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越南同事
Hugo是我在一家銀行工作時的team lead,父親是越南華僑,母親是越南本地人。當年他父親上的是越南華僑學校,據說課本和大陸的一樣,我有一次給Hugo家裏打電話,他父親接的電話:喂,哪一位?普通話相當標準。Hugo當年在高中是籃球隊的captain,曾率領球隊勇獲地區冠軍,他說他的教練一再告誡他,團隊一定要團結,隻有團隊能贏,個人贏不了,所以他總是將團隊的利益、團隊的團結放在第一位,總是身先士卒,對隊友一視同仁。他一貫衝鋒在前,對team好,對team公平,照顧team的利益,team也自然賣力,我和他一起工作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很愉快。
Hugo雖說是籃球隊的captain,也就一米八的個子,這在北美也就一般的高度,能在籃球隊做captain,身高絕不是他的優勢,他的優勢在於他的智商和情商,在於他擅長於團結隊友,在於他的毅力和意誌力。Hugo四四方方的臉,大本兒頭,沒太多典型的越南人的長相,更像中國人,平易近人,腳踏實地,喜歡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做事,不做,不折騰,和下麵的人關係良好,但不擅長和領導打交道。他說他剛上大學時很不適應,一年後轉了另外一所college,學了另外的專業才有所好轉。這讓我想起我大學第一年時,班裏也有幾個同學跟不上,同宿舍的一個江蘇高材生對我說:你知道嗎,我真的是特別聰明的,但現在怎麽不行了?當然聰明人在那所大學隨手抓一大把,並不稀奇。第二年學校組建經管係,這個江蘇高材生就立馬轉了過去,現在在華爾街高就,看來他還確實是真的是特別聰明的。
Hugo跟我講他小時候家在西貢,外公有兩個老婆,家裏很有錢。越共攻下南越後,有錢人呆不下了,都往外跑。他們全家將錢全部在黑市變現為黃金和美鈔,花高價請偷渡集團幫助他們渡海逃往泰國。誰知這黑心的偷渡集團和海盜是一夥的,半路上海盜將他們的船截住,上來把黃金、美鈔、珠寶全搶光,又看到他的一個姨媽頗有姿色,也給搶走了,從此他們再也沒有見到這個姨媽。我在Wells Fargo工作時有個越南同事叫Tuan,一瘸一拐的,他告訴我當年他海上偷渡逃離南越時,越共向他們開槍,他不幸腿被擊中,落下殘疾,現在據說他在矽穀工作。Hugo他們最終到達泰國,被關進一所集中營,後來很多西方國家同意幫忙解決越南難民問題,他們家一部分包括他父母和他兄妹被北美接納,而其他的親戚們則被歐洲諸國接收。
他爸家兄弟姐妹四人,不算多,但他媽家可是個大家庭,他外公的兩個老婆,每個人都生了十個孩子,三代下來,不算越南,光在北美、歐洲, Hugo就有上百親戚,他們每年都要在外專門租場地搞家庭團聚party,有時他在街上走,旁邊過來一個人叫他Uncle,他一臉懵圈:你是誰?Hugo說,他們越南群體,喜歡搞現金交易,買個車,甚至買個房,一大堆的現金砸過來。他父母家就存有大筆的現金,有一次被賊惦記,從後門偷偷摸進來想把現金給順走,但他父母藏錢有術,這賊匆忙間也沒能找到。我聽福建人說,他們之間的財富活動也很有族群特色,猶太人之間的商業活動也是很獨特,估計值得經濟學專家們深入研究一番,大概這類小經濟圈的經濟規律與熟知的大環境中的自由經濟很有不同。我在航天部一個研究宏觀經濟的所裏曾遇見過一位夏威夷大學來的韓裔教授,他專攻黑市經濟,但沒怎麽聽說過有關族群小經濟圈的經濟研究,沒準兒這類小眾的經濟學研究反而更容易能得諾貝爾獎嘞。
Hugo有一次家裏出事,他的一個姑媽從越南返回時,替別人帶了副貝殼畫,入關時被發現藏有毒品,被當場逮捕。他們家為了保釋他這位姑媽,不得不將房子抵押。所以出去旅遊、探親,不能隨便幫別人提包、帶東西,你根本沒法知道這裏麵究竟藏了些什麽,萬一出點什麽事,百口莫辯,說也說不清。
Hugo的女友是一個香港女孩,是一個洗牙師,他們結婚時邀請公司同事參加他們的婚禮和晚上的婚宴,我和我太太是第一次在北美全須全尾的參加婚禮,以前去過一個香港人在教堂的婚禮,但沒去reception。在婚禮上,他們有一係列程序,譬如放錄像,放PPT演示他們的戀愛過程,結婚準備中的一些小故事,家長、伴娘、伴郎講話、祝福等等。那時是頭一次經曆這些儀式,甚覺有趣,後來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晚上去參加婚宴,一進門看見兩個警察看著兩個禮箱,裏麵放著金銀首飾和裝著現金、支票的紅包,我們頭一次也不知道送些什麽好,送多少錢,就送了套高檔水晶酒具,外加張支票,然後就到我們那張桌子,都是同事和同事家屬,大家有說有笑的。開席了,上的是高檔粵菜鮑魚、魚翅、龍蝦一類,味道好極了。Hugo後來說,婚禮上來客往往送現金首飾,尤其是亞裔,就怕被賊盯上,所以都要請警察來看著。警察也願意來,因為有錢賺,有紅包拿,還有好吃的。談到結婚送禮,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他有一個表姐嫁了個白人,他們參加任何親戚的婚禮,兩個大人加兩個小孩,每個人二十塊錢,四個人80塊錢,坐下來就大吃大喝,回回如此,大家見慣了,也沒什麽辦法。後來我們又參加幾次婚禮,有港式,有希臘式,大同小異,都差不多,隻是在希臘婚禮的reception上出了點洋相。希臘婚宴是九道菜,我們也不懂,當時我和太太、小女上桌後,看到邊上有buffet,周圍人紛紛下場,我們也就跟著上,幾下吃飽了。隨後有人過來我們桌表演小提琴,完後,又有一道菜上來了,我們一問,總共有九道菜,但我們已經吃飽了,這下傻了,隻好幹坐著,看著別人吃。後來見時間已晚,幹脆提前走人了,也不知道最後婚宴鬧到幾點,後麵還有什麽好節目。
Hugo後來據說和他的上級領導關係處得不好,去了一家基金管理公司做architect一直至今,他勤勤懇懇,老黃牛一般的性格,這麽些年,就在兩家公司做,不像我,換了無數家公司,雙手雙腳都數不過來。有時他會在Facebook上發些照片,最近的一次全家在墨西哥Cancun 度假,他和他太太育有一子一女,一家人很是hap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