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橋之約會 (小說)



故事純屬虛構

正文:

宋代詩人陸遊的名句:「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令不少癡情男女為之唏噓。

誌傑是一個情癡,他經常念著這兩句詩,他口中的驚鴻,是跟他分手三十多年的初戀情人 - - 婉珊,這詩更是他真實的寫照,現實確有一條令他肝腸寸斷的傷心橋。

傷心橋隻是一條無名的木橋,架在誌傑家鄉的一條小河上,河寛約20多米,木橋曾是村民往返小鎮必經之路,在靠著小鎮那邊的堤岸,木橋頭旁植有數株榕樹,樹下擺了數張石櫈,那處是鄉民乘涼的好去處。木橋建於上世紀初,無法讓汽車通行,誌傑上初中時,國家日漸富強,在距木橋下遊數十米之處,建了通行汽車的混凝土橋,並在沿河兩邊的堤岸修了瀝青車道,木橋雖被保留下來,但往來的村民已大為減少了,木橋變得非常寧靜。

木橋是誌傑初戀的聖地,他跟婉珊的邂逅、表白、牽手、初吻、盟誓和分手都在這橋上發生,在誌傑內心中,跟婉珊青澀的戀情,才是純潔的愛。分手了三十多年,失戀的創傷仍留在誌傑心坎,數十年的歲月仍無法把他的傷痕抹掉,皆因他刻意把戀愛的傷痕保留下來,他跟傷心橋定下約會,每年跟婉珊分手的一天,他都會回到傷心橋,在橋上懷緬自己的初戀人。

在這一天,誌傑都要麽放下繁忙的工作,要麽放棄在假日與妻兒歡聚,他風雨不改,獨自由省府跑八十多公裏的路,回到家鄉木橋上思憶甜蜜的初戀。

為了這一天,誌傑曾辭工不幹,亦曾放棄一個快將結婚的戀人。每次到來他總會在橋上漫步來回十數遍,回想著在木橋上發生的甜蜜往事。他在中午前便會趕到木橋,呆望川流不息的綠波,口中不停的念著陸遊這兩句詩,直到晚霞上崗他才離去。誌傑盼望跟婉珊在木橋再度重逢,但他明白則使能夠如願,彼此已再沒明天,雖然如此,但心中的執念讓他年複年走這一程。

年過半百的誌傑坐在高鐵車廂,直奔家鄉,他回想著婉珊昔日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這些往事全部在他腦海浮現。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十六歲的誌傑在高二開課前夕,便在橋上跟婉珊邂逅,一個農夫趕著兩頭肥豬往小鎮出售,當農夫走到木橋上時,其中一頭肥豬不受控製,向前奔跑,並撞向迎麵推著自行車的婉珊,婉珊一驚,她後退躱避時跌在橋麵,自行車亦翻下把她壓著,她剛在小鎮購買的瓜菜肉類全散在木橋上。

農夫忙著追趕失控的肥豬,說了一聲對不起便離去,路過的誌傑見義勇為,他走前把自行車拉起,並替婉珊拾回散在橋上的食物,婉珊連忙向誌傑說了一聲道謝,兩人便向相反方向走出木橋。

數天後學校開課,誌傑在學校的操場再遇上婉珊。

“啊!你是數天前在木橋幫我拉起自行車的人,真是謝謝你那天的幫忙。”

“不客氣!上學年我不曾見過你,你是插班嗎?”

“是的,我是高二乙班的插班生,這校辦得好,媽媽便花錢走後門,幫我搞轉校。”

“我是高二甲級的,鄉村距學校數公裏,很少同學住那邊的,我住東頭村,你住那條村?”

“我是住梅崗村的。”

“我們挺同路,過了木橋,我們都是沿河畔向東邊走,走到供電所後你拐彎,越過菜田就是梅崗村了,我則再向前直走,跨過拱橋,便是東頭村了。”

“對,以後上課下課可能會遇到你。”

自此,誌傑上課時經常在公交站遇上婉珊,下課更乘坐同一班公交車回家。兩個青年人都很健談,誌傑不時說些段子,逗樂婉珊開懷大笑。

誌傑正是踏入青春期的小夥子,對愛情懷有期望,上課下課在公交車上跟婉珊談天說地,是他最開心的事,漸漸地誌傑希望多接近婉珊,他上課時,在公交站見不著婉珊,他刻意多等一班公交車,遇上交通阻塞,他便會遲到。

在過了春節後不久,在同一星期內,上課和下課時誌傑都沒有遇上婉珊,但在學校小息時段,卻又看到婉珊跟其它女同學在校內某處聊天,誌傑感到奇怪,還有點失落。

一星期過後,誌傑和婉珊終於在下課後的公交車遇上,當公交到站,兩人步行一小段路,越過橋頭的數株榕樹,走上木橋時,誌傑問婉珊:“上星期數天都不見你坐公交,在學校那邊租了房子嗎?”

“不是,我上課前下課後都跟同學去了消遣,溫靜文同學你認識嗎?”

“認識!由初一到初三,我都跟她同一班。”

“溫靜文早戀了,那個男生是念高二丙班的張天華,靜文在我的班內有很多閨蜜,大夥兒便敲詐張天華,要他帶我們數個女同學去遊玩一星期,不然我們輪班守在靜文身旁,讓他無法跟靜文約會。”

“你們真頑皮,去了那處遊玩?”

“上周每天上課前,我們數個女同學提早到逹學校附近的西餐廳,張天華請大夥兒吃西式早餐,還蠻好味的。將近上課時,我們先離開餐廳,留下靜文跟張天華,讓他們享受片刻二人世界,吃了人家一頓早點,總要留些時間給他倆。”

“這樣都可以,佩服!下課呢?”

“下課後的節目更精彩,星期一看電影,星期二玩滑輪,星期三去音樂會,星期四去遊泳,星期五去野餐,大夥兒一分錢都不用花,全由張天華買單。”

“溫靜文同學沒有阻止你嗎?”

“靜文說張天華家境很富裕,不介意他請大夥兒消遣一下,但她要我們保密,不要讓學校知道她倆早戀的事,未來我們還要不時為靜文打掩護,她的父母對她管束很嚴厲,若知道她早戀,必定棒打鴛鴦,她跟張天華有約會時,我們找人去她家把她接出來。”

“其實現代人早戀,不是太壞的事。”

“哦!你有了女朋友!”

誌傑不經腦子便說:“沒有…,我隻是暗中喜歡了一個女同學。”

“誰?是那班的?你放心,我們都是農村窮家人,我不會敲詐你,我還可以當你的紅娘。”

“是…是你,我想你當我的女朋友。”

婉珊聽後,愕然一下,然後說:“你開什麽玩笑?”

誌傑鼓起勇氣說著:“不是開玩笑,你美麗而溫柔,跟我還有說有笑,非常投契,我真希望你當我的女朋友,我跟你認識不久便…。”

看到婉珊的麵變得嚴肅,誌傑停了話來,連忙道歉:“對不起,冒犯了你,我…”

婉珊在木橋中央停步,對誌傑說:“你知我為何要轉校插班嗎?”

誌傑搖頭!

“我原本住在省府那邊,去年媽媽跟爸爸離婚,她帶著我回梅崗投靠外婆,我對早戀懷有戒心。”

“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我們還是同學,亦是朋友。”

“你很善良,但…你讓我想想,我…我先走了。”說畢,婉珊便急步離開木橋,誌傑呆呆望著婉珊嬌俏的身影,在河堤的車道旁消失,並怪責自己過於心急表白。

翌日,上課和下課他都遇不上婉珊,誌傑的心更如沉在深海般難受。

一連數日,婉珊都騎自行車回校上學,她有意避開誌傑。

直至周五放學,兩人在公交才遇上,像沒有發生表白一幕般閑談,當走過橋時,四野無人,婉珊對誌傑說:“我的父母是祖父安排結婚,兩人沒有了解對方便結婚了,後來經常吵架,最終離婚了,如果及早了解對方,他們肯定不會結婚。”

誌傑不明婉珊話中的用意,隻說:“可能是,那就不會有你的存在。”

“誌傑,我想嚐試用新的關係來了解你。”婉珊首次直呼誌傑的名字,她尷尬地低下頭以避開誌傑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但若發現彼此不能相處,我會提出分手。”

“真的,那太好了!”誌傑說畢,伸手嚐試牽著婉珊的手,婉珊沒有拒絕,讓誌傑抓著她的雪白柔夷,她對誌傑說:“這事不能讓學校知道,更不能讓我的閨蜜知道,不然你可能破財了!”

誌傑說聲明白,他便牽著婉珊走出木橋。

自此,兩人約定放學來到木橋時,便牽手走過木橋,但在學校或公交上,不能有任何親昵的舉動。

他們每逢周日更約會到木橋聊天,兩人家境都不太好,沒有太多零用錢,隻能把臂在河堤散步,當兩人走倦了,便跑到距數株榕樹不遠的小山崗去,山崗上有一間糖水店,兩人一邊吃著糖水,一邊看風景,享受著甜蜜的初戀。

過了數個月,高二學期結束,誌傑的成績是全級第一名,學期結束後的周日,誌傑跟婉珊約會,兩人在供電所見麵後,牽著手向木橋方向步去,婉珊說:“我們去吃糖水吧,之前都是你請我吃,今天我請你吃,當作你考獲第一名的獎勵。”

“我想要其它獎勵。”

“什麽獎勵?”

“我想親你!”說畢,誌傑未待婉珊答應,他無法自控地吻向婉珊,婉珊一驚,大力地推開誌傑,說:“你太過分了,我們才開始了數個月。”

看到婉珊生氣,誌傑連忙道歉:“對不起,我…”

婉珊不聽他的道歉,還急步往木橋的方向走去,誌傑緊隨追在她身後。

婉珊快走到橋頭邊時,轉身對誌傑說:“你站著不許動!”

誌傑害怕再觸怒婉珊,他馬上停下步來,說道:“婉珊,你不要生氣,我知道是我不對。”

婉珊轉身步到橋頭,說:“哼!你還知道造錯了,如果…如果你在木橋抓著我,我…我便獎勵你!”婉珊把話說完,便跑上了木橋去。

誌傑一愕,當他聽明婉珊的話,連忙起步追前,婉珊刻意放慢步伐,讓誌傑能在木橋上把她抓著。

“抓著你了,我來拿獎勵。”誌傑的臉貼向婉珊的咀。

婉珊雖默許誌傑親吻她,她還矜持的說:“獎勵不是親咀,是糖…”她想說的水字還未出口,誌傑已吻在她的紅唇上,兩人最終交換了初吻。

初吻很短,兩人麵紅耳熱的分開,婉珊嗔道:“壞旦!”說畢,她用小粉拳輕輕地搥打誌傑的胸膛。

婉珊小鳥依人般伏在誌傑的懷中走下木橋,並把臂步上小山崗,兩人走到糖水店要了一碗紅豆沙糖水。

誌傑和婉珊都是囊中羞澀的人,每次都隻點一碗糖水,再用小碗分吃。

當誌傑正要用小碗分糖水時,婉珊說:“不用了,用兩隻匙就行。”於是,兩人各拿一匙便直接同吃一碗糖水,婉珊的初吻已獻給誌傑,她不介意跟他再親密一點!

青澀初戀是幸福的,一年後的高考,誌傑的成績很好,獲得省內最有名氣的大學取錄,需往八十公裏外的省府修讀大學課程,而婉珊成績一般,她高考落第,最終到了她母親工作的農品巿場當記賬員。

大學距家鄉八十多公裏,誌傑獲分配宿舍,他一方麵收拾行李,一方麵又舍不下婉珊,即將要與愛人分離,他心情非常忐忑。

在誌傑出發前一天,他倆再到木橋上談情說愛,看到誌傑依依不舍的表情,婉珊鼓勵他說:“我們都是窮家人,你努力學習,將來才能出人頭地,我等著你給我過好日子的。”

“我會努力的。”

“但我倆在中學已早戀,大學有很多美女同學,你可能見異思遷,移情別戀,泡校花係花去,再看不起我這個無文化的中學生了。”

“不會,我不會的,我發誓,如果我見異思遷,移情別戀,我掉到這河裏被鯊魚吃掉。”

“這條河那來鯊魚?”

“這條河通往大海,我被衝到大海後,一定被鯊魚吃掉。”

“鬼話!”

誌傑到省府修讀大學後,周末下午沒有課,他不參加大學多餘的課外活動,他每周必定趕回家鄉,在木橋邊等候婉珊,婉珊下班後應約而來,兩人互訴相思之苦,再欣賞斜陽落下的景色,並在糖水店收鋪前,到糖水店光顧,雖然婉珊幹活有了收入,但兩人仍是共吃一碗糖水。

想到這些甜蜜的往事,誌傑哀傷的表情現出一度淺淺笑意,而高鐵剛巧到逹家鄉的火車站,他走出高鐵站後,換乘公交回鄉村,本來他在社會上打拚十多年後,已有可觀的財富,每月收入亦不菲,並走到社會上層的世界,往昔他每年都駕著名車趕赴這一約會,但數年前他前來傷心橋時,途中想著往事,過於入神,引致交通意外,車毀人傷,從此他便改為乘坐高鐵回鄉。

在公交車上,誌傑想著分手的景況,他和婉珊相戀數年,每個周末相聚後,周日更結伴消遣,要麽是看電影,要麽是踏青去。誌傑念了大學兩年半後,婉珊母女幹活的農品巿場結業,婉珊轉到一間工廠當會計員。誌傑念大四時,他忙於功課,不時兩人周日早餐後,他便急忙趕回大學準備功課,最後婉珊提議兩人每月才約會一次,直到他完成大學課程為止。

在春節過後,誌傑專心準備結業考試和畢業論文,數月都無法約會婉珊,婉珊並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在通電話時吩咐他專心學業。

誌傑在大學的課程結束,並完成了畢業考試,他才鬆一口氣,並即時相約婉珊在下一個周末見麵。

數月未見,能夠再會戀人,誌傑非常興奮,下午五時許,斜陽影照下玉人終於姍姍走上木橋,婉珊的衣飾讓誌傑眼前一亮,她以往多是穿工人褲或牛仔褲,但這天她穿上一條連衣長裙,配上高跟鞋和手袋,像是一個城巿麗人。

誌傑看到愛人變得如此美豔,他急忙走前給婉珊一個擁抱。

“你先放開我,我有點事跟你說。”

“什麽事?”

婉珊說:“我已有了新的男朋友,我們分手吧!”

誌傑一驚,慌張的問:“你說真的嗎?為什麽?”

“我的家事很少向你提及,我們投靠外婆後,經常遭到舅媽的白眼,幸好媽媽找到工作,每月拿錢交給外婆當作夥食,還花錢讓我到鎮內的中學念高中,不然我便要到工廠幹活了。”

“你媽媽知道我是窮家人,阻止我們交往嗎?”

“不是!去年初農品巿場結業,媽媽找不到新工作,她本來身體便不太好,農品巿場工作又勞累,媽媽失業後,過了不久便患上大病,要不停服食藥物才能控製病情。雖然我有收入,但工資大多花在買藥給媽媽治病,能交給外婆的夥食便少了很多,舅媽故態複萌,經常說我娘倆在家白吃,幸好外婆壓著她,不然媽媽和我便被她趕走了。去年夏天,在你大四開課後不久,外婆因急病過世,舅媽便想著趕走媽媽和我。”

婉珊停了一下,再說道:“工廠的經理是海歸回國的,我轉到工廠幹活後不久,他便對我展開追求,他雖然很富有,但當時我沒有答應當他的女朋友。直至外婆過世後,我陷入困境,他知道我的情況後,不單增加我的工資,還送了很多補品給媽媽,我無法拒絕他的幫助,亦被他感動了,最終我當了他的女朋友。”

“我現在已畢業,在大學的招工會,有一些企業約我去麵試,我有了工作便可以幫助你,為何你…”

“我等不及你給我過好日子了…”

“可以的,我不介意你曾和別的男人交往,你回到我身邊,省府大企業的經理對我說,若我能過通最後麵試,受聘後的工資不少於一萬元,扣除我日常花費和供養我父母的支出,雖然未必能幫你很多,但最少能讓你和你媽媽搬到出租屋去。”

“我已跟他同居了,他在豪華小區租了住房給我和媽媽,我倆已回不到過去了!”

聽到愛人已委身他人,誌傑陷入傷痛,喊著:“我不該去念大學,我該留在你身邊,分擔你的困難。我現在得到了學曆,但失去了你,我念大學又有何用!”

“誌傑,你不要這樣吧!”

一對情深又卻要分手的戀人,雙雙沉默並流下淚來,過了數分鍾,婉珊的手袋傳來響聲,她連忙在手袋拿出一台手機接聽。誌傑認出手機是摩托羅拉的潮流科技產品,一些富裕的同學經常拿來揚耀,籍以吸引女生的青睞。

婉珊接通電話,向對方說:“我們還未談完。”

婉珊停頓了一會,再說:“距音樂會開始還有一小時多,不用太心急,你駕車去歌劇院隻需要半小時!”

“多等我數分鍾吧!”

婉珊斷了通話後,看到誌傑注視她的手機,她歎了一聲後對誌傑說:“這是最新款的手機,還有這個品牌手袋,以及這條裙子,是現時男朋友送給我的,你看到對岸榕樹旁停泊那台汽車嗎?他在車上等著我。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學業成績還很好,有了畢業證和專長後,我相信三五年內,手機、品牌衣飾、汽車,甚至住房,你都能賺回來,所以你去念大學是正確的,未來你會過著好日子,但我確是等不到了。”

“因為手機、手袋…你便放棄我們五年多的感情?”

婉珊咽著說:“我不是貪戀物質的人,這些東西我可以不要,我可以跟你同吃一碗糖水,我可以不住豪華小區,跟你住進破舊的鄉村老宅。但是,外婆過世後我娘倆變成無依無靠的人,舅媽害怕被鄉民指責她冷血,容許媽媽和我在梅崗多住一段時期,但她每日每夜挪揄我娘倆,我早出夜歸尚能忍受,但媽媽整天呆在家聽著這些不堪入耳的說話,她每晚都躱在被窩中痛哭,她的病程亦因而加重了,半年多來吃的藥都白吃了, 我要盡快帶媽媽離開梅崗村,給她一個住處,更要花錢為她治病,我…我隻能出賣愛情,答應經理當她的女朋友,我負了你,請你諒解!”

聽到婉珊的慘況,誌傑心如刀絞,他扶著木橋的欄抖震著。

喘過一口氣後,婉珊續說:“去年深秋時,我…我已豁了出去,犧牲我的初戀,我跟他同居,才能換來我娘倆的住處和媽媽高昂的醫療費,那注定我倆已再不可能了。我擔心影響你的學業,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訴你,現在你畢業了,所以…是我坦白說出真相的時候。”

誌傑哭著說:“這真相太殘酷了!”

兩人雙雙痛哭起來,過了片刻,婉珊忍著淚水,淒厲地對誌傑說了最後幾句話:“我…我倆有緣認識,但在不適當的時候相愛,最終無法走到明天。你上大學前,曾在這橋上發誓,我暗中亦發了相同的誓,今天我移情別戀,雖然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但確實是違背誓言,他日我必定掉在河中,被鯊魚吃掉!再見了,誌...傑你保重吧!”

婉珊淚流滿麵,她轉身走下了木橋,停泊在榕樹旁的汽車,走下一個男人,男人接了婉珊上車後,汽車便絕塵而去。

誌傑呆望著婉珊離去後,他在木橋上不停自怨自艾,激動的叫喊著。

“為何我不早一年出生,我若能提前一年完成大學,琬珊便不會走頭無路!”

“為何她的外婆不遲一年離世,她的外婆能多活一年,琬珊便不需要出賣愛情。”

“為何月老要戲弄我,把婉珊帶到我身邊,又把她帶走!”

誌傑在木橋上痛哭,自他入讀中學後,他不曾哭泣,但這天他不能不哭。

夜幕低垂,誌傑終於從木橋走下來,他體諒婉珊的景況,他決定每年這一天,都會回到橋上思念她,並把木橋稱作傷心橋。

初時,誌傑還盼望重拾緣分,則使婉珊已跟她的男朋友同居了,他還盼望在橋上能夠再次邂逅婉珊,愛火或許能夠重燃。

誌傑走入職場再沒有投身情海,他曾遇到不少比婉珊更美豔更溫柔的女人,他亦沒有刻意去追求。一年二年…漸漸他的盼望變成絕望,過了五年後他才結交女朋友。

但誌傑發現新結識的女朋友,不是衝著他的收入,便是衝著他在單位的地位,他要尋覓仿如跟婉珊初戀般的純真愛情,故他不停地換了三數個女朋友。

後來誌傑遇上了別的單位一個美女高管,兩人的學曆和收入相若,這才讓他釋懷與女高管相戀三年,這三年間他沒有放棄傷心橋之約會。他的祖居已被大地產企業收購了,家鄉那邊已沒有親屬,他三次向女高管謊稱自己單位有業務,派他往鄰近城巿公幹,需離開省府一天,女高管從沒有懷疑他。

在快要與女高管談婚論嫁之時,誌傑正準備一年一度的傷心橋之約,他一如既往對女高管編造謊言,在他出發前不久的假日,他拿出一枚移動硬盤,他在看看多年來在傷心橋拍攝的照片時,剛巧女高管到訪他家,誌傑忘記收回移動硬盤,女高管發現了照片,她還看到數十張照片的拍攝日期,是不同年份卻是同一天的,更是誌傑聲稱數日後往外地工幹的一天。

女高管非常精明,她質問誌傑為何要說謊,為何每年同一天都到木橋拍照片,誌傑無奈下和盤托出,女高管很氣憤,她不能容忍誌傑對初戀人如此癡戀,提出要麽分手,要麽誌傑永不再到傷心橋去,誌傑最終放棄了這段戀情。

此事之後,誌傑得出一些道理來,精明的女性很容易便會察覺他的秘密,而成功男人被平庸的女人依附,是平常不過的事。他開始結識隻有高中學曆的女朋友,並在數年後跟一個女售貨員結婚。誌傑結婚近廿年間,他的太太從不察覺到他在每年同一日都到傷心橋去,就是知道了,他的太太亦不會阻攔他,故此誌傑定下傷心橋之約會,三十多年他從未失約。

誌傑坐的公交車終於到站,他沿著昔日跟婉珊放學時所走的路,拐了一個彎行到河堤邊,但他發現木橋不見了,他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但他看到河堤旁的榕樹和山崗的糖水店,他清楚知道這是他的傷心地。

“沒有了,傷心橋沒有了,天上的雀鳥每年都為牛郎織女搭橋,但我永遠再沒有這橋了。”

往昔,誌傑想著跟婉珊重逢,是異想天開的夢,但傷心橋真的在他腳下,他內心還有一點充實之感,但木橋變成空中樓閣,夢亦幻滅了。誌傑的悲傷不下於三十多年前分手時的一刻,他坐在榕樹下的石櫈上,像當年般一樣,不停激動地叫喊著。

“為何連悲傷都給我!”

“為何要拆了我的傷心橋!”

“為何月老要如此折磨我!”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我的傷心橋在那?我的驚鴻又在那?”

誌傑已是一個成熟的人,半小時後他便冷靜下來,並走上山崗的糖水店去,他點了一碗糖水後,向糖水店東主詢問木橋何時拆掉。

糖水店東對誌傑說:“去年秋天,木橋的橋樁已發現被白蟻蛀蝕,在今年初春的數場暴雨,山上的洪水洶湧流下來,橋樁便受不了衝擊,數根橋樁都斷掉,鎮政府認定木橋無法複修,便把它拆掉了。”

聽到店東的話,誌傑俯望河邊的數株榕樹一眼,然後仰天長歎!

 (全文完)

玉郎按: 初戀是最能令人刻骨銘心的,但有幾人能像誌傑般,畢生去思念初戀人呢?或許這個情癡,隻能在小說世界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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