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荷槍實彈的警察蜀黍狹路相逢

我們的小店坐落在一條車水馬龍的街角上。

因為繁忙，門前人行道的交叉路口，也成了無家可歸的青壯年們流連忘返，伸手要錢的重要據點。

他們要錢的牌子，基本都是一種措辭：“Homeless，Hungary, Anything will help。 God Bless。”停在紅燈前等車的司機，不時會有人將錢放在他們手裏。有時也會出現十分有創意的牌子：“東西被偷，需要路費。”或者，“正在籌集上職業學校的學費。”但他們三凡五次的用這招騙人，慢慢的被識破，也就不靈光了。隻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有時會看到兩人一夥，一個人負責舉著牌子要錢，另一個躺在狗的身邊借著微風在樹蔭下睡大覺，旁邊放個不知從哪家超市順手牽羊推來的購物車，裝著他們五花八門的豐富家當。

不勞而獲，從天上接餡兒餅接錢，是這些人的終極目標。

除了生病，或遭遇意外變故的個別情況，這些人中的大部分，是自願選擇這種不用為家庭，房子，車子，保險，萬萬稅而操心勞力的生活。更不用擔心受老板的洋氣，或心焦生意的起起落落。

隻要臉皮夠厚，成功甩掉羞恥心，敢於伸手，總會有所收獲。

門前方便顧客的三個垃圾桶，每天大約會被他們不同的批次翻騰好幾次。偶爾會遇到那種“我窮我牛掰”的主兒，將垃圾桶底朝天翻一地，把瓶中的飲料大咧咧的倒在水泥地上，將能賣錢的收到他的百寶袋中，剩下的給你“老子不爽”的一扔，留下狼藉一片，揚長而去。

有一次被我火眼金睛的逮個正著，看他正在如法炮製，我衝出店門，向他斷喝一聲：“停。”他那不到三十歲的臉上一臉驚愕：“what???”

我上前將他手裏正要倒在水泥地上的飲料瓶抓過來，命令道：“follow me，” 將飲料倒到旁邊兩尺遠的草坪上，指示他，將所有帶飲料的瓶子拿過來，在草地上倒幹淨，然後幫他一個一個踩扁。心說：“去你大爺的，從此給我滾遠點兒。”但嘴上還是：“把垃圾收拾好，下次不照著姑奶奶教你的來做，你永遠不要再來。”

今天，比較特別。隔著窗戶突然看到一大一小兩輛警車，急促的停在了我們店的草地旁邊。4位荷槍實彈的警察蜀黍（Sheriff，）從車裏魚貫而出，衝著兩個正舉牌要錢的青年徑直走去。

這倆哥們兒剛剛還在店裏買了水飲料和香煙。除了戳在人行道上有礙市容影響交通，加上付賬的十塊錢全是一分五分的鋼鏰兒，數起來有些麻煩以外，他們還算有禮，沒有要找麻煩的跡象。

為了樹立和維護我們商店周圍的整潔幹淨及安全的形象，一開始，幫主還苦口婆心的勸說這些站街要錢的壯漢們離開。

“哥們兒，哪涼快，就奔哪吧？好伐？” 但今天走了，明天又回來報到。

對於那些將草地當成他家後院，或給顧客造成困擾的屢教不改之徒，我們也打電話叫過警察。但警察前腳走，他們後腳又回來。或是舊的走了，這地角剛清淨兩天，後來者又看上了這塊風水寶地。與他們周旋的嘴皮磨破疲於應付，終於讓我們見怪不怪，而熟視無睹了。

加州的警察顯然不如我們國內的城管厲害。

4名警察將他倆聚在草地邊上，極富耐心的開始了將近一小時的國際國內形勢的訓話（我掐指猜的）。

這倆哥們兒牽著一條溫順的黑狗，一人拖一大背包，齊刷刷規規矩矩的坐在草地邊上的水泥牙子上，貌似認真仔細的傾聽警察蜀黍的仔細盤問和教誨。

猛一抬頭，隻覺心頭咯噔一沉。

冷不防，一個胖胖的全副武裝的警察蜀黍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我的麵前。我雖然沒做什麽虧心事，但與荷槍實彈的警察近距離接觸，還是有點心悸。

看著腰間披掛的這些真家夥，右有歪把子手槍，左有警棍。電擊槍，匕首，辣椒噴霧器，手電筒，手銬一字排開圍在腰間。肩膀上斜跨的無線電，預示著瞬間招來大批幫手。誰敢亂說亂動，一定會被警察蜀黍一擁而上踏上“一萬隻腳”而後快。心裏不禁像是井裏打水的鐵桶，七七八八上上下下。

媽呀。

我強裝鎮靜，試圖掩蓋內心的空虛，迎麵等著警察蜀黍的審訊（哎，好像越說我自己越像犯罪分子了）。

警察蜀黍未語先笑。

“他倆是你的顧客嗎？”

我不置可否。啥意思啊？是我們的顧客，就能長期霸在我們門前不走嗎？

我答非所問：“能不能讓他們離開這裏啊？Officer？”

警察雙手一攤，“我們也沒轍。除非你在這份表格上簽字畫押，我們才有權利讓他們永遠離開這裏。並且，一旦他們雙腳再踏上這塊地皮，我們就有權逮捕他們。”

我了個去！

我一聽要逮捕他們，心下一驚。然後一喜。

我居然還有這能量，可以勞動警察蜀黍逮捕他們？

我偷偷的興奮了兩秒鍾。

對警察蜀黍說：“能不能讓他們離開，但同時也允許他們回來買東西啊？”

警察蜀黍嗬嗬兩聲，正色道：“二者隻能選其一。”

“要麽我們放他倆走，在這裏隨意出入，你好賺他們的錢；要麽你簽字，他們永遠消失。”言下之意，你怎麽這麽貪心，魚和熊掌都想要。

其實我心裏想問的是，警察蜀黍讓他們永遠消失，應該不會將他倆剁了拋屍荒野吧？

但出於氣短，沒敢問這個原則問題。

經過10秒鍾的思想鬥爭，我義正詞嚴的向警察蜀黍宣布，

“我放棄簽字的選擇。”

胖胖的警察蜀黍聽了就撤退了。

我剛想鬆口氣，高個子警察蜀黍又急匆匆闖進來。

從冷藏箱裏拿出最大的一瓶水，又拿了一小包頭疼藥，結賬付錢。

看來這一小時的管教工作可不是吃幹飯，累的警察蜀黍口幹舌燥，外加被氣得頭疼了吧？

“Officer， 他倆走了嗎？”

“終於走了。哎，麻煩製造者（trouble maker)。”

但想想又覺不妥，補充到，“雖然他們沒有製造特別的麻煩，沒偷沒搶。”

“Anyway，如果他們找你麻煩，記著給我們打電話。Bye。”

告別警察蜀黍，我心裏從驚愕，感激，到內心湧出陣陣暖流。

真想大喊一聲，別惹我！有警察蜀黍給我撐腰，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