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收吧，濫發的優越感

  最近，我在文學城看了兩篇有意思的博客，勾起一種熟悉的不適——自以為是的優越感。

  這種腔調，讓我聯想到最近的熱門話題，——中國女生蔣雨融在哈佛畢業典禮上的演講。蔣小姐試圖共情底層，在台上用漂亮的排比句聲情並茂，若女孩因買不起衛生巾，“我們每個人的尊嚴都在受損。”

  演講獲得差評無數。網友嘲笑她沒有“講”，全是“演”。我覺得，這種不自覺的，甚至是善意的優越感心理其實挺普遍。我們都可能在某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從道德高位俯視別人。

  比如第一篇博客，寫的是博主在機場遇到一位語言不通的大媽。對方在歐洲一家中餐館埋頭打工，全年無休，十幾年如一日，掙的錢全都寄回國內給家人。

  這位博主是善良的，她盡自己所能幫了那位打工妹辦登機手續等，但文章有不食肉糜之感。她顯然是周遊世界才第一次真正睜眼看到了真實的世界，感慨，“她的人生是什麽？”

  買水果的文章語氣就激烈多了。博主路過水果攤，一時興起，嚐到自己喜歡的味道，就買了一斤。回來一稱，隻有八兩，氣得夠嗆，隨即寫文，怒斥攤主，扣了幾個大帽子，扯到格局、底線、誠信，仿佛希望他永世不得翻身，“隻配永遠待在底層”。

   這種不自知的，隨機冒出來的優越感，來源於一個臨時的人設：我有知識，我有見識，我有悲憫。施加的對象，往往是某些弱勢群體：買不起衛生巾的女士，可能是在後廚終年不見天日的打工妹，也可能是風餐露宿、在街頭叫賣的小販。

   我有個親戚是律師，多年前他講過一個事讓我印象深刻。一位維權律師曾幫農民工打贏了欠薪官司，但有些民工拿到錢後拔腿就跑，根本不繳律師費。這就是悲涼的現實。同情是同情，生意歸生意，把兩者混為一談，吃虧的必然是更守規矩的人，而且是道德和金錢雙重損失。

  水果博主的失望，與律師的憤怒，還有蔣雨融的委屈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想吃水果，好好買就是了，討價還價，驗稱，發現缺斤短兩，要求補足，都沒有問題。

   如果發慈悲之心，幫襯生意，那就當睜眼瞎，不管好果壞果，隨便拿點，走個形式，也沒有問題。

   如果發慈悲的同時，期待小販既感恩，又公平，最好還多給一點，那就是在要求一個完美的小販了。

  可憐別人並沒錯，期待老實的、弱勢的人守住樸素的道德也沒有錯。但可憐別人常伴隨優越感，現實也往往事與願違——欺騙、失信、貪小便宜，反而經常來自我們以為應該淳樸的人群，因為貧窮限製了人對道德的堅持。

  追求公平，就要收起憐憫，克製優越感，也不上道德高地，就以平視之姿，與人相處。二兩水果，不至於上升到人格批判、階層歧視，我們從未有資格，對他人的命運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