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婆媳（2）

我爺爺這個人是個很正統的老革命，為人比較正直，人也大氣，就是普通山東男人的性格。當初蜜瓜老爸老媽結婚他反對過，但是他們結婚之後，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蜜瓜老媽說過，後來她在山東的時候想買台縫紉機，山東買不到那個上海的牌子，托我爺爺在上海買，他老人家買了，因為是私事，居然不驚動麻煩司機（他認為車是公家的，不能用來辦私事），自己騎三輪車從虹口區把縫紉機拉到閘北區的火車站去托運。

錢也沒要，說是送給蜜瓜老媽了，因為當初他們結婚他們沒送禮。

蜜瓜爺爺和奶奶是父母給定的親，蜜瓜奶奶大蜜瓜爺爺三歲。兩家的長輩都在關外做生意——蜜瓜老家是個膠東丘陵地區，滿山遍野的石頭，在農業社會，地主也不過是有幾畝地，家裏有些餘糧，逢年過節能吃頓白麵罷了。

爺爺家大約就是這樣的“地主”，因為抗日參加共產黨的。奶奶家算是有點門第的，當然規矩也更大些。

蜜瓜爸爸媽媽結婚後，奶奶的規矩都出來了。

奶奶一輩子生了七個孩子，五男兩女。蜜瓜大姑媽比蜜瓜老爸大，從小寄養在上海外婆家，蜜瓜老爸和二叔跟在奶奶身邊，解放後又生了小姑姑，三叔，四叔和小叔叔。

蜜瓜爺爺這一生最被部下和子女敬佩的是他當年富貴沒有易妻。當時很多人休了鄉下沒有“愛情”沒有文化的老婆，跟城市有文化有情緒的年輕女人結了婚，但是爺爺還是把奶奶兒子們接過來，組成一個完整的家。

不知道是基因的關係還是家教的關係，蜜瓜家族的男人在這方麵都沒有任何緋聞，都非常老實。

據說奶奶剛解放的時候是有工作的。後來孩子生多了，請了兩個保姆，一個做飯，一個帶孩子，慢慢地發現保姆偷東西，奶奶辭了職回家專職帶孩子操持家務。

一家九口靠爺爺一個人的工資生活。後來大姑媽工作，蜜瓜老爸到南京上學，配給製，爺爺變成養七口。

好像有一陣蜜瓜奶奶的爸爸也住在一起，經濟之緊張可見一斑。爺爺收入高，但是吃飯的人更多，奶奶不得不精打細算地過日子，衣服是弟弟妹妹揀哥哥姐姐的，家裏好吃的要留給爺爺這個唯一的養家人。

蜜瓜老媽到上海探親，自然住在爺爺奶奶家。早上起得稍稍晚了，奶奶的冷言冷語甩了過來：“現在的媳婦真舒服。我們那個時候做媳婦，哪有媳婦起得比婆婆晚的？”

一來蜜瓜老媽住在奶奶家，是寄人籬下；二來蜜瓜老媽也是山東人，從小的家教是不能跟長輩頂嘴，聽奶奶這麽說，隻能跟蜜瓜老爸說：“你早上警醒點，咱媽一起床我要是還沒醒你趕緊叫我。”

蜜瓜老爸心寬且粗：“你多睡會兒好了！”

多睡會兒？開什麽玩笑！你是兒子睡到幾點都是天經地義，我是媳婦能一樣嗎？你起來吃完飯拍拍屁股上班去了，我跟婆婆一天還不給她說死？！

蜜瓜老媽隻好自己睡得警醒些，在蜜瓜奶奶還沒起床前先起床去廚房捅開爐子給一家人燒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