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了,你想過兒子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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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聽鐵勺提過,這些年,小樂和他爸不怎麽聯係。

當年爸媽離婚後,他跟著媽過,但從來沒抱怨過哪邊的不是,一句都沒有,即便對身邊這幾個常交心的發小。但大家本能地都知道,他心裏對爸爸肯定有不滿,不然為什麽不跟爸常聯係。

有意思的是,感恩節一整晚,小樂對他未來繼母的候選人倒挺紳士。比如,大家的話題要是扯到加拿大的一些事兒,他總能及時捕捉到“繼母”神色裏的無所適從,然後很耐心地湊過去,用中文給她解釋。對她的稱呼是西式的,喊她“愛米”(“繼母”的英文名)。

兩杯酒下肚,鐵勺爹老資老輩地衝他吆喝了一句:”小樂,你要喊‘阿姨’,趕緊給阿姨敬個酒。”

小樂立刻恭恭敬敬起身,衝爸爸的小女友雙手舉杯:“阿姨,來。”

從他們的交流中,我還了解到,他爸“榮歸故裏”的這兩天,小樂租了輛車,鞍前馬後,帶著他們四處逛吃。

我挺驚訝,果然是加拿大長大的孩子,對父母離婚後再尋幸福的事還挺坦然,挺理性。

要換做我,肯定要找我爸大鬧無數場,讓他不得安生,然後老死不相往來。還帶著他和他的小女友四處逛吃?那我指定是想借機給他們的飯菜裏下藥。

也有可能,時過境遷,小樂已經重新接納這個爸了,加拿大長大的孩子一般都挺老實,也挺單純。

然而,我錯了。

當小樂爸眉飛色舞,大談特談上海的聲色犬馬、風花雪月,一個勁兒地邀請兒子去上海玩時,小樂犀利地瞅了他爸一眼,淡淡地笑一笑,沒有表態。

他爸還一個勁在那兒咋呼:“中國現在可大變樣兒了!不像你以前出來的時候那麽窮……”

我悶頭插了一筷子火雞,心說:“哎呀媽,叔,你咋就這麽不懂你兒子呢!他明明是因為你這混賬老子在中國,才不願意去的啊!”

這一晚,沒看到我期盼中的風起雲湧或暗流湧動,因為小樂實在太穩紮、太不動聲色;小女友又十分低調,整晚不怎麽張口,隻有眼珠子咕嚕轉。反正我光知道她叫愛米,在上海外企搞HR。

飯桌上的主角是小樂爸,整晚光聽見他中氣十足、高門大嗓地胡侃,跟二人轉似的——他一人分飾二角,一桌人聽他發揮:

“剛來那會兒吧,我上超市看到檸檬,還是青的那種,我沒見過呀。

我就拿起一個,問旁邊一女的:窩刺Z廝?(What's this?)

她就這麽瞅我一眼,就這麽瞅,啊,就這麽瞅。咳,沒理我。

哎我就納悶了,哦,後來我反應過來了,她以為我找機會跟她搭訕呐。哎喲我說我冤枉!我真沒見過呀!我是真沒見過呀!還以為我找她搭訕!”

“小勺兒(王鐵勺的妹妹),你爸說你以後想學醫啊?到時候來上海,中國上海!上叔叔公司來實習!叔叔給你安排,啊?”

……

很久以後,當我了解了更多小樂爸媽的糾葛後,想起小樂爸那一晚的意氣風發,好奇地問鐵勺:“小樂爸以前在多倫多看試管的時候,是不是挺蔫兒的?跟上回感恩節在你家那副德性不一樣吧?”

鐵勺仔細回憶了一下:“哎,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哈?以前可蔫兒了,話沒那麽多,咋去中國呆了幾年變樣了呢?”

“哼!小人得誌唄。”

“小什麽?”

……

回到感恩節的晚餐。

飯桌上,鐵勺爹見我不怎麽開口,主動找我說:“鐵鍋呀,你家住南京哪個區?你爸爸那個單位是不是在XX區?叔叔以前就在南京XX大學讀書,離那兒不遠。當年我剛從東北去南京,可震驚了——南京怎麽有這麽多種菜?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我說這南方人也太會吃了。”

我聽了心裏有點小小的感動,為話裏的實在。有了他那位虛頭巴腦的好兄弟對比,顯得更實在,但我還是謹慎附和了兩句,沒多說。

事實上,那晚,我盡量避免和鐵勺爹媽近距離單獨接觸。

我既怕鐵勺媽那一副東北大娘相看媳婦兒的眉花眼笑,又怕鐵勺爹跟我拉近感情的嘮嗑——I’m not ready for it。

第一次會麵就這樣在敵我雙方的偵察和反偵察下結束了。

臨走時,鐵勺媽又一次展現出東北大娘的慈愛——她的臉像標本一樣緊貼在她家的玻璃門上,緊瞅著她的兒發動車。

“你媽咋還看呢?看得我老不自在了。”我用唇語問。

“她就那樣,我每回離開家,她都這麽瞅。”她的兒說。

“那你動作快點兒,趕緊給我開走!——嘖嘖,這媽跟媽真不一樣,我媽連跟我打個電話都老走神,話沒說完就迫不及待地給我掐了……哎,你家咋用筷子吃火雞呢?東北吃法啊?”

“不是,東北不吃火雞,是——哎,你咋這麽說話呢?咱家請你來吃火雞,你還這麽說!咋這樣兒呢!”

……

時光荏苒。

幾年後,我和王鐵勺敲定了人生伴侶的關係。

十分諷刺的是,在我名目繁多的考察清單上,他有一多半沒達標,是絕對不及格的狀態:

他媽寶,他平足,他太單純(殺豬盤短信他也認真回複),他過於感性(我們救過一隻奄奄一息的小鳥,第二天,小鳥死了,他哭了)......

他還相當膽小。

有回看了一條種族歧視的新聞,我問:如果咱們去美國玩,被人挑釁,甚至種族歧視,你咋處理?咋保護我?

他認真思索了片刻,然後很認真地說:那我就拉著你,一起抱頭鼠竄。

你這個沒有血性的東西!

美國人有槍!他瞪大眼提醒。

他是個說話算數的男人。幾年後的一個夜晚,我們為找一個炸雞店,誤入曼哈頓某個人煙罕至的小街,三個黑人在打架,其中兩個還是女的,跟我們完全不相幹,我還沒分辨出是不是三角戀風波,王鐵勺已拉著我沒命地奔跑起來......

跑得我是又生氣,又喘不上氣。

然而,他又實在是個暖男。

每回我蹲坑遇到阻礙,隔著門吭嘰,他都會皺著臉給我端杯熱水進來刺激一下腸道;有回我吃了不新鮮的生魚片,抱著馬桶哇哇吐,他一邊嫌惡地捏著鼻子,一邊替我拽著頭發......

聽家裏人說,我姐(表姐)當年斃掉一個條件優越的追求者,選了條件相對遜色的我姐夫,就因為我姐夫任勞任怨,每周去她宿舍給她打掃衛生、洗衣服,由此突出重圍......

看來我和我姐一脈相承,貪圖一時鬆快,沒有大局觀。

有回我和王鐵勺吵架,盛怒之下,我提出分手,並拒絕接聽他的電話。令人發指的是,他竟然隻打了一次,然後就不打了,並沒有死乞白賴地把我的電話打爆,絕望地哀求我。

我找我媽吐槽,賭咒發誓,狠話一句一句往外蹦,把王鐵勺貶得一文不值。

“你為什麽要挑人家的毛病?你為什麽不能珍惜一個真心愛你的人?你真是不讓人放心。”說著,她還抒情地哭了起來:“......嗚嗚嗚.......嗚嗚嗚......”

我相當突兀,這才驚覺,王鐵勺早已在我的視野盲區,把我媽這條路給打通了。

轉頭找我姐吐槽。

這時候,我這“沒有大局觀”、四十多的表姐,因為穩重得體,又“拎得清”,已經在外婆這邊成了個族長一樣的人物,幾代人間的大小事,都由她拍板。

我姐冷靜聽我說完,建議:“既然他在你心裏這麽不堪,就分吧。反正你也想好了。”

嘿!我一下噎住了。不過......我真能瀟灑舍棄和王鐵勺的一切?別的不說,他已經深深毒害了我的語言係統:

我不再說“角落”,說“旮旯”;

不再說“把東西放那兒”,說“就給它跟那兒gao著”;

也不說“你捅我胳膊幹嘛”,說“咦,你咋懟我尼”;

更不說“這小屁孩真髒”,而說“哎呀媽,這小埋汰孩兒”。

要花多久,我才能把這股大碴子味兒從身上連根挖掉?光想想就挺疼。

“不想,對吧?” 幾秒鍾後,我姐很淡定地說,“那你以後就不要作。你記住,鐵勺是你的男人,你把他當成皇帝,你就是皇後;你把他貶成乞丐,你就是乞丐婆。”

這句話從此長在我心裏了。

今天,我把這個道理也說給諸位蠢蠢欲動的男同胞:

XX(或XXX)是你的女人,你把她當成皇後,你就是皇帝;你把他貶低成乞丐婆,你就是乞丐本丐,至好不過洪七公。

我是個內心慷慨的人,這條價值百萬的幸福箴言,今天我免費送給你,and you are welcome. 

如今,東北大娘已經不把臉貼門上瞅他兒子了,換我了,不過我不是個含蓄的人,我從不把臉貼門上瞅,而是直接送他出門,然後站在門前台階上,衝他漸行漸遠的車招手,直到他的車屁股消失在街角。

於是,在多倫多某個偏遠郊區的某個寧靜的小區內,人們常常看見一個中國胖姑娘對著一輛破車和它的尾氣微笑招手,像招財貓一樣,風雨無阻。哪怕前一晚吵了架,嗚哩哇啦叫喚了,第二天我一樣會在大門口當招財貓,一是要維持儀式感,二是要讓鄰居們明白:昨晚是我們家電視裏的人在幹仗。

喲,這一說到自己就沒停口,不好意思哈。

該把故事回到小樂身上了。

在小樂爸“榮歸故裏”的幾年後,有回,鐵勺爹媽上我們這兒聚餐,鐵勺爹提到,國內老同學家有個侄女,叫小音,在多倫多工作。

小音和我們年齡相仿,是中美兩國最頂尖的學府的高材生,還多才多藝,寫詩作畫不說,古箏更是已達到演奏級別。家境相當好,父母都是京城的高級知識分子。

鐵勺爹問兒子,朋友裏有沒有適齡的單身男孩,還給我們看了小音照片——挺斯文的一個姑娘。

他還強調,人家對男方條件要求不高,不挑,適齡就行。

鐵勺還在撓頭冥思,我已經想到了一個人選:”小樂。” 

”小樂?小樂。” 鐵勺爹若有所思地念叨著。

“小樂這孩子能行?他媽說他不想戀愛,不想結婚。” 鐵勺媽說。

“是,他不找女朋友。” 鐵勺也說。

“那十有八九是沒遇到心動的,試試唄。” 我挺有信心。除了和尚和張國榮,我還真沒見過哪個男的不找女人。有的男的清高,有的男的害羞,有的男的純悶騷,對症下藥,各個擊破就好。

私心裏,我也想跟會彈古箏的學霸攀上交情。

人都喜歡自己沒有的東西,上中學後,我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學渣,朋友圈沒幾個同齡的學霸,還是小音這種級別的。不是我清高,實在是學霸有自己的圈子,咱擠不進去啊。

唉!

這下有意思了,我要給學霸找對象!我要跟學霸,不,學霸還不得跟我攀交情!

正是初秋,大夥兒商定在鐵勺爹媽那兒搞個燒烤,以此為名,把男女主角都請來。

“那小樂要說有事兒,不來咋辦?” 鐵勺問。

“那就把小李也喊來,讓他陪小李,準來。” 鐵勺媽提議。

“小李是誰?”我問。

“小樂他媽。”

“哎呀媽,還能見到小樂媽呐!” 我激動得一下沒把持住,“我還沒見過她呢!喊!一定要喊!” 

幫學霸搞相親局已經令人期待,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能把故事前一集的女主也一並見到。

鐵勺爹媽都瞅我一眼,顯然不知我為啥這麽興奮。

“唉,這孩子小時候話挺多。他們來得最早,媽來了沒多久,就找著工作了。他家那時候,租的那apartment,比咱其他幾家都大。孩子那時候說到他爸媽,話裏話外的,挺自豪。” 鐵勺媽和我念叨。

接下來,大夥各自行動,鐵勺找小樂,鐵勺媽找小樂媽,鐵勺爹聯係小音。我在幕後幹搓手,為不能在台前效力著急。

幾方協商調配,燒烤定在兩周後的星期六。

我和鐵勺到的時候,小音也到了。

可能是家裏管教得太好,也大概在學校裏待得夠久,真人比照片還斯文百倍。我沒見過林黛玉,但我估摸著應該就是小音這一型——說話怕吵醒蒼蠅,走路怕踩死螞蟻。

這讓三兩句話就嘎嘎大笑的我略有收斂,努力斯文,怕嚇著她,以後不跟我交際。

為了不讓小樂起疑,我們商量好,就說小音是我帶來的朋友,讓事情“順其自然”地發展。

鐵勺媽一邊準備各類烤貨,一邊叮囑她:

“孩子個挺高,一八八,長挺好,就是胖。吃的。他爸媽離婚,沒怎麽管他,他就擱那兒瞎吃。”

“孩子說他不想結婚——他爸媽那時候離婚,鬧挺僵,給他影響的。所以你要想這事兒能成,你得主動點兒,找他說話。”

小音剛認識我們不到半小時,對我們的建議卻“哦哦”點頭。使勁點。不知是隨和,還是無奈。後來我知道,她比我還大一歲,可沒有任何戀愛經曆,父母和她自己都挺著急。任何相親機會,都不放過。

這麽純、這麽優秀的姑娘,我真希望小樂和她能成。

又過了一會兒,我把學霸聊熟了,門鈴響了——一定是小樂和他媽來了。

這激動啊!

我拖鞋都顧不上套,就直奔外間。想想我不是女主,又趕緊調回頭,拉上小音。

門口立著小樂,還有一個五十來歲、中年發福的“倪萍” —— 真挺像!

“倪萍”邊換鞋,邊衝離門最近的小勺兒笑道:“哎呀,這是誰呀?還認識阿姨不?你小時候,阿姨抱過你。” 那份和藹可親的勁兒也和倪萍很像,還是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沒什麽大碴子味兒。

這麽大方得體的女人,為啥!我心裏直感慨。

小勺兒害羞地笑了,她不認識這個陌生的阿姨,當然也不知道,她媽媽生她的時候,已是四十的高齡,體力很是跟不上。是這個阿姨經常主動上門,幫著她媽媽做飯燒菜幹家務,還伺候過她媽媽的月子......

等換好鞋,走近我們,“倪萍”瞅瞅我,又瞅瞅小音,有瞬間惶惑,然後和善地笑著問:“這兩位姑娘是誰呀?” 

我趕緊亮明身份——王鐵勺每日搭檔炒菜的那口鍋。也是讓她明白,小樂的相親對象是我旁邊的小音。

到了飯點,三個大人在屋裏吃,我們五個小字輩在後院吃。

事情卻進展得一點不順利。

盡管我們把小音安排在小樂身邊,可小樂整晚都沒正眼瞅她。

小音主動找他搭訕,他也就是禮貌應付一兩句,注意力完全不在她那兒。

最難堪的一個場景是,小音指著自己盤裏一塊烤牛排,問小樂:“這一塊我吃不下了,你願意幫著吃點兒嗎?”

小樂馬上說:“我也吃不下。” 然後就把她撂那兒了。

氣氛十分尷尬。

我趕緊衝王鐵勺:“要不你吃,你不挺能吃嗎?”

王鐵勺看著自己盤子裏堆滿的肉犯難。直到我在桌下頂了一下他的膝蓋,他才不情不願來了句:“那......,給,給我吧。”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小樂今天有些反常,就算他對小音沒方麵意思,也不至於那麽冷漠。也許他看出了咱們做的局?所以有了防範和逆反的心理?

相親局黯然落幕。

不過這晚,我倒是看出,小樂對媽媽和對爸爸是不一樣的。對爸爸更多的是一種禮貌,對媽媽確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溫柔,對弱者,也是對母親的那種溫柔。

這個小小的發現讓我感動和心酸。

還有個小插曲,和文章主題不符,不過我這本來就是放飛自我的流水賬,不介意塞進來:)

就是那晚回家,我把小樂的“反常”告訴王鐵勺。

他大咧咧地說:“哪有!我覺得小樂挺正常, 跟以前一樣,對朋友挺好。你看自己掙的錢也不多(小樂好多年沒換工作),你知道他今天給小勺兒買啥了不?”

“啥?”

“Air tag。還買了一整個pack,要一百多。”

“Air tag幹啥用的?”

“就apple的一個藍牙追蹤器,你掛包上,鑰匙上......小勺兒不是要去大學了麽。來之前他就問我小勺兒缺啥,我說啥也不缺,缺啥我都給她買了。他就說買air tag,我尋思他就買一個,二十幾塊錢,誰知道他買了一個pack。”

我腦子裏一下亮燈了,今晚我們都犯了一個致命錯誤——不該把花季少女王小勺安排在內。

這時候距小樂爸”榮歸故裏“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王小勺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爸媽的優點都長她身上了:五官精致,像年輕時的鐵勺爹;皮膚細得像骨瓷,長胳膊長腿的,一米六八的個子,像鐵勺媽。

這麽一個青春少女,哪個男孩看了不動心?哪怕是老男孩。

今晚小樂可不是一直在問小勺兒大學的事兒?還給了她不少建議,和她聊了流行的電影、音樂什麽的。

我把我的分析和顧慮告訴王鐵勺,話音未落,他便一臉嫌惡,反應相當大:又(Ew)!你別(biè)說了,我不聽!呸呸呸!小勺兒還是小孩兒呢,你咋能說小樂喜歡小孩兒呢,他就拿她當妹妹!小樂跟小勺兒——又(Ew)!我都不能把他倆放一個句子。”

“小勺兒要上大學了,是大姑娘了,這不挺正常嗎?你得接受她長大的事實。而且我的意思也隻是說,小樂對她心動,是完全有這個可能的,咱們不該把小勺兒擺在小音旁邊。”

“又(Ew)!你別(biè)說了,我不想聽了。又(Ew)!” 王鐵勺把耳朵捂了起來。

這事我們以為黃了。

誰曉得沒幾天,我們又去鐵勺爹媽那兒吃飯,鐵勺爹提到:“那個小音還怪喜歡小樂的,給我發了信息,說‘叔叔,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我也加了學霸的微信,她咋不找我!她竟然不跟我攀交情!嘿!

“那小樂好像不喜歡她,能有啥辦法?而且他以前就說了,他不找女朋友。” 鐵勺說。

“那咋回小音呢?”鐵勺爹犯了難。

一桌人正思索,一向不摻和大人事兒的王小勺兒忽然來了句:“你們實在不該把我這十八歲的姑娘放在那裏,還跟他挺有共同話題。”

姑娘自己挺板,一點沒笑。

我卻“噗嗤”一聲,笑得直抖。她的傻哥哥還在那兒眨巴著眼睛,沒繞過來。

以前隻知道這孩子學習好。我親眼見著她,一邊看電視,一邊在短信上給她的白妞同學指導作業,兩件事互不耽擱。可惜白妞孺子不可教也,越說似乎越糊塗,小勺兒發出了學霸的納悶:“她咋就不明白呢?”

沒想到這方麵悟性也不錯。我希望我以後要是有姑娘,千萬別像王鐵勺,就像她小姑。

玩笑歸玩笑,我覺得小樂的狀態,別說比小勺兒大十多歲,就算真是同齡人,我估計他也是不會追她的。

少女這份明媚的光芒,即使照亮了他心中所有潮濕晦暗的傷心角落,他也一定受不起,覺得自己不配享有,所以寧願不去觸碰。

小音的事,鐵勺爹媽一點不想再摻和,王鐵勺也不願意,都覺得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隻有我勁頭十足,自告奮勇,又拉著王鐵勺組了次局。

這回就我們四人。

小音狠下了一番功夫,找專業人士做了頭發、修了眉毛(花了三十多刀),光彩照人地來了。為了襯托她,我連手殘時刮蹋的半根眉毛都沒修補,整個一斷眉師太,還穿著王鐵勺起球的燈籠褲。我這兩肋插刀兼自毀形象的朋友,你說說上哪兒去找!

小音到的時候,我們特意讓小樂去開的門。

他明顯驚豔,寒暄了兩句,才和上回那姑娘對上號——說明上回他真是一點沒注意到小音。

我和小音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唱起雙簧:

“大花、小草、老樹、枯藤、昏鴉還沒到呢?”

“他們說今天來不了,說太遠了,不願意開。”

“啊?唉,以為他們今天也來,我才來的,因為好久都沒見了。”

……

四個人坐在後院吃東西的時候,鐵勺也加入了表演的行列。

“小音,聽說你是古典音樂家?”鐵勺一驚一乍的,“這也太厲害了!我知道那個,叫什麽,就那個挺難彈的。”

“算不上。” 小音很謙虛地笑笑,開始跟我們講述她從年少學習古箏的曆程,並在鐵勺的持續鼓動下,給咱們展示了一段她彈箏的視頻。

小樂挺認真地聽著,還主動和她探討起了東西方音樂,又成了我熟悉的那個紳士小樂。

吃完飯,我和鐵勺假裝到樓上找東西,把他倆留在樓下看電視。

後來小音告訴我,小樂主動問了她很多問題,比如和我是怎麽認識的?做什麽工作的......對她挺有興趣似的。

這一晚,是在一種美好又充滿希望的氛圍中結束的。

不過,小樂沒要小音的聯係方式。

一周後,小音從我們這兒要了小樂的手機號,約他出去玩。

咱們都覺得有戲。

誰知等了半天,小樂回複:謝謝你小音,我很願意跟你一起出去。不過有一點,我得跟你說清楚,我是不找女朋友的,也不談戀愛。

我們都挺遺憾。

小音很失落,但也隻能接受事實:謝謝你的坦誠。我讀了很多年的書,把個人的事耽誤了。現在家裏人都催著我戀愛,我覺得你人不錯,所以想試試看。

小樂安撫:你也挺不容易的。隻要你願意,我還是你的朋友,將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隨時找我。

我把這個暖心又遺憾的結果轉告給一直焦急等待的小樂媽。燒烤那晚,我和她互加了微信。

小樂媽的低落不比小音少:唉,都是我和他爸爸的事給鬧的。那時候我要是不衝動,小樂不會這樣。鐵鍋,你跟鐵勺給阿姨想想辦法,小樂這心結怎麽給他解開?

我想建議她帶小樂去看心理醫生,但又覺得小樂不會跟他媽媽去的。再好的心理醫生都是輔助“工具”,當事人自己沒有走出的意願和決心,誰勸都沒用。

這幾年,我和小樂媽還偶爾聯係著,她是個很豁達的女人,不管是發朋友圈,還是私下聊天,總是能讓你感覺到一股熱乎勁兒,從不說喪氣話。

有回,她竟說:小音特別優秀,但是阿姨更喜歡你。

我挺受寵若驚。

後來我明白了,她是覺得小音太文靜,在小樂身上扣不開口子。一定要我這種爆破型人格的,也許能把她兒子炸開——害羞的王鐵勺就是我主動攻下的:

在一個無聊的夜晚,我給他發了個郵件:嘿,我可能有點喜歡你,如果你是單身,也對我有興趣,聯絡我,這是我號碼XXXXXXXXXX……

每一次談到兒子,小樂媽都自怨自悔,總覺得是從前沒有足夠“忍”,導致兒子受到了這麽大、可能是終生不愈的心靈創傷,不光是戀愛,而是對生活、事業整個失去了追求的動力。

可她從沒說過小樂爸一個不字。

有回,我實在聽不下去,一時口快,就說:阿姨,小樂爸我見過一回,那種人,也不是你“忍”就能“忍”出好結果的。我覺得你一點兒沒做錯,唯一的錯就是沒遇到一個珍惜你的好男人。

小樂媽愣住了:你見過小樂爸?他來多倫多了?小樂這孩子,唉,什麽都沒跟我說。

我真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也慶幸沒提到那個小十七八的小女友。

這個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小樂一家三口的狀態還是和故事裏一樣,我跟小樂媽現在不太來往了,因為她被韓國人拉進了一個傳銷組織。

這裏的朋友大多比我年長,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多,我隻是想呈現一個真實的故事,在你覺得對你的伴侶無法忍受,或是在外受了誘惑的時候,請你想一想你的孩子。

幼年時,我路過一個法院門口,看到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女孩死死抱住一個年輕的女人,哭喊:“媽媽,媽媽。” 我不知道她是因為父母離婚,被判給了爸爸,所以舍不得媽媽,還是別的原因。

那時,我就在心裏期許:爸媽可千萬別犯罪,也別離婚,別把我也變成這個小女孩。

這是一個彪悍姑娘內心的一個脆弱的小角落,到今天,年近四十的我也還是這麽想,那那些內心不不如我彪悍的孩子呢?

請你三思。

goodmum 發表評論於
文筆流暢,深入淺出,發人深省,風趣幽默
張鐵鍋 發表評論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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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省下一個高碳水、損害健康的三明治,您不僅能收獲一段讓您時而拍腿大笑、時而淚眼婆娑的故事,還能助我實現八塊八的報稅收入。如此,您我便可攜手,為風雨飄揚的加拿大政府財政獻出一份微薄之力!

當然,在您慷慨解囊之前,我強烈建議您先在我的博客裏免費閱讀小說的前幾章,驗驗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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