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薩隨筆（七）聖勞倫斯大教堂

聖勞倫斯大教堂（Basilica of San Lorenzo）是佛羅倫薩最古老的教堂之一，也是美第奇家族的牧區教堂（Parish Church），而美第奇家族的主要成員也都安葬在這裏，大部分人葬在教堂的地下室，教堂左上角的舊聖器室（Old Sacristy）安葬著美第奇銀行的奠基人喬凡尼和他的兩個孫子喬凡尼二世和皮耶羅，皮耶羅的兒子“偉大的洛倫佐”和被刺殺的朱利亞諾則被安葬在教堂右上角，由米開朗基羅設計的新聖器室中（New Sacristy）。

聖勞倫斯大教堂平麵圖

1. 舊聖器室 2. 新聖器室 3. 王子小聖堂

6. 勞倫齊阿納圖書館 7. 受難講壇 8. 複活講壇

10. 馬泰利小堂 13. 聖勞倫斯的殉難

聖勞倫斯大教堂被認為是文藝複興建築發展中的一個裏程碑。這座大教堂的建造曆史複雜。工程始於1419年左右，由布魯內萊斯基（Filippo Brunelleschi）主持設計。布魯內萊斯基最出名的就是完成了聖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頂，那是一個劃時代的傑作。百年之後，米開朗基羅在羅馬聖彼得大教堂也建了一座類似的大圓頂，他麵對布氏的穹頂歎道：“我可以建得比它更大，卻不可能比它更美。”

因為缺乏資金，布魯內萊斯基生前僅僅完成了舊聖器室。1442年之後，美第奇家族提供了教堂的建設費用，大教堂的建造才開始加速。教堂大部在1459年完成，以迎接教皇的來訪，而剩下的工程一直拖到了1490年代。

這就是布魯內萊斯基設計的舊聖器室，風格簡潔，房間正中長方形的大理石桌麵下的石棺中安葬的就是喬凡尼和他妻子。正麵主祭壇簡潔明快，上麵藍色的小穹頂特別驚豔。兩邊牆上的裝飾浮雕和銅門都是多納泰羅設計的，左邊的主題是殉道者（手中拿著鐵架的就是聖勞倫斯），右邊的主題是使徒們。

藍色小穹頂（網上資料）

多納泰羅設計的銅門

說起多納泰羅 Donatello，他是所謂文藝複興三大先鋒之一，另兩位是布魯內萊斯基Brunelleschi和馬薩喬Masaccio，我們前麵在新聖母大教堂的那篇中介紹過馬薩喬的《三位一體》。而多納泰羅在聖勞倫斯大教堂留下了他的最後作品——兩座青銅講壇，他大概從1460年開始創作講壇上的浮雕，但75歲高齡的他已經力不從心，最後銅壇是由他的兩個學生Bertoldo和Bellano在他去世後，根據他的設計，最終完成的。Bertoldo 不算太出名，但他教過的學生卻是赫赫有名，那就是大家熟知的文藝複興三傑之一——米開朗基羅。

南麵的講壇被稱為受難講壇（The Passion Pulpit），描繪了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禱告、在該亞法和彼拉多麵前受審、受鞭打，以及耶穌的十字架受難、從十字架上取下遺體和安葬等場景。這些浮雕以其表現主義風格和暴力場景的描繪而聞名，充滿情感張力。北麵的講壇則被稱為複活講壇（The Resurrection Pulpit），描繪的是耶穌複活的場景。

兩座講壇以描繪耶穌的受難和複活為主題，具有巨大的精神深度和複雜性。例如，在客西馬尼園的耶穌浮雕中，門徒們被描繪為在橄欖山腳下因困倦而睡去，而耶穌則在山頂禱告。睡著的門徒們以不同扭曲的姿勢呈現，增強了場景的空間感。位於右側、靠近耶穌的門徒比例較小，而更靠下的門徒比例較大，從而在透視上製造了前景與背景的分隔。這些低處的人物甚至超出了浮雕框架柱的前麵，進一步增加了畫麵的深度感。這些講壇因其深刻的宗教情懷和對傳統聖經場景的創新演繹，而成為文藝複興時期的重要傑作。

受難講壇

受難講壇近景

受難講壇——耶穌受審

局部放大——耶穌在彼拉多麵前受審（網上資料）

此浮雕描繪了耶穌被帶到彼拉多麵前的場景，耶穌站在畫麵中央，頭部帶有光環，麵容則未被表現出來。彼拉多坐在寶座上，向耶穌伸出手臂。在彼拉多旁邊跪著他的妻子，她試圖勸說他不要處死耶穌，這是根據馬太福音的記載：

（彼拉多）正坐堂的時候，他的夫人打發人來說：“這義人的事，你一點不可管，因為我今天在夢中為他受了許多的苦。”（馬太福音 27:19）

稍高於這名婦女的地方，站著一位年輕的雙頭仆人（這是采用羅馬神話中雅努斯神 Janus 的形象）。多納泰羅通過雙頭的象征意義，生動地刻畫了彼拉多內心的掙紮：是順從妻子的懇求而寬恕耶穌，還是服從猶太人的意願，處死耶穌以免生事。雙頭仆人向彼拉多遞上一個碗，讓彼拉多可以“金盆洗手”來逃避責任，這也是取自馬太福音：

彼拉多見說也無濟於事，反要生亂，就拿水在眾人麵前洗手，說：“流這義人的血，罪不在我，你們承當吧。”（馬太福音 27:24）

複活講壇

複活講壇近景

局部放大——耶穌升天（網上資料）

這一幅浮雕特別精致，前麵的欄杆上還雕著爬藤，上升中的耶穌肩頭趴著好幾個可愛的小天使，下麵一群門徒在禱告中目送他離開，其中十一個頭上頂著光環的就是耶穌的十二使徒（去掉了叛徒猶大），這也是從聖經的記載中演繹出來的：

耶穌對他們說：“父憑著自己的權柄所定的時候、日期，不是你們可以知道的。但聖靈降臨在你們身上，你們就必得著能力，並要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和撒瑪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說了這話，他們正看的時候，他就被取上升，有一朵雲彩把他接去，便看不見他了。（使徒行傳1:7-9）

在南麵講壇對麵的牆上，也就是教堂平麵圖13的地方，有一幅巨大的濕壁畫（Fresco）《聖勞倫斯的殉難》。聖勞倫斯（St. Lawrence）是早期教會的一位負責管理教會財產的執事，公元258年8月初，羅馬皇帝瓦勒良頒布敕令，迫害基督徒，要求立即處死所有的主教、神父和執事，並沒收財產。於是羅馬總督要求聖勞倫斯三天內交出教會所有的財產。於是勞倫斯迅速行動起來，將盡可能多的教會財產分發給了窮人。三天後，勞倫斯帶著城中的貧困者、殘疾人、盲人和受苦之人來到總督麵前，宣布這些人才是教會真正的財產：“這些人就是教會的財寶。你看，教會確實富有，比你們的皇帝富有得多！”總督大怒，下令將勞倫斯放置在烤架上活活烤死。據傳，在經受了長時間的折磨之後，這位殉道者淡淡地說了一句：“這一麵已經烤好了，請把我翻過來吧！”從此以後，聖勞倫斯就被奉為大廚和喜劇演員們的主保聖人。

聖勞倫斯的殉難（Bronzino 1565-1568）

布龍奇諾在此畫中可能有致敬米開朗基羅的意思，因為畫麵中心的勞倫斯張開的左手，正好相對著右上角伸手怒指著他的羅馬皇帝，構圖應該是借鑒了西斯廷天頂畫中《創造亞當》的畫麵。

創造亞當（米開朗基羅 c.1512, 網上資料）

轉過《勞倫斯的殉難》，就到了馬泰利小堂（Martelli Chapel，平麵圖中10的位置），裏麵有一幅利比（Filippo Lippi）的蛋彩畫《聖母領報》Annunciation，利比是一個才華橫溢，卻又浪蕩不羈的修士，找了一位年輕的修女做模特，最後居然和修女一起私奔同居了，在那個年代實在是個驚世駭俗的人物了，我們後麵有機會可以仔細講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