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名門喜事(全本)

來源: shijian 2011-03-31 03:55:3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831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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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名門喜事(全本)shijian2011-03-31 03:54:43

第六章 晚 飯(一)

    “娘,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進了屋後,白文蘿無奈地任芸三娘又給她加了件厚厚的棉襖,使她看起來就像個小圓球一般。

    “什麽沒事,唇都凍成這樣了還沒事,你不是一直在屋裏嗎,還燒著炭,怎麽會凍著的?”

    “可能是剛剛那些衙門的人進來搜的時候,我在院子裏站了一會看著他們,凍了一點。”白文蘿扯了扯裏麵的衣袖,隨口說道。

    “既然出去怎麽不知道先加件衣服,你這萬一感冒了怎麽辦!不是讓娘著急嗎!”

    “我知道了娘,以後會注意的。”

    “唉——我一會給你熬點薑湯喝,你就陪著軒兒在屋裏待著吧,別出去了。”芸三娘歎了口氣,幫她整了整衣服,又摸了摸白文軒的腦袋說道:“你先跟姐姐說說話,娘把晚飯做好了就端進來。”

    白文軒乖乖地應了一聲,芸三娘又瞧了瞧天色,出去的時候又回頭說了一句:“要是覺得暗了就早點把油燈點起來吧。”

    “對了,娘,我那個房間的油燈那天打翻後就一直沒修呢,那個哥哥需要點燈嗎?”說到點燈,白文軒才想到他那房間的油燈自壞了後,因為最近用不上,所以就一直放在那。

    由於最近天冷了,芸三娘為了省點炭,便讓白文蘿晚上同她一塊睡。而白文軒的房間因為是背陰,比別的房間都要冷上幾分,所以就讓他搬到了白文蘿的房間去睡。

    聽到白文軒這麽一問後,白文蘿正想開口說不用了,那人估計也不需要,若是需要的話他自己會開口的。隻是芸三娘卻先點了點頭道:“是了,隻是我們也沒多餘的油燈了,軒兒你從那小櫃子裏拿隻蠟燭出來,娘這會順便給他送過去。”

    然而芸三娘接了蠟燭正要出去的時候,那外麵忽然響起一通拍門的聲音。母子三人都同時唬了一跳,難不成又是衙門的人,果真要再搜一遍嗎!幸而接下來聽到的話讓他們都鬆了口氣。

    “小蘿卜,小蘿卜,三娘回來了嗎?快出來給我開門,我手裏拿著東西呢。”

    白文蘿一聽是劉嬸的聲音,便趕緊對芸三娘說道:“娘,我忘了跟你說了,你們出去沒多會,劉嬸就拿了兩盒子點心過來,還說等你回來的時候讓我拿著碗過去盛一碗雞湯回來,許是她等了這會兒沒見我過去,就自個送來了。”

    “唉——這會過來……來了來了!”芸三娘歎了一下,就趕緊著朝外麵應了一聲,然後回過頭看著那兩個孩子,又往那個房間的方向指了指,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們一會要是見了劉嬸,千萬別把這事給說出來,明白嗎!就是以後也一個字都不能說!”

    “我們知道的娘。”兩個孩子都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芸三娘籲了口氣,看了看手中的蠟燭,把它交給白文軒讓他先放回去,然後就急急忙忙趕去給劉嬸開門。

    “我說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小蘿卜呢,都跟她說了,讓她等你回來的時候去我家一趟,偏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有人過來!”劉嬸手裏正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個大瓷碗和一個小圓碟,都蓋著蓋子。她進屋後也不用芸三娘招呼,就一邊自個說著一邊往廚房那走去。

    芸三娘見劉嬸徑自朝自家廚房走去,又不好叫住她,便有些緊張地跟在後麵,進了院子後她不禁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白文軒的房間。那間房和廚房是連著的,雖此時那房門正緊緊閉著,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口止不住的嘭嘭直跳,就怕有個萬一什麽的,於是便趕緊開口道:“嫂子,這東西別擱廚房,拿到我屋裏去吧,孩子們也都在那呢,我這正打算做晚飯的。”

    “唉呀,怎麽還沒做晚飯呢,這都多晚了,孩子們可不餓壞了。”劉嬸這會正好走進廚房門,果真看到裏頭都是冷鍋冷灶的。

    “剛剛我帶著軒兒回來的路上,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忙著給他上藥什麽的,就耽誤了些時候。”

    “喲,摔得重嗎?今天怎麽都趕一塊去了!我去看看,嘖嘖,這大冷天的,就是磕著點皮也得疼個半天啊!”劉嬸一聽這話,就趕緊捧著那托盤轉身往芸三娘的房間走去。

    芸三娘微微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那緊閉著的房門,然後才跟在劉嬸後麵進了自己的房間。

    “喲喲,軒哥兒,過來劉嬸看看,都摔到哪了?”那邊,白文蘿已經給打開了房門,劉嬸一進去,先把手裏的托盤往桌上一放,然後就三兩步跨到白文軒那。

    “就隻是手上破了點皮。”白文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嘖嘖,瞧瞧這小手,怎麽摔得這麽重,可不得叫人心疼死!”劉嬸拉過白文軒的手看了一眼,馬上就嘖嘖地歎了起來,隨後就轉過頭看著芸三娘問道:“好好的怎麽就摔了呢?”

    芸三娘剛要說,白文蘿馬上搶著回答道:“是娘帶著文軒走到西福街街口那的時候,正好碰上衙門的人在挨家挨戶的搜查可疑人,當時有些亂,人又多,推推搡搡的,不小心就摔了。幸好就是皮外傷,抹了藥,過幾天就能好了。”

    “原來是這樣,唉,說起這事我就來氣,那些衙門的人!啊……對了,你們都餓了吧,我給你們盛了碗雞湯,還順道拿了兩塊棗泥糕過來。”劉嬸搖了搖頭歎了一下,便放開白文軒的手,然後把他們拉到桌子接著說道:“還熱著呢,都吃點墊墊肚子先。”

    “謝謝劉嬸。”白文蘿道了謝,然後轉臉詢問地看向芸三娘,白文軒也一樣沒緊著動那塊棗泥糕。

    “吃吧,今天的晚飯得晚點了。”芸三娘對著他們點了點頭,笑了一下,然後有些無奈地看著劉嬸一眼。聽她剛剛說那話的意思,定是要先聊上一會才能走了,偏她又不能開口趕人。要是平日倒沒什麽,主要是今天趕上這事,她這心裏頭就一直就七上八下的。

    白文蘿拿起一塊棗泥糕,掰了一半,拿根筷子插著遞給白文軒。然後把自己的那份又掰了一半遞給芸三娘道:“娘也先吃點吧。”

    “你吃吧,娘還不餓。”芸三娘搖了搖頭,然後拉著劉嬸一同坐到床上,順著她剛剛的問道:“是不是那衙門的人進去搜的時候,把家裏的東西給磕著碰著了?”

    “就是啊!”劉嬸氣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正打算往下說去,隻是這會看到白文蘿和白文軒正一邊吃著棗泥糕一邊睜著眼睛瞅著她,她才想起來,便轉口對芸三娘說道:“對了,你還得做晚飯吧,走走,咱去廚房聊著,我順便幫你一塊做。”

    “急什麽,這也不是很晚,一頓飯而已,他們也有東西墊著肚子了,還是在這屋裏聊兩句吧,順帶著我也歇口氣。你說說,家裏怎麽了?”一聽她要到廚房去,芸三娘嚇了一跳,趕緊就拉住了她。

    劉嬸也不堅持,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就開始抱怨起來:“唉,你不知道,那些人剛一進來,胡亂一搜,就碰碎了我兩個壇子,卻反而說我家的東西碰疼了他們,真真是沒天理了!個個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幸好我那些醬菜沒放在那兩個壇子裏。”

    “他們沒怎麽著你吧。”芸三娘不禁有些擔心的問道。

    “那倒是沒來得及,正好那會有人說什麽唐街那邊有動靜了,所以那些家夥就都一窩蜂地全衝出去了。唉,幸好走了,不然還不知要弄壞我多少東西呢。我把家裏歸著好後,就想到小蘿卜正一個人在家呢,也不知她自己怕不怕,本想著早些過來看看的。卻不想那當口,小武他爹下台階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真是,一下子就傷到了腳脖子!又累得我啊,忙著跑到小細巷那把錢郎中給請了來,嘖嘖,這一通亂轉下來,天也都快黑了。我也不知道你回來沒有,實在放心不下,便又過來看看。正好那湯也熬好了,就順道送了過來。”劉嬸終於一口氣把事情都說完了,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似還在為那兩個壇子心疼一般。

    “趙大哥腳上的傷怎樣?嚴不嚴重?”終於等到劉嬸的話停了下來,芸三娘趕緊開口問道。

    “唉,傷到筋了,估計得養些日子。也不知那人怎麽回事,平日喝酒都走得穩穩地,偏今兒一滴酒都沒沾,就摔了。你說這過年過節的,盡是給我來這事搗亂,鬧不鬧心!真是,還有軒哥兒,也這麽不小心,連摔跤都趕一塊去了。”

    “那嫂子還是趕緊回去吧,總得有個人在身邊給他端茶倒水的。”芸三娘跟著歎了口氣又說道。

    “沒事,我剛剛讓那兩小子在身邊看著他呢。不過我也是真得回去了,唉,我就是個勞碌命,到哪都坐不下,**還沒捂熱就得趕忙著起來!得,這兩盤碗就先放你這吧,改天你再給我送過去就得了。”劉嬸說著就已經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好的,明兒我就給送過去,順便看看趙大哥。”芸三娘跟在後麵把她送了出去。

    “擔心他幹什麽,要我說,這次摔了也好,省得他天天偷著找酒喝!行了,你回去吧,趕緊做飯去,這天都要黑了。”

    芸三娘看著劉嬸回了酥餅齋後,才進屋關好鋪門,歎了口氣。這一天過得,希望別再出什麽事了。

第七章 晚 飯(二)

    “娘,這些是要給那個哥哥送去的嗎?”白文軒瞅著芸三娘正單盛出來的菜還有今天特意做的白米飯,有些躍躍欲試地問道。。

    “嗯,你把那根蠟燭拿出來,我一起都給送過去。”芸三娘一邊撥著菜一邊說道,也沒抬眼看他。

    “哦。”白文軒有些失望地應了一聲,他原是想爭取讓他給送過去的,現在看樣子是不行了。

    “蘿兒,那薑湯你喝了嗎?身上沒發熱吧?”芸三娘分好菜,接了蠟燭後,又仔細看了看白文蘿的臉色,還抬手往她額頭上摸了摸。

    “喝了,沒發熱,我好著呢。”白文蘿看著芸三娘那滿是關切的目光,輕笑著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以後可要注意了,行了,我把飯給恩公送過去。這天都黑了,那房間裏也沒點燈火,得趕緊送過去。”芸三娘放了心,把手從白文蘿額頭上拿開,便端起托盤。白文蘿給芸三娘拉開門,瞧著她走了出去,卻遲遲沒有關上門。

    她本想由她送過去的,可是一直沒找到好的借口,眼下這情況,她根本沒機會單獨見那人一麵。而芸三娘不知道她被下了毒的事,所以才一直就把那人當恩人看待,這倒也沒什麽,隻要他不再生事拖累他們家就好了。但是若他半夜就偷偷溜走,卻不給她留下解藥的話,她到時去哪找解藥去!

    眼睛一直追著芸三娘的身影,一直到她進了那房間,白文蘿才慢慢收回眼光。而早湊到她身邊,同她一起偷摸著瞅著的白文軒忽然開口問道:“姐,你也想過去看看那位哥哥是不是?”

    “怎麽,你很想看他去?”白文蘿關上門,把他拉回桌子旁邊坐下。

    “嗯,我很想知道他那身功夫是怎麽學來的,好厲害呢!”白文軒一說起這個,那臉上頓時就顯出崇拜之色來,連帶著那雙眼睛也冒著光。

    “學武功是很苦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學得好。”白文蘿看了他一眼,隨口應道。

    “姐姐你又沒學過,你怎麽知道?”白文軒眨了眨眼睛,看著她。

    “這要是容易的事情,還不是滿大街都是武功高手了。”白文蘿半垂下眼睛,淡淡地應了回去。

    “哦……也是呢。”白文軒馬上讚同地點了點頭,隻是隨即又嘿嘿地笑著說道:“那就算是學不成那個哥哥那麽好也行,我隻要能一跳就跳到房頂上的話,小武哥他一定會很吃驚!”

    白文蘿這會忽然抬起眼,一臉正色地看著他說道:“文軒,你記著,過了今晚後,這事就不能再提起半個字來,最好把他全忘光了。就連你在街口那被他救起的事也再不能說了,要是有人問起,你隻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行了。”

    “為什麽?為什麽連被救過也不能說?”一下子被打斷了幻想,白文軒怔了怔,不解地看著白文蘿問道。

    “你忘了,他是官府要逮捕的人,咱們不能跟他扯上半點關係,否則,娘和我,還有你,都有可能被抓入大牢的!”白文蘿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可,可是……人家又不會知道救我的那個人就是他啊。”

    “這都是不一定的事情,萬一被查了出來,咱們就有可能被牽連上。這種事,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提到!”

    “可是……那個哥哥又不是壞人。”白文軒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不管他是壞人還是好人,都與我們無關,你一定要忘了這事!”

    “怎麽會無關呢,當時那匹馬朝我衝過來的時候,要不是那位哥哥……”白文軒微低下頭,手指在桌邊上一點一點地摳著,一不小心就碰著了傷口,他皺了皺眉頭,卻吭都不吭一聲。其實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明白這事情的嚴重,隻是心裏總覺得不好受,救了自己的人怎麽就真的是壞人呢!

    白文蘿看著白文軒那有些委屈的表情,微怔了怔,她忘了,他到底還隻是個十一歲的小男孩,雖一直以來都很懂事,但終究是沒真正經曆過什麽事。而她也時常忽略了這一點,總以自己的想法,和以前的習慣來要求他。

    隻是眼下這事不比別的事情,絕不能含糊。若真出了什麽差錯,誰知道會是什麽後果,而且如今他們家這已經是實打實的包庇窩藏了。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朝代,這種事若真被人查了出來,他們家就真是滅頂之災了!沒有什麽比家人的安全更重要,這是她的家人,她的親人,即便那個人救過文軒,如今也算還他這個情了。

    白文蘿歎了口氣,盡量放柔了臉上的表情,看著他說道:“文軒,他確實是救了你,姐姐也感激他,但是如今咱們家冒著被衙門的人發現的危險,讓他藏在家裏,這就是幫了他了,也算是還了他的情了。”

    “可是……”白文軒還想說什麽,隻是一看白文蘿那認真的眼神,不由得就把話吞了回去。

    “你還記得一個月前,在小細巷子裏被打死的胡老漢嗎?”白文蘿又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那個偷了陸府管家錢袋的小偷?”白文軒又抬起臉,不明白白文蘿怎麽忽然提到這個,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發生在這附近,鬧了好幾天,當時小武還拉著他偷跑去看了一眼。

    “你不希望我和娘都落得像胡老漢那樣的下場吧!”

    “姐姐!”白文軒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那陸管家是在陸大官人家裏當差的,他隨便尋個理由,一句話,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把一個人給打死了!後來這事鬧一陣子後也就不了了之了。你想想,咱家這事要是萬一被官府衙門的人知道了,這可是罪證確鑿的事,娘和我還不比那胡老漢的下場還要慘!”白文蘿一舉例,一分析,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

    “我……”白文軒隨即就想到當時看到胡老漢的那慘樣,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害怕的神色來,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

    “好了,隻要咱們不把這事說露出去,這種事情就不可能會發生。你記著就行了,以後對誰都不許說這事,就是在家裏,也不可再提起這事。就是為了娘,你也要把它完完全全忘幹淨了!”趁著他這會聽進去了,白文蘿又強調了一遍。

    “我……知道了,姐姐。”白文軒默默地低下了頭。

    白文蘿鬆了口氣,正好這時聽到芸三娘往這邊走來的腳步聲,她便慢慢收起那副嚴肅地神色,在白文軒腦袋上摸了摸道:“一會娘來了,也別提這事了,吃飯吧,剛剛不是還沒吃飽嗎。”

    芸三娘進來後,就看到自己的這一對兒女,一個垂著臉看著桌麵,一個正抬起臉來看著她進來。她以為是白文軒等著肚子餓了,便說道:“餓了就趕緊吃吧,還等什麽,這天這麽冷,沒一會這些飯菜就都涼了。”

    “娘也吃吧。”白文蘿說著就給她盛了碗飯,放到她跟前。

    “唉——”芸三娘剛一坐下來就歎了口氣。白文軒馬上抬起頭,白文蘿也不解地看著她問道:“娘怎麽了?難道是那人不願走!”

    “不是,我剛剛問他來著,他說盡量今晚就走,我是擔心啊。”芸三娘看著前麵那碗飯說道。

    “既是今晚走,那豈不是很好的事,娘還擔心什麽?”白文蘿邊問著邊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我是怕他走的時候,萬一被人發現了可得怎麽辦!”芸三娘說著就又歎了口氣。

    “不會的娘,白天的時候,衙門那麽多的人都沒抓著他,他的本事肯定不小,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你就放心吧。”

    芸三娘看著白文蘿那張還顯稚嫩的臉,忽然就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歎道:“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反倒讓你安慰起來,好孩子,吃飯吧,這事都到這份上了,隻能這麽想著了。”

    “娘,姐姐,咱們家不會有事的吧?那個哥哥不會叫人家給發現的吧?”白文軒有些忐忑地問道,那臉上顯出幾分緊張的神色來,似乎真被嚇到了一般。

    “不會!”白文蘿看著他認真的回答,然後也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說道:“吃飯吧,快涼了,你的手能拿勺子嗎?”

    “能。”白文軒說著就握住那個勺子,悶著頭,往口裏扒了一口飯。芸三娘這會滿腹心事,也沒太在意他的情緒低落。

    於是一家人心事重重地吃完飯後,白文蘿趁著和芸三娘一起做針線活的時候,她先看了一眼在桌那邊認真讀著論語的白文軒,然後才輕輕開口說道:“娘,今晚讓文軒同你一塊睡一晚吧,我回我那屋去。”

    “為什麽?”芸三娘停下手中的活,抬起臉看了她一眼。

    “我當心他晚上一個人在屋裏會害怕,娘剛剛沒瞅見他的臉色有些不好呢。白天才剛出了那事,回來後又碰著這事,這半天時間一直堵在心裏,可能是有些嚇著了。還是讓他在娘身邊睡一晚吧,我回那屋,晚上關好門就沒事的。”

    聽她這麽一說,芸三娘也往白文軒那看了看,剛剛吃飯的時候那孩子的臉色似乎真不太好,話也少了很多,手上才傷著,晚上讓他一個人確實不放心,她想了想便問白文蘿:“你晚上一個人不怕?”

    “我夏天的時候不也都是一個人睡在那屋的嗎。”白文蘿輕笑了笑。

    芸三娘歎了一聲,其實剛剛她也在為這事發愁呢,沒想這孩子就提了出來。這兩個孩子,她從沒偏愛過哪一個,但是很多時候,就隻能多顧著一個一些。然而他們卻從沒為此抱怨過一句,反而都是為她著想。有這樣一雙兒女,她真的很知足了,再不怨什麽了。

    “好吧,有事,一定得喊一聲。”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道。

    “我知道的,娘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白文蘿心裏頭終於鬆了口氣,總算是找著機會了。

第八章 解 藥(一)

    是夜,芸三娘那屋已經熄燈很久了,白文蘿回了這屋,鋪好床鋪,也就熄了燈。.然而她躺到床上後,就一直沒閉眼。三更天已過,門窗皆捂得嚴實,屋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她一直在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過去找那人拿解藥。

    從熄燈到現在,她時刻都在仔細注意著那屋的動靜,卻絲毫聲音都聽不到。那個麵上看著吊兒郎當的人,比她想象中還要有耐心。也不知他到底犯了什麽事,能讓衙門的人挨家挨戶的搜捕,想了想,隨之就把這事拋開,她沒興趣也管不上。她現在隻想知道他具體什麽時候離開,她什麽時候過去合適,而自己過去後萬一他不給解藥的話又該怎麽辦……就這麽思來想去的,又過去了不少時間,她卻遲遲沒想出個好主意來。似乎從沒這麽猶豫不決過,兩年了,心裏第一次生出許些頹喪的感覺來。這裏,很多事情,都有很多客觀的東西束住她的手腳。

    可是再這麽猶豫不決下去的話,沒準那人就悄悄走了,那可就真麻煩了。她這般想著,打定主意正要起身的時候,心中忽的就一緊。頓時把臉往門那邊偏了偏,一手悄悄探進枕套裏頭,握住那隻三寸來長的針錐,盯著那門。

    果然,沒一會,就聽到門閂被動的聲音,很輕,若是睡熟的話,肯定是聽不到的。緊接著,那平日開著總會吱呀響的門這會似潤過油一般,被無聲的推開了。直到看到那個身影從外頭閃進來,又關上門後,白文蘿才把手從枕套中輕輕抽出,然後慢慢坐了起來,在黑暗中盯著他。

    那人進來後見白文蘿已從床上坐起來了,便輕歎道:“小姑娘,你每次都讓我很驚訝呢,這樣的家怎麽會養出像你這樣的小姑娘呢?”

    白文蘿不語,她盡量讓自己放鬆,呼吸正常,集中注意力。

    那人似知道她不會應他這句話一般,說完後,沒停多會就又問道:“你識字嗎?”

    “你問這幹什麽?”白文蘿靜默了一會,才開口問道,聲音很低很穩。

    “識字的話就有解藥,不識字的話就難說了。”黑暗中,她看不見那人臉上的表情,但光聽那語氣,她都能想象得出來,這人此時臉上一定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認得一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她想了想才說道。她所繼承的記憶中,白文蘿因自小身子就不好,為了不讓她費神,芸三娘連針線活都很少讓她做。但又怕她會悶著,便在閑著的時候,教她識幾個字,久而久之,便也就認得一些了。

    “嗬嗬……那麽,給你,記得吃完啊。”他說著就往她床上丟過來一個東西,白文蘿伸手一摸,是一條帕子包裹著一小塊東西。

    “還有,提醒你一下,一會可能又會有人來搜屋了,你知道該怎麽做吧。”那人丟過來這東西後,又輕描淡寫地道出一句來,然後也不等白文蘿開口,就見那門一開一關間,他已經不見了。

    白文蘿聽了他那話後,心裏一驚,也顧不上看那帕中包著的解藥,一掀褥子,往裏一塞,再把那隻針錐重新放入枕套裏,就趕緊下來床,套上鞋子,拿起床頭的襖子披上就往外跑去。

    由於這天一整日都是陰著臉,晚上也無一粒星光,寒冬深夜,暗沉如墨。空氣中似夾了冰粒一般,猛地吸一口,隻覺得一股寒氣直往腦門上衝,呼吸瞬時一窒,渾身打了個激靈!她趕緊捂著鼻子哈了口氣,然後往旁邊走去。

    那人走後,那間房門是虛掩著,她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摸著牆慢慢挪到屋內唯一的那張桌子旁,伸手往桌上一探,就碰到了托盤,再一挪手,便碰到了正立在桌上的蠟燭,白文蘿想了想,就摸出火折子把蠟燭點了起來。

    屋內一亮,她便看到那托盤裏的飯菜一點都沒動。她沒顧著收拾這個,先是掃了屋子一眼,然後趕緊走到床邊,把那床上的東西仔細恢複到白天時候的樣子。再把屋內的炭盆拿到廚房那,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拿水澆滅了,然後在尋個東西蓋上,小心放好。再快步輕走回那屋裏,又檢查了一遍,小心處理掉一些痕跡後,她才吹滅蠟燭摳掉桌上的蠟油,並把窗戶開了條縫。最後才端起那擱著飯菜的托盤,一並把這些東西拿到廚房。之後又在廚房裏點上蠟燭,把那些飯菜全放到鍋裏蓋上。這大冬天的,普通人家晚上沒吃完的飯菜,一般都會留到明天再吃,就是一會讓人看到也不會被懷疑什麽。

    做完這些後,差不多就過去一刻鍾了。在廚房開鍋揭蓋的,多少還是碰出了點聲響,芸三娘似乎是聽到了動靜給驚醒過來,頓時就想到那人還在家裏,是不是他這會要走了?她心裏放心不下,便抹黑起了來,小心拉開一條門縫,卻不想竟看到自家廚房那亮著光!

    芸三娘心裏一驚,又因開了條門縫,半夜的冷風吹了些進來,正睡在床上的白文軒忽然動了動,似乎是蜷了蜷身子。芸三娘趕緊先閉上門,回頭看了一眼,見他並沒醒,她輕輕籲了口氣,然後重新拉開門。借著廚房裏發出來的微光,這會才注意到白文軒那間房的門是敞開著的。

    她心裏又是一驚,趕緊把門拉開側身出去後,剛反手把門拉好,就看聽見外頭忽然響起一溜兒急促的拍門聲!同時還響起一陣蠻橫的叫喊聲:“開門開門,衙府查人!”

    芸三娘頓時慌了神,正不知該怎麽辦好,這會廚房裏頭的燈忽的一下熄滅了,然後就看到白文蘿從裏麵走了出來。

    “蘿兒!你怎麽……”外門還在拍著門,芸三娘慌忙吧白文蘿拉到身邊,卻一時間不知該說哪句好。

    “娘,你別慌,那人已經走了。”白文蘿握著芸三娘的手趕緊把這事說了,然後又接著說道:“我去屋裏看著文軒,娘你快去開門吧,他們進來後隨他們搜,你別擔心,剛剛我已經把什麽都收拾好了,不會有事的!”

    外麵的拍門聲越來越不耐煩,鄰居也都漸漸響起了開門的聲音,然後就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東西被撞翻的聲音,小心翼翼哄著的聲音,還有小孩驚慌的啼哭聲。

    眼下這情況也容不得芸三娘多問,她急忙交待白文蘿看著軒兒在屋裏呆著別出來,然後就趕緊跑到前麵的鋪子那開門去。而白文蘿剛一進芸三娘的屋,白文軒正好從床上跳下來,烏漆抹黑的一片就要往外衝,沒頭沒腦地就撞到白文蘿身上。

    “起來幹什麽,快回床上去!”白文蘿一把抓住他手,低喝了一聲,然後就關好門。

    “姐,我聽到衙門的人來搜查了,娘呢?”白文軒要掙開白文蘿的手,卻發現不管自己怎麽甩,似乎都沒法掙開他姐姐那隻並不怎麽用力抓住他的手。

    “是衙門的人來了,娘給他們開門去,你好好待著,別給娘添亂!”白文蘿說著就把他推到床上,然後趕緊摸出火折子,把屋裏油燈點亮,最後才回身同白文軒一同坐在床上,緊緊握住他的手。

    “姐姐,咱們家被發現了嗎?”白文軒的臉上有些發白,一雙烏黑的眼睛裏帶著濃濃的驚懼。

    “沒有,別害怕,那人已經走了。記住,咱們家從沒有出現過那個人,咱們也不知道官府在搜查什麽!記住了嗎!”白文蘿握緊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道。

    “我,我記住了!”白文軒咬著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當口,就聽到那吵雜聲和腳步聲一下子湧了進來,透過紙糊的窗戶,他們看到那外麵忽然亮了起來。緊接著,那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還是白天那個姓趙的鋪頭,帶著一身陰森的寒氣走了進來!

    白文軒瑟縮了一下,抓緊了白文蘿的手。

第九章 解 藥(二)

    “捕,捕爺,別嚇著孩子!”芸三娘一臉驚慌地跟在後麵走了進來。.

    “娘!”白文軒和白文蘿同時低聲叫了出來,一個驚懼地睜著一雙大眼睛,一個害怕地低垂下眼。

    那趙捕頭卻似沒聽著這句話一般,在這巴掌大的房間裏像模像樣地轉了一圈,然後才掃了芸三娘一眼冷哼了一聲道:“你這家裏就這麽幾個人?”

    “是,奴,奴家外子早年病逝,就,就剩下這兩孩子。”芸三娘一臉緊張地走到白文蘿和白文軒身邊,用身子擋住他們。

    那趙捕頭根本沒興趣去瞧那兩孩子,幹咳了一聲後,就挪著腳走到門外大聲喊道:“好好搜搜,這大冷夜的,別偷懶啊!”

    白文蘿見那捕頭出去後,悄悄拉了拉芸三娘,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芸三娘怔了一下,這才會過意來,便趕緊從她床頭的褥子底下翻出一個荷包。打開後,裏頭是幾塊碎銀子,她撿了一塊稍大的,想了想,又拿了一小塊。然後交待白文蘿把東西收拾好,就揣著那銀子走了出去。白文蘿瞅見芸三娘在那捕頭旁邊低語了幾句,就把那點銀子悄悄放到他手裏。

    趙捕頭先掂了掂手中的那兩塊碎銀後,又幹咳了一聲,然後才重新開口道:“走了走了,沒搜到就去下一家,早幹完早回家,別一個個磨磨蹭蹭磨的,天亮就是大年三十了。”

    終於送走那些人後,芸三娘隻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像商量好的一樣,全發起抖來。好容易關好門,回到房間內,見著那兩孩子後,她才覺得稍稍穩下了心神。

    “娘,他們都走了?”白文蘿這會也放開了白文軒,忙起身去扶著芸三娘。

    “走了,幸好你機靈,那些人就是想趁機刮點油水,給他們送走得了。”芸三娘點了點頭,真是虛驚了一場。

    “家裏的東西沒什麽被碰壞的吧?”白文蘿扶著她坐在床上後,就轉身去給她倒了杯水。

    “沒有。”芸三娘搖了搖頭,喝了口水潤了潤喉,才看著他們問道:“沒嚇著吧。”

    “沒有。”白文蘿和白文軒都乖巧地搖了搖頭。

    芸三娘摟著白文軒,點了點頭,把杯子給白文蘿遞過去,同時問道:“蘿兒,你是怎麽知道那人走的,還想著把那屋收拾起來。”

    白文蘿接過她手裏的杯子,很自然地說道:“是我夜裏肚子不舒服,起來上茅廁的時候,看到文軒那門正敞開著呢。我心裏疑惑,就走進一看,見裏頭果真沒人了,我便進去把那炭給熄了。反正都動手了,也就連那床鋪和碗筷都順便收好,卻沒想剛一收拾完,衙門的人就又過來了!”

    “好孩子,幸好你做得周全,不然讓那些人看到的話,準會引禍上身!”芸三娘連連歎著,又忙念了句阿尼陀佛。

    “他,他們不會再來了吧?”白文軒在一旁滿臉擔心的問道。剛剛那些衙役進來的時候,白文蘿之前跟他說的那些話,頓時無比清晰的在他腦中陣陣回響。還有胡老漢臨死前的模樣,還有他家人傷心哭嚎的情景……全都襲湧上來!他姐姐沒有嚇唬他,這種事情,很可能會在他家發生!

    白文蘿瞧著他眼中的驚懼還未退去,便搖了搖頭輕聲安撫道:“這都快過四更天了,估計他們搜完這幾條街,這天也該亮了。再來也沒發現什麽不對的,明兒又是除夕,想是不會再來了。”

    “好了,沒事了就好,才剛睡著沒多久就把你們都給折騰起來。這天寒地凍的,快回去睡吧,別著涼了!”大半夜起來折騰最傷神,芸三娘瞧著這事算是過去了,終於全放了心,就擺手讓她回屋去。

    關上自己房間的門後,白文蘿輕輕籲了口氣。搓了搓微有些發僵的雙手,看著芸三娘那屋的燈滅了後,她才回到床上,睜著眼睛躺了一會。估摸著芸三娘和白文軒差不過該睡著後,她又從床上起身,把油燈點上,然後從褥子底下掏出那包東西來。

    那是一塊白綢錦帕,上乘的料子。一角處繡著幾朵迎春花,嫩嫩的鵝黃色,繡工倒是很精細。白文蘿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麽暗記。這樣的帕子,外麵一些綢緞鋪子裏就有賣的,就是價格稍高點而已。隻是,這錦帕怎麽看都是女子用的東西,那人怎麽……她搖了搖頭,拋開這事,就著手把那錦帕解開。裏麵還包著一層油紙,她又打開那層油紙,隻是看到那裏麵包著的東西後,卻是一怔。

    竟是幾塊約莫1寸長的金黃色小條,外麵還裹著一層芝麻。白文蘿有些愣愣的看著這幾塊玩意,這,不是寸金糖嗎!?剛才把那帕子解開的時候,她就已經聞到這芝麻的濃香和蔗糖的甜味了,卻不想竟真是幾塊糖!去年春節的時候,劉嬸曾送過來一小包這樣的糖。聽說這種糖還是用宮裏頭傳出來的法子做成的,外裹芝麻裏包餡。她對糖沒什麽偏愛,當時隻吃了一塊,就全給文軒了。

    白文蘿愣了會神後,就又仔細地翻了翻那幾塊寸金糖,再看看那條帕子,依舊沒發現別的什麽蛛絲馬跡。就是五塊寸金糖,一張油紙,一條料子上乘繡工精細的普通錦帕,其餘再沒別的了。

    吃完嗎?那人扔給她的時候特意說的,之前還問了她識不識字,到底什麽意思?白文蘿覺得自己被弄得有些迷糊了,她又看了看那幾塊寸金糖,難道那解藥是被包在這裏麵?或是容在其中?

    她想了想,終於拈起一塊放入口中嚼了起來,濃濃的蔗糖味,裏麵似乎是紅果夾心,嚼起來是甜中略帶點微酸。她慢慢品著這味道,卻不是貪口腹之欲,而是想嚐出這糖裏麵是不是真有解藥,跟她以前所吃的可有什麽不同。

    然而五塊寸金糖都嚼完了,口中除了甜膩的蔗糖味,就是芝麻的濃香和紅果的微酸,除此外再沒別的味道。沒有弄錯,這些,確實就是普通的寸金糖。

    既然這不是解藥,這麽說那粒毒藥果真是假的了。

    白文蘿又看了看那張帕子,還是,那解藥是無色無味的?她忽然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多成是被那人給涮了!

    沉吟一會後,她便起身倒了杯水漱了漱口。隻是那嘴裏的甜味實在是太濃了,都把那一杯水喝完了,那甜味也沒見淡下去多少。大晚上的也不好喝太多水,她舔了舔唇,放下杯子,回到床上。再拿起拿張帕子,又看了看那油燈,正要把那帕子拿到那火苗上,打算燒了得了。隻是剛伸出手去的時候,忽然就聽到芸三娘那房間似乎有動靜,她趕緊縮回手,吹滅油燈。

    在黑暗中靜靜聽了一下,原來是文軒沒睡好,覺得渴了,芸三娘便起來給他倒水。隨後她又聽到芸三娘對白文軒輕輕安慰了幾聲,聽得隱隱約約的,再一會那聲音就淡了下去。深夜又恢複了寂靜,白文蘿這會忽然打了個哆嗦,這才發覺自己坐得久了。這夜越發冷了起來,還是睡吧,別真凍感冒了。她想著就把那張油紙捏成團,先扔到牆角那,然後把那條帕子折好,塞進枕套裏。

    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又習慣性地把手疊加地覆在丹田上,練起那套養身氣功,直至不知不覺中熟睡了過去。

    第二日,剛從床上醒來,就覺得外麵特別亮。白文蘿以為自己是睡過頭了,便趕緊翻身而起。今天是大年三十,說好一早要把那些荷包送到簫家的。她利落地穿上衣服,梳好頭發,然後一打開門,不想就看見了一地銀白,滿眼飛絮。這才知道那些光亮是怎麽來的。原是昨兒陰了一整日的天,今日不知何時已紛紛揚揚飛下一天的瑞雪來。此刻放眼一望,屋簷片瓦間,瓊花片片舞,銀色緊相連。

    她才剛看一會,芸三娘也已穿戴好從屋裏走了出來。正巧這會,就聽到外麵響了幾下溫和的拍門聲,同時傳進一個甜脆脆的聲音:“蘿妹妹,芸嬸,醒了麽?我是簫蜜兮。”

第十章 除 夕(一)

    “簫丫頭,是你娘叫你來取荷包的吧。。c”芸三娘剛一開門,就看到一個穿著小紅棉襖,頭梳丫髻,同白文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直樂著眉眼站在門口。

    “是咧,娘要得急,一早就打發我過來問一聲,不知嬸做好了沒有。”簫蜜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她是個長得很討人喜的小姑娘。圓圓的小臉,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彎著的,嘴角邊的兩個小梨渦也毫不吝嗇地露出來。高興的時候,說話的尾音總會帶個“咧”字。

    “難為你一大早就過來取,我正打算送過去呢,快進來吧,怪冷的。”芸三娘趕緊側過身,把門拉大了些。

    “因為娘說中午要去姨媽家一趟,就緊著要。我都跟她說了,芸嬸答應了肯定一會就送來的。偏她就是有些不放心,怕你們趕不出來,就讓我過來看看。說實在不行的話,少一兩個也沒關係。”

    “放心吧,知道你們要得急,我和蘿兒昨兒晚上就做好了。要不是實在太晚,我昨晚就直接給你家送過去了。”芸三娘笑了一下,然後又朝廚房那喊了一下:“蘿兒,別忙了,先把簫丫頭領到你屋裏去,娘再把那些荷包拿過去點點。”

    “好的。”白文蘿這會正好把火給燒上,便擦了擦手從廚房裏出來。

    “蘿妹妹也是剛起的嗎?”簫蜜兮一看見白文蘿,那兩小梨渦笑得更深了。

    “嗯,簫姐姐早啊。”白文蘿淡淡笑了一下。

    兩人進屋後,簫蜜兮直接就往白文蘿的床上坐了下來,然後瞅著她問道:“昨兒晚上你們家被搜了嗎?”

    “搜了,挨家挨戶的,誰家能躲得過。”白文蘿邊說著邊往那炭盆裏加了幾塊新炭。

    “其實要真有藏人的,那麽大張旗鼓的搜,人家還不早跑了!還半夜三更,鬧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也沒聽說搜出什麽來,昨兒晚上我爹是給他們塞了幾兩銀子才把他們給送走的。聽說有的人家,愣是被翻了個底朝天呢!你們家昨晚沒事吧?有沒有被翻得很厲害?”簫蜜兮瞪著一雙圓眼睛,小圓臉上帶著幾分義憤填膺地神色,隨後又滿是關心地瞅著白文蘿問道。

    “沒事,我娘也給塞了點銀子才走的。”白文蘿看了她一眼,歎笑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別說這事了,大過年的,聽著多鬧心。”

    “也是,算了,總之都沒什麽事就好咧。”簫蜜兮點了點頭,說著又笑了起來,兩個小梨渦時隱時現的,好不討人喜。

    白文蘿看著她這模樣,似被感染了一般,臉上也不由得浮起笑意。然後就把被子往裏推了推,剛在簫蜜兮身邊坐下,那門就被推開了,便見芸三娘拿著一個蓋著藍花布的小編筐走了進來。

    “來,一共八個荷包,都是照這你娘說的樣子和花樣繡的,你看看,合意不。”芸三娘說著就把那小編筐放到床上,掀開那塊藍花布,就見裏頭整整齊齊擺放著八個精巧的小荷包。

    “哪能不合意的咧。”蜜兮剛掃一眼那幾個荷包就已經笑彎了眉眼,然後隨手拿起一個桃形的魚戲蓮荷包放在手中細看了幾眼,就連連歎道:“好精巧的繡工啊,我都舍不得讓我娘拿去姨媽家了!”

    “那個是蘿兒繡的,你想要,待她空的時候給你做一個不就得了。”芸三娘笑著說道。

    “這個是蘿妹妹繡的!”簫蜜兮忽的就把那雙圓眼睛瞪得更圓了,然後一下子轉過頭去看著白文蘿。白文蘿輕笑了笑,沒多言。簫蜜兮卻馬上有些喪氣地說道:“我可不能讓我娘知道這事,她要知道了又該說我了。蘿妹妹比我小一歲,學針線也比我晚上好幾年,可這繡工卻比我好了不止一點半點的,如今瞧著可是一點都不比芸嬸差了呢!”

    “簫丫頭可是謙虛了,你打的絡子就比蘿兒好多了。”

    簫蜜兮的喪氣也就是一瞬而已,聽芸三娘這麽客氣的一說後,馬上就又露出那兩個小梨渦來。滿口脆甜甜地說道:“也就芸嬸才會這麽說咧,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娘還會急巴巴地托你給她繡這幾個荷包,直接讓我打絡子可不就得了咧。”

    芸三娘被她說著又笑了起來,白文蘿在一旁看著她是都中意了,便問道:“給你包起來嗎?”

    “嗯,我得早點拿著回去,省得我娘老念叨著。”簫蜜兮點了點頭,便把那個荷包給放在編筐裏頭,別的也不細看了,直接就從懷裏拿出銀子遞給芸三娘。

    芸三娘說了一句急什麽,便笑著伸手接了過來,隻是看了一眼後就疑惑地問道:“簫丫頭啊,這怎麽給多了呢。”

    “娘說這是急活,又是大過年的,本就該比平日多點,不然她心裏過意不去。”簫蜜兮接過白文蘿給她包好的那幾個荷包,然後就站起身笑著說道。

    “哎呀,這哪能行呢。”芸三娘說著就要把多出來的那幾錢銀子還回去。

    “行不行我也做不了主咧,要不芸嬸跟我娘說去。我得走了,不然回去我娘又該說我黏糊性子了。”簫蜜兮趕緊閃過身,然後又笑著對白文蘿說道:“蘿妹妹,你來給我開個門,送我一下吧,我還有句話要對你說呢。”

    白文蘿看了芸三娘一眼,便輕笑道:“娘,既然是簫姐姐都這麽說了,你就收下吧,大過年的,這麽推回去的話,人家心裏也不會高興的。”

    “還是蘿妹妹心裏明白,這樣下次我娘再有急活的話,可不就是容易開口了嘛。”簫蜜兮點了點頭,然後笑眯眯地朝芸三娘道。

    芸三娘見她都這麽說了,便也隻得把這錢收了,白文蘿這才領著簫蜜兮出去。

    兩人出了鋪子後,天空中的雪花還在不停地往下飄落,街道房頂,屋簷片瓦中全被蓋上了一層白皚皚的雪花。襯著家家戶戶那紅豔豔的窗花,新換的門神、聯對,還有掛在屋簷下的大紅燈籠愈加紅火鮮亮。這過年的氣氛頓時就更顯濃鬱起來,連那空氣中都帶上了喜慶的味道。

    昨日那些衙役帶來的那一片陰雲,似乎都隨著這雪花的飄落和年節的到來,不知不覺中就消散了去。

    白文蘿朝簫蜜兮輕笑著說了一句慢走,便要轉身回去。一會娘就要給劉嬸家送春盤去了,她也得幫忙給鄰居幾家都得送過去。

    “蘿妹妹且慢著,我是真有事找你呢。”簫蜜兮忙叫住了白文蘿,白文蘿聽著便站住了腳,疑惑的看著她問道:“簫姐姐還有什麽事?”

    “嗯……我昨兒聽我爹說,趙大叔他昨天傍晚的時候摔傷了腳,也不知到底摔得怎樣。蘿妹妹一會若是去趙大叔家看的話,嗯……回頭跟我說一下吧。”簫蜜兮笑了一下,便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白文蘿聽她這麽一說後,心裏卻是更加疑惑了,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好的。”

    簫蜜兮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很嚴重,聽說劉嬸當時急忙忙地就去找郎中了,趙文哥也被趙武從鋪子那叫了回去。”

    “你要擔心的話,一會你出來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我娘一會正要送春盤過去呢。”白文蘿瞅著她說道。

    “不,不用了,我過去不太方便現在。”簫蜜兮忽然變得有些扭捏起來,麵上還微有些紅了。

    白文蘿瞅著她這樣,愣了愣,隨後就恍悟過來,馬上由衷地笑道:“難不成是簫姐姐和趙文哥的親事定下了?”

    “小丫頭,鬼精著!”簫蜜兮臉更紅了,瞟了白文蘿一眼嘟噥了一句,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年後才定。”

    “難怪呢,我剛剛還納悶,簫姐姐這拐彎抹角地問來問去,其實就是想讓我幫你看看趙文哥是吧,莫不是還要傳什麽話兒?”

    簫蜜兮頓時就紅透了臉,想打她一下,可手裏正拿著東西也不方便,隻得跺了跺腳,啐了她一下道:“死丫頭,有你嫁人的時候!”

    “好姐姐,你別著急,我一會定把姐姐掛心的話帶給趙文哥的。”白文蘿說著就笑了起來。

    “嘴貧,不跟你說了,我走了。”簫蜜兮紅著臉又跺了跺腳,就轉身跑開了。

    白文蘿看著那個在雪花中小跑的紅色身影,那麽的輕快單純,再聽那不時從家家戶戶裏出來的歡聲笑語。臉上不由得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這就是她一直以來向往的生活,有家,有親人,寧靜、安詳、幸福。

    “蘿兒,怎麽還不進來?”這時,屋裏傳出芸三娘的聲音。

    “哎。”白文蘿趕緊應著聲,同時就轉身進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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