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時間多。早上喝杯咖啡，吃兩個包子，然後就弄菜地。歇工的時候叫坐在菜地旁邊，沐浴上午的太陽。人閑腦不閑，人閑心不閑。回憶往事是用心還是用腦？走遠的青春記事縂還是像動畫一樣出現在腦海底板。

一九七一年的上半年，弄了五年的文化大革命是不是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什麽是決定性？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出門參加在日本名古屋舉行的第三十一屆世界乒乓毬錦標賽。當年的任何事情都是突然發生。耄和政府喜歡給人民一驚。“天下大亂”，亂了敵人？人民的大心小心裏天天都吊在胸和肚子的中間。人心晃，人傻了，天天都是驚喜。

小孩沒思想，一九七0年唱完“東風吹，戰鼓了”，歡迎西哈努克來西安來吃羊肉泡，油潑辣子褲帶麵。一九七一年我十五了，每天的精神頭大得不行。中日的男團決賽是在廣播裏聽的。中國出場的是莊則棟、李景光、梁戈亮。日本隊出場的是伊藤繁雄（不知道是不是現在日本女隊伊藤美誠的爺爺，是中國沒參加的兩屆世錦賽的冠軍，輸了三場？）、長穀川信彥、河野滿。

莊則棟和梁戈亮各輸一分，李景光獨得三分。老李打伊藤繁雄把丫打得滿地找牙（21：3；21：6）。當年打二十一分，三局兩勝，團體是人人見麵，三三得九，九盤五勝。李景光是河北人，是不是滄州？練不練武功？

真不知道還有誰能記得這位中國乒乓的悲情英雄？出道即巔峰，然後精神病。活了四十三，跳樓沒了命。精神病是從哪裏來的？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命裏固有的？景光兄一生光棍，幸虧有個親姐照顧。人生多偶然。那一屆的男子單打冠軍是瑞典的本格森。歐洲乒乓崛起。

四年以後的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瑞典的本格森，還有個林甚？匈牙利的約尼爾、克蘭帕爾。個個名聲響亮，如雷灌耳。男單進入十六強的中國人就隻剩下一人，就是才死不久的河北另一位名將郗恩庭。好一個老郗，最後是冠軍。

進入上世紀的八十年代，中國乒乓出過郭躍華、李振恃，江加良。再就是些秘密武器：謝賽克、陸元盛，陳新華、丁鬆、蔡振華。我最討厭蔡振華，拿個兩麵不同性能的球拍不停地轉，小三角眼不停地踅摸。罰球跺聲大腳，嚇人一跳，打人一個冷不防。什麽玩意？勝之不武？歪門邪道。世界開始不喜歡中國。國際乒聯開始給中國乒乓穿小鞋。

中國的乒乓名將太多了，陳龍燦、王會元、馬文革。。。我曾在現場看過王會元拉弧圈，那左腿那右腿那腰桿子，帥呆了。

我在中國打乒乓，一般是單位老二。但是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在美國的研究生院讀書，突然閒漲球了。我們組織個中國隊，和世界聯隊打。打得聯隊落花流水。我右手執三元毛票的“流星”正膠球拍，妥妥的李景光打法，打的日本人、尼日利亞人、韓國人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人生自古活一囘，人生難得有愛好。啷哩個，活到晚年，不愁吃不愁穿，世界越變越妖怪。“百年之大變局”，千年之大洪水，多少年的大傻逼。國家就想平平安安，百姓最愛生兒育女，領導喜歡加官進爵，元首酷愛擼袖子念書單胡球弄。

中國乒乓我最愛看的就是小矮人孫穎莎。球打得流暢漂亮，技術簡單過硬。不過說老實話，乒乓球確實是不好看。現在的新技術“擰拉”，動作蠻橫，一招斃命。運動員倒是不跑跑著撿球了。噹噹噹，幹嘛呢？倒是蔡振華的戰友倪奶奶，玩得大。把世界頂級女將王藝迪，田誌希打得眼淚橫飛。人家和教練抱親。

我現在每天和乒乓發球機打上十來分鐘。出點小汗，喘幾口大氣。這是我最後的乒乓。（完）

3、27、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