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飄零

落花飄零 名博

code

落花飄零 (2006-10-15 10:34:33) 評論 (11)

在美國醫療中,有一個環節是我在國內行醫時候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就是code status。

每個病人在住院以後,都會有一份詳細地關於緊急搶救,維持生命機器的信息,病人和家屬根據自己的人生觀念,宗教信仰,健康狀況,選擇code status,大多數是full code,就是要全力搶救的,就算要用機器維持呼吸也要繼續。第二類是chemical code,就是隻用藥物,不氣管插管,不電擊,不做任何損傷性的操作。第三類是 no code,就是生命垂危的時候,不做任何搶救,隻維持鎮靜止痛治療。

對我個人而言,如果治療隻是增加痛苦,而不是希望,那我覺得這樣的治療就是沒有意義的,對病人而言添加了不必要的折磨,對醫療隊伍來說,是浪費資源。也許我這樣說很冷酷。

J女士在ICU已經很長時間了,400多磅,終末期腎病,心力衰竭,糖尿病,脊柱膿腫,全身癱瘓,靠機器維持呼吸。沒有人來看她,她的母親是醫療決定人,每次打電話聯係,總是FULL CODE,雖然她從來不來看她。因為是FULL CODE,J女士身上插滿了各種導管,房間24小時燈火通明,透析機呼吸機聲音此起彼伏,她的生命可以說,痛苦地被機器運行著。

昨天晚上我on call,護士page我說,J女士血壓在往下掉,升壓藥已經到了最大量,血壓還是在50-60徘徊。護士說,要不要做動脈留置導管,那樣監測血壓更準確。我說病人的診斷都很明確了,能用的藥物已經都在用了,即使做了動脈留置導管,也不會改變現在的治療,為什麽要增加病人的痛苦。護士對我的決定很懷疑,認為我不積極治療病人,把責任壓在她的身上。我說這個不是責任的問題,是我們必須意識到,有時候醫療也有一個極限,沒有目的地盲目治療和損傷性操作,對病人其實是殘忍的。

但是護士覺得我這個intern很沒有責任感,堅持讓我page on call ICU attending,那個時候是早上三點半,我打電話到attending家裏,把這件事情跟他說了,他說you are absolutely right,我把電話給那個護士,然後起身離開了。那個護士再沒有page我。後來我不斷地在電腦上check J女士的血壓和其他指標,沒有惡化,也沒有好轉,一直到我離開醫院。

早上8點多的時候,突然medical alert,(就是醫院某處有病人發生緊急情況,on call的醫生需要立即趕去搶救),在心髒科病房,一個老年男病人突然停止呼吸,我們準備插管的時候,護士衝進來說,病人早上剛剛簽了chemical code,不能插管,不能電擊,我們隻能用藥,幸運的是,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逐漸恢複了。

他的妻子趕來以後,我的住院醫生再次跟她確認了code status,妻子留著淚說,他希望有尊嚴地活著,有尊嚴地死去,我認為他是對的。我們走進房間,她在丈夫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叫著他的名字,他慢慢醒過來,朝我們笑笑,然後對他妻子說,你去哪裏拉,我看不見你,一著急,就暈過去了。

作為醫護工作者,我們不是從天堂飛下來的天使,拯救每一個需要拯救的生命,我們隻是一個平凡的職擔?米約貉У降鬧?度グ鎦?頤悄芄話鎦?娜耍?匾?氖僑鮮兜階約旱募?蓿?鯰幸庖宓氖慮欏5?竊誶П渫蚧?囊攪剖瀾紓?齙秸庖壞悖?翟諤?蚜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