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裏的孫鳳 （77）

每次量身高，孫鳳都認為齊嘯應該再多做一件事，給她在量尺處分別拍一張正麵照和側麵照，然後存檔，才算完成了入獄手續。

齊嘯身高將近一米九，不太在乎孫鳳長的太高，但齊母卻嘟囔著說女孩子長太高不好，不好買衣服。孫鳳暗想，周蕙孫琳都一米七二七三的樣子，估計自己還會再長點兒，到時候嬸子會不會不再喜歡自己了？

齊嘯送孫鳳回家，把何偉給帶的禮物也全拿了過去。

等齊嘯走後，周蕙便把所有禮物都擺到炕上，興奮的神色宛如正在分贓的海盜。她高興得滿臉放光，拿拿這個，又掂量掂量那個，個個愛不釋手，嘴裏還念念有詞，“人家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樣，真體麵。你看看，這得花多少錢！鳳啊，你可得念人家的好兒，聽見沒？等將來出息了，可得報答人家。”又對站在邊上的孫惕說：“這個，還有這個，拿你屋去，給你媳婦當回門禮，也讓他們見識見識大城市來的東西，別看他們家是廠長，還真不一定見過這麽好的東西。哎呀，嘖嘖，還是念書好，能出去見大世麵。鳳啊，你看你當初還不願意跟人家齊嘯訂婚，哭啊鬧的，虧得媽逼著你，要不然你不訂婚，哪能出去念書？你當時年紀小，根本看不到這麽遠，你看看你現在，多好，十裏八鄉的小閨女小小子，哪個比得上你？孫惕，把這瓶酒一會兒給老文家送去，告訴他們是咱家鳳從大城市帶回來的。嘖嘖嘖，你們看看這些好東西啊，真是開了眼了。”

炕上擺滿東西，害得一家子除了周蕙，大晚上的全在地上樁子一樣戳著。

孫琳出了嫁，家裏做飯的任務便落在了老幺孫梅身上。

孫梅屬於人蔫話少活糙的類型，做的飯真讓人沒法下咽。跟她的人一樣，湯不是湯，菜不是菜，全都處於模糊地帶，連飯都是半生不熟的狀態。

吃了兩天黑暗料理，孫鳳感覺自己的下巴尖的可以當錐子使。等齊嘯下班來看她，她就捧著自己的尖下巴跟他訴苦。

齊嘯當即拉著孫鳳就去和周蕙商量，“嬸子，我媽特別想讓鳳回家住幾天，反正她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添亂，我想把鳳帶回去。”

周蕙一想也是，孫鳳啥也不會，兒子婚禮的籌備上，一點兒也指望不上她，就說：“行，領走吧，除了禍禍東西，啥忙也幫不上。”

齊嘯拉著孫鳳回到家，一進院子就興奮地朝母親喊，“媽，我把你兒媳婦領回來了。”

廖新蓮急忙出來，喜笑顏開地說道：“快進來，晚飯想吃啥？嬸子給你做。”

沒等孫鳳說話，齊嘯接茬說：“媽，鳳說她家飯菜太難吃，這都餓了好幾天了。媽，你趕緊做幾個拿手的，給鳳補補。”

廖新蓮一疊聲答應，轉身就去了廚房。

晚飯果然很豐盛，孫鳳跟個逃難的一樣，毫無形象地放開了吃，邊吃邊說：“嬸子，你做的太好吃了，今天我可算是吃了頓飽飯。”

被準兒媳誇獎，廖新蓮開心得不得了，不住地往她碗裏夾菜。

齊嘯寵溺地看著孫鳳，爹媽一樣地囉嗦著，“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你哥娶媳婦，家裏亂糟糟的，你也幫不上忙，還遭人嫌棄，暑假就在家住著吧，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孫鳳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想胖呢，難看死了。”

齊嘯馬上笑著糾正用詞用語，“好，那就保證把你養得白白嫩嫩的。”

吃完飯後，孫鳳負責刷鍋洗碗，齊嘯在旁邊幫忙。看著自己的小鳳凰紮著個花圍裙，還真有點小媳婦的樣子，他心裏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酥酥癢癢，忍不住從後麵抱住她，拿下巴在她頭頂蹭來蹭去，仿佛心裏的癢，可以拿她的發頂來解。孫鳳想推開他，試了幾次都推不動，隻得忍著。

刷完碗，齊嘯陪孫鳳在炕上玩撲克。

孫鳳故計重施，一個大王用三次，齊嘯依舊裝傻哄老婆。玩著玩著，孫鳳終於看出來齊嘯是在逗她玩，心裏很不舒服，覺得沒意思，把撲克一丟，繃著臉說道：“不玩了，沒意思。”

齊嘯把撲克收起來，看著孫鳳，突然雙臂一用力，把她抱坐在懷裏，在她鬢邊輕語：“那想幹啥？聊天兒？”

孫鳳坐在他腿上，整個人被他蜘蛛一樣包住。齊嘯腿上的肌肉剝了皮的圓木一般，硌得孫鳳心裏別扭，身上發僵。她扭來扭去，試圖擺脫他。

齊嘯低沉的聲音如在深井裏發出，“媳婦兒，別動，乖乖讓我抱會兒。”

齊嘯一嚴肅，孫鳳立刻就想起自己的身份。獄警發話，囚犯不敢違逆，她隻得乖乖安靜下來。

齊嘯親親她的頭發，柔聲問道：“鳳，吳城是誰？”

孫鳳登時愣住，腦子快速反應著齊嘯是如何知道吳城的，什麽時候知道的？什麽渠道知道的？都知道了些什麽？最後覺得自己也沒做錯過什麽，就直說道：“吳城是我鄰座，一入學我們就認識了。”

“你們關係很好嗎？”

“算是挺好的，我、何琪還有吳城，我們三個一直在一起吃飯。”

齊嘯心裏一沉，但還是語氣平靜地問她，“除了上課、吃飯，你們還在一起做什麽？比方說出去逛街，看電影？”

孫鳳想了想，便老老實實回答，“以前沒有過，但這次臨放假前，我們三個再加上孫玟，四個人一起去市中心吃飯看電影了。”

齊嘯蹭蹭孫鳳的後腦勺，又問：“孫玟是誰？”

孫鳳低著頭，轉著腕子上的金手銬，“也是我班同學。”

“吳城說過喜歡你嗎？”齊嘯聲音又低又柔，恍如塞壬的誘惑。

孫鳳沒有半點猶豫地否認，“他一天到晚傻乎乎的，才不會喜歡我，而且專門惹我生氣。”

齊嘯伸手把玩著孫鳳的一縷頭發，“哦，沒有？那就好。李唐又是誰？”

孫鳳心裏突然就一抖，而且不知道是因為天熱，還是被齊嘯的身體烤的，她覺得身上黏膩沉重起來，頓了一頓，顧左右而言他，“齊嘯，如果你不是雇了私家偵探，那這些就是何琪告訴你的，對嗎？”

齊嘯把孫鳳的頭轉過來一些，親了親她額頭，似笑非笑地說：“小鳳凰就是聰明。告訴我，李唐是誰？”

孫鳳認定這不是個吻，而是老虎凳，辣椒水。

此刻，孫鳳覺得自己越發像個犯人，戴著手銬，接受著咄咄逼人的審訊，如果再拿個大燈往臉上一照，就更齊活了。她心想，我還是自己全招出來吧，省地他一點點往外擠，太折磨人了。

“李唐是我們高二四班的，上學期我們一起參加高三的全國物理競賽，要在一起補高二高三物理，所以就認識了。”

齊嘯眼神有些冷了下來，“他是不是喜歡你？”

猶如小孩子做了錯事被家長抓個現行，孫鳳突然踏空一般，心裏又驚又虛，又有些氣急敗壞，接下來就是虛張聲勢地大聲抵賴，“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何琪個大嘴巴，亂講。”

齊嘯勾了勾唇角，沉了沉情緒，“好，我相信你。鳳，轉過頭來。”說著，他再次把孫鳳的腦袋轉過來麵對自己，然後低頭看著她，眼神灼灼得象兩條蛇的紅信子，“鳳，記住，我是你男人，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有權利碰你，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行，記住了？嗯？”

仿佛聽到了監舍鐵門關上時大鎖碰撞的喀喇聲，仿佛聽到了世界離去的腳步聲。她看見大水漫上來，過了膝，又過了腰，然後漸漸壓住了胸口，孤獨與窒息，讓孫鳳的心劇烈地起伏，瀕死一般的難受。

原來是這樣！

她啞了，懵了，僵了，成了個空殼。

“記住了？說話！”齊嘯兩個小棒槌樣的大拇指擠住孫鳳的太陽穴，其餘手指紮煞開，攏住她的後頸，逼迫著。

孫鳳木偶一般，衝齊嘯微微點了點頭。

“真乖。”齊嘯說完，捧著她的臉問：“鳳，在學校的時候，想起過我嗎？”

孫鳳接著乖下去，“嗯，有時侯會。”

齊嘯很興奮，但也有點兒不太相信，“哄我？”

“是真的。”

是真的嗎？大概每次吃飯，看到飯盒上刻的鳳凰，還有玩西遊記木雕時，孫鳳就會想到齊嘯，估計也僅此而已。

齊嘯一改剛才的嚴肅，開心得像個孩子，用力在孫鳳臉頰親了一口，語氣輕快地說道：“好了，睡覺吧。”

言畢，開了門，他急匆匆回了自己房間。躺在自己的炕上，齊嘯好半天才平複掉那股熱浪。多麽想抱著那小鳳凰，多麽想做點兒什麽，可是不行，因為有那個承諾，到小鳳凰十八歲才成婚，成婚後才可以。

孫惕擺酒成婚前的幾天，孫鳳還是回到了孫家，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這天，孫琳也回了娘家幫忙。她一見到孫鳳，就擠眉弄眼地把東西摔打地砰砰響。

周蕙立刻大呼小叫地罵道：“孫琳，你又抽哪股子邪風？誰又惹著你了？你在那兒摔打給誰看？我可告訴你，你要給我弄壞東西，我去你們老文家要。”

孫鳳心中暗笑，摔打給誰看？當然是我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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