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時候

無聊.

忙了一整天, 想回家了卻走不動, 坐在校園的一個長凳上. 路對麵是法律係的樓, 灰蒙蒙的一點兒都不起眼, 也真是的, 這所大學竟然沒有一棟漂亮的房子, 唯一猛一看讓人有點兒印象的是學生食堂, 因為它有個怪模怪樣的屋簷. 我以前上課的文科樓, 新生多半覺得象個迷你的迷宮, 尤其是它的地下一層, 繞來繞去, 我每次走過幾乎都會碰上同學問我, "哎, ***教室在哪裏啊? 找了半天了!" 那時有個同學更絕, 本來隻有一個小時的課, 他居然花了半個小時來找教室, 滿頭大汗的.

現在, 我對這些已經是爛熟於心, 別說是在校園裏了, 走在大街上, 也會有德國人向我問路, 讓我想起自己當年一頭霧水東問西問的傻樣來.說起來也真逗, 我如果在國內啊, 怎麽也不會向個外國人問路.

這會兒, 對麵的台階上坐滿了下課和準備上課的同學, 他們盡情享受著一天中最後的陽光, 大聲地談笑. 旁邊有幾株大樹, 青綠的葉子已經很濃密了, 等到夏天來了會開滿白色的小花, 一團一團的, 我想不起這花的名字來, 但記得它們可以吃, 挺甜的味道.

帶著的一瓶水喝光了, 我舔舔嘴唇, 覺出一絲清涼, 這個新唇膏是一個女朋友的禮物, 遠隔重洋的一份驚喜. 看看表, 她應該剛剛開始工作吧.

時差是個奇怪的東西, 我討厭它, 不僅因為我經常算不準, 更糟糕的是它不斷在提醒我什麽是遙遠的距離.

還有誰的黑夜是我的白天?

另一個女朋友說她終於忙起來了, 忙得覺出從未有過的累, 她笑說也許是以前太清閑的緣故吧, 重新把大腦神經和全身肌肉都調動起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我累的時候會覺得無聊, 就象我不舒服的時候會想把頭發都剪掉. 我還會懷疑這一切都也許無意義, 做事也隻為了不得不做, 就象活著大概也就是不得不活.

人的思維習慣是為自己的一切尋找理由和借口, 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更心安理得. 可是我討厭所有被粉飾的東西, 磨難也好, 痛苦也好, 都是紮紮實實的, 再掩飾也不過是心理安慰而已.

有些老生常談簡直有些豈有此理, 卻還在四處傳揚, 被感動著被歎息著, 誰蒙誰啊?

比如"享受孤獨", 有時我真的想打那些如此高調的人一個巴掌, 不為別的, 就想讓他們知道一下什麽是疼, 什麽是疼得說不出口. 這些人所說的"孤獨", 多半是變相的"寂寞", 也就是"一個人", 究竟有多少人真的在"享受"他們的"孤獨"? 真的這麽"享受", 為什麽還要塗脂抹粉地端出來給大家參看?

孤獨就是孤獨, 它是人生的一種原生狀態, 雖然人是群居的動物, 但心靈的一種孤寂感屬於每一個人, 唯一的區別是有的人知道這個, 有的人茫然無知.孤獨從來都不好玩, 也從來不是讓人玩味的東西, 它的痛是真實的. 據說大部分的心理問題都跟"孤獨"有關, 真正的孤獨是一種被壓抑被隔離的過程, 你意識到原來隻有自己, 你和別人離得很遠. 藝術家傾向於描述孤獨的樣子, 哲學家願意找出孤獨的緣由, 我們呢, 如果自欺, 那就繼續享受吧, 如果誠實一點兒, 至少還能體會, 記住它的來和去, 如果不能解脫的話.

這兩天的話題中心是美國的校園槍案, 那天一打開電視看見報道, 我馬上想到前幾年發生在德國ERFURT的校園慘案, 也是學生, 極度孤僻的孩子, 暴力傾向, 也是媒體的轟炸報道, 挖掘出的某些真相, 整個社會都在問為什麽. 不同之處是德國人更多談論的是心理問題和教育問題, 美國那邊更複雜, 似乎牽扯到了方方麵麵.

就在同一天, 國內也是發生慘案, 鐵嶺特殊鋼廠事故, 活活燙死了三十二個人. 類似的事情, 曾經發生過多少, 以後還會發生多少? 還記著去年我回國的時候乘出租車, 的哥在聊天時說了一句話, "中國人, 命不值錢哪!"

於是我又開始懷疑, 人也許就是需要些謊言才能過日子, 找不到出路的時候, 看不見希望的時候麻痹一下自己, 也算有情可原嗎?

對了, 我忽然很佩服瓊瑤了, 尤其她寫的那些愛情悲劇, 居然可以把撕心裂肺的痛都寫得那麽唯美, 讓多少人沉溺其中玩味不已, 這種功夫要是擱在武俠世界裏, 依我看, 是比什麽九陰真經, 化功大法都厲害啊. 誰說瓊瑤阿姨過時了, 隨便打開一個網頁, 尤其是那些以感情為主題的, 有幾篇沒有她的神韻遺香呢, 恐怕還更發揚光大了也未可知.

生活往往是粗糙的, 傷人至深的千瘡百孔, 它的每一分美, 都有它的代價.

無聊的時候, 我覺得悶, 於是寫了這些話.



這張照片是憨豆在雲南拍的, 今天又看看, 心裏忽然感觸很多, 走在這樣光溜溜的路上, 就不那麽無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