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流落紅塵的才女,是命運坎坷的佳人,是被時代推入風月場中的身影。“風塵女子”之稱,不隻是指身份,也是一種命運的無奈。然而,有趣的是,這些女子身處風塵,卻總能在文人墨客的筆下搖曳生姿。自古以來,文人對風塵女子有著奇特的鍾愛,比對正室妻子更為深情,更加留戀。
自古以來,文人最愛青樓,甚至可以說,沒有青樓,就沒有中國的半部詩詞歌賦。青樓不僅是歌舞之地,更是文人寄情托誌的精神樂園。杜牧的“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透露著輕狂與不羈;柳永的“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更是直接與風塵女子共醉紅塵;而唐伯虎更是把風月場所當成了“書房”,在青樓裏揮毫潑墨,佳人作伴,筆下風流。

風塵女子的魅力何在?首先,她們懂風月,知人情,風情萬千,撩人心弦,上通風土人情,下曉床第之歡。這一點,正室妻子難以做到。古代女子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而風塵女子不同,她們能歌善舞,通詩曉詞,能與文人對談風雅,成為他們的靈感繆斯。
其次,她們不談責任,不問未來。正室妻子需要男人養家,需要他們擔當,而風塵女子隻需片刻溫存。文人們在仕途上屢屢受挫,在家中被規訓,在社會裏遭遇現實的毒打,但在青樓,在風塵女子麵前,他們可以暫時放下世俗的重擔,成為一個純粹的“才子”,不用麵對家庭責任,不用考慮家族名聲。
風塵女子雖然得到了男人的青睞,但這種愛,是偷來的,見不得光。男人們愛她們,卻不願娶她們。她們是煙花之地的紅顏,是酒杯裏的溫柔,是詩詞中的夢影,但從來不是婚姻裏的歸宿。哪怕她們再溫柔,再才情橫溢,男人們也會在清醒之後收拾行囊,回到正室的房間裏,把風月一笑而過。
社會講究名節,男人可以流連花叢,但絕不能娶風塵女子為妻,否則便會被視為“不成體統”,影響仕途和家族聲譽。在這種道德標準下,男人們隻能偷偷愛,偷偷憐惜,然後在現實麵前,裝出一副“我隻是一時玩樂”的表情。
風塵女子帶給男人慰藉,卻不能帶給他們世俗的認可。男人要的是風月裏的溫柔,而不是婚姻裏的麻煩。一旦風塵女子試圖擺脫青樓,試圖尋求安穩,男人便會退縮。最經典的例子,便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杜十娘傾盡所有,想要換取李甲的真心,結果換來的卻是背叛。男人口口聲聲說愛,卻在現實麵前變得懦弱無比。
或許正是因為男人不能娶她們,所以才會更加懷念她們。李商隱寫“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蘇軾感歎“惟有佳人,天上人間”。這些文人對風塵女子的感情,帶著一種得不到的遺憾。得不到的,總是最美的。
男人留戀風塵女子的溫柔,卻又輕易地轉身離去。而風塵女子呢?她們的結局是悲哀的。年輕時,她們是紅極一時的名花,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能歌善舞,能在文人們懷裏低聲吟誦詩篇。但美貌易老,恩客無情,最終她們隻能在青樓裏看著新人取代舊人,在無人問津中老去。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李清照的這句詩,本是寫少女的羞澀,但用來形容青樓女子的命運,卻格外貼切。她們曾是無數才子筆下的女神,但一旦青春不再,她們便從“紅顏知己”變成了“昨日黃花”。男人們曾說:“你若無家,我便娶你。”可最後,她們真的無家可歸時,男人們卻又說:“你為何不找個歸宿?”風塵女子,是男人筆下的詩意,也是他們心中的禁忌。她們是溫柔的夢,是才情的化身,是一場不被承認的愛情遊戲。
文人們在風月場裏揮灑才情,傾訴心聲,把風塵女子捧上神壇,但當清晨到來,他們仍舊要回到那個規矩森嚴的世界。風塵女子成了他們青春的祭品,成了他們詩詞裏的風景,成了他們放縱後的遺憾。他們愛她們,卻又害怕她們。他們歌頌她們,卻又不願真正接納她們。他們流連她們,卻又終將離開她們。風月無痕,在那些夜晚的詩句裏,在那些紅袖添香的故事裏,風塵女子的影子從未真正散去。她們是文(男)人世界裏最美的夢,亦是最可悲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