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留學時代 （ 16. 小留敢作 與 老留敢攆 ）
照顧？——你每天半夜到家，早晨走時他們還沒起床，拿什麽時間照顧？自己整天在外麵瞎忙，把他倆往家裏一扔，讓我和你媽收拾爛攤子，這算怎麽回事？別忘了，你才是他們在美國的監護人！
一聽父親提到監護人，邁考似被抓住軟肋，還嘴無力。
他學法律出身，深知這三個字的輕重。暗自整理一下情緒，他告訴自己，如果把這場談話發展到從小到大百戰不怕的辯論賽，無論是從常理還是法理，他都會輸慘。唯有以親情軟化父母，化敵為友兩代聯手，才能拎起這份擔子，向自己預設的大目標挺進。
撓撓飛機頭，他嬉皮笑臉的檢討：Dad，Mom，兒子欠考慮，當初隻想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就讓他倆住進來了。這樣吧，我盡快找房，你們也多包容一下，就當小龍是小時候的我，然後又多了個雙胞胎妹妹，讓你們有兒有女的重活一次。This is great，right？
陳媽趕忙搖頭表態：不要不要，你青春期那陣子，我們養一個都嫌多，這會子又要養一送一，想想都遭罪哩。
媽姆，我知道我小時候很淘氣很難搞，可那是成長過程的必經之路啊。——邁考打苦情牌：現在長大了，每天上班就足夠把人累癱，想鬧也鬧不起來了。
老留陳生這時怒問：鬧不起來？你的寶馬車都進了廢車場，你還嫌鬧的不夠？
邁考一頓，未料父母從南美回來前他不得不向母親供認的撞車事件，被父親作為有力證據詰問。
見他一臉窘態，陳媽碰碰陳爸的胳膊，輕聲提醒：算了算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咱們說眼下。
邁考不敢吭聲，耷拉著頭看“眼下”。
邁考，我和你爸這趟回來，除了想好好休息一陣子，還要到這邊總部審核，討論一下市場部明年的營銷計劃。我們每天出出進進的，完全沒有精力麵對青春期的孩子。你看看後院的遊泳池，每次我們出去回來，旁邊都堆滿他們忘記收回的衣褲鞋襪，食物垃圾。有幾次水上還漂著薯片、蝦條、廢紙巾什麽的，害得我不得不把園丁臨時找來，額外花錢清理吶。
書房不朝後院，邁考隻好微微抬頭，斜睨壁櫃上的監視器。剛於眾畫麵中瞄到後院的遊泳池，老爸陳生又開懟，嚇得他再次低頭看“眼下”。
你給我聽著，豈止你媽說的這些！前日我正在客廳裏好端端的走著，忽然被絆個趔趄，回頭仔細一瞧，竟有好幾塊地板翹起來。我順著上麵帶水的腳印查看，正是來自後院的遊泳池。地板上水痕重重疊疊，一看就知道，被濕腳丫子踩了不知多少遍。那地板，可是我特意從巴西運來的紫羅蘭酸枝，是我在南美經營木材這麽多年當中，最喜歡的品種，就這麽被他們給糟蹋了！
Sorry，Dad，我不知道會這樣，等下月發薪水後，我賠吧。——邁考囁嚅著。
賠？這類巴西國王木，因為珍貴缺稀近於斷貨，你拿錢就能賠？——陳爸回嗆：還沒掙幾個錢呢，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既然要賠，就連你媽當初給你買的寶馬，一起陪吧！
Dad，雖然我賺的錢遠不如你多，但你也別小看我嘛。——邁考含不住，急切辯解：實話告訴你，自從我前些日子向老板交了Proposal，他不但連連稱讚此方案，還鼓勵我盡快考下律師執照，將來入夥加盟呢。等我把這筆生意做成，會拿到一大筆傭金。到時候一定還你們一輛新寶馬，型號級別任你們挑！
得了得了，——陳生一揮手，怒噴：別說夢話了！隻怕你的美夢還沒醒，就讓家裏的又一輛車，進了廢車場！
說到此，他轉頭告訴陳媽：等我出去後，你給他放放那段錄像，看他還有什麽話可說！
房門咚的一聲，陳生摔門而去。
邁考愈發懵圈，問母親：錄像？什麽錄像？
你自己看吧，在昨天下午2點20分之後。——母親說罷，把遙控器遞過來，一樣沉著臉走出屋。
邁考舉起遙控器，按鍵回放影像，心髒提到嗓子眼，仿佛在看懸疑片。
2點21分，父母乘老媽的淩誌轎子離開後，院子靜得連一絲風都沒有，看似歲月靜好，又似危機潛伏。
果然沒過幾分鍾，麵朝前院的車庫門徐徐開啟，漸漸露出一隻線條流暢的“黑舌頭”。
待庫門全開，他看清，具有“黑舌頭”一般修長車頭的，正是父親去南美後一直存放在家的奔馳轎跑。
一種不祥之感在腦回路裏蹦竄。他意識到，前陣子小龍小鳳入境時，他嫌母親的淩誌舊車氣場不夠，而特意駕著老爸的這輛CLS 550 去接機的得瑟舉動，惹事了。
那天小龍小鳳下飛機後因著時差，各自蔫巴巴地叫聲哥後，皆沒下話。三人往停車場步行。邁考一個人推著兩隻超重的大皮箱，在前領路。身後的景象卻是，龍打哈欠鳳揉眼，夢遊似的跟著他。
邁考往後備箱裝行李時，倆娃卻大夢初醒，眼睛亮成燈泡，車左車右各一對，對著車身放光。就聽倆人接二連三的“哎媽呀”，驚歎不斷。
小鳳誇這車真棒，線條美，顏值高。小龍以行家的口吻做補充：內在的實力更超拔，轎跑一體，既體貼又剛猛，牛逼無敵。我從前陪爸買他的奧迪時，賣車的推薦過這款，隻可惜媽聽說加速性能超靈敏，怕爸出事兒，沒讓買。
邁考靜聽，心裏美滋滋的。剛才推行李時淪為腳夫的怨氣，也隨之消散。
路上，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小龍，對著儀表盤東撫西摸。坐在後排的小鳳，對著四周東誇西讚。
邁考正手握方向盤、聽著今天聽什麽什麽都好聽的什麽音樂，忽聽小龍說：哥，現在高速上車不多，你能不能一腳油門，讓我感受一下這車的動力表現？——據說，隻需要5秒，僅5秒，這款V8 CLS，就能達到100 公裏的時速……
隆隆的馬達聲，將邁考驚醒。他發現，“黑舌頭”已緩緩伸出庫門。
強烈的陽光打到車上，讓他看清，擋風玻璃後的兩個人，果然是小龍小鳳。
渾身冒冷汗的工夫，眼球被甩掉。一陣猛烈的轟油中，車子瞬間竄出。
他本能的閉上雙眼，切斷目光，成為有生以來最膽小的觀眾。
（待續）
女兒畫的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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