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小文寫於4月上旬,5月中旬才在報紙刊出,不過好在現在依舊是春天。紙媒日漸式微,時效性遠遜於自媒體是一個重要原因。不過我對於傳統紙媒依舊保留一種敬重,給紙媒投稿我會寫得認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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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腳步
今年北美的春天,姍姍來遲。 漫長的冬天,一場接著一場的雪。 三月,依舊是春寒料峭,天地間一片荒蕪。
三月下旬,才悄然察覺到春的腳步。 社區裏幾株梨花灼灼盛開,在一片灰蒙蒙、光禿禿的樹木中格外奪人眼目,彷佛窮街陋巷中突兀闖入了一位衣著鮮亮、眼神清澈的少女。 梨花花色雪白如玉,五瓣柔嫩薄如蟬翼,在春風裏微微顫動。十幾根細細的花蕊從中央簇生而出,姿態纖巧婀娜。 最妙的是梨花的姿態,從不孤零零地開,定要十來朵擁簇成繡球般的花團,真正是花團錦簇的意境。
在美國鮮少看見梅花的疏影橫斜,倒是梨花成了我的報春使者。 雖然比不得故園寒梅的傲雪風骨,它們總要等到春風輕叩枝頭時才肯綻放,但在我們社區裏,梨花總是在春天率先吐露芳華。 走出社區,還能看到更多早春的驚喜:路旁有迎春花怒放,點點金黃; 幾戶人家的玉蘭也不甘寂寞,舒展出粉紫的花瓣。 空氣中依舊帶著寒意,但眼前的這一抹抹春意,已讓人感覺到春天緩慢而有力的腳步。
三月底,春意已然燦爛。我們去南邊的小鎮買菜,車子駛過小鎮主街,一側是皎潔梨花,另一側是粉白櫻花,花開似錦,堆雲疊雪,恍若人間仙境。 雖然大多數樹木依然枝頭荒涼,背景仍是冬日殘存的灰色調,但連成一片的梨花和櫻花,足以叫人目眩神迷。 陽光灑落下來,有種久違的明朗;微風拂過,雖仍帶一絲清冷,卻已是吹麵不寒。
社區的櫻花比南邊小鎮晚了三天才盛開。 跟社區裏零零落落的梨花不同,櫻花樹連成一排,開出雲蒸霞蔚的氣勢。 雖然都是五瓣花朵,梨花清麗端方,櫻花則輕盈爛漫。五枚花瓣薄如輕紗,邊緣微有缺刻,似被春風咬了一小口。 花蕊二三十根,在風裏頻頻頷首。 那花瓣的顏色並非呆板的粉,而是從瓣根到尖漸次暈染,近萼處凝著貴妃醉酒般的酡紅,到邊緣已淡作鮫綃淚,陽光穿透時,竟顯出琉璃的質感。
櫻花開的恣意,落得也決絕。 花期短得令人悵然。 一場春雨過後,梨花尚能撐出“梨花帶雨”的楚楚風姿,而櫻花卻已香消玉殞,零落泥塵,枝頭隻餘殘蕊幾點,樹下積起厚厚的落英。 然而此時,春天的腳步已不再悄然和緩慢,而是聲勢浩大、迅疾如梭。
進入四月,春色鋪天蓋地,席卷山川原野。 樹木幾乎一夜之間換上新裝,枝頭嫩芽齊吐,如新生的羽毛,鵝黃與嫩綠交織成流動的錦緞。 花朵爭奇鬥豔??白的、粉的、紫的、紅的、黃的,繽紛如瀑,彷佛天神不慎打翻了調色盤,將一切最明亮、最飽滿的色彩統統潑染在這片大地上。 人間四月天,草長鶯飛,蜂蝶紛至,亂花迷眼,目不暇接。 這,便是一年之中春色最豐盈、最動人的時刻。
春天的腳步,終於踏過萬水千山,抵達了人間每一寸期待已久的土地。
寫於2025年4月6日。發表於《世界日報》家園版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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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發表得略遲,但正好可以加入暮春的景象。
關於現在是初夏還是暮春,我略作研究。從天文學的角度來說,夏天從夏至開始,也就是6月21日。
五月,天地間一片鬱鬱蔥蔥,滿眼皆是深深淺淺的綠色,家中卻是鮮花爛漫。今年的蝴蝶蘭開得晚,一半已然綻放,花瓣宛若停駐的蝶翼,深紫紅自花心暈染而出,卻在邊緣被一道纖細的白線輕柔圈住;另一半仍是緊閉的花蕾,沉默而繃緊,蓄勢待放。
繡球花是母親節的禮物,我喜歡這團簇的藍,如低垂的雲朵,沉甸甸地壓在枝頭。那藍並不純粹,是摻了灰的霧藍,泛著微紫的靛藍。碩大的花球由無數四瓣小花拚合而成,每一朵都微不足道,聚在一起卻構成令人屏息的美麗。
菊花也是母親節的禮物。大紫球菊花瓣層層疊疊,細長而微卷,紫色自花心翻湧而出,如凝固的浪濤,每一瓣皆帶微弧,慵懶舒展,在末端輕輕回卷。
淺藍色的菊花,中間是柔亮的淡黃,恍若晨曦初綻時那道溫柔的光,帶著蜂蜜般的暖意。顏色自中心向外逐漸過渡,外側的花瓣為清透的淺藍,仿佛晴空一角被輕輕剪下。
好久不見,最後上一碗紅豆冰,清涼甜潤,祝大家生活甜美,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