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寧家有什麽糟心事,絕對少不了封涔。
寧初二就想不明白了,好歹祀風穀也是一挺體麵的深山老林,怎麽就養育出這麽事事都“到了去”的主兒。
說好的仙風道骨呢?說好的謫仙之姿呢?都隨著那兩條眉毛的逐漸變粗,隨風而逝了?
“您就不能少湊點熱鬧?”
她歪著頭看他,被他伸手搶了剩下的半盞茶喝。
“熱鬧也分誰家的。”
寧初二盯著他廣袖一掀,一飲而盡的倜儻,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她,連小獸在裏麵吐了一口口水的事了。
“但是我怎麽記得,你上個月便回了穀裏,怎麽這樣快就回來了?”
封涔說。
“這不是我弟弟遭難了麽,我這個當哥哥的自然得出頭。連十九以為把寧中秋送到白鷺書院就能打斷我們的感情,殊不知...”
他掏出一隻烏漆嘛黑,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玩應認真道。
“我們是有飛鴿傳書的。”
其實封大穀主養鴿子這件事,連十九早便知道了。
且之後,他用來傳信的飛鴿就也都變成了連十九的鴿子。
沒事的時候,連小爺還會在戶部寫了信給寧初二送回來。
大到煽情小情書,小到晚上吃什麽菜。
再無聊時,也會提筆學著中秋的字跡給封涔回個一兩封,讓他對‘他姐姐’死了這條心,隻是封涔自己一直不知道罷了。
說到底,這兩人的梁子,自認識那天起便結下了。
照連小爺的話說,要不是當初封涔一直在裏麵攪合著,初二還能早嫁給他幾年。
寧初二不知道寧中秋又從哪弄了隻鳥給封涔通風報信,左右這人是已經來了,再不去,便顯得自己不是孩子的親姐了。
再者,她也確實覺得張永的兒子過分了。
及至趕到薑家,看到躺在床上的薑父,以及抹著眼淚的薑芽,她真的覺得,自己來對了。
小姑娘也是個倔強脾氣,一看見寧中秋就伸著小手上來推,嘴裏嚷嚷著:你走,我不要看見。
鬧的寧中秋啪嗒一聲坐在地上,扔著腿又哭了好一陣子。
寧初二說:“我們帶了大夫來,你不讓我們進去,還怎麽給你爹看病?”
姑娘這才吸留著鼻涕住了聲。
不得不說,封穀主除卻插科打諢,各種風騷以外,醫術上真的很有一手。
便看幾隻銀針下去,薑父就緩了過來。
封涔開了幾樣方子,著人去連十九的藥房照著抓,賺盡了老好人的臉。
寧初二怔怔的看著,覺得這個東西也不笨,關鍵時候也知道什麽時候該敲誰的竹杠。
安頓了薑家父女,幾人便出來了。
應寧中秋的強烈要求,頭頂草帽,矗在張府附近張韻儒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寧初二說:“你這都是在哪學的?誰打個架還弄出這許多名堂。”
寧中秋便晃著小腦袋說。
“咱們這屬於私下恩怨,自然不能太過顯眼。先生說,大堰的將士打仗時都是這樣的。”
寧初二環顧四周不停對他們上下打量的人,默默在臉上覆了一層輕紗。
那說的是在野外吧?
在鬧市戴草帽的人,跟傻帽有什麽區別。
但是她也不想太過折辱了自己弟弟的智商,便也沒說什麽。
張韻儒回來的時候,身邊大大小小跟了十幾個人,挺胖的一張孩子臉,長得濃眉小眼,往遠了看,真瞅不清是睜著還是閉著。
要說這東西,近些天也有些犯著嘀咕。
覺得寧中秋肯定是要告狀的,他倒是不怕寧家如何,主要是怕他那個姐夫。
要說京城跟底下,上至官僚下至百姓,不知道連小爺的,那就不用在氏族子弟裏混了。
張韻儒雖說年紀還小,但也知道那位是個不好惹的小太歲。
四九城的公子哥,都要禮讓他三分。
也就沒敢跟張永說,自己做下的混帳事。
隻說自己下課後,想買條魚給他老人家吃,結果被魚販子給坑了,就著人將人和攤子都給砸了。擔心對方會報複,想在身邊多帶點隨從。
張永也沒覺得有什麽,慢悠悠的吧嗒兩口煙袋。
“怕那些東西做什麽?看不順眼,直接趕出京城不就是了。”
平頭百姓的賤命,有什麽好值錢的。
張韻儒也沒敢吭聲,隻說:“孫兒前些時日讀佛經,覺得心慈人善可積功德。孫兒想將這功德積到您身上,讓您越發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咱們張府是大家,遠不用跟些賤民一般見識的。”
話說的體體麵麵,張永自然是開心的。
還誇讚了張韻儒幾句。
殊不知他孫兒給他積的這份功德,若是被老天爺知道了,恐怕還要早死幾年。
寧初二看著幾人過來了,不由攥了攥拳頭。
那一個個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男人,一想到是如何欺負薑家人的,便沒來由的氣火。
奈何她除了會翻幾個跟鬥以外,也不會什麽了。
就催促封涔趕緊去揍他們!
剛想扯他的衣袖,就發現封大穀主已經一個縱身躍出去了。
過程自不必說,寧初二就看見幾個被扔來扔去的男人。
可巧趕上張永也這個時候從衙門回來,看到這樣的場景。
一麵咆哮著,一麵招呼身邊的近侍去幫忙。
寧中秋對初二說。
“二姐姐,你是大人,揍小孩是不對的。但是咱們也須得給張韻儒一點教訓。弟弟這裏有一個秘密武器,你丟過去,咱倆也不算白來。”
寧初二想著也是那麽回事。
便接過他遞過來的一隻小木盒。
“這裏麵是什麽?”
寧中秋沒有說話。
“…很厲害嗎?”
“….您丟了就知道了。”
寧初二將信將疑的打開,下一秒這盒子就被她拋了出去。
她早該想到的。
一個孩子能有什麽秘密武器?!
那分明就是一大坨臭氣熏天的狗屎。
她扯著自己弟弟的衣領說。
“你怎麽不自己扔?”
寧中秋捂著鼻子說。
“二姐姐,撿狗屎的時候,就已經用盡了我所有的勇氣了。”
而且萬一沒扔好,砸在自己身上可怎生是好。
寧初二倒是扔的遠,把一坨粘乎乎黃澄澄的狗屎,直接糊到了大喊:“給我將人抓起來的。”尚書大人張永的臉上,半點沒有浪費。
吃到幾口,姐弟兩不得而知,總之這人。
險些兩眼一番直接就這麽暈死過去。
張韻儒嚇傻了,打手呆滯了。
但這地界,到底離張府很近,沒多時,就有聞聲而來的家丁跑了過來。
場麵一時混亂不堪,姐弟兩默默躲在角落裏,誰都沒有想到封涔會被張府的人給抓了去。
要知道,吏部尚書的地盤,就算再如何,手底下也是要養些武林高手的。
封大穀主功夫不弱,又總喜歡擺漂亮姿勢。
發絲勾著嘴角時,本想衝寧初二得意一笑,正被對方一棒子瞧在腦後,就這麽暈過去了。
寧初二和中秋對視一眼,都有些蒙了。
寧中秋傻傻的對初二說:“封封…是被抓走了嗎?”
寧初二扔了兩人頭頂的草帽,抱著弟弟撒腿就跑。
封涔被抓進去了。
吏部的大牢裏,塞多少銀子都不肯讓探監。
寧初二在家轉悠的沒頭蒼蠅一樣,隻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夜幕降臨,刷拉刷拉被風吹動的枯葉在耳邊,鬧心的戳著她的心窩。
除卻封封吃霸王餐被逮到牢裏那次,也算是‘二進宮’了。
隻是上次是地方的小衙門,這次可是在京城。
說不擔心他被嚴刑拷打是假的。
她實是想找她們家那位幫忙的。
又覺得這過程著實丟人了些,又從賬房那兒拿了些銀子,開始疏通關係。
連小爺一連幾天下了衙門之後,也沒吃上幾頓好飯。
他指著麵前飄著幾顆小青菜的麵碗說。
“我白天晚上都挺賣力的,就給吃這個?”
寧初二也沒心思臉紅了,訕訕的笑著去後廚多加了個荷包蛋給她。
腦子裏還琢磨著,怎麽把封涔給撈出來。
一連幾天的陽春麵,吃的連小爺很是深思了一陣。
稍一打聽,就聽說了張府門口,張永吃了一嘴狗屎的淒慘事。
小爺很不開心。
多好。
這一個兩個的,有了麻煩都不找他。
就坐在衙門裏喝著茶水,等著寧初二撐不住過來找他。
果然沒過兩日,吏部就傳出有死囚要斬首的消息。
寧初二徹底慌了。
往常,寧二姑娘是從來不會踏足戶部的。
也不懂像一般的官家家眷一般,給丈夫送飯。
若說她沒那個心,確實冤枉。
實在是她這婚結的太過轟動,旁人看她就跟看什麽新鮮物似的。
要不是逼得無法,估計七老八十也來不了幾趟。
看門的小官不認識她,隻覺得這位夫人麵生的很,就問她。
“您找哪位大人?”
寧初二吸著鼻涕說。
“連大人。”
小官低頭看了眼她手裏的食盒就‘明白’了,伸手一指小倉房。
“東西放那兒就行了,咱們家大人已經有家眷了,您就別惦記了。”
徑自將她當成芳心未死的“桃花”了。
寧初二瞪著眼珠子說。
“我是他夫人。”
看到小官翻了個白眼。
“來這兒想見大人一麵的都是這麽說的,您還不算新鮮的,有的直接在臉上畫幾條褶子,愣說自己是我們大人的小姨。看您年紀也不大,又是少婦打扮,都嫁人了吧?這要是讓夫家知道。。。。”
寧初二直接推開他就往衙門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