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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童年(32)偏方治咳嗽

mayflower98 (2025-03-14 08:11:24) 評論 (35)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站在百裏長堤的壩頂上舉目四顧,雪花無聲地密密麻麻地飄落下來,凜冽的寒風刮過來時,攪動著白色的雪花漫天飛舞,使人眼花繚亂。

           父親牽著我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沿著百裏長堤的斜坡往下走,雪花非常柔軟,仿佛踩在棉花上似的沒有發出任何響聲。四周的荒野也是寂靜無聲,萬物都隱藏在白茫茫的深處,隻有我和父親倆個大活人,這世界靜得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側頭看到父親的肩膀上和帽子上都落滿了一層雪花了,想必我自己也是白花花的一堆。經過百裏長堤壩腳下鬧鬼的水塘邊,就是傳說中兄妹“ 亂倫 ” 後的葬身之地,我的手因為凍僵了幾乎抓不住父親的手,心也是害怕得 “ 砰砰 ” 地亂跳,總覺得有兩個幽靈悄悄地跟在我們後麵,還時不時地往我後頸窩裏吹冷氣。奶奶說無常鬼都是穿著白衣服,它們極有可能有一夥都混在大雪中,使人認不出來。偏偏我的耳邊仿佛又聽到了兩隻奇怪的鳥兒一呼一應的淒厲地叫聲:“ 我要去回喲!我要去回喲 !”  “ 這裏呀!這裏呀! ” 

          媽呀!我的膽子都快被嚇破了。 百忙之中的我還擔心著父親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害怕得要命?我不敢問他,害怕開口和父親說話會驚動了野鬼,更不敢往後望,隻是低著頭一個勁地倒騰著雙腳往前急走。到後來滿頭大汗的我還嫌自己走的不夠快,幹脆鬆開父親的手,忘了身上的傷痛,忘了饑餓,跌跌撞撞地往前飛跑。害得父親在後麵連走帶跑地追著,並大喊大叫道:“ 蘭兒!慢點跑!慢點跑!別又摔著了!”

          父親的喊叫聲在寂靜的雪夜裏回蕩,嚇得我跑的更快了。心裏的那個急呀!爹!求求您別喊啦!鬼都聽見了!

          謝天謝地!我總算從漫天的大雪中,隱約望見村口人家的窗子裏透出昏黃的燈光。我終於鬆了口氣,腳步慢下來,並且還壯著膽子往後飛快地望了一眼:紛紛揚揚的雪花中,什麽鬼影都看不到,唯有父親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這才稍微放下一顆提到喉嚨眼的心。

           地上厚厚的積雪,映襯得大地如同白晝一樣,隻是昏昏沉沉的了無生氣,讓人覺得格外的慘白和陰森。雖然父親走在我的後麵,使我無後顧之憂,但恐懼的心情依舊如大雪般鋪天蓋地包圍了我,於是我又撒腿往前舍命地狂奔。

          當我終於披著滿身的寒氣和雪花,氣喘籲籲地推開家裏半掩著大門,一個箭步衝進屋裏的時候,嚇了我奶奶一大跳。媽媽聽到奶奶的驚叫聲,滿臉笑容地從廚房裏跑岀來,萬分心疼地一邊拍打著我身上的雪花,一邊嘮叨著:“ 我的老天爺呀!你們總算回來了!” 

           媽媽的話又讓我想起這一整天的辛苦和勞累,鼻子又酸了,嘴巴也跟著扁起來了,好想抱著媽媽大哭一場。

           坐在桌前的爺爺手裏拿著旱煙杆,起身走去大門邊往外張望,恰好我父親像個雪人似的撞進屋,“ 咕咚!” 地一下將肩上背著裝滿野鴨的蛇皮袋扔在地上。嚇得爺爺手中拿著的旱煙杆都掉地上了,幸好他老人家背後有大門作靠山,顫抖地叫了一聲:“ 老天爺呀!” 。奶奶則急切地催著我媽媽:“ 快!快點去泡紅糖水。”

           哥哥這時也聞訊從臥室裏跑出來,看到我和父親從頭到腳裹滿了厚厚的雪花,嘴巴張著,瞪圓了雙眼,站在原地半天一聲不吭。

          我驚魂未定的坐在凳子上,雙手捧著媽媽遞過來的一大碗熱乎乎地紅糖水,吸著鼻子,皺著眉頭和噘著嘴,在碗的邊沿“ 噝噝 ” 地喝著糖水,一股暖流從喉嚨裏麵緩緩而下,霎時溫暖了我的整個身心。         

          吃飽喝足了,精疲力盡的我強撐著用溫熱水洗手和腳。我的雙手背已經凍得像個小饅頭似的,兩個手掌心擦破皮的地方都結著血痂,碰一下都能把我痛到呲牙咧嘴。當我照鏡子梳頭的時候,發現自己原來在排水溝裏摔得鼻青臉腫,額頭上還橫著一條近兩寸長鮮紅的血口子,心裏非常的難受。我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一頭鑽進被窩裏並伸開手腳,深深地舒了口氣,心想:總算是回家了,再也不用受老天爺的氣啦!我甚至恨不得餘生就躺在暖暖的被窩裏麵不出來。

         人呐!有的時候還真是不要亂發誓言。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的我爬不起床,隻覺得頭痛腦熱,咳嗽不停,喉嚨都快咳啞了。媽媽摸著我的額頭,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出房門,隨後堂屋裏傳來媽媽和奶奶嘀嘀咕咕地說話聲。

          當媽媽轉回來時,手裏拿了一個粗碗和半瓶白酒,都放在床頭的桌麵上,轉身又將我扶起來,半躺在床上。我昏昏沉沉地看著奶奶從她的床頭櫃子裏取出白底蘭花的小罐,用筷子從裏麵夾出差不多有雞蛋大的冰糖,這讓我想起了外婆的冰糖罐子。

          奶奶將冰糖放在碗裏,然後倒入小半碗白酒,劃根小火柴,火焰輕輕地點了一下白酒,隻見碗裏 “ 撲! ” 地一下竄出了四、五寸高的火苗,緊接著一團淡藍色的火焰在整個碗裏無聲地燃燒起來,閃爍的火苗如同綢緞般的輕盈地流動,又像是藍色的精靈在碗裏跳躍。不一會兒,那團火苗兒在碗裏矮下去,變得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碗裏的一大砣冰糖已經融化了。奶奶用筷子攪拌了幾下甜酒散熱,示意媽媽用湯匙趁熱喂我喝下。

           我雖然從沒有喝過白酒,卻不是第一次咳嗽,感覺老有東西上不上、下不下地堵在喉嚨裏,逼得人不停地咳,太難受了。看著碗裏直冒著酒氣,我壯著膽子喝下了一小口,口味甜絲絲的夾著濃濃的酒味兒,難以下咽。在媽媽的鼓勵下,我喝光了碗裏的甜酒,就被媽媽三兩下的塞進被窩裏睡覺。

          也許是喝醉了吧,我直到當天傍晚的時候才醒來。奶奶遞給我一碗溫水,並告訴我媽媽隻留下一隻小個子的麻鴨,其餘的都拿到農場的菜巿場裏賣了個好價錢,我聽了心裏又是高興又是莫名地難受。到晚飯時,我的咳嗽已經好些了,頭也不怎麽痛,隻是感到渾身的軟弱無力。媽媽燉得爛熟的野鴨,我看都不想看一眼,連鴨湯都拒絕喝。

          此後有很長時間,在我小小的的腦子裏揮之不去的是野鴨子的頭插在翅膀下,半眯著眼睛靜靜地臥在寒冷的雪地上,它身上的鴨毛不時地被寒風吹起,露出毛茸茸的白屁股

          爺爺因自己多嘴,連累我患了重感冒,全家跟著擔驚受怕了一整天而後悔不已。爺爺後來對奶奶說,他本來期待我和父親檢很多的野鴨回來,發個小財過年,沒有想到我們去色湖遭那麽大的罪,早知如此他情願將秘密爛在肚子裏。 我不知還有多少秘密爛在爺爺的肚子裏,後來又被他老人家帶進墳墓裏去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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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由天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