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道四(95)說一下武漢人“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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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三道四(95)說一下武漢人“過早”

 

“過早”,從字麵意思上我們可以理解成為“太早了”,“時間超前了”。但是,武漢人說的“過早”,實際上就是北方人說的吃早餐,南方人說的吃“早點”,或請客人,或周末一家人去外麵餐館吃早餐,稱之為“喝早茶”,文雅、好聽。

“過早”這個詞,因了網絡傳播的原因,已經風靡全國,現在很多其它地區的年輕人,也開始跟著武漢人說“過早”。

武漢地處中原,自古就是九省通衢之地,長江穿城而過,漢水從江北匯入長江,水之北為漢口,水之南為漢陽,而江南則稱之為武昌,統稱武漢三鎮。武漢三鎮,不論南北,都把吃早餐叫做“過早”,乃至沿江上下遊從宜昌到黃石,一帶一路都流行“過早”。

過早,早餐、早點、早茶,都是中國的早餐文化,唯有武漢“過早”的一個“過”字,更顯武漢地域特征和敢為人先追求卓越的精神!北方吃早餐、南方吃早點、喝早茶重點在吃,武漢人吃早餐強調的是“過”,就是做的過程和吃的過程速度都很快,早就超越現代人的時間觀念了。

武漢人每天早上也像北方人一樣,見麵打招呼時會問及吃飯方麵的話題,北京人常說“您吃了沒?”,而武漢人則說“您家(武漢話這兩個字連讀,表示尊稱,但沒法找到相應的注音。)過早了冇(mào)?”。說法不同,但是中國農耕社會關注吃的傳統禮節沒變。君不見中國從春節到臘八節,一年到頭,哪個節不是一個“吃”字,春節吃餃子、年糕、春卷,元宵吃湯圓,端午吃粽子,重陽吃重陽糕,臘八吃臘八粥等等,還要美其名曰“民以食為天”嘛!有人抬杠說,元旦吃什麽呢?元旦是陽曆,西方的節日;我們中國節氣講的是陰曆啊!

誠然,“過早”之“過”,講的是吃早餐的“過程”,說的是吃早餐的速度問題,但是絲毫不影響武漢早餐的質量和品種。

食神蔡瀾說:“各地的早餐文化,因生活優裕而處在消失之中,武漢的街頭巷尾還在賣,我將它冠之以‘早餐之都。’”在武漢,“過早”一個月不重樣絕對是謙虛的說法。

蔡林記的熱幹麵,老通城的豆皮,四季美的湯包、福興和的牛肉麵,談炎記的水餃,田恒啟的糊湯米粉,厚生裏的什錦豆腐腦,德華樓的年糕,老謙記的牛肉枯炒豆絲,五芳齋的麻蓉湯圓,同興裏的油香,嚴老幺的重油燒梅……無論是老字號店鋪,還是家門口的早點攤,都能呈上一份夠味的美食。

我生在武昌,長在武昌,讀書在武昌,四十五歲之前工作在武漢。真正常吃武漢早餐美食卻是在工作以後。

五十年代初,小學讀書六年時間,每天早上,媽媽早早起來,給我準備好了早餐:一個煎荷包蛋、一碗油炒飯、一碟時令青菜、一碟醃菜。那時武昌通湘門外李家花園隻有我們一家,父親跟著祖父種花養家,空餘時間養雞、種菜供一日三餐之需。我上小學後,天天都在家裏“過早”,其實就是吃早飯。盡管每天早上學校門口擺滿了早點攤,一路走過,那熱幹麵、油條、麵窩,特別是一個平底大圓鍋,下麵燒的是木工刨下的刨花,烤的米粑粑,剛出鍋時的那個香味啊,讓小時候的我真是饞涎欲滴,盡管早餐在家吃飽了,看著聞著還是想吃一口。一對粑粑二分錢,可是,沒有錢哪!以致後來在海口“湖南人”餐館,看到電鍋烤的米粑粑,每次都要一盤,回味,更覺得是一種自我補嚐年少想吃而不得的滋味!盡管那味道遠不如五十年代原生態的滋味。

武漢早餐美食,我最早嚐到的是“四季美”的湯包、“蔡林記”的熱幹麵和“老通城”的豆皮。那是小學三四年級吧,暑假期間,大姐接媽媽和我到她家住了幾天。我的大姐一家當時住在江漢路寶成裏。出巷子口走幾分鍾就是中山大道上的“四季美”,再往前走一點就是“蔡林記”,出巷子口向後走幾分鍾就是大智路口的“老通城”。我們住了三天,就吃了三種傳統美食。那舌尖上的美味,後來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參加工作以後,幾乎每天過早,都在學校門口的小餐館吃熱幹麵,雖然不是“蔡林記”的,但那味道也差不多。隻是覺得湯包還是“四季美”的好吃,豆皮還是要吃“老通城”的。等我離開武漢三四十年後,再回故鄉,在中山大道那裏已經找不到“四季美”了,後來去武漢著名的“戶部巷”,看到一家自稱“四季美”傳人的餐館,買一籠湯包,吃完後的感覺是徒有其名的商業炒作!

“老通城”的豆皮也是現在武漢三鎮大街小巷到處都有賣的,在網上看到現在“嚴老幺”的豆皮,已經超越了他自己家的“重油燒梅”很有知名度,極具人氣。每天早上喜歡吃豆皮的,寧可排一二個小時的隊,也要吃他家的三鮮豆皮。足以說明“嚴老幺”是正宗地道的武漢老味道!再回故鄉,一定要去品嚐“嚴老幺”的三鮮豆皮!

“蔡林記”的熱幹麵,現在武漢更是遍地花開,一條不長的小街,走幾步就是一家“蔡林記”,但是,對老武漢人來說,隻是一個牌子而已。沒有一家可以與六七十年代的、中山大道上那一家的“蔡林記”相比。那時,隻要走到那裏,不管肚子是不是餓了,都要去吃一碗的!至於平時,我在學校門口的小餐館“過早”的標配是:一碗熱幹麵,兩個鹵雞蛋,一碗清酒,偶爾還要加一根油條或一個麵窩。

1990年調到海口,隻要回武漢,不論時間長短,每天“過早”還是自己以往的標配。

退休後,2008年買房裝修時,老伴的班主任老師剛好到在上海的女兒家去了,一定要我們住他在漢口公寓的那套房。從他的公寓大門,出院子就是一條小街。第一天早上去“過早”,我們發現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情況。兩家熱幹麵店緊挨著,走到那裏一看,第一家門可羅雀,第二家門口排隊的有幾十人。走南闖北的生活常識告訴我,吃飯一定要去人多的店。我們也沒有什麽事,就在第二家去排隊等候“過早”吃熱幹麵。據說,第一家店早上營業到九點多就打烊,然後第二家店才有生意可做。

補充一句,我們夫妻兩人當時都六十多了,裝修新房折騰不起 ,計劃找一家靠譜的裝修公司全包。因此就“沒有什麽事”。

邊等邊聊,不知不覺就進了店,隻吃一口,就比那記憶中的“蔡林記”味道還要好!以後幾個月時間,幾乎每天都去那一家“過早”。

後來,經朋友推薦,我們找總公司在上海的“百安居”全包,輕輕鬆鬆裝修好房子後,我們倆就去美國女兒家住了半年才回來住新房。

我們那個小區,當時周邊正在發展之中,一麵是武昌南湖邊的幸福灣,正在修湖邊慢道;另外三邊路旁都是商家買下的店麵,有四五家熱幹麵店已經開業。我們家住在小區北門,我從北門到西門,到南門,每一家都去品嚐幾次,最後,選定了東門附近的“牛師傅”熱幹麵。十幾年來,隻要回到武漢,每天早上都在那裏“過早”:一碗熱幹麵,兩個鹵蛋,一碗清酒,偶爾還加一個麵窩。以致主勺的、微信“一路上有你”的美女師傅說:“李老師天天吃熱幹麵,吃不厭嗎?”“你們店的熱幹麵真的好吃啊!不僅麵有勁道,你燙麵的時間也掌握得非常適當,調料、特別是芝麻醬非常地道!而且十幾年如一日,怎麽教我不喜歡吃啊!”

我是老武漢人,特別愛吃地道的武漢熱幹麵!更喜歡我們家門口的“牛師傅”熱幹麵!

Tina_芬蘭 發表評論於
我是九頭鳥的後代,童年的一半時光在武漢度過,我家在後來著名的漢正街上,小時候就在這條街上過早。成年後我才發現沒有哪個吃早點的詞比過早更妙,什麽早茶早餐都不能跟過早比肩,這是動詞+名詞的美妙組合,樸素簡潔,大方別致。

過早我最愛的有米粉,熱幹麵,糯米雞,豆皮,燒麥,湯包,粑粑等等等,每天換著花樣吃從來沒膩過。唉,這麽說著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後來走過很多地方吃過不同的早點,但再也沒有當年那種味道了。。。。。。
李培永 發表評論於
讀培永文章後感:
武漢人把吃早餐叫“過早”,既表現了一種匆匆忙忙吃的過程,又體現出一種霸氣。
這可能與武漢的碼頭文化有關。
解放前,武漢的長江兩岸及漢水與長江交匯處的集家嘴一帶碼頭林立,碼頭工人為了多背幾袋貨把時間抓得很緊,因此吃早餐就盡量省點時間,而成了“過”一下。這種習俗一直延續至今,以至現在在武漢三鎮的街上,還可以看到端著一碗熱幹麵,邊走邊吃的上班人群。
你談到武漢過早的花樣之多,令我深有感觸。
記得很小的時候(大約五歲左右),我家租住在漢口六渡橋的蔡家巷一帶,巷口有一個炕米粑粑的,每新炕一鍋就加一把鋸木刨花,刨花遇爐中的火星即燃成一陣大火,趁火勢將米粑炕膨脹發開,隨著火勢減小,最後餘燼將鍋底上的米粑粑烤焦。這樣做出來的米粑粑,吃在口中,既有上麵一層的軟糯感覺,又有底下一層的香脆感覚,回味無窮。不象現在的電烤爐做的米粑粑,外形相似,但全無師傅的手藝,吃起來就少了餘味。
說到嚴式燒麥,又使我想起了讀中學時看過的一部小說《六十年的變遷》,作者也是當時很有名的作家,名字我已記不清了,好象與你同姓。作者(李六如,筆名季交恕)在書中談到上世紀三十年代,在漢口公安街與中山大道的交叉口,有一家叫“一品香”的餐館專做燒麥。當時在漢口一帶很有名氣,作者曾多次光臨此餐館,並對這家餐館所做的燒麥大加贊嚐。這家餐館的燒麥做法,與現在的嚴式燒麥有所不同。他家是用豬皮凍,即把豬肉皮切下來,放在鍋中煮成糊狀,再將其冷凍成“肉皮凍”,然後用凍塊與肉丁、香菇丁、熟糯米等調餡。據說,現在武漢湯包和上海小籠包還是這樣做餡子,隻不過是做湯包時“肉皮凍”用得更多一些,所以吃湯包時才有湯汁,吃的時候應先喝汁後吃餡。“一品香”的燒麥才是武漢原汁原味的正宗燒麥。
我家住的位置離“一品香”不遠,參加工作之後我也曾經去吃過幾次。那個酒樓不起眼,在七十年代,用破舊兩字形容它也不為過,但食客不斷,生意興隆。隨著城市的改造,“一品香”早已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現在的年輕人,誰還知道這一名冠民國直至七十年代的酒樓呢?
謝謝你的好文章,可惜我沒有你這樣的文彩,隻能借你的文章回憶一下往事,聊為欣慰。
你在武漢四十三中的同事:張勝週
李培永 發表評論於
回複 'liu-fu' 的評論 : 謝謝你的關注!我喜歡的武漢傳統美食,第一是熱幹麵,第二是四季美的湯包,第三是福興和的牛肉粉。熱幹麵天天在家門口的小店吃,湯包隻能偶爾吃一點,牛肉粉隻去那一家吃。
liu-fu 發表評論於
老通城的豆皮有雞蛋的腥味,至少我也吃不慣
李培永 發表評論於
回複 '華府采菊人' 的評論 : 謝謝你的關注!文革後期,我的月薪40元五毛,過早每天兩毛錢左右。一毛錢一碗熱幹麵。如今一碗熱幹麵4元左右。不論是那時還是現在,“過早”消費不了半天的夥食費。我曾經比較過一家人去好一點的餐館吃一餐飯,按N(人數)加一原則點菜,消費金額,大約相當於一家人一周居家吃飯的所用的錢。
華府采菊人 發表評論於
有個問題想請教武漢人,聽到的武漢人幾乎人人天天到外麵“過早”,文革後期去幾次武漢, 確實看到早餐攤前也確實人數不少。問題是, 那時的人均收入是多少?一個“早”會不會“過”掉半天的夥食費?
畢竟那時人均十來塊的極多極多。
好比上海人愛說吃大餅油條豆腐漿, 似乎人人天天吃了, 其實自己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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