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晴天

安娜晴天 名博

又回北京 (2)

安娜晴天 (2018-01-22 05:41:44) 評論 (4)

 




這個題目下筆很難,事情過去了一個多月。內心感受很多,也不知怎樣表達出來,前些天無意間看到家壇的討論,關於父母對孩子們的不同對待和遺產,仿佛是寫給我一般。

好,繼續陳述, 隻有陳述,才能最後有個決定吧。

生日的第二天一早,下大雪,我起得很早,想看一下路況,就看到妹妹發的微信,媽媽走了。
我一時間愣了。立即告訴安娜,也和妹妹通話,我說讓她辦事,我立即回國。

我一直有簽證,安娜沒辦簽證,如果要等她的話,我不能馬上訂票和出票,這時候,再跑一趟慕尼黑領事館,也不知道是否能當天批下來, 我已經承受不了,這時候,隻能犧牲安娜的利益,為了我立即能回國,也為了不能讓妹妹等我。所有的事情都是飛速在安排,我迅速推掉了所有公事和私人安排,把工作和安娜安排好,然後就是出機票,去買禮物和壽衣。

我為了後麵的安排靈活一下, 沒有網上購票,而是選擇一個在德國的中國旅行社買票,結果付款時,我的信用卡有問題,隻能讓上海的表弟為我先微信支付, 我才知道妹妹沒有通知上海的舅舅一家。
在上班的時候,還和妹妹聯係,她說起遺囑和房產的事情(第二個電話就這樣,而我當時沒有意識,事後才想起)我說,我不會為難她,一切按老人的意思辦。

就這樣,安排好一切最基本的事宜,我就出發了。省略很多字,安娜一直不同意,她一定要跟我走,這次爭執很激烈,我把勸說的任務交給奶奶和她的教母,因為我精疲力盡了,安娜的簽證我想都不想了。

上海的表弟問我,你媽是怎麽走的? 這時候我才發現, 我都沒有問細節。妹妹還是沒有通知媽媽的弟弟(我舅舅)和妹妹們。我覺得不正常,但是尊重她的選擇。心想,當我在阿斯特丹轉機,飛往中國的時候,這就是我的底線,她不再通知,我就通知表弟了。飛機剛在阿姆斯特丹降落,表弟告訴我,妹妹通知他爸了。我母親是肝癌去世的,九月底查出來的。我馬上讓他多注意他父親,我舅舅的健康狀態,舅舅正好重感冒。九月底,舅舅和舅媽正在我德國的家, 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所以沒有通知我們大家吧。後來舅舅他們回國, 不也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她們也可以告訴我一聲,我起碼可以準備最基本的東西,比如簽證。
表弟那句話很安慰我,說他已經訂好機票,我們基本同時在北京機場降落。

那幾天不知道是怎麽過的,人非常鎮定,現在回首,好像看別人演電影一般。

飛機在北京機場降落,前妹夫來接我,雖然舅舅一家和我都是在同一航站樓,幾乎同一時間到達,妹妹還是派不同的人來救我們,後來幾天也發覺,她不願我和舅舅一家私下多接觸。後麵幾次她的特意幹預讓我感到不舒服的感覺。

前妹夫人很直, 我坐在他開的車裏,什麽都不用問,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他對我沒有設防,我就是他姐的樣子。我母親九月底知道症狀,十月中舅舅一家回國,我甚至十月底去了一趟巴黎, 有一次在微信甚至推測母親生病,她們說,沒事,吃中藥補一補。前妹夫說,我妹妹不想工作了,她女兒在日本讀書,現在要上大學了,她也想去日本,買塊地。

十二月初的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從機場來到八寶山, 見到了妹妹和從日本回來的侄女,從上海匆匆飛來的舅舅舅媽和表弟,還有我父親在北京的親戚們。

就這樣,大家一起瞻仰遺容,和母親最後告別。

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是半年前的六月, 她有些消瘦,但人很精神,這一年我們見了兩次。 本來要帶安娜回國,後來因為舅舅一家要來,就推到明年, 我自己一般一年回國兩三次,安娜很長時間沒見阿婆了。


這一切我都在經曆,仿佛自己不是自己一般,仿佛在看別人家的故事。

母親從父親十六年前突然去世後,就一直萎靡不振,仿佛沒了魂一般。最近這幾年她信佛,每天十幾個小時念佛,而且和自己的大學同學微信聯係,會麵,精神狀態好了許多。她四十多歲就不工作了,我父親對她很好,後來父親雖然早逝,但我家經濟情況好,北京的大房子複式二百多平方米,妹妹又被照顧進了父親原來的政府機構,經濟方麵狀況正常。我們姐妹的工作都比較好,母親沒有什麽擔憂。妹妹雖然婚後搬出去一年,但是生了孩子後吃不了苦,就又搬回來住,反正家裏房子很大,我母親不工作,給她帶孩子,父母都幫助她。

安娜出生後,我這邊的婚姻出了狀況,我父親還說,過不下來了,就回國吧。我當然是自己撐了下來,雖然辛苦,還是生活恢複常態。那時候,我們姐妹的婚姻都出現狀況,我父親出差時突然離世。我母親說過,安娜是禍星,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走了。雖然話不好聽,但是我能理解她,沒有麻煩過她任何事情。

母親和妹妹,我的侄女一起生活,把侄女帶大。妹妹之後雖然還有另外一段感情關係。但還是以結束告終。我侄女大了,就住校,這兩年在日本讀高中,要上大學了。

雖然帶著安娜在北京探過親,最後一次是安娜四歲的時候,那次很不愉快,我們住母親和妹妹的家,舅舅和舅媽來看我們,我侄女一直欺負安娜,我母親和妹妹都不管。舅舅和舅媽看得不開心,有一天我妹妹罵人很厲害,舅舅和舅媽當天就離開北京了,我和安娜當天搬到飯店住,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住過那個二百二十平米的家。舅舅和舅媽也再沒有到過北京,但是和我母親很客氣,我舅舅幫過我家很多事情,尤其我父親走了後。

安娜九歲的時候, 我們回到中國西安一年,每次去北京,我們都是住在飯店裏,說實話,我不願孩子被人打,被人欺負。 我那些少年的回憶就可以了,但我有權利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再被人虐待和欺負。

這次從八寶山回來後, 我陪舅舅和舅媽去他們的飯店,然後回到北京的家,一回到母親的家,妹妹就給我看遺囑。遺囑的日期是十一月中,我想,寫遺囑有時間,但卻一直不告訴我她生病的事情。

寫這篇文章不是為了算賬,而是理清我的思路,讓我的心好受一點。十個手指伸出來不一般長,父母親寵愛某個孩子多一點,也是應該的。最不清楚的是我自己, 這麽多年,還是為了被承認,希望得到一些愛,是我自己有些不清楚了。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不需要任何理由。

這些年我其實生活工作都挺好的,日子過得也很開心,非常平衡的日子。隻是母親走了,突然意識到,自己雖然心理調節很好,但是,我畢竟是人,需要父母的愛和承認,她的離世,這種內心最原始的悲傷帶有很多色彩,不僅僅是親人離世的色彩,更難過的是, 這輩子沒有機會解釋了。 其實人類也是動物,內心最原始的感情,不需要掩飾, 分析了,理解了,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