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台東一夜

    又要聊一聊那位賣椰子的老大爺了。

    其實他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很久以前，在重慶參加一個活動，活動結束以後，主辦方當然要安排旅遊，當時推薦了兩個地方讓大家選，一個九寨溝，一個峨眉山，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九寨溝，隻有我一個人想去峨眉山。

    結果很自然，像我這種喜歡一個人亂竄的獨狼，再次把自己排除到主流之外，一個人去了峨眉山和樂山大佛。

    當時我覺得這樣很自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各自選擇自己喜歡的就好了。

    後來我才明白，人家跟我想的不一樣，要的不隻是旅遊。

    我這個人啊，總是在不該單純的時候太單純。

    於是我就一個人先去了樂山大佛。

    小時候看過一個關於樂山大佛的故事。

    說是有一位老和尚擅長塑佛像，老了以後教了兩個徒弟，一個聰明，一個笨拙。

    後來老和尚就讓兩個徒弟出去自己做事，兼作考察，三年為期，誰做的更好，誰就傳他的衣缽。

    三年以後兩個徒弟回來了，老和尚就問他們：你們這三年做的怎麽樣啊，塑了多少佛像啊？

    大徒弟自豪的回答：一百尊。

    老和尚很滿意的點點頭。

    又問小徒弟：你呢？

    小和尚羞愧的低下頭：一尊。

    老和尚很不滿意：你怎麽這麽懶呢，師兄一百尊，你才一尊。衣缽隻能是你師兄的了。

    小和尚默默的退了出去。

    到此為止，故事還不算太離譜，結果接下去就離了個大譜：小和尚居然因為師父的批評，就跳崖死了。師父唏噓不已，倒也沒太難過——誰會為了一個笨孩子難過呢？

    後來過了很多年，師父出門，坐船路過樂山，看到樂山大佛，驚歎於“佛是一座山，山是一尊佛”，就跟船夫打聽，什麽人這麽厲害，居然把一座山變成了佛像，才知道居然就是自己的小徒弟。

    師父這才意識到自己當年犯了多大錯誤，才明白小徒弟所說的一尊佛是什麽意思。自己不但誤解了小徒弟，還害徒弟慘死。

    於是老和尚羞愧難當，就從船上跳進了水中，也死了。

    當然也可能老和尚隻是慚愧，沒有自殺。時間太久了，我記不清楚了，隻是按照一般的路子，加了這個結尾。

    故事自然是假的，長大了用腳趾頭都能明白，小時候卻會信以為真。

    ——當然，遇到那種長大了連用腳趾頭思考都不願意的人，就沒辦法了。

    簡直了——這樣的故事想教孩子什麽道理？

    所以中國的很多故事都是不正常的人編出來的，自然也是希望聽故事的人變成不正常人類——他們還自作聰明，以為自己在做好事，在做教育，在傳承文化——用一位朋友的話說：這tmd是什麽狗屁文化？

    所以我不太喜歡給孩子講中國故事——大部分的中國故事都莫名其妙的邪乎，傳遞了不正常的思維模式。

    還是讓孩子活的簡單自在一些吧，不要那麽擰巴。

    中國有許多擰巴的故事，大約因為過去幾千年都是各種擰巴的製度規則，差不多把所有人都整擰巴了，上至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基本上每一個人都過的不痛快。

    我回想了一下中國曆史，似乎沒有幾個人能過的舒坦一點兒，自在一點兒，雖然從莊子開始就想活的自由自在，但是那片土地上很多人似乎天生就跟正常人有仇，不隻是自己不想活的痛快一點兒，而且看誰活的舒服一些就不爽，就要把你整難受了。最後大家都不舒服了，然後他們就滿意了。

    雖然也許沒有魯迅說的那麽邪乎，隻有“吃人”二字，但是加一個字大約是不會錯的：折騰人。

    自古有之，於今尤甚。

    扯遠了。

    本來隻是想說說在峨眉山上遇到的一個人。

    樂山大佛離峨眉山隻有30公裏，自然就一起去了。

    到了峨眉山，大雨滂沱。

    似乎是車到國定寺以後需要選擇——是這個名字嗎？

    是選擇自己爬山，還是坐車直達金頂——就是傳說經常能看到佛光的地方。

    我一向覺得爬山就是爬山，全程坐車那還來什麽？

    於是我就選擇了爬山，於是又是一樣的結果，別人都坐車，就我一個人爬山。

    這一趟雨中爬峨眉，體驗是真的無敵，而且還邂逅了一位女老板。

    ——再這麽扯下去，台灣遊記就成了峨眉山遊記了，閑話少敘，言歸正傳。

    之間略去不表，下山的時候，在一個拐彎處，有一個小小的瀑布，還有一間小小的茶鋪。

    水聲潺潺，山風清涼，風過樹林沙沙作響，石板上青苔數痕，我實在沒辦法讓自己從這樣的人間仙境裏隻是匆匆而過，就坐下來，向老板要一杯茶，小憩一下。

    ——那時候我還對茶一竅不通，可惜了。

    喝茶的當兒，我就問老板：一個人在這裏開茶鋪，平時連個人影都沒有，都沒有人跟你說話，不寂寞嗎？

    老板笑笑：有水流跟我說話啊。

    一語驚為天人。

    我記得當年我就把這段對話寫成了遊記，很多人看了以後都懷疑真實性，說我是文人加工，一個山野茶鋪的老板，哪裏有這樣的境界。

    其實，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

    小隱隱於野。

    不知為什麽，看到賣椰子的老人家，我就想起來峨眉山的那位茶人。

    都是在悠然自得裏享受生命，異曲同工吧。

    也許有一天，我自己也會去做類似的事，過類似的日子。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在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做一份簡簡單單的事，有人的時候說說話，沒人的時候看看天，吹吹風。



    囉嗦了這麽半天，都沒說到台東。

    台東之前，有一個地方，叫太麻裏，離台東半小時左右車程吧。

    據說那裏有更好的沙灘——畢竟台東是城市啊，多半離海要遠一些——早上起來看日出，美極了。

    所以我矛盾了很久，要不要住在太麻裏，早上可以看個海上日出，然後再去台東看一看，然後就直奔花蓮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台東應該是我最後決定賓館的地方。

    後來，每天開車的時間，都遠遠超出了我的預計。而台東到花蓮，不管是走海線還是路線，都很遠，台灣朋友給我的建議，也是住在台東更好，多留一些時間給去花蓮的路上。

    所以，最終，放棄了太麻裏，這個很古怪的名字。

    畢竟，海邊的日出，對我來說誘惑力不大，見的太多了，而且這一路都是海邊，都是在看海，多一個少一個都沒那麽嚴重。

    更重要的是，我是夜貓子，晚上喝茶，早上是要睡懶覺的，讓我放棄睡懶覺去看日出。。。呃，難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於是，就此選擇了台東。

    辦好了入住以後，我就問前台的小姑娘：你們這裏有什麽特色小吃啊？最好是別處吃不到的那種。

    小姑娘看著我眉花眼笑：那當然是我們這裏的美女啦！

    我看著小姑娘胳膊上一大片美麗奪目的刺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過說實話，那個刺青藝術水準很不錯。 我努力好幾次，才抑製住自己想問她能不能讓我拍張照的想法。

   小姑娘看我被嚇住了，笑的前仰後合，就告訴我前麵不遠有條小吃街，有家羊肉店不錯，旁邊還有吃當地特色的米粉。如果不嫌遠，稍微走一段有夜市。

    我也樂：夜市就算了，那是你們年輕人去的地方，羊肉店倒是可以嚐嚐，不知道台灣的羊肉如何。

 

    涼拌羊雜。

    味道馬馬虎虎，主要是我沒想到在一個島上居然能吃到羊雜。



    炒羊肚？

    台灣真是個好地方，什麽菜都有。

    都是下酒菜啊，實在應該喝一杯。。。但是想想今天開了那麽多路，明天還有更多的路要開，還是老實點兒吧，性命第一。



    來台灣，還是更想嚐嚐地方風味兒。。。

    嗯，吃完了羊肉店，就對旁邊一家下了手。

    一碗米粉，好像叫什麽稞，一碗魚皮湯。

    其實我已經吃不下了，純粹是為了嚐嚐台東的味道跟前麵幾個地方有沒有不同。

    嗯，怎麽說呢。。。還是馬馬虎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