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回國見聞

疫情回國見聞—202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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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嫂到去年年底到美國探望女兒一家，原定今年二月回國。因疫情，折騰半年多回不了家。 好不容易拿到了2020年9月13日的回國機票，但不能直接飛回家鄉， 須在國家所選的城市天津自費隔離14天，方能放行。我哥有心把這趟艱辛曆程中所見，所感，所思都記錄了下來。我讀完後感慨萬千，還不能太麻木的我們又能怎麽樣？隻能借文學城一隅把這篇旅途記錄呈現，共大家思考。疫情非常時期，一切不合理都被合理化了，普通老百姓隻能順從，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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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5日

最後一個星期好像很難熬。我姐姐上個月才從新加坡回國，在上海入境隔離，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這即將開始的14 天隔離，一分鍾的放風都沒有，一家人也不準在同一房間深感困惑。相比較美國600多萬病人都在哪裏？並沒有癱瘓醫療資源，也沒有聽說什麽方艙醫院，中國為什麽這樣怕？空姐都穿防化服，美國醫院裏好像都沒有如此。一個中國人在美國看中國，還真感覺有點奇怪。回想今年一月武漢封城,多少美國華人為武漢加油,買空了美國的口罩寄回國內。一開始我就到附近的商店去買，連續多天都是空手而歸，最後甚至工程防塵口罩也沒有了。當時很多人慶幸來到了美國。受此影響我們將2月25日的返程機票改到了3月30日，因為CA986航班改變了飛行路線，要從舊金山向南飛到洛杉磯再飛中國，增加了6個小時。並且錯誤的估計疫情可能一個月就過去了。3月中旬通知航班取消，無奈又改簽到6月20日，心想總該沒有問題了吧。又錯了，好在航空公司通知ca986恢複可能性不高建議考慮參加洛杉磯CA988候補排隊，這是對堅持一直不退票乘客的優待。此時機票已經漲到從未有過的天價而且一票難求。漫長的等待，機會終於來臨此時早已將機票價格忽略了，買到票就是一切。

9月13日

今日差一點登不了機。我的華為手機聯不上網，堅持連續每天按時填報健康碼2個多月，並且最後14天每天都截屏仍然是全部無效，請問為何截屏不行？難道可以作假？難道中國人每走一步都要識別真偽都要設置關卡？我身處海外感觸頗深。若在國內對各種規定和管製已經麻木，因為從小就是這樣長大的和周圍所有人的唯一區別就是姓名不同。從來沒有思想差異，所遇，所見，隻有集體一致的所感和所思。如果違背了得到的就是“不行”。最後幸虧用美國手機輔助聯網，得以通過。華為手機在美國要被封殺？還是我的華為手機不能聯網？這是第一關，之後還要填寫登記表，在手機上完成健康碼，海關通關碼的設置等等，有一點問題都不能登機。在洛杉磯機場安檢，候機等處沒有幾個人，第一次過安檢不用排隊，到登機口附近才看到人全是中國人，有兩個美國保安站在遠處看熱鬧。這是一個大型國際機場啊，怎麽成了如此模樣？

9月17日

這是一次從未經曆過的旅行，飛機入口站著幾位全身穿著白色防化服的人，僅僅露出的雙眼也是藏在護目鏡中，沒有了往日的‘你好，歡迎登機。’’沒有了報紙，隻有一句‘’你的口罩必須更換！‘’原來我戴的口罩是帶呼吸閥的N95口罩，隻能保護自己不能保護他人，其中的道理我至今未想明白。幸好我們提前幾天定了靠後的座位，兩人獲得三個座位，舒適了很多，是高價票的補償？規定是載客75%但是前後幾排多數是坐滿的。機艙裏沒有了養眼的空姐，隻有背後寫有編號的白色幽靈在穿行。他（她）們經常會出現在你麵前然後在你的耳後點以下，你若表示不滿就會得到一句“謝謝合作”！沒有了餐飲服務，沒有了咖啡，沒有了熱茶，12.5小時兩瓶礦泉水一盒冷食就是全部。幸好飛機是正點平安到達，大約在飛機中等了40分鍾，終於踏上了廊橋像是逃出了魔窟。

出了廊橋，還以為旅行結束了，可是眼前的景象也和以往大不相同，長的看不到頭的隊伍令人生畏，無可奈何反到使人平靜的失去了一切情緒和感受。經曆了限流，詢問，測溫，測核酸，抽血，編號排隊，等待，交多個登記表，然後領了餐食和水終於來到了室外廣場，托運行李散放在地上，自己得廢勁去找比在行李轉盤旁邊等要困難多了。自己把行李裝上車，總算坐上了大巴，大巴經過改裝，駕駛員也穿著防護服與乘客完全隔離。兩部大巴在特警開道車後打著雙閃燈開出了機場。到達酒店時隻能在黑暗的後門，昏暗的路燈下，登記入住。我排在後麵稍稍留意了周圍，沒有任何人在走動在稍遠處一個公寓門口有兩名警察在守著估計是不準人出入。電梯隻能運行李，人必須爬樓梯。好在得到的是3樓，終於在經曆了約7次測體溫5個小時入境過程後，被關進了房間。天津比上海講人性，允許兩老人家庭同住一屋，但是費用至今不知如何算，現在已知一天的餐費是70元人民幣。房間設施比較新，可步行12步，隻有一扇約30x50的小窗可以打開20公分左右的開口。幸虧空調是獨立外掛的就像家庭空調。比中央空調安全。沒有室外活動似乎時差很難倒。

9月19日

這次回家經曆有些可遇不可求，又的確與以往大不同，所以有意多做了觀察，與你分享這奇特的旅行。我觀察飛機上絕大多數人是麻木的，習以為常的，因為全部都是中國人，都是接受相同教育成長的，不需要對這種奇葩旅行作任何解釋，一切都是應該的。可是我對這種“應該”不麻木，所以有了各種“感想”。美聯航飛往中國的飛機上不會是此番情景這你知我知，因為飛機上坐的是旅客而不是難民。

2020年“病毒”這個詞驚擾了全球幾乎每一個人，人們深陷其中，當學生和兒童突然間不能去上學了，尤其是兒童瞬間失去了所有玩伴，他 （她）們在大聲問“為什麽”！無論父母如何解釋，對幼小的心靈都是刻骨銘心的。我觀察到了她們的反應，深知這注定要成為觸動人類的事件。在我也史無前例地失去了 自由，又第一次陷入無法歸家的絕境時我曾感到可能要客死他鄉了。轉機出現終於能回家了，一路想來2020可能會成為我們人生的轉折點，是我此生第一次在國外經曆影響全人類的一次事件。我想把經曆過的和曾與之相處的人那些值得 記錄下的寫下來，可能是此生值得回憶的一幕。你建議我把此特殊經曆中的所遇，所想，所感記錄下來，現在有些難因為兩人在這狹小的空間中我得不到安靜，她要整日和別人開電話會議又要“安排”眼睛所能看得見的一切， 我從未發現她曾有過安靜和思考，這樣的人太多。我真應該堅持獨自一人隔離！

又是在黑暗中醒來，是清晰的晨起感覺，睡意全無，開燈一看2：30分，屈指算來今天是被隔離的第5天。是星期幾？點開手機日曆看著連白癡都不會搞錯的日曆，顏色醒目的9和19。此時我又會想起那很久以前翻日曆看掛曆的有趣年月。定睛一看今天還是周六，我關閉了日曆靠在床上，怎麽周末常有的那種‘’換個地方‘’和‘出去走走‘’’那種莫名其妙的衝動一點都沒有了。禁錮在這狹小的空間裏，窗外看不到任何移動的有生命的東西。窗是緊閉的，門上安裝著感應報警器，隻能開門取食和放垃圾。以往入住酒店時前台給的門卡，隻能插入盒中取電照明已經失去感應開門的功能，一旦出去就回不來。被抓住後如何處置還不清楚據說隔離期將重新計算。所以人人都乖乖的不會有反抗的念想。這裏是位於天津保稅區新建的服務公寓，設施還新至少洗澡不會太受罪，最奇葩的是安裝有一個全自動智能馬桶，讓你享受不用擦屁股的大便。為了防止病毒通過衛生間‘’傳播‘’衛生間換氣扇切斷了電源。房間裏隻配有一把椅子，經過反複要求才實現了一人一把椅，不然那軟床會毀了我那已經老化的腰。現在是臨晨4：10這黑白顛倒的倒時差這一次好像很難。

7：25微信提示音響了，估計是早 餐送到了，我立刻去開門，白色幽靈又在走廊轉角處消失了。餐食幾乎很準時出現在門口一個用黑色塑料袋套住的台子上，為了防止房門提前開啟，沒有敲門提示，無聲無息，待到安全了就在微信群通知開門取餐。我們已經被視為傳播瘟疫的魔鬼。吃著還算可口的早餐思索著這沒有人身危險的像是綁架的奇遇，使我聯想到世上有形形色色的禁閉，關押，拘禁，還有軟禁雖然處境不同，但是都會和人交流，能聽到人的氣息。這是和罪惡，情仇，錢財還有那所謂的信仰有因果關係。可是這隔離是因為我要《回家》就要被拘禁14天，要認證一個生命有無問題而無視本人的多次健康申辯。其實技術手段已經可以做出判斷，但是每人平均約5000元隔離費的商機早已掩蓋了一切。

9月20日

夜04：10醒了，一種不可逆轉的感覺提示我不要再想繼續睡了。12年來曾經經曆多次倒時差，這生物鍾的調整從未像這一次如此混亂。看來人不去沐浴陽光不去腳踩大地吸足‘’地氣‘’怎能‘’天人和一‘’？一種奇怪的催眠情況也發生了就是在無論何種情景下，不可抵擋的睡意會突然來臨，幾次試圖抵抗都無效，此生第一次經曆深感奇怪。從今年3月16日開始在美國居家隔離到在洛杉磯機場登機口排著從未見過的長長的隊伍等待登機，這曆時半年的期待就要實現時感覺卻有點異樣。太多的第一次和中美關係令人擔憂的前景使我感到可能一切都將結束了，寫點什麽吧，記下這落幕的時刻，留著以後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來時慢慢回味。

9月28日

9月28日16：30 ， 距離隔離結束時間還有6個小時，本想到時下樓去走走，可是嚴厲的通知一個接一個的到來，仍然不可以外出甚至連門都不準出，隻可以經過批準由“白色幽靈”押送出門且不能再返回。經曆了隔離，核酸，抗體等各種觀察和檢測，已經確認健康還是如此對待，費解！不解！積壓半月的不悅真想找“幽靈”炮製者發泄。明天清晨定了出租車去機場，09：05 CA1417航班將完成我最後的航段，天津直飛貴陽，沒想到現在飛貴陽的航班這樣多。據中央電視台報道從今天起你們來中國的簽證恢複有效了，可是這隔離是避不開的，好在你們在上海有住宅，隔離7天後可以回家隔離。但是必須乘坐飛上海的航班。

9月28日晚，通知22:30以後所有人必須統一重新注冊天津健康碼，將紅色碼變成綠色碼。因為沒有綠色健康碼，不能乘坐交通工具離開天津。可是直至24:00也未能將紅碼該成綠碼。還有4，5個小時就要起床準備走出這個牢籠，真是令人心煩。此時午夜天氣預報清晨天津有較強風雨，明日如何下樓出門往何處走都一無所知。習慣出行前做好籌劃的我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耐心去理會什麽健康碼了。睡了3個多小時後，第一次來到了走廊的的盡頭找到了電梯，走進電梯按下一樓按鈕，沒有反應，再按還是如此，按其他按鈕都無反應，隻是可以開門和關門。此時唯一可做的是去打電話。幸好出來時我一個小動作使房門不能鎖，我才有了返回房間打電話的機會。給我的答複是我聞所未聞"電梯要刷卡"。我立即跑回電梯，卡在哪裏？在哪裏刷？無奈又跑回房間打電話。等我搞清楚返回電梯時，電梯已經下去了。我迅速從步梯下樓，原來是工作人員上去把電梯開下去了。是我"老土"了？無論在中國還是美國這是本人第一次見識電梯刷卡。出門一看天還未亮，依舊是來時那昏暗的後門。此時風雨交加，幸好有一個工作人員前來幫忙將我們送出，來到光亮的街道。出租車司機的女兒在這個酒店上班，所以準時來到我們可能等車的地方。坐在車裏我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9月29日

來到機場，眼前景象令人吃。和蕭條的洛杉磯機場相，這裏如此熱鬧，和以往差不多。餐飲，購物全部開放，在洛杉磯機場幾乎所有餐飲和商店都是關閉的。辦乘機手續排了很長的隊，廣播不停的播放要求排隊者間隔一米，可是幾乎都是人擠人，習以為常了，隻是每個人都乖乖的戴好口罩，看不到任何一個人的真麵目。終於來到了櫃台前。一出示護照問題就來了，"健康碼" 哦，我馬上反應過來，趕緊把“解除隔離證明”和“核酸檢測陰性證明”交給她，她看看我，“你沒有智能手機?” 我趕緊點頭。在這人人都靠手機生存的畸形時代，唯一可能例外的就是我們這些離死亡已經不遠的老人，可以裝糊塗僥幸可以混過。她立即拿起手機對所有文件和護照拍照然後通知安檢，登機口。至此我以為已經沒有紅色健康碼的問題了，就這樣順利的登機。可是一上飛機空姐馬上找到我們要求填寫一個表格。

國內航班上的空姐和以往一樣，隻是多了口罩，餐飲服務已經全部恢複。兩次咖啡+豐盛熱餐+環球時報還真不錯。回想在登機口每個人都必須掃碼通過才能登機，我慶幸躲過了那令人討厭的綠碼。3個小時的飛行安全到達了貴陽，此時心情已經像往回那樣平靜了，總算到家了。飛機停穩，著急的乘客總會站起來取下行李準備下飛機。此時機艙廣播突然響起，要求所有乘客坐在座位上，現在必須讓兩位乘客先下機否則全部人都不能下機。兩位男性乘務員走到我們麵前請我們拿好行李先下飛機，我驚呆了，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走向艙門。一出艙門兩位身穿防護服的人馬上走向前來核實姓名然後打開廊橋旁的一扇小門要求我們從這裏下樓梯。我拒絕了，問她們我們為什麽不能走廊橋？我們要到出口取行李。可是她們堅決要求我們聽從安排，因為要對我們進行審查，工作人員會幫我們取行李。此時已無路可逃隻好跟著來到地麵，一輛機場擺渡車早已等在那裏，我們被帶進一個隔離帶，幾個防疫人員在等著要求交出所有證件和證明，然後就是各種詢問和登記重點是家庭住址並且要在承諾到居委會報到的法律文書上簽字。最後還要掃一個碼核實入境後的所有行蹤。好了，可以了，休息一下等待行李送來就可以離開了。我坐在椅子上，真是想不明白，這是什麽‘’遊戲‘’ ？輾轉16天來到了我家樓下，樓梯間門卡過時了需要去物管升級，門邊又多了一個裝置《歡迎刷臉開門》。不就是回個家嗎？真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