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024 ~ 6/2/2024
早上從Geislingen離開時,因為下雨,到處霧蒙蒙的,仙境一般。
我說:德國是個好地方。隨便找個小鎮,就這麽美。
蔣先生說:前幾天不想掃你的興,沒敢跟你提。現在要離開了,可以說了——這個地方雖然美,卻有一段黑曆史。二戰時納粹的一個集中營,就在這附近。
我立起雞皮疙瘩,看著車窗外灰白飄渺的霧氣,說:這裏是不是飄蕩著很多猶太人的冤魂?
蔣先生說:應該是。不過,確切講,這個地方不是奧斯維辛那種死亡集中營,而是強迫勞動營。被關押到這裏的,多是被占領區的猶太人、戰俘、以及被納粹定義為“劣等民族”的其他人群。這種營雖然不搞大規模屠殺,但死亡率也很高,因為囚犯們被迫從事極度艱苦的勞動,生存條件又惡劣,許多人死於虐待、營養不良和疾病。
不管什麽性質的集中營,總歸是納粹極權大規模迫害猶太人的罪證。我談起《極權主義的起源》,作者漢娜·阿倫特討論過為什麽二戰時猶太人會成為納粹的target。她的觀點是,一戰後經濟低迷,民眾生活艱難,政府亟需找個替罪群體轉移注意力。猶太人精明刻苦,默默斂財,普遍都很富有,容易激發貧困人群的仇富心理,也是被納粹盯上了的錢袋子。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猶太這個族群比較逆來順受,不喜歡反抗,容易被拿捏。所以猶太人就成了納粹的靶子。
我說到這裏,蔣先生插話:有道理。不過,那是過去。現在的猶太人可不這樣啦。
可不是嘛。吃一塹長一智,現在的猶太人,不光一如既往地精明刻苦,而且家富底氣足,政治態勢一枝獨秀地強悍。譬如以色列,你哈馬斯殺我一人,我殺你加沙全家。
開著開著,前方出現一個小鎮,限速從100驟然降到50。隻見眼前紅光一閃。。。
我倆大吃一驚。麵麵相覷,互問:這是被拍照了嗎?
蔣先生特意繞道回去,重開一遍。可不是嘛,“限速50”的標誌牌後二三十米左右,掛了個黑黢黢的攝像頭。我們第一次經過時,車速顯然沒有及時降到50,被拉罰單了。
蔣先生很沮喪,說:“我看到限速牌就踩刹車。開到這個攝像頭前,肯定隻有五十幾公裏啦。超速一點點也要被拍照,要不要這麽過分啊?”
我調侃:“可能這個小鎮是猶太人開的,致富有道。”
話一出口,想起四處飄蕩的猶太冤魂,忙在心裏道歉,改口說:“德國人做事一板一眼。可能規則一訂,容不得違反。”
這是心裏話。印象中,德國是一個刻板的民族。說不定在限速方麵,說50就50,多一公裏都給你拍下來作呈堂證供。
當然,也正因為他們紀律如此嚴明,“德國製造”才有這麽好的口碑。記得電影《U571》裏,英國軍人駕著從德軍手裏奪過來的潛水艇,潛到水下數百米還沒有解體的信號。英國兵也由衷讚歎:這德國製造,真特麽結實。
又是大雨傾盆的一天。這一天的計劃,是參觀新天鵝堡(Neuschwanstein Castle),夜宿慕尼黑。蔣先生說,無論從Geislingen還是從慕尼黑出發,去往新天鵝堡都差不多遠。這三個地點連接起來,幾乎呈等邊三角形,兩兩之間都是一兩個小時的車程,互為郊鄰。想去新天鵝堡,不會比今天更順路。
新天鵝堡於我,是一個類似遺願清單般的去處,心心念念了許多年。既然路過,不能錯過。
從Geislingen去往新天鵝堡的一路,沿途都是阿爾卑斯雪山風光,大氣,漂亮。
接近新天鵝堡時,一座金色城堡率先從樹叢中跳躍出來。即使是煙雨蒙蒙的天氣,它也金黃得炫目,讓人不容忽視。
我上網查了一下,這座金色城堡叫霍亨施旺高城堡(Schloss Hohenschwangau),是路德維希二世(King Ludwig II)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的住所。這位十九世紀的德國君王深具傳奇色彩,悲情浪漫,被稱為“拜仁的瘋王”,或“童話之王”。
路德維希二世的性格非常複雜。他內心裏充滿了浪漫主義和幻想,但性情孤僻。他對拜仁王國的政治事務漠不關心,更喜歡通過創造奢華的宮殿和藝術品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常常與其他貴族和政治人物發生衝突,在巴伐利亞的政治圈子中並不受歡迎。
1886年,路德維希二世被認為精神不穩定,被迫退位。巴伐利亞政府將他囚禁在新天鵝堡附近的伯格宮。幾天後,他在一場神秘的溺水事故中去世,年僅40歲。關於他死因的真相,至今仍充滿爭議,並無定論。
路德維希二世最廣為人知的成就,是他修建了幾座令人歎為觀止的宮殿。其中之一,就是我們遠道而來專程拜訪的新天鵝堡。
新天鵝堡是這位“童話之王”的心血之作。城堡的靈感源自德國古代的騎士傳奇和中世紀的童話故事。宮殿的建設幾乎貫穿了路德維希二世的整個統治時期。他親自部署,親自指揮,小到一塊磚一幅畫,都一絲不苟。他幾乎不考慮預算,城堡的建造花費巨大,不斷透支,導致他財務陷入困境,但他仍堅持建造,隻為最終能在此堡實現他對藝術和夢想的追求。
路德維希二世去世時,城堡並未完全建成,許多內裝沒有完工,部分房間甚至沒有正式的家具和裝飾。但他一生的夢想、孤獨和精神世界通過新天鵝堡得到了永恒的表達。城堡的美麗與神秘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使其成為了無數電影和故事中的“理想城堡”,也是世人心中的“童話城堡”——迪斯尼的睡美人城堡,就有新天鵝堡的影子。
介紹這麽多,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掩蓋我們並沒有進入新天鵝堡的事實。
雨太大。坐在半山腰的停車場,目測走到新天鵝堡,要花費半個小時。孩子們完全沒有下車淋雨的意願與心理準備,我又沒能提前訂到門票,想要進堡,隻能上山碰運氣。也就是說,就算冒雨走到山上,我們可能進得去,也可能進不去。
看看窗外那麽大的雨,再看看雨中如織的遊人,想想還是算了。來日方長。等孩子們大一點,更能appreciate這種帶有深厚曆史文化背景的城堡,再來不遲。
不過,大老遠來一趟,到此一遊的照片總還是有的。
之後,就開來了慕尼黑。我們先去酒店check in,然後趕著下午五點,來到市中心著名的瑪麗亞廣場,觀看新市政廳(Neues Rathaus)鍾樓上的機械表演。
表演基於兩則曆史小故事。前半部分是回顧十五世紀慕尼黑的騎士比賽。機械騎士們騎上馬,在鍾樓舞台上一陣廝殺。勝者舉旗,寓意勝利的榮耀。
後半部分講述了黑死病後的慶祝活動。據說,當時的市民們為了感謝聖母瑪利亞消除瘟疫,舉行了盛大的慶典。機械表演對此場景進行了還原,人群包括了跳舞的貴族和手持旗幟的慶典人員。
廣場很漂亮,古老典雅。隻是天氣又濕又冷,肚子又餓,時不時還要把不自覺遊離的小朋友扯回傘下。雨時大時小,我有種期待表演快快結束,我好找個溫暖的地方吃飯的焦躁。所以說,馬斯洛的金字塔須得從下往上層層遞進,基本的生存需求沒被滿足,談情懷就是扯淡。
晚餐選擇了一家離市政廳很近的餐廳:Bratwurstherzl。
這是一家巴伐利亞風格的餐廳,尤以德國烤腸聞名。我中規中矩點了烤香腸,蔣先生點了烤豬肉。我發現他點的比我點的好吃,就交換了盤子。
蔣先生又點了一份蘋果派。
他吃了一口,讚不絕口,非要與我們分享。他拿著小勺,你一勺,我一勺,喂完大人喂孩子。
在我們家,分享食物是常態,尤其出門在外。就在我張嘴接下一口,發現坐對麵餐桌的四個年輕人齊刷刷擰轉腦袋看向我們。他們的眼睛瞪成銅鈴,嘴巴攏成O型,就跟見了外星人一樣。
我悄悄講給蔣先生聽,他詫異地問我:“難道我做得很過分嗎?”
我哪知道!有可能是德國人嚴謹,不習慣公共場合的親密?也可能是他們覺得我們四個人同用一把勺,太惡心。
我覺得好笑,記錄一下。一家人麵不改色地分享完了這道蘋果派。
路過一家商場,蔣先生又拉著我們進去逛逛逛。到了歐洲,他對逛街很感興趣。
大核是個直男,看見漂亮姑娘就喜歡。不管真姑娘還是假姑娘,他就享受坐在萬花叢中的感覺。
蔣先生看上一件馬甲,穿了脫,脫了穿,又脫下來放在手裏,猶豫半天,還是沒買。可能嫌貴,也可能像以往一樣,一到購物就犯“選擇困難症”。
為妻我就喜歡一錘定音。我覺得這件馬甲穿在他身上,邊邊角角都熨貼,非他莫屬。他作不了的決定,我替他作。趁他上樓陪小娃逛Lego區,我偷偷買了下來,塞進背包。回到酒店後,當作提前了的生日禮物,送給他。
六月初的慕尼黑,氣候陰冷潮濕。這件馬甲第二天就派上了用場。
抵達慕尼黑的第二天,我們帶孩子們去了 Freizeitpark Märchenwald(童話森林樂園)。
童話森林公園位於慕尼黑西南郊外,離市區開車四五十分鍾。它是一座以經典童話故事為主題的家庭樂園,裏麵有靜態的童話元素,譬如雕像,也有互動遊戲,譬如觸摸屏、迷宮。在園區內,你可以走進《小紅帽》穿過森林的路徑,看到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生活的小屋,還能在《金發姑娘和三隻熊》的故事中找到那把熟悉的椅子。走進園區,就像走進了一本翻開的格林童話故事書。
森林樂園裏有許多孩子們可以參與的遊戲,譬如過山車、會講故事的小屋,熱氣球,旋轉杯,等等。有種軌道小火車,是騎著小豬在森林裏穿行,畫麵很童話,描述起來又很好笑:人家王子騎白馬,我家公子騎小豬。
不管是馬是豬,孩子們的開心假裝不來。
我最愛的一個角落,是熔金雕塑屏。遊客對著屏幕擺個甫士,電腦會給你照張相,然後慢慢把相片融成金色雕像,給人一種肉身轉為永恒的浪漫之感。這是成人世界的童話。
園內還有一個動物園。
說實話,現在看照片,我有點想不起來這是真的動物,還是雕塑?但是,又有什麽所謂呢,童話,本就是想象世界照進現實的一束光,假作真來真亦假。在童話森林公園,真假不要緊,主打開心。
三點多離開童話森林公園,返回慕尼黑。
油價210歐+。蔣先生說,看到價格,感覺眼睛被剜了一刀。
總體說來,歐洲油價都貴,不論英國還是歐洲大陸,加油站上方的數字都會讓你看了第一眼不想看第二眼。不知道一向如此,還是怪普京。
回到慕尼黑,我們在市中心從容逛了逛。
慕尼黑的城區很漂亮。
德國餐具很有名。瞧瞧路邊櫥窗裏用鍋勺搭建起來的麋鹿,這才是我心目中現代藝術的模樣。
晚餐,開去了當地著名的宮廷啤酒屋(Hofbräuhaus)。
這座曆史悠久的啤酒屋創辦於1589年,是品嚐傳統巴伐利亞啤酒和美食的理想場所。
啤酒屋位於老城區,規模宏大,價格公道,味道一般。主要為沉浸式體驗德國的傳統飲食文化。
總體說來,短短的慕尼黑之行,見識了經典,參予了童話。不能要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