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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曆史性大逆轉展示美國人政治心態的實質變化——一場對政治領袖與體製的深度信任危機。高投票率與普遍不滿並存,說明美國人仍想參與政治,卻越來越不知該信誰。若是真正的信任坍塌,投票率應當下跌,而不是上升。本係列探討:為何美國人不再相信?美國何以如此四分五裂?這是上篇,導入兩個全新概念。
選民急轉
G. Elliott Morris認為,那個“重組”本就是嚴重誇張,稱2024與2025其實都同樣反映經濟焦慮驅動的“反執政黨”情緒,所以才連續翻轉——誰掌權誰就得輸。
有趣的是:2025 年回擺最大幅度的,恰是共和黨策略家視為“已成功納入”的群體:非白人、勞工階級與年輕選民。Morris 比對2024與2025後發現:共和黨淨優勢在
— 拉美裔選民中下降 20 點;
— 18–29歲選民中下降22點;
— 亞裔選民中下降40多點。
白人選民隻左移6點,說明主要搖擺發生在去年被共和黨大力歡呼的“多族裔、工人階級右轉大聯盟”群體內部。性別差距持續存在:男性左移3點,女性左移 15點。
回頭看,那次所謂“重組”更像倉促間的拚湊,而非穩固政治聯盟。MAGA基本盤才算穩固,直到川普二期才顯露不穩跡象。被“重組”的各群體,並不認同臭名昭著的《2025 計劃》MAGA2政綱,正式推行引爆崩盤。各群隻不過對所謂“沒勁的拜登”治下經濟鬱悶普遍不耐。
但把拜登四年說成災難,與曆史嚴重不符。首先,2023真比2019更慘嗎?類似奧巴馬、羅斯福,拜登接手時國家狀況也很糟,羅斯福前四年遠比拜登艱難鬱悶。傷損的確需要時間修複啊。同樣,把拜登的辯論表現說成“徹底崩潰”也是誇張:開頭十分鍾後,他比特朗普更差嗎?看完整場的許多人並不那樣覺得。奧巴馬與裏根都有辯論失誤卻仍獲勝;哈裏斯和希拉裏辯論全勝卻敗選。
所以,特朗普2024年的“奇跡複辟”不是因為政策強、對手弱,更非“更不壞”。從2016到2024,特朗普每次都吸引更多選票;但共和黨卻在每次中選與州選都慘敗。總統贏了,黨卻一直輸——刺眼反差卻非偶然。
也不是那種能說清前因後果的“完美風暴”。缺失的是:究竟是什麽推動反差與大翻轉?
川普將2025本黨選舉失敗歸咎於他本人不在選票上,這個因素不能完全排除。媒體聳動、民主黨過度反應、“群體餘量擺動”潮漲潮落等因素都存在,但還有更深一層。
2025是共和黨“大躍退”:2024年搭川普順風車的賺得盡失。來得容易,去得也快,殊為震驚。這一次,沒有拜登可供吊打。
不再相信
美國從未見過一年內選民兩位數規模的巨幅翻轉。這不是偏好的變化,而是一場信任危機。近年民調一直顯示:總統、國會、法院、媒體——所有體製,選民信任度都遠不過半。
政治瞬息萬變,但對美國製度的基本信仰通常不會如此潛水。當今的不信任遠超政治:涉及種族、宗教、地域、階層、教育,是文化的,也是文明層麵的。一個深層的國家級信任缺口,正在重塑選民的判斷。
信任的所有支柱都遭到侵蝕:
— 感情上的好感;
— 身份與歸屬;
— 對領導者品格與目的的認可;
— 基本事實與規範的共識;
— 共同成就的榮譽感。
當這些全部破裂,美國人不再知道該信誰、為什麽信。
唯一例外是川普在MAGA基本盤中的忠誠度。MAGA 之外,很少有人認為他是“更不惡”。三大錯位揮之不去:
- 川普得票從來高過他的民調;
- 他的民調高過共和黨民調與得票;
- 他個人支持率從來高於對其政策支持度。
川普的執政支持率長期潛水,而且在10個百分點區間上下浮動:大三十幾到大四十幾。Pew的Carroll Doherty將之稱為“MAGA 地板”與“反對者天花板”。2024年大選,這10個百分點流向特朗普,2025年又全部投往民主黨。家貧思賢妻。
Morris指出,在2025年的新澤西與弗吉尼亞州長選舉中,“經濟信任度在黨派間向民主黨移動了93點”。隻從損益視角看,無論是少數族裔、勞工階級還是年輕選民——乃至許多MAGA選民——在2024年選擇川普都有悖常理。隻看自家損益。
川普經濟政策——關稅戰、“大美法”、導致史上最長政府關張的醫保預算大戰——首當其衝傷害的是底層窮人。美國窮人更多集中在紅州、共和黨選區,許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享受奧巴馬醫保的福利。
那麽,為何最受傷害的選民仍緊跟川普,卻同時拒斥執政的共和黨?
搖擺算術
股票可以賣掉;選票不能退回。現實補救方式就是在下一次無人領銜的地方選舉中“反向投票”。
川普支持率在2024年大選中衝到頂峰,然後迅速潰敗為失望與幻滅。“他無法掌控美國人的心與腦”,保守派評論員Bill O’Reilly如是說。也許他從未真正掌控過。
在MAGA內部,他能掌控情緒與思維;但在MAGA之外,許多人卻隻是因鄙視另一方才投票選他。幾個百分點足以改變大勢,而這恰好對應了2024與2025兩度漂移的少數族裔選民。
反建製情緒並非右翼獨有:左翼與中間同樣被卷入,且與拉美裔、亞裔、穆斯林等群體規模同步擴張。人口基數增加本身就增強了其政治影響,而哪怕小幅提高投票率,也會帶來顯著淨效應,四兩撥千斤。
他們的人數增長同時作用於左、中、右三方,但決定性力量落在流動的中間帶。美國曆史上首次出現:不再有任何穩定多數,而一群政治活躍、族裔多元、立場流動的無根選民拍板決定大局。
過去幾十年裏,美國已變成“眾多少數族社會”,再無清晰或可維持的多數結構。不論極右MAGA還是左翼勢力,都無法單獨掌控局麵——雙方都依賴中間選民。
問題在於,中間選民各不相同。許多人會理性評估,平衡意識形態、政策與自身利益——用“腦”與“心”投票。但另有一批人開始無根漂移:無原則,無信念,無歸屬,無根由,無長性,在政治風潮裏漂泊。
我稱他們為“漂流票”(drifters),與正宗的獨立“搖擺票”(independent swing votes)根本不同。漂流票情緒化衝動、跟風,無所用心,無從判斷,隻跟著當下政治漩渦隨波逐流,一旦陷入則糾結不清。
在日益極端化的美國,溫和務實中左-中右主流日益不敵兩極激進壓製,終於讓“漂流票”主宰了大勢,開啟一個“少數派暴政”時代。
當中間選民不再投自己的利益、不再投體麵與正直,心與腦便不再重要。邏輯Logos與倫理ethos都不再是公共話語的手段或目的。還剩下點什麽?什麽重要?川普如何多拿走那幾點,又如何在下一年全失?是什麽在驅動著漂移票們漂移?
請看下篇:《民粹時代的真相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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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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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躺平:政府停擺關張 仇恨政治死結?| 川普時代-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