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人生

人活在這世上，就是一折騰。國內悠閑的日子過膩味了，輾轉到異國他鄉從零打拚。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穩定的家業，革命的終級目標眼看著實現了，這冷不丁的，新長征路上又有了新問題：海歸不？二奶不？夫妻散夥不？真是：不折騰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從樂觀的角度來評述：能折騰的，說明其荷爾蒙水平還高於地平線。

周圍的朋友這樣繼續折騰的還不老少，大有將折騰進行到底的架式。想著自己也算是一個好折騰的女中豪傑。隻是折騰到了某一天，突有頓悟，遂決定金盆洗手，從此安做順民。

話說初為人母，喜不自禁。和在國內產房鬼哭狼嚎的我截然相反，小女仿佛是有備而來，踮著芭蕾的腳尖步，靜悄悄地滑行到這個人世了。自在地打了幾個小噴嚏，算是向醫生和助產士稟報：肺葉已開，不用勞駕她們和她的腳底心過不去了。三歲就會背一整本兒童唐詩，講幾十個成語故事。長得又俏又可愛，不用我費啥心，就讓我享盡了一個母親的驕傲。

這一驕傲，就想著再折騰。與在國外產房裏，被安普丟羅麻醉得安靜無聲的我唱反調，小兒哭聲繚亮地被我們給折騰出來了。剛開始，還陶醉在親友們的祝福聲中，一遍一遍地在心裏寫那個“好”字。沒過多久，就感到這“好”字好像並不是那麽好寫的。到了兩孩都進了學堂，更覺得我家這“好”字寫得，正如他倆的筆跡：“女”字傍娟秀清麗，人見人愛；這“子”字傍歪斜扭屈，急需整治。

每次去家長會，女兒處老師笑靨如花，美言如潮，好多projects都被收留成教育下一級學生的優秀範文，我除了得意得滿臉榮光之外，啥都不用忙乎。沒小兒時，還以為這隻是美國老師鼓勵所有孩子的作法。到了小兒也有家長會時，發現世界變天了，老師拉長著臉，逮著我，把這會開成了述苦會了。上課搗蛋，下課扯蛋。傷了別人家孩子的心或皮肉，我得拉著小兒一起去賠理道歉，懇請原諒； 壞了學校的桌椅，我得賠錢，並美其名曰：認捐。小兒老師的碰頭會，每次都能把我整得灰頭土腦，得個地逢就想鑽。那時刻是真正體會到，這折騰的結果，其實有非常大的不可預測性。這一兒一女，絕對都是老公和我一起折騰的產物，這基因整合得，卻讓我們是又哭又笑，成就了我們後半生的悲喜人生。 

沒孩子的時候，是春風佛麵的日子；有了孩子後，就變成了水深火熱的日子。一兒一女，就似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剛在海水裏暢遊，陶醉在母性的柔情裏時，那一半火焰就不甘寂寞地像加州的野火，點著個山頭就給你燒，燒得你心急火燎，燒得你口幹舌燥，火上眉毛。每天有盼望，盼望分享女兒的好成績，好消息；每天也有祈禱，祈禱進門小兒的第一聲問候，不是那讓人心跳的選擇題：Mom, good news, or bad news? 知道那小子又在瞎扯點前者，來遮羞那肯定是沒法蒙混過關的，後麵那破事了。

幾年一直努力地“修理”那“子”字，讓他站直嘍，別趴下。好不容易把小兒這把野火控製在一定範圍內了，好友又在邊上吹起了風：要有三個多好啊。他們之間的關係會更錯綜複雜，高潮跌起，搞不定你還可以寫一部像“三國演義”一樣的章回小說而流芳百世呢。趁還能生養，何不再折騰一把？！

哈哈，多謝老友，見本座已是日薄西山，口下留情，隻點到三國，沒提五代十國那一喳。 隻是今世的我，絕然不敢再幻想自個如何折騰了，我已被自己折騰的產物給折騰得，隻有喘氣求饒的份了。

發表於“星島日報”2007年11月9日

作者：海棠花飛 (http://blog.wenxuecity.com/myindex.php?blogID=26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