰如其分的溫柔。
就在那些燥熱的夏夜,我們幾乎逛完了衡山路所有的酒吧。葆羅很有風度地摟著我,告訴我法國的風俗、趣事。我們從巴黎的艾菲爾鐵塔談到巴黎人的浪漫,從上海的黃浦江談到上海人的精明。就在那些日子裏,我的英語水平飛也似地提高著。
等到我能用英語熟練地和別人交流,他能講簡單的中文時,我們的關係已經沒有那麽明朗了。雜念在各自的心裏增長著,也許我們懷著同樣的心情期待著關係可以“曖昧”一些。也正是這樣如期而至了,他在明晃晃的霓虹燈下,在《Big Big World》的歌聲中,很輕柔地吻了我。這真是不同於我曾經的中國男友,那是一種讓我心神恍惚的激動。
葆羅邀我去了他的賓館。我說自己害怕,怕當我付出了一切之後他會不在乎。葆羅用生硬的中文說,中國的女孩會為心愛的男孩做一切事情,法國的男孩也同樣會為心愛的女孩做一切事情。聽到這句話,我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已經滿足,我知道這是他的承諾。我們彼此的生活並沒有因為關係的改變而改變,我們依舊互不幹涉對方,等到彼此空閑下來。便廝守在一起。我說給他取了一個中文名字,叫艾葆羅,因為“艾”和“愛”的發音是相同的,他開心地笑著,牽動了輪廓分明的嘴角。
總是沉醉在他的英俊、他的成熟和他的紳士風度裏,我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自己的英文名——彩虹。我們漫步幽靜的衡山路,他攬著我,躲在他臂彎裏的我享受著來自法國的浪漫;我們穿梭繁華的淮海路,在“羅傑”迪斯科裏瘋狂至淩晨,然後去保齡球館,一直到天明;我們在無人的深夜舉者“Drambuie”說幹杯,釀造著最美麗的愛情;我用不標準的法語說著“愛你”,他一笑之下別過頭來,褐色的頭發深藍色的眼睛霎時留給我一片柔漫……
最動情的日子裏我們幾乎忘了世界的存在,後來葆羅的簽證隻剩下十天了,這時我才隱約意識到這段感情的危機。目前,我是無法去巴黎的,我又必須回去,麵臨我們的,是短暫的分別,也可能是永遠的相隔萬裏。
他用他那雙美麗的眼睛望著我,告訴我他會回來的。我送了他一根刻者“心想事成”得手鏈,他問我這是什麽意思,我告訴他就是當他想我時便可以見到我……沒說一般,眼淚便不自禁地紛紛而下,他一下擁我入懷,用生硬的中文說了一句“我愛你”。這時我才深深發現時光已在我不經意時把他牢牢地刻進了我的生命,這是真的。
終於,在一個午後的下午,葆羅提著我為他收拾的箱子,踏上了去向巴黎的飛機。他說他愛上海這塊土地,他會回來的。我的淚水迷糊了他的背影,他留給了我一封全法文的信,說等他回來念給我聽。我覺得他什麽都留給了我,又好象什麽都沒有留下。
回到了衡山路上我們常去的那個酒吧,法國老板跟我打著招呼。一轉頭,看見了牆上的艾菲爾鐵塔,我強忍住心中的悸動,要了一杯很甜很濃烈的“Drambuie”,輕聲地說了一句:我的情人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