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惡意和最好的善意

艾麗思筆記 (2008-05-31 10:36:12) 評論 (15)

上帝說,“你們不要論斷人,免得你們被論斷。因為你們怎樣論斷人,也必怎樣被論斷。”

佛說過類似的話嗎,我不知道。不過史上最強聖人孔子他老人家曾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揣測聖人之心,已是源遠流長的傳統,恰如琢磨神的本意,也已汗牛充棟。單從字麵意思來看,好像也解釋得頗靠譜。 

上帝他老人家對人還真是不錯,告誡咱們說話做事要有擔當,出來混就一定要還的,你怎麽對別人,別人也會同樣對你,所以還是小心管住自己的嘴比較保險。 

從這個解讀看,不輕易論斷人,絕對是一個自我保護措施。 

但上帝還有另一層意思,除了他老人家,誰有資格去審判別人呢?有誰如他一般完美智慧,可以毫不臉紅地指責別人呢。 

基於這點,可以看出人不應該妄自尊大,以為自己必定比別人更好。 

可是啊,就怕“可是”二字。

世間誰人不說人? 

為了緩解這個本性上的矛盾,孔子他老人家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論斷是可以論斷,但一定要顧忌別人的承受力,你自己受不了的話,不願意接受的話,那就最好不要對別人說。 

此種做法,往低了說,是為人修養,往高了說,哈哈,就是道德了。 

道德這東西也倒了黴了,高低不就。 

強調它吧,弄不好就被罵為偽道德,這個最搞笑,因為凡偽道德者,與道德何幹?例如若我買了一塊假的翡翠,難道還稱它為翡翠? 

貶低它吧,更多的人不幹了。好家夥,清平日月,朗朗乾坤,竟然敢對道德不屑? 

道德左右為難,於是,自稱左派右派的,都把它當作小李飛刀,各自追求見血封喉的意境。自稱中間派的,把它熬成迷魂湯,遇上誰就立馬灌一碗,暈了一個算一個。 

說起來呢,我最討厭把人分派別。表麵上是根據人家的立場來劃分各自的地盤,實際上不過是告訴自己,誰誰是跟我一頭的,支持我的,誰誰則是跟我不一心的,反對我的。 

茅盾當年提及魯迅時,說他“老實不客氣地剝脫我們男男女女,同時他也老實不客氣地剝脫自己”,這話說得比較實在,因為是真的。 

魯迅自己也承認,“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貌似大家對於他的說法也基本能接受,我想一來是魯迅已然作古,再者他的一世為人大家都看到了,他實在是有資格如此說的人。 

想說類似言語的人,還是先掂掂自己的斤兩,自我衡量一下是否說得出口。

再說了,魯迅可以“不憚……”,你怕不怕?你怕不怕被說是居心不良?你怕不怕被說是不厚道? 

人絕非不可判斷,人類就是靠著自省和相助才走到了今天。

善意和惡意,也絕非表麵涵義,正如道德和偽道德不可混為一談。

以道德來警世,不是不應該,反而已經是太難得了。但動輒把別人的勸誡都當成偽道德的高帽,豈非自愚和愚人。 

道德沒有高低之分,卻有真假之別。假的,根本不屬於道德範疇,而真的,任是誰不讓你說,你也該說。 

讚同你的,未見得是真心朋友,有時隻是借著讚同你來反擊別人。反對你的,更不一定是敵人,有時忠言逆耳。 

“做我的朋友,那就支持我吧。” 

誰跟你如是說,你越要問幾個為什麽。 

至於惡意和善意,可憐啊,人是可以高度矯飾的動物了,隻怕自己跟自己也說不清,也隻好捫心自問,過得去,就放自己一馬,過不去,你自己看著辦。 

譚嗣同有一首詩,寫得好。 

曾經滄海,又來沙漠,四千裏外關河。骨相空談,腸輪自轉,回頭十八年過。春夢醒來波,對春帆細雨,獨自吟哦。唯有瓶花,數枝相伴不須多。

寒江才脫魚蓑,剩風塵麵貌,自看如何?鏡不因人,形還問影,豈緣酒後顏酡。拔劍欲高歌,有幾根俠骨,禁得揉搓?忽說此人是我,睜眼細瞧科。 

最後兩句,驚動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