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記錄】半夜聽到爸媽的聲音

我坐在從成都去重慶的高鐵車廂裏，火車速度很快，我的座位是B，心身疲憊的我，暫時閉著雙眼，試圖休息一會兒。我先生的座位也是B，在我的後排，國內網上訂票好奇怪，我同時訂的兩張火車票，座位號碼應該是緊挨著的，結果兩張票都是B，分前後兩排。

 

因為是下午3點鍾的火車，車上的人大多數在打瞌睡，車廂裏倒還安靜。國內的高鐵還不錯，速度快且平穩，在微微搖晃中，不一會兒，我聽到先生從後排發出了輕輕的打呼聲。我沒有睡，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睜開了，我旁邊的A是一位年輕女子，從頭到尾一直在低頭滑手機。我頭轉向窗口，看著火車外裸露的風景，一座座寂靜的綠色山丘、一塊塊莊稼地和農田以及散落在原野裏零星的農舍從我的視線裏飛過，此刻，我無心欣賞風景，心情沉重，我的列車不是奔向家鄉的美食、家鄉的美景、家鄉的煙火氣，而是奔喪，是趕去處理爸媽的後事，是一次傷心之旅。

 

奔喪是中國漢族喪禮儀式之一，按照古代的奔喪禮儀，子女在奔喪時要“著深衣戴素冠”、“途中素食”。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無論子女離家有多遠，無論子女有多飛黃騰達或窮困潦倒，父母離世都必須得奔喪，不奔父母喪則是大不孝之人。在古代，有人還因不奔喪而被官方打入牢房的案例。

 

我當天穿戴的確很素，白色褲子和深藍色短袖T恤，戴一頂素色帽子，我沒有化妝，沒有戴任何首飾。我並不是刻意這樣裝扮，而是自然而然地穿成這樣，是奔喪的心情讓我這樣穿戴。

 

從成都到重慶的高鐵，時間很短，1小時20分鍾就到了，也就是閉閉眼，打個盹的功夫。快到了的時候，大哥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和二哥將在火車站的到達出口接我們。他們一周多前就抵達了重慶，已經安排好了老爸葬禮的一切事宜。

 

當我和先生拖著行李箱走近出口的時候，我老遠看到兩個哥哥向我招手，他們已經看到了我們。自從遠離家鄉幾十年以來，我每一年都要回家看看，到達重慶機場或火車站的次數真是數都數不清，最早的時候有爸媽來接我，後來漸漸的爸媽老了，行動不方便了，來接的多數是我妹妹，如果是晚上很晚到，或者妹妹忙，我就搭出租車回家。此時，兩個哥哥一起來接我，還是第一次，尤其是我大哥，他很年輕的時候就當文藝兵離開了家，大概14歲左右，平時他不經常回家，最多過年的時候回家看看。

 

當我走到出口跟哥哥們見麵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哭了，哥哥們一一擁抱了我，安慰我，其實，當火車駛入重慶地區，見到一棟棟高樓的時候我就在偷偷落淚，第一次回到沒有了爸媽身影的家鄉，那種滋味難以言表，隻有淚水表達了一切。

 

二哥開著他的車（從海南開到重慶）我們一起回到了爸媽的家。走進家門，放下行李，在這熟悉的家中再也見到爸媽，我頓時愴然涕下，眼淚就像是決提的洪水一樣刷刷的流了出來，我強忍著悲傷，隻是流眼淚，沒有哭聲，我一邊流淚，一邊把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仿佛在尋找爸媽的身影。先生的眼圈也紅了，他和哥哥們一起安慰我別太難過，接下來還有很多的事要辦。

 

那時，媽媽已經走了快一年，爸爸走了半年，家裏基本上還是保留著爸媽居住時的模樣，隻是主臥房裏，媽媽睡的醫院那種床和保姆的小床沒有了，送給了需要的親戚。主臥房空出來一大空間，我和先生的幾個行李箱就暫時放在了主臥房。主臥房牆上掛著有爸媽的結婚照和以前大哥為爸媽分別畫的油畫肖像。

 

爸媽家有三間臥房，平時總是留著一間臥室給我，房間裏的衣櫃、梳妝台和床頭櫃都是我的東西，因為以前我經常回家陪伴爸媽，一住就是幾個月，所以，我很多穿的用的東西都放在家裏。我爸爸後來住的另一間臥房還保留著原來的模樣，沒有人住，哥哥們平時回重慶都住酒店。

 

回家後的第一個晚上，由於路途疲勞，我和先生早早地就睡了。可是，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為了不影響先生睡覺，我沒有開床頭燈，在黑夜裏我默默地想著爸媽，默默地流淚…

 

時間大概到了半夜十二點左右，我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主臥房裏有聲音。我房間的門跟主臥房的門是緊挨著的，當時主臥房的門是大打開的。我馬上坐了起來，但沒有動，屏住呼吸，仔細聽聽是什麽聲音，這時我聽到好像有人在挪動箱子的聲音，接下來是在房間裏走動的腳步聲（穿著拖鞋那種聲音），那節奏很像爸媽生前走路的樣子，我太熟悉了。

 

我還是沒有動，但心裏在想，我要不要去看看？人走後真的有靈魂出現嗎？我真的還能看到爸媽嗎？

 

幾年前，有一次我回重慶時跟幾個大學女同學小聚，其中一個同學的父親剛過世後不久，我們的話題自然聊到她父親病重和離世的那段經曆。她當時就有聊她父親走後不久的一個晚上，她半夜突然醒來，看見父親走進她的房間，並走到她的床邊停了下來，她跟父親說了幾句話。我當時就問她：“你不害怕嗎？”她說：“我一點都不覺得怕，在失去父親最悲傷的時候見到他反而覺得很開心。” 她的這句話我印象很深刻！讓我知道了見到死去的親人不可怕。

 

於是，我動作輕輕地下了床，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往房間門口走去，邊走邊注意主臥房的聲音，這時聲音停止了。但我還是打開了我房間的門，輕輕地走進主臥房，借著窗外對麵商務大樓的燈所照射進來的微弱亮光，我環視了房間，沒有看到任何身影。我還是不敢多呆，急忙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這一晚我基本上沒有合眼。

 

第二天晚上，我刻意等到半夜才入睡，我心想，如果今天再出現聲音，我立刻走過去看看，看是否能見到爸媽，我多麽想再看到我的爸媽，我要告訴他們，我有多麽的想念他們。可是，我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直到我離開重慶。

 

我最終未能與爸媽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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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次回國期間，香港歌星李玟突然過世，她是我喜歡的歌手之一，她的歌我很喜歡。昨天，我看到了一段視頻，裏麵有李玟帶著哭聲，長達六分鍾的說話錄音，她生前控訴《中國好聲音》，爆料了很多不公平的內幕，視頻裏還看到現場導演助理甚至要打她的畫麵。李玟稱自己出道以來從未受過這樣大的侮辱。

 

看著這段視頻，我忍不住流淚，她當時患有乳癌和左腿的傷痛，為了真心喜歡這個節目才參加了《中國好聲音》。如今，她走了，帶著委屈和無奈永遠離開了這個平台，但是，她的正義和善良將永遠留在人間，留在她的歌迷們的心裏。

 

李玟在《中國好聲音》舞台上曾經演唱了這首歌《永不失聯的愛》，我今天模仿著她的唱法，翻唱了這首歌（戴耳機聽效果更佳）。

 

 

 

 

8/19 寫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