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的文革十年(8)“水中”核心劉書記

李培永 (2025-06-01 03:48:02) 評論 (0)

三、我的文革十年(8)“水中”核心劉書記

武漢市水廠路中學(簡稱“水中”)第一任領導班子成員,來自武漢市各中學的中年骨幹:書記劉政秀、校長雷德俊、教導主任江紹永、政教主任胡傳洪,總務主任王羿蹇,支部幹事夏光中。

“水中”創辦初期的這幾位領導,19位華中師範學院65屆的大學畢業生,21位短訓班結業分來的年輕人,就是創辦“水中”的四十六位元老。十年文革之後,由於各種原因也大多遠走高飛了,但是,緣自“水中”的“處女”情節,夢裏魂牽總在那個巴掌大的地方。

難忘“水中”核心劉政秀書記。

男人的臉AI 生成的內容可能不正確。

(當年沒有手機可以隨時留影,這是老同事們在劉書記家裏聚會時,姚磊明老師拍的一段錄像中截取的一張劉書記生前的照片。)

劉書記敢於負責、關心群眾生活、善於抓學校工作的主要矛盾。

“水中”是新校,隻有教學用房,沒有教工宿舍。那麽多年輕教師結婚都沒有新房,結婚後隻好住在學校辦公室了。隨著逐年增加的學生,“水中“成了一所完全中學了,兩棟教學樓的教室都安排了初中三個年級的學生。新婚夫婦有了孩子之後,住在教學樓的教師辦公室,存在許多安全隱患,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下決心要解決這個在那時看起來比登天還難的主要矛盾。她為此多方奔走,終於在學校旁邊找到一塊空地,而且經有關部門批準,可以做一棟教工宿舍。於是,在那個建材物資緊缺的年代,她發動群眾想辦法,不到半年時間就把房子建起來了。

教師宿舍樓建在出校門左邊一百多米,與第二棟教學樓一牆之隔的居民區裏麵。

三層樓的教師宿舍樓,大門在中間,每層左右兩個單元,每個單元可以住三家,時稱“團結戶”。新婚夫婦住單間,夫婦是學校雙職工的各住一個套間。三家共用廚房和衛生間。現在看那宿舍,實在是太簡陋了,可以說就是“貧民窟”。但在那個百廢待興的年代,一個小小的新校,一次解決了十八家的住房問題,在武漢市中學係統是絕無僅有的,讓其他學校的年輕教師無比羨慕。這是劉書記、總務主任王羿謇,還有臨時抽調協助王主任建房的喬斌老師等,為“水中”年輕教師做的功德無量的大好事。且不說,一直住在那裏,後來隨著城市建設發展,宿舍樓被拆遷時獲得一大筆拆遷費了。

劉書記在全校教職工會上宣布,凡是能為學校建教師宿舍買到建材的老師,享受分房優先。

我的二姐當時是武漢市葛店鎮衛生院資深接生醫生,在當地享有盛譽,人緣非常好。我去請她幫我找到當地一家磚瓦廠廠長,一次批給我們學校建房所需要的全部紅磚和瓦,解決了最關鍵的建材。三層樓房建好後,我分到二樓一套兩室的住房。雖然一單元住三家,共用廚房和廁所,但是,比住在學校教學樓辦公室強百倍都不止。其實,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就怕“比較”,在大家都沒有住房時,有一間辦公室讓你結婚有棲身之地,就感覺非常幸運了!現在能住在有廁所、有廚房的套間,當時興奮之情、幸福之感真是無以言說!我們都不會忘記,當時六位校領導沒有一個人與老師爭房,十八套房全部分給老師了!

劉書記待人誠懇、麵慈心善、特別關心年輕教師的成長。她關心我們每一個人,在那學生不讀書、教師無書可教的年代,年輕教師聚在一起不是下圍棋就是打撲克,她總是苦口婆心勸戒,讓大家相信讀書有用,將來教書是需要真本領的。她還把自己年輕時訂閱的《語文》雜誌送給我們幾個語文老師,叮囑我們少玩一下,多讀一點書!

劉書記平易近人,熱心助人,特別有親和力。還記得我第一次領到工資後,我的一幫朋友一定要我請他們吃飯,三十塊錢到哪裏去請大家吃呢?我找劉書記幫我想辦法,她說找食堂管理員小戈商量一下,星期天在食堂吃飯的人比較少,請你的同學來吃餃子吧。於是,劉書記去找小戈,幫我準備十五個人的餃子,盡管當時麵粉、豬肉、韭菜等物價比較低,每個人按二元計算,也得我一個月的工資。吃了這一頓,我一個月一日三餐怎麽辦?爸爸媽媽不要我給家裏交錢,我不能有工資收入,還回家找父母要錢啊!還是劉書記幫我解決了燃眉之急,更是難言之隱。她請管理員賒飯票給我,然後每個月再從工資中扣。

劉書記為人忠厚、做事老老實實,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耍手腕。我們都不會忘記軍宣隊進駐學校後發生的一件政治笑話。某班開會批判劉少奇,呼喊口號“打倒劉少奇”時,一位老師一緊張喊成了“打倒毛主席”。被學生舉報到軍宣隊,軍宣隊指揮長決定讓劉書記主持全校會議批判那位老師。不成想,劉書記在主持會議時,為了讓大家知道這次開批判會的原因,走上台就講某某老師在昨天一次班會上,居然把“打倒劉少奇”喊成“打倒毛主席”。她剛說完這句話,指揮長厲聲喝止!立即開始對劉書記進行批判,而且,要求全體教職員工繼續開會批判她。當時,沒有一個老師上去批判劉書記,誰都知道劉書記是厚道人,老老實實說話和做事的人。會議最後是不了了之。

要說劉書記創辦“水中”的故事,每一位跟隨她創業的元老都有說不完的故事!她對我和聶靜儀更是關懷備至,我們結婚的新房是她布置的,晚上婚禮是她主持的,後來兩個孩子先後出生都是她給取的名字。我們後來離開武漢去海南之後,隻要回漢,全家一定要去看望她。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劉書記真正是我們“水中”的“核心”!她在世時,不論退休與否,大家都圍繞著她!她在天上,大家隻要聚在一起,總是仰望著她,念著她曾給予我們的滴水之恩!也正因為如此,“水中”的元老們幾十年來常相聚,不離不棄!

感恩劉書記,在我們人生啟航時引導我們走向幸福的現在!

【附錄】回國雜記(2306)回國後最先與老同事歡聚一堂

 疫情期間,四年沒有回國。2023年9月30日回到武漢。不到兩個禮拜,10月12號中午,原武漢市水廠路中學(以下簡稱“水中”)的老同事們,在漢陽鍾家村地鐵站附近的樂福園酒店歡聚一堂,“水中”的黨支部幹事、後來曾任漢陽區副區長的夏光中主持聚會活動。

許多人在聚餐AI 生成的內容可能不正確。

到會的有“水中”建校之初的四十六“元老”中的:姚磊明和夫人餘蓓蕾、楊四重和夫人胡金秀、韓憲偉和夫人向世娟、周良君和夫人張福華、楊誌輝和夫人黎蘭惠;還有唐星武、舒鼎英、柳駿、張梅生、鄭三橋、王先芬、常仁兆等二十一人。

我們真沒有想到,走進大包廂,迎麵寫著“歡迎靜儀女士培永先生”的橫幅,突出了聚會的主題。

男人和女人在微笑AI 生成的內容可能不正確。

會議主持人夏光中老師,熱情洋溢地宣布,歡迎我們夫婦回到武漢的聚會開始。他回顧了“水中”當年就是我們這批年輕人,承擔了69屆學生,也是學校第一批初中學生的教育教學工作,直到畢業時,把他們送到湖北鹹寧的通城鄉下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從四十個年輕教師負責教十四個班的學生,到後來逐步建成一個完全初中學校;從沒有一間教工宿舍,到建成一棟三層樓的教工宿舍,解決了十八家年輕教師的住房問題,讓附近許多學校的年輕教師羨慕不已;而且十八套住房全部分給老師,沒有一位領導與老師爭“房”,足見“水中”領導作風之正,這也是“水中”元老們凝聚力之源。盡管後來這批“元老”,或因工作需要、或因家庭生活需要,陸陸續續調到其他學校或外地工作,但是,大家都忘不了“水中”的老領導和老同事。特別是退休之後,在武漢的元老們經常聚會,如果有從外地回漢的,隻要老領導一聲“令”下,大家立即赴會,歡聚一堂!

 我應邀發言,感謝大家的熱情接待,讓我們回到年輕時溫暖的大家庭;同時向大家匯報了疫情期間我們在美國的日常生活,以及所見所聞,感謝大家疫情以來一直對我們的關心和牽掛!

夏光中老師的夫人秦老師,在會上深情清唱一曲,把聚會推向高潮,緊接著,五十六前的老同事張梅生和周良君也引吭高歌,給聚會增添了許多樂趣!

大家酒足飯飽之後,七老八十的同事們像年輕時一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聊家長裏短,或相約牌局,為下一次小型聚會敲定了時間和地點。

餘蓓蕾、舒鼎英、周良君相約一周後到我們家去打麻將,還有姚磊明、胡金秀、汪浩、張福華等準備一起到我們家小聚。

我與韓憲偉、周良君1967年12月17日到“水中”報到後,就分到一間教師辦公室做單身宿舍,直到四年後,學校把那間辦公室給我做了婚房,他們兩人才搬出去。我們三人同住一室四年,結下了深厚友誼,後來雖然分別調到不同單位工作,但友誼長存。這次疫情前後五年未相見,相聚就有說不完的話!

一群男人和女人在桌子前AI 生成的內容可能不正確。

(李培永、韓憲偉、周良君聚會在一起聊天)

我們三人都是1965年高考後,因“不宜錄取”而未能讀大學,被武漢市教育局直接錄用當中學老師的。我與韓憲偉分到湖北省實驗師範學校語文二班,周良君是數學班的,分到“水中”後住同一間宿舍才認識。

我和韓憲偉一起被分到“水中”。因為他在文革中是“逍遙派”;而我是學校文化革命委員會的宣傳委員——“保皇派”,按當時主持分配的“造反派”的分配原則,都不夠資格分配到老校、名校。報到以後,我們兩人分到同一個宿舍,周良君在學校讀書時也是“逍遙派”。我們三人有緣住在一起四年多。

那時,學生沒有課本,教師沒有教案,教學沒有計劃。學生放學以後,年輕老師就下圍棋打撲克。韓憲偉身高一米八,不喜歡下棋打牌,他喜歡拉胡琴,他常拉的二胡名曲《江河水》,雖然不像名家的演奏那樣令人蕩氣回腸,但還是給人一種淒怨情緒的感染;他更喜歡與學生一起打籃球。後來經學校領導研究同意,他組織了女子籃球隊,每天早自習之前,下午放學之後訓練,不到一年時間,他帶領的女子籃球隊,成了礄口區的冠軍隊。後來他改行當體育老師了。

 我和周良君,不僅是好“室友”,更是好棋友。那幾年,我們兩人每天晚上下圍棋,兩人棋力不分伯仲,常常三盤棋還沒有下完就已經半夜了。好在會下圍棋的人,都自覺遵守“落子不悔”的規矩,也就從來沒有爭論,也就從來不影響早早入睡的韓憲偉。他每天早上起床、洗漱輕手輕腳,然後輕輕帶上房門下樓。三人互不幹擾,各得其所,相安無事,和諧而居。不說友誼天久地長,但也與日俱增,成為一生的好朋友!

 還記得,1975年大年初三,我的小女兒在武漢同濟醫院出生,就是韓憲偉守在產房門口看的第一眼。當我從學校一手抱著大女兒、一手提著雞湯趕到醫院時,他笑著對我說:“你走一會,靜儀就生了!護士抱出來要家屬看看,我幫你看了,好好玩啊!肉嘟嘟的!”兩個女兒都是我在水廠路中學工作時出生的,靜儀在坐月子期間,我的兩位室友憲偉和良君經常光顧我家,幫我一起“消費”夫人坐月子期間的那些“殘菜剩羮”。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因貴人相助,我調回母校——華師一附中之後,在眾多老師爭要我住過的教師宿舍那一套單元房時,學校領導分給他了,因為他帶領的籃球隊為學校爭得了許多榮譽!

 1990年9月,我調到海南農墾中學去了。大概是1993年吧,放暑假之前,一位農場負責人找我,幫他請一位武漢的籃球教練。我推薦韓憲偉,介紹了他的業績之後,他們立即發出邀請函。韓憲偉一放假就帶著他的寶貝女兒飛到海口,他不負厚望,協助該農場籃球隊強化訓練後,奪得海南省農墾總局職工籃球賽冠軍。回漢前,我們在海口暢述別後多年各自的情況,倍感欣慰。

自從2007年女兒為我們在武昌南湖之濱買房之後,我們每年都要回漢住幾個月。一回到武漢,“水中”的“元老”們一定要聚會,韓憲偉逢會必到,且與大家談笑風生,非常活躍,完全與年輕時的他判若兩人。

也有同事問過我,你與韓憲偉那麽好,你知道當年他是為什麽“不宜錄取”嗎?

 這一問,還真問著我了。我這個人有許許多多好朋友,但我與朋友交往,從來不打聽朋友不想說的事情,也許在華師一附中讀書時就已經養成了這個習慣。高中畢業之後,才知道我們那個二班,真是不一般!許多同學的爸爸媽媽都是高幹,有的是武漢軍區副司令、還有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省人事廳廳長、省教育廳廳長等。我的那些學友自己從來不在同學中炫耀,更沒有同學自誇“我的爸爸是李剛!”。有好多朋友,直到老了,我們還不清楚他們的家庭情況。與韓憲偉交往也一樣,記得曾經去過礄口集家嘴附近韓憲偉的家,隻見到過他慈祥熱情的媽媽,一口山西話,包的那個餃子和手杆麵條啊,真是太好吃了!可韓憲偉說的是標準的正宗的武漢話,吃的也是武漢味口,也沒有想一下這是什麽原因?每次去他家,一次都沒有碰到他的父親。我沒有問,他也沒有說。

 這次,為了寫這篇文章,也為了給自己多年來的疑問一個準確的答案,我們視頻聊天時,我開口問了韓憲偉。我是這樣說的:“ 憲偉啊!我當年沒有被大學錄取的原因,退休後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看到了自己檔案中的政審‘材料’,之所以不說是政審‘結論’,那是因為從來就沒有什麽結論。當時接待學校“政審”外調的武昌區中南路派出所的同誌說:他們家‘至少是小土地出租,也可能是一個漏劃的地主。請你們根據檔案中的材料予以確定’。沒有結論比那有結論更難通過政審。那個年代,哪個招生的願意自找麻煩呢?最後確定的是,我到了武漢市教育局的師資短訓班。你知道你的檔案中有什麽材料嗎?”

韓憲偉還是那樣憨厚地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我不用看自己的檔案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的祖父當年在山西省是著名的開明紳士,跟國共兩邊的領導都有聯係,抗日戰爭時期,積極支持共產黨抗日。由於當時鬥爭形勢非常複雜,後來被老家的抗日根據地的基層政府給槍斃了。我的父親遵照祖父生前的囑咐,從老家跑出去參加了八路軍。解放戰爭期間隨軍南下到了湖北隨州,留下來當了縣政府領導。因了祖父被槍斃而一直原地踏步。沒有想到65年高考,我也因此‘不宜錄取’。所以,在短訓班我學會了抽煙喝酒,到水廠路中學後,我就拉拉二胡、打打球,百事不管不問!改革開放後,山西省委有關部門在《山西日報》公開為我的祖父平反昭雪,後來父親也調到武漢市一個國營大工廠當廠長,退休後享受離休幹部待遇。我還能怎樣呢?現在,我每個月八九千元退休工資,很好了!女兒女婿一家四口在上海也非常好!知足了!”

 知足常樂是我們這代人的特點,韓憲偉一生與世無爭,但那種執著追求做好平凡的本職工作、踏踏實實的作風,集中展現了我們這一代人的風骨!

我們為自己現在還健康地活著而深感欣慰!還要繼續努力健康地活著,與“水中”的老同事們一起享受更幸福的現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