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名門喜事(全本)

來源: shijian 2011-03-31 04:04:07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798611 bytes)
本文內容已被 [ shijian ] 在 2011-04-05 05:58:31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回答: 回複:名門喜事(全本)shijian2011-03-31 04:01:52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六章 你要的疼寵

    白文蘿微有些怔住,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撇開臉,卻被上官錦雙手捧住她的臉,逼著她對上他的眼睛,略有些強硬地說道:“說實話!”

    “怎麽可能,不介意不在乎的。。。。。。”她終於開口,同時還微微皺了皺眉頭。

    “為什麽?”他仍舊是不放過,繼續追問。

    “你又何必問,若是北齊的公主過來了,到時我如何在這王府裏立足。。。。。。”當地位受到了威脅,男人的情意還能依仗多久?人生果然如棋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她不是看錯了人,而是沒看清時局。如果,形勢真的把她逼到了那一步,她眼下就該開始重新規劃以後的路了。

    白文蘿看著把自己緊緊攬在懷裏的男人,這份情意和疼寵,能持續多久,能否持續到她找到另一條出路的時候?

    看到她眼中已經開始出現了思索,平靜而又冷靜的思索,他眼眸微冷,嘴角邊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然收起,沉默良久才又問道:“隻是這樣?”

    “”其實,並不是不知道他想要聽到什麽樣的答案,但是卻不知為何,她一時竟說不出口來。無論身體上親密無間到什麽程度,她都不會感到有絲毫的勉強,卻唯獨對上這雙眼睛,這副表情的時候,她嘴裏的話會出現遲疑。

    不是跟你上了床,就會從此對你死心塌地。眼下變故已起,時局變化莫測,她唯有守住了心,才能果斷下決策,她想要的。他給了,隨時都能收得回;而他想要當,她若給了,真能保證想收就收嗎?她所能依仗的,不過僅是那一點而已,她最後的底牌。

    而眼下,他的選擇,真的會因她的喜嗔而有所不同嗎?

    抬手覆在他的貼在她臉頰的手背上,他手上的力道稍緩了緩,她才微偏了偏臉,垂下眼,在他掌心輕吻了一下,然後才道:“若說得貪心一點的話,便是無論如何,我都不願與別人分享我的男人。”

    上官錦一時怔住,總是這樣大膽,但出自她口卻又怎麽也不算意外的言語。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男人,她的。。。。。果然,他選的女人,確實很對他的胃口!

    連要探究這句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心,又有幾分是假意,都不願了。

    手從她臉上滑下去,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移上來一些,然後手指穿過她的長發,按住她的後腦,又是一個激烈的熱吻!抵死的纏綿!直到兩人幾欲窒息的時候,他才鬆了手,然後拂開垂在她臉上的頭發,撫摸著她微微發燙的臉,眸光似火,話如許諾,低沉卻有力:“我說過,隻要你介意,結果就會不一樣!”

    白文蘿還在喘著氣,隻是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那承諾中略顯張狂的神情,心中微動,便又俯下臉,主動封住了他的唇。

    “還想要一次?”昏暗的光線中,他低沉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了。

    “你明天,還要,出去嗎?”離開他的唇,微喘著氣問道。然後推了推他的手,身子往側一滑,就枕在他的胳膊上,一丄手攬住他的腰下麵,兩雙腿相互交纏著。

    “說不準,以後這幾日就隻在府裏等著傳召,什麽時候傳,就什麽時候出去。”他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說話間,他麵上的表情已經完全柔和下來,隻是她沒瞧見。

    “那北齊公主的事情,還有那天刺殺的事情,你要如何解決?”她有些倦懶的問了一句,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喂,能說嗎?”

    上官錦無聲地笑了笑,微轉過臉,垂下眼睛看著她緩聲道:“為次刺殺的事情,其實就是個套中套,之前我就是去求了皇上賜婚,才擋住了北齊那邊的意思,但是他們依舊是不死心,還幹脆把事情給弄得大了起來。”他說到這,就冷笑了一下,才又接口說道:“剛好那段時間我有別的事,沒在京州,也沒顧上注意他們那邊,而且這邊也有人跟著他裏應外合,時間湊巧得很,所以才會出現那邊的事情。其實,他們的公主,原來也是北齊那邊拋出來的第一枚棄子罷了。”

    “棄子?”

    “嗯,既然北齊公主送不到我身邊,那麽,北齊估計是想這借著他們的公主在大景出意外的事,意欲重新談判。總之火藥是從禦查院出來的,因此這刺殺的事情,他們便咬死了這事是禦查院策劃的,進而指控大景不但沒有誠意,還用了這等見不得人的手段。又說出了這樣的事情,北齊不敢相信大景了等等。嗬嗬,大景這邊自然是否認,隻是到現在大理寺和刑部都插手了,卻依舊查不出主謀來。最終也是查不出來的。。。。。。因此,大景就該出麵表示一番誠意了,但是之前談妥那些條件,皇上是不可能讓步的,隻能從別的方麵進行補償。”上官錦淡淡地說道。

    “所以北齊最後還是想把公主塞到你身邊?不過,如果他們的公主在那次刺殺事件中死了呢?還有,禦查院的火藥,怎麽會那麽輕易就被人調走了?還是,這其中另有緣由?”

    “嗬嗬,有些話,隻能在心裏想想,不能亂說啊。。。。。。”知道她很聰慧,常常一點就通,上官錦頓時伸出手指,在她唇上點壓了一下,然後才道:“北齊有很多位公主,這一位的死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就行了。”他說著就笑了笑,才又接著道:“所以我說,禦查院火藥的事,最後誰也查不出來。”他說到這就停住了,輕輕撫摸著懷裏的人,心裏卻冷笑了一下,即便真的被大理寺那班人嗅到什麽,也不會有人敢說了出來。這事,多說必死,死後鞭屍!

    不知情的人都以為北齊在這件事上,達到了讓大景為難的目的,其實,真正吃了大虧反而就是北齊。因為這件事,北齊埋在大景的暗樁,幾乎被一網打盡!

    好一個將計就計的法子,北齊到底是低估了對手,這一次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你的位置。”上官錦說著就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重重的吻。濃黑的眼眸凝視著懷裏的人,你想要多少疼寵,我就給你多少疼寵,讓你永遠都忘不了放不下!

    早上,兩人起來後,木香、沉香還有采藍進來服侍的時候,猛一瞧見上官錦,皆是嚇了一跳。

    因是自小習武的關係,加上後來上官錦一直就跟在康王爺身邊,接觸到的全是禦查院的事情。

    所以即便他在王府裏是尊貴的二少爺,身邊服侍的丫鬟也不少。但是他向來不喜半夜裏自己睡覺時有人靠近,就是在外屋守夜也不行。婚後,夜裏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自然少不了會有聲響,因此就更不能讓丫鬟們守在外頭。

    所以,昨晚他回來,采藍和木香她們並不知道。

    兩人才剛洗漱完,柳黃就捧著茶水走進來了。她也不知道上官錦已經回來,於是這一進屋,正好就看到上官錦正為白文蘿的發上插上一支螺絲金鳳的寶石頭釵。那溫柔含笑的表情,是她從不曾見過的!

    “二、二爺!”她一下子站在那兒愣住了。手中的茶具頓時抖了起來,眼眶裏瞬時就溢出淚,將落未落,使得一雙美目,水廣瀲灩。

    上官錦先插好那隻金釵後,才偏過臉看了她一眼,麵上並無多餘的表情,然後又收回目光,微挑了挑眉,瞧著白文蘿。白文蘿笑了笑,自鏡中看了柳黃一眼,然後才抬起眼對上上官錦說道:“我讓她以後專門負責這屋裏的茶水,可以嗎?”

    “隨你,我都說了,這院裏的事,都由你說了算。”他笑了笑,再沒看向柳黃。采藍在一旁瞧著這一幕,趕緊就接過柳黃手裏的茶具,小心放在茶幾上後,就使勁拉著柳黃出去了。

    一直將她拉到那走廊盡頭的時候,瞧著沒人了,采藍才甩開她的手,一頓斥責地說道:“你到底是怎麽了,又不是剛來的小丫頭,怎麽還這麽沒眼力界!你瞧你剛剛那副樣子,是要擺給誰看的!二爺對二奶奶如何你還看不出來,還想著要給二奶奶添堵,難道真要讓二爺開口將你發出去隨便配了人才好!真是糊塗了,我都不知怎麽說你好,去年被二爺趕出去的那位,不也是王妃送過來的,你怎麽就沒點記性!”

    “我哪是要給二奶奶添堵,我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哪配給二奶奶添堵的。。。。。。”柳黃說著,眼淚就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

    采藍瞧著她這樣,不由就歎了口氣道:“看在咱們相處了這麽多年份上,我勸你一句,你心裏既是明白了,就不要再存妄想。二爺能將你留在身邊這麽多年,一是看在王妃麵上,二也是一直以來瞧著你不是個會生事的。而且如今,我瞧著二奶奶也不是個連丫鬟都容不下的人,你別自個斷了自個的後路!”

    屋內,兩人都收拾好後,木香他們先行退了出去。白文蘿起身,要隨上官錦往康王妃那去時,上官錦忽然就拉住她的手,輕輕揉捏著,笑道:“都隻是丫鬟而已,你別在意。”

    “不會。”白文蘿看了他一眼,輕笑著搖了搖頭.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七章 雪中情

    上官錦陪白文蘿到了康王妃那裏,才剛說兩句,就瞧見孟氏也隨上官榮從外麵走了進來。昨兒晚上,除了上官錦外,康王爺和上官榮也都回來了,但是今兒一早,天才灰蒙蒙亮,康王爺又出去了。上官榮本是一會也要出去的,隻是瞧著時間沒那麽急,孟氏便讓他陪著過來王妃這邊,見一下白文蘿再走。

    白文蘿給上官榮見禮時,看了一眼,隻見世子爺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身高與上官錦差不多,相貌卻偏向於粗獷,不似上官錦那般俊秀。他過來時,身上穿的是朝服,因此也隻坐下略說了幾句,就起身跟康王妃告退了。

    世子爺走後,康王妃因這事攪得心情煩悶,再加上眼前有不喜歡的人,心裏更是發堵,於是也就說了一會無關痛癢的家常話,便讓大家都散了。

    兩人從康王妃那出來後,上官錦也不回關睢閣,隻讓跟在身邊的丫鬟先回去,然後就帶著白文蘿在這王府的花園內閑逛了起來,瞧著就真像是個什麽事都沒有的閑人一般。

    眼下雪雖是停了,但是整個院子到哪都是掃成一堆一堆的積雪,樹枝上還不時會掉下來一些,忽的就打在鬥篷上,噗地一下,隨後就瞧見那潔白的雪花順著鬥篷油亮華貴的絨毛簌地滑了下去,或是掉在靴子上,或是被踩在靴子下。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上官錦轉過頭看了看文蘿一眼,隻見她麵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抬手在她的雪帽上輕輕拍了拍問道:“在想什麽?”

    “哦。”白文蘿回過神,看了上官錦一眼,然後說道:“其實那日早上,王妃說讓蘇嬤嬤過來教我規矩,你沒必要幫我拒絕的,這點事我還能應付得來。”

    被他護著自然是好的,但是要是因此使得康王妃對她越來越不滿,就有些弄巧成拙了。畢竟以後他也不可能時時護在她身邊,到底這內院的事,還是王妃說了算。而且新婚期一過,感情趨於平淡的時候,王妃等到那個時候再來拿捏她,他也不可能還能像現在這般把她護得滴水不漏的,到時她可不更得煩心的。

    “嗬”上官錦一笑,兩人正好走到一個小亭子前,他便拉著她走了進去。隻是一瞧這裏具是石桌石椅,上麵還飄著一層薄薄的雪花,這麽坐下白文蘿指定受不了。於是他便拿著自個的鬥篷下擺稍稍擦了擦,原是想自己先坐下,然後拉著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卻被白文蘿非常堅決的拒絕了。在房裏怎樣她都隨他,但是在這外頭,又是在這四麵透風的亭子裏,保不準哪個他們瞧不見的方向會忽然冒出個人影來。這不雅的一幕要是傳到康王妃那去,一點一點的累積下來,以後她準是吃不了兜著走。

    上官錦歎氣,其實他想得比她還要周到,隻是她既然堅持,他也不多做解釋,隻好起身,拉著她站在那亭子圓柱旁,握住她的手,有些懶洋洋的瞥了她一眼道:“難不成你還真想以後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浪費在這內院裏的事情,還有那些無聊的規矩上。”

    白文蘿不語,他便是一笑,捏了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事情,既然如此,我能幫你擋去一些是一些,何必當心那麽多。再說,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你該考慮的是我的喜好,而不是王妃的心情。”上官錦說到這,看著她依舊是一臉淡漠的表情,便把她拉進了點,接著道:“文蘿,我不是個好人,卑鄙無恥的事向來就沒少做過。但是對你,我是真心實意,也會至始至終,你無須懷疑,也不用擔心。”

    白文蘿從他臉上慢慢轉開目光,看著前麵的雪景,至始至終嗎?人生數十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沒有人能預見未來,誰能知道以後的事情變化成什麽樣。

    “明顯是不相信我的話那!虧我說的這麽動聽的!”上官錦一瞧她這樣,就有些氣悶的抬起另一隻手,用手指在她的額頭輕輕敲了一記。

    白文蘿側開臉,抬手摸了摸額頭,其實,他確實對她很好很好。自己似乎真有些杞人憂天了,想那麽遠的事情做什麽呢,抓牢了現在才是真的。如此一想,便又笑了,柔柔的微笑從唇邊緩緩滿溢開來,在這雪光的照映下,她眉眼間那一抹難得的溫柔,猛地就跳進了他的眼裏,異常清晰。

    “走,咱回去,我帶你去個地方,”上官錦頓時握緊她的手,說著就把她拉出亭外,往關雎閣走去。

    一路上,白文蘿幾次試圖要抽回自己的手,卻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幸而這一路上並不曾碰到別的人,長長的,被薄雪覆蓋的路麵上,隻留下他們兩人淺淺的腳印。

    進了關雎閣後,上官並未拉著她進屋,而是穿過長廊,往關雎閣的東麵走去。路上有丫鬟一看見他們這手拉手過來了,俱是趕忙遠遠就避開了。白文蘿一瞧這方向,心裏一時有些疑惑,不知他帶著她到這邊來做什麽。她知道這邊是他的書房區,幾日前從采藍口中知道,書房這個地方,基本上是禁地。平日裏這院裏的下人,沒事是不能往那邊去的,就是有事,過去了也是進不去的。

    被他拉著進了東麵的書房區後,白文蘿才發現其實幾間不起眼的房子,還有房子前麵一條不算長的走廊。皆是灰暗的色調,跟禦查院裏頭的那些房子非常相似。隻不過這一處房子前麵的空地比較寬闊,但那些空地上卻又什麽都沒鍾,除了牆角邊有幾棵落光了葉子的大樹外,連株灌木叢都看不到。

    似乎是因為下人不能來這裏的原因,這兒除了通向房屋的那條小路外,別的地方的積雪都沒有被掃成一堆一堆。因此那走廊前麵那落滿雪花的空地,瞧著就像是被鋪了一層軟軟的,厚厚的,潔白的棉花“帶我來這做什麽?”到處都是緊閉都會的門窗,讓人感覺這兒應該是一個人都沒有,就連那空氣都像是靜止了一般。可是再一瞧,又覺得,好似隨時都會有人忽的打開那些緊閉的門,從裏麵走出神秘陰森的身影來。

    “這兒沒人,咱可以坐下說話,看看雪景。”上官錦說著就拉著她走到那廊柱邊上,然後自已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側過身,背靠著廊柱,接著就將她扯了過來,抱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胸上。

    “你-——”白文蘿微吃了一驚,往後退不開,往前也推不開,就隻得抬手拍了他兩下,可那力道對上官錦來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嗬嗬。。。。。。好軟!”他低聲悶笑,說著還故意拿腦袋在那上麵蹭啊蹭的。

    “昨晚還喂不飽你,大白天的還這個樣!”白文蘿被他蹭得身上一熱,那話就脫口而出了。

    上官錦一聽,頓時大笑,終於鬆開了她,隻是忽然就從那欄杆上起身,隨之身子一轉,就帶著白文蘿整個往那軟綿綿的雪地上倒了下去!

    白文蘿才低呼出聲,就發現自己已經整個趴在他身上了,而他,整個人就睡在那雪地上,臉朝著天空,眼睛看著她

    “一時喂飽了,過會還是會餓的,你不知道?”他像是得了逞般的笑,說著手就移到了她的臉上,摩挲著她的唇瓣。

    “太冷了,起來吧。”

    “白文蘿微轉開臉,隻是她才剛從他身上直起身,就馬上被官錦抓住她的胳膊說道:“覺得冷就先坐在我身上,趴著也行,陪我一會。”雖是請求的話,可抓住她的力道確實沒有鬆下半分,白文蘿隻好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上官錦一瞧她眼下的這個坐姿,眼裏的笑頓時就帶上了幾分曖昧,抓住她胳膊的手馬上就換到了她的腰上,故意說了一句:“晚上,你要是也這般坐下來就好了。”

    白文蘿不理他,隻是瞧了一眼自己的坐姿,想要換一下,卻又被他的兩手禁錮住了。

    灰藍色的天空,陽光並不耀眼,雪地的冰冷和坐在身上的溫暖,意外的收獲,讓人心都跟著柔緩起來。他的聲音很淡很輕,聽著就像是喃喃低語一般:“我小的時候,每次練功累了,就會這麽躺在地上,看著天空,等著什麽時候可以起來了,或是等著什麽時候再也起不來了。記得有一次,也是冬天,也是這麽冷,也是下了這麽大的雪。我在這躺了三天三夜,差點被雪給整個埋了。。。。。。”

    他說到這,就停下來,良久也不見出聲,直到白文蘿問了一句:“後來呢?”

    “後來就起來了啊。”他從天空中收回目光看著她理所應當地說到,然後就笑了起來。

    白文蘿一怔,就瞪了他一眼,然後扭開臉,不看他了。

    “文蘿文蘿我當時若是不起來,哪還能現在被你這麽壓著!”見她有些氣到的模樣,他又是一陣大笑。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八章 晚 飯

    已經三天了,府裏的一切安靜如常,一直未聞皇上傳召上官錦。而這幾日來,上官錦也不見有絲毫焦慮之色。每日陪著白文蘿去康王妃那請了安回來後,要麽是拉著白文蘿在花園裏閑逛;要麽是讓白文蘿為他研磨,他落筆描丹青;要麽是讓白文蘿坐在一旁,聽他撫琴弄曲。。。。。。他似乎真變成了個有著閑情逸致的貴公子,不說朝堂,不論政事,隻談風月。

    這一日,已經是正月十一了,一早,白文蘿從康王妃那回來後沒一會,上官錦就被叫到了康王爺那邊。白文蘿隱隱覺得,平靜了三天,這事快要出結論了。其實,眼下元宵將至,無論朝中的時局如何變幻,這節還是要好好過的。孟氏這幾天也是一直忙著準備元宵酒宴等一切事宜,又因為王爺和世子爺自那日回府後,這幾日裏雖每天都出去,但到了晚上必都會回府來,故而整個王府之前被那種壓抑中隱隱帶著幾分惶恐的氣氛,慢慢就淡了下去。

    中午,上官錦沒有回來,隻派了個小廝過來說,讓她先用午膳,不用等他了。白文蘿點了點頭,自己吃了飯後,歇了一會,下午的時候,上官錦身邊的小廝又過來說二爺晚上會會關惟閣用膳。白文蘿想了想,看了一下天色,便起身往廚房那走去

    在這王府裏,除了一些節日外,就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必須到的康王妃那,全家在一塊用膳。餘下的時間,除非有特別的事情,或是康王妃臨時起意,叫上大家過去一塊用膳,基本上大家夥都是在各自的院子裏解決

    無論動心與否,對於一個好妻子的角色,白文蘿學得非常仔細也非常用心。當日嫁過來的時候,她就求老太太給她找一位廚藝不錯的廚娘當陪嫁。雖然成親之前的那幾個月,她也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學了一些廚藝,但是那會為了保養雙手,到底也沒有真的動手,隻是站在旁邊看著,記住每一個步驟而已

    而到了王府後,甭管真會假會,總得要親自動手一番才行,於是她帶過來的廚娘便派上了用場,之前那幾日,因為事出突然,她還沒來得及獻藝,上官錦就出去三日未歸。而近這幾日,上官錦雖是回來了,但一有空閑的時間,不是拉著她撫琴,就是找她下棋,她總也不能下棋下到一半的時候,就說自己要去廚房做飯來敗興。所以這才一直拖到今日天已擦黑,房內燙金燭台上的紅燭點了起來,外屋那張紫檀木小圓桌,她特意給換了塊垂著金色流蘇的赤金絨麵桌布。丫鬟們把一道道做好的菜端了進來,白文蘿親手接過,小心擺在上麵。

    青玉色的圓肚闊口大碗裏,用十二個時辰以上的老湯頭煲出來的八寶野鴨,正冒著誘人的香氣;描著金邊的玉白圓盤上,十二個佛手金卷被白文蘿用筷子夾著,擺成漂亮的團花造型;點著梅花圖案的冰藍色橢圓瓷盤上,一瓣一瓣清蒸玉蘭片在那裏靜靜的盛放著;白瓷荷花盤裏,蜜餞青梅圓滾滴溜,好不惹人愛;還有那小巧的纏枝蓮花細脖青酒壺裏,盛著的是京州有名的胭脂紅酒。。。。。。

    一桌子都經過她手的美酒佳肴擺好後,正外麵就有小丫鬟進來說道:“二爺回來了。”

    白文蘿便整了整衣服,然後迎了出去,還未走到門邊,就見外頭的丫鬟打開門簾,上官錦帶著些許清冷的空氣,跨步走了進來。

    “在等我。”進來一瞧見她,他便是一笑。

    “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先進去換了衣服再出來用膳吧。”

    “今兒你都做什麽了?”上官錦沒讓丫鬟伺候,隻讓白文蘿隨他進了裏屋,讓她幫他脫了外衣,換了常服,然後就問道。

    白文蘿抿嘴輕輕一笑,並不答話,幫他換好衣服後就要出去,上官錦一伸手就拉住了她,然後捏了捏她的下巴說道:“做什麽了?還這麽保密的。

    “你,你真是,丫鬟們都在外頭呢。”見他就要親上來,她趕忙轉開臉有些無奈的說道。

    “誰不知道,隻你和我在房裏的時候,沒我開口,都不能隨便進屋的。”他笑,卻也隨她,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接著問道:“今天都做什麽了

    “就在下午給你做了頓飯,就在外頭擺著呢,出去吃吧。”她垂下眼睛,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今天的這幾道菜,忙了她整整一個下午,而且還是在廚娘和幾個婆子的幫忙下完成的。後來挑選相配的餐具盤碗時,也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同他如膠似漆地相處了幾日,同吃共枕,她也一直在仔細觀察他的一切生活習性。然幾日下來,她卻發現,在吃的上麵,他真的是一點都不挑食,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偏好口味,更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可她卻知道,自己剛剛在那桌上擺著盤碗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期待和忐忑的。費了這麽多心思,就是要討好他,到底還是希望能有點效果,隻是如果他不喜歡的話

    上官錦微怔,沒想會是這個,有些意外她會在這上麵為他費心思。

    見他久久不語,卻又抓著她的胳膊不放,白文羅遲疑了一下又道:“我也是剛學的,以前都沒有做過這麽複雜的菜式,可能不會很好吃,你就先湊合著吃吧。不過我做的時候,廚娘都在一旁看著的,也嚐了味道,應該不會很難吃。。。。。。”

    話還未說完,就被他給拽到了懷裏,唇壓下來堵住了她的嘴。

    “我很喜歡你這麽為我費心思,這是獎賞的吻。”他笑,說著又舔了舔她的唇。

    “快。。。。。。出去吧,先嚐了再說!”白文羅推開他,然後就走了出去,隻是在轉身的時候,不由的就鬆了口氣。上官錦在後麵看著她的背影,麵上的笑容無比愜意。

    兩人都出去後,上官錦洗了手,又擦了把臉,然後就讓屋裏的丫鬟全退出去,接著走到白文羅身邊,看了看那一桌的菜肴說道:“果真是精心準備了一番,辛苦娘子了。他——,看著她,故意露出幾分吊兒郎當的神色來。

    “坐下吧。”白文蘿此時已收好了剛剛那有些忐忑的心,說著就瞟了他一眼,然後便先給他盛了碗熱湯。

    到底,他動勺子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期待地看了他一眼,上官錦慢慢喝了一口,然後抬起頭,滿眼含笑地瞧著她道:“平日裏倒不覺得什麽,唯獨今日似乎是胃口大開了。來,我也給你盛一碗。”他說著就放下手中的勺子,然後一手拿起她的碗,一手拿起剛剛擱在旁邊的大勺子。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呃……”她忙要從他手中拿回湯勺,隻是這一碰撞間,就使得他將那已經舀起來的湯汁濺了幾滴到她的手上!

    “怎麽這麽不小心!疼嗎!”這燙是滾熱的,還冒著白氣,他剛喝的時候還燙嘴著。

    被濺著後,白文蘿就收回手了,趕緊拿帕子擦了一下,隻見手背上隻微紅了一點,便笑著說道:“不礙事,就是濺到了幾滴罷了,我們吃飯吧。”

    “我瞧瞧。”上官錦說著就微皺起眉頭,然後拉過她的手,看了一眼,隨即就起身說了一句:“等著。”便進屋裏去了,過一會,又見他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瓶子,走到她跟前坐下後,便打開那瓶子,拉過她的手,將裏頭的藥膏輕輕塗抹在她手背上。

    白文蘿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認真的男人,不由想起那天在雪地裏,他躺在地上,手覆在她的胸口上,同是一臉認真的說道:“文蘿,我們是同樣的人,你還要抗拒到什麽時候?”

    她當時不語,過了一會,他又說道:“文蘿,等你愛上我,需要多長時間?有時我真擔心在我有生之年,會等不到那一天!”

    他塗抹完後,輕輕吹了兩下,一抬眼,變看到她麵上微有些怔然的表情。

    “呃,謝謝!”白文蘿收回手,趕忙收起心神,輕輕說道。

    “想什麽呢?”他拿起旁邊的帕子一邊擦著手,一邊看著她問道。

    “沒有,這菜都快涼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呢。那個,你今兒中午在王爺那吃什麽了?”她垂下頭,一邊給他盛飯,一邊又隨意般地問了過去。

    “忘了,好像也沒吃什麽,就談事情了,我說難怪現在這麽餓呢。”上官一笑,就接過她遞過來的飯。

    “那事情,進展得如何了?”白文蘿聽他這麽一說,便順著問了一句。

    上官司錦微頓了頓,看了她一眼,白文蘿馬上會意,趕緊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不是,隻是我現在也說不準,不過明天應該就知道了,別擔心,吃飯吧。”上官錦搖了搖頭,麵上笑容很是溫柔。

    “嗯。”她點了點頭,認真吃起飯來。

    那一晚上,兩人都察覺到了什麽,他極盡得溫柔,而她,比往日更加配合,任他索取。。。。。。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二的一早,天才灰蒙蒙亮,悠閑了整整四天的上官錦就接到了宮裏的傳召。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九章 他是個長情的

    之前那幾日雖是雪停了,但那天一直就沒有放大晴,總有些陰陰的,偶爾灑點陽光下來,瞧著也是有氣無力的樣子。白文蘿從康王妃那裏出來後,就發覺外頭起了風。嗚嗚的風聲,卷著雪粒直往人臉上撲來,冷不丁地從衣領那裝到脖子裏,恨不能給浸到心裏去!白文蘿戴好雪帽,然後看了看那還沒好幾日,就又變陰了的天,想著剛剛康王妃說的話,心裏微有些無奈、有點厭煩、亦還有幾分疑惑。

    今日她過來康王妃這邊,沒瞧見孟氏,聽說是這幾日緊著分派府裏下人的活計,準備著元宵節的事,實在忙不開,王妃便開恩讓她這些天不用忙著過來請安了。

    因為沒孟氏在一旁當潤滑劑,而且上官墨等人過來請完安後,王妃就讓他們出去了,單留下白文蘿。廳裏德小丫鬟在康王妃的示意下,也都退了出去,隻留下兩個大丫鬟,垂手立在旁邊,專門伺候茶水

    座上的康王妃看著微垂著臉,靜靜坐在一旁的白文蘿,瞅著她這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就越想晾著她一涼。於是康王妃也不忙著開口說話,就那麽高高在上地看著。

    白文蘿雖是垂著眼,但是注意力卻意者沒有離開過座上的康王妃。似較量一般,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靜默著。就這麽過了好一會,白文蘿才看到座上那雙保養得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雙手,施施然得帥氣跟前的青花茶盞。隻見那奶白色的無名指上,帶著一枚造型古雅的戒指。最惹人眼的事戒指上那顆打磨得光滑如鏡的藍寶石,瞧著比手指還略寬一些,並且隻要手的角度微一變化,深淺不一,與那茶盞上的湛藍色花紋相映成趣。不僅如此,今日康王妃身上的穿著也是同一色係的,寶藍色牡丹紋長襖,下麵是玄色馬麵裙。而她發上的簪子,還有兩耳的耳垂,以及腕上的鐲子要麽是青玉,要麽就是藍寶石,從上到下,搭配得完美無缺。

    “進王府也有好些天了,過的還習慣嗎?”廉王妃終於開口,這話聽著像是很隨意一般,但那語氣裏,總是有意無意地,帶上幾分挑剔與不屑。

    “謝王妃關心,差不多都習慣了。”白文蘿微抬起眼,頓時就看到那雙絲毫沒有掩飾挑剔與不滿的眼睛,而她卻似沒有察覺一般,輕笑了笑,就一臉乖巧地回道。

    “也是,畢竟你以前是常換著地方住,適應力要比別的人強一些。”廉王妃放下手裏的茶盞,微偏過臉,眼睛卻瞟著白文蘿這邊,又道出一句來
    白文蘿隻笑了笑,規規矩矩地坐著,並不應聲。

    看到她還這般雷打不動的模樣,廉王妃心裏冷哼一聲,好個心思深沉的丫頭,不愧是在外頭做過買賣的,整日裏拋頭露麵引來送往,把臉皮都磨得厚了,在長輩麵前也不知收斂一些。也不知她那生母都教過她什麽,又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容貌姿色,卻把自己好好的孩子給勾得三魂不見了七魄,這才剛進門呢,就什麽都向著她了!

    “我聽說,長卿這幾日裏,整天兒的都與你在屋裏,連身邊服侍的丫鬟都不讓進屋。就昨兒王爺因有事與他商談,所以才出來了那麽一次,是這樣的嗎?”

    白文蘿心中微詫,隻是麵上依舊不動聲色,稍想了想,便依舊是輕笑著回道:“其實是因為這幾日外頭天冷,二爺不喜出去,不過即便是在屋裏,二爺也多是撫琴作畫,或是與我下棋。而做這些事的時候,二爺又不喜身邊都圍著人,說是擾了思路,所以才讓丫鬟們都出去候著,有需要伺候的時候才喚她們進來。”

    廉王妃聽她這麽一說,便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道:“原是這樣,雖可以理解,不過,到底是在王府裏,就是個奴才,隻要是有了一定的資曆,身邊都會有一兩個服侍的丫鬟,更何況是長卿。當然,你們這才剛成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隻是咱這不是普通人家,自然不能學著外頭那些沒規沒矩的。這平日裏,不但要注意著言行舉止,別的也都不能疏忽了,莫要到了以後,讓人嚼舌頭說出些有的沒的來,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王妃教訓的是,文蘿記著了。”白文蘿馬上一副受教地收起笑容,垂下臉應道。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通,長卿能有你在身邊,也算是他的福氣。”康王妃抿著唇,得體的笑了笑,言不由衷的說了一句。隨著年歲的增長,她已經收起年輕時那淩厲的做派,知道很多事情,欲速則不達。因此,她同白文蘿說話時!聲音一直就是非常輕緩柔和,從始到終都顯示出極為良好的教養。

    “王妃過獎了,文蘿受之有愧。”白文蘿亦是客氣又得體地道了一句。

    “說來,長卿那孩子,咖哩看他平日裏偶爾會有些不正經的樣,其實就是個深情的孩子,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康王妃說道這,忽然就別有深意的笑了一下,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接著道:“記得他十八歲那一年,他屋裏有一個丫鬟,好像是叫紫煙,聽說當時都已經有了身孕,原都準備好要給開臉的。隻是那丫頭到底也是年輕,一時疏忽,最後孩子沒保住,為此他大發一次火,一連杖斃了好幾個下人,連我都勸不住。”

    白文蘿聽著就垂下眼,笑了笑,輕輕說道:“原還有這麽一回事,隻是,那位丫鬟如今怎麽沒在那院裏?”

    康王妃搖了搖頭,吧了口氣道:“當時小產,都沒保住,所以長卿才發了那麽大的火。那事兒啊,一直過去了好久,他才慢慢淡忘了。隻是後來,身邊就再沒收個人,所以說他是個長情的。說起來,那孩子要是能保住的話,這會得有五六歲了,都滿地兒跑跳了呢。”

    “是,可惜了。”白文蘿附和地點了點頭。

    “嗬嗬如今你進了門,倒也不用那麽惋惜了,我也是鬆了口氣,長卿眼下都二十有四了,他大哥在他現在這個年紀的都時候,那三個孩子都已經出生了呢。也莫怪我和王爺著急的,不過瞧你們這樣,應該明年就能讓我抱上個大胖孫子了。”康王妃又是一笑,說著就滿是期待的看了看白文蘿,又瞄了一下她的肚子。

    白文蘿一時無語,隻得裝作羞澀地低垂下臉,沒應聲。

    康王妃慢悠悠地端起茶盞,一邊兒拿著茶蓋撥著茶葉,一邊兒仔細觀察著白文蘿。隻是讓她失望的是,眼下白文蘿瞧著還是跟剛剛那般,麵上永遠是嫻靜淑雅的摸樣,微垂下的眉眼間,並無一絲心神不寧的神色。

    她輕輕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便又說道:“對了,今兒長卿出去,可是跟你說什麽了嗎?”

    “二爺之說,可能會晚些回來,若有什麽別的事,會派人回府說的。”

    “唉,這事真是鬧的好幾日不得安寧了,我這些天也一直沒睡個好覺。“康王妃說著就放下茶盞,又輕輕歎了口氣。

    “王妃要保重身子才是。“白文蘿隻得適當的勸了一句。

    康王妃笑了笑,聽著她這不鹹不淡的話,隻以為是自己剛剛的話起了作用,便不再留她了,於是就開恩般說道:“行了,你回去吧,也別太擔心了,這幾日這麽安靜,我估摸著也出不了什麽事兒。“

    “是。“白文蘿起身行了禮,然後就退了出去了。

    紫煙嗎?白文蘿從那陰沉的天空中收回目光,籲了口氣,看著從嘴裏吐出來的那團白霧消散後,想起自己好幾日沒去看孟氏了,便轉身往她那邊走了過去。

    “怎麽過來了,是從王妃那兒過來的嗎?”白文蘿一進孟氏那裏,孟氏正好給兩個管事媳婦發派完事,瞧她進來了,便笑著抬手,讓她過來炕上坐。

    “是,想著這有好幾日沒見著嫂子了,便順道過來看看,隻是嫂子這兒看著是真的有些忙的。”白文蘿過去坐下後,笑著說道。

    “最忙的時候過去了,管了這麽多年家,大事小事也都經過了,其實隻要的人事都安排好,也不至於會忙成什麽樣,我就想著有人能過來陪我說說話,解解乏的。我那幾個孩子,自大了後,就不愛待在我身邊。就連毓兒那丫頭,也是喜歡跟她兩位哥哥瘋跑的,她要是能有你的一半嫻靜,不知該有多好。”

    “毓兒是生性活潑,年紀又還小,就是這般才遭人疼,若真像了我,整天兒沉沉悶悶的,倒不好了。”白文蘿一邊接過丫鬟捧上來的茶,一邊笑著說道。

    “若真是沉悶,哪還能得毓兒她二叔那麽上心的。”孟氏笑嗬嗬的說道。

    “嫂子說笑了。”白文蘿慢慢低下頭,看著手裏的茶盅。

    “行了,不笑話你了,不過你這會才從王妃那過來,難道是王妃留你說話了?”孟氏見她似不好意思了,便收起笑容,把話兒一轉,問道。

    白文蘿想了想,然後才道:“嗯,王妃問了我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麽,習不習慣的。”

    剛剛,她心裏還是遲疑了一下,孟氏在王府十八年,應該清楚很多事情。如果向她打聽紫煙的事,或許能說得比王妃清楚,隻是那話就要問出口時,不知為何,她竟又忍住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章 一對美人

    白文蘿從孟氏那裏出來後,外頭的風還在嗚嗚地刮著。剛剛在孟氏那裏聊了小半天,到底也沒問出口紫煙的事。其實,都已經是死去的人了,問這個能有什麽意思。而且,若真像康王妃說得那般,上官錦之前確實是很重視那個丫鬟,那以後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曾去打聽過他這樣的事情,總歸是不好。。。。。。

    白文蘿一邊想著,一邊往關雎閣走去。她明白,康王妃剛剛跟她說這件事的意思,其實就是變相地給她一個警告罷了。讓她別以為上官錦新婚這幾日,對她這般體貼,她就真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尾巴翹起來找不著北了。在她之前還有一個曾懷過孩子的女人呢,雖隻是個丫鬟,但上官錦還不是照樣疼愛有加。所以說,她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特別的。

    而且,這也是隱晦地點明了,男人再怎麽深情,也不可能將心永遠放在一個女人身上。但是,母子之情,親緣關係,敬孝之心,這些,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

    回了關雎閣後,站在門簷下,看著蕭索的天空。風吹動她的鬥篷,雪帽上的絨毛一直在微微顫抖著,樹枝上的積雪被風卷了起來,簌簌地往下落。

    “二奶奶,這外頭風大,還是回屋去吧。”采藍在那邊候著,見白文蘿這都在外頭站了好一會了,便上前輕輕說道。

    白文蘿收回目光,轉過頭看了采藍一眼,忽然就問道:“聽說眼下院裏這些丫鬟裏頭,就數你跟著二爺的時間最長。”

    采藍一愣,小心的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笑著應道:“是,我從十二歲起就在這關雎閣當差,算算,也有七年了。”

    “哦,不過當時應該有不少與你差不多時間進來的丫鬟吧,都被發出去了嗎?”采藍遲疑了一下,也不知道白文蘿到底想知道些什麽,隻得含糊地說道:“嗯,有的配了人,有的贖了身,二爺對待下人一直就很寬厚,差不多到了年紀,隻要是願意出去的,二爺都會放人。”

    “這樣。。。。。。”白文蘿淡淡的點了點頭,就沉默了下去。

    今天康王妃倒是提醒了她,關於孩子,也不知道他著不著急。畢竟,他已經二十四歲,就這個時代來說,年紀是不小了。而世子爺如今才三十四歲,可上官墨都已經十七了。。。。。。

    親情嗎?隻要她懷了孩子,不照樣跟他有了親情。怕隻怕,他今天會把那位公主給領回來。白文蘿垂下眼睛,鬥篷裏的手悄悄地撫上自己的腹部,他會讓別的女人在她之前懷上她的孩子嗎?想起他這些日子裏的柔情蜜意,再回想康王妃說的紫煙,她終究是無法確定他的心。

    又是難熬的等待,從日出到日落,一直到晚飯過後,才終於瞧見木香從外麵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對她說:“二奶奶,二爺回來了!”

    旁邊的沉香、采藍,還有侯在外頭的幾個小丫鬟聽到後,皆豎起耳朵,其實這些丫鬟裏,除了木香知道得多一些外,就采藍可能隱約了解一點,其餘的,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聽著木香這說話氣,她們本能的就全往這邊注意過來。

    白文蘿一時握緊了手心,抬起頭問道:“在哪?”

    “眼下正在王爺那邊。”木香趕忙回道,隻是說道這的時候,她麵上忽然現出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來。

    白文蘿慢慢鬆開拳頭,看著她,平靜的問道:“是不是有別的人跟著二爺回來了?”

    木香遲疑了一下,便往白文蘿這走進了一點,然後放低了聲音道:“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聽見房門那的人說,有兩位極為貌美的姑娘跟著二爺回來的,我沒見著,也不知是真是假。”

    “兩位?不是一位?”白文蘿一聽這會,倒是有些意外了

    “房門那的人說是兩位”木香一怔,瞧著二奶奶這樣,好像是早知道的事了

    “不是一主一仆麽?”白文蘿又問,不過她問出來後,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若真是北齊的公主的話,不應該會就這麽簡簡單單的被領進來。起碼,也該選個好日子,披紅掛彩,正正經經用八抬大轎抬進來才對

    “這個不知道。”木香搖了搖頭,也是滿心的不解

    元宵將近,園中燈火輝煌,時不時還有些吵雜聲從外麵隱隱約約傳來。今晚的王府,似乎比往常要熱鬧些。白文蘿本想出去看一眼,後來想想,左右也不超過今晚,總歸會清楚地,耐著心等著他回來說便是了

    桌上的燭火燒了半截後,夜漸漸深了,才終聽聞采藍進來說:“二爺回來了。”

    白文蘿放下手中的繡品,站起來讓丫鬟趕緊去準備熱水,正說著,就瞧見上官錦走了進來。她笑了笑,也不忙著開口問,先為他寬了衣,換了常服。

    沒一會,就有兩丫鬟捧著熱水和毛巾進來了,她又親手服侍他擦了臉後,才開口問道:“晚上吃過飯了沒?”

    “剛剛在王妃那,被拉著吃了點了,讓你等得心急了吧?”上官錦笑了笑,待丫鬟們都退出去後,說著就將她拉到床沿一塊坐了下去。

    白文蘿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上官錦輕歎一聲,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了幾下,才緩緩開口,寥寥幾句就簡單的道出今日的事。

    禦查院火藥庫之事,大理寺和刑部拿出來的結果,原來這一事件主謀,是禦查院內其中一個小分處的負責人。因兩年前被上官錦降過職,一直懷恨在心,於是就謀劃了這起事件以伺報複。這個結果,對上官錦來說,雖然沒有直接責任,他還是擔了一個失職之名。但是,這個結果,對北齊來說,明顯就是敷衍,聽著就是在耍弄他們一番,他們自然是不會依。

    於是,皇上為了安撫北齊,便在北齊還來不及提出要求的時候,當下就下了兩道聖旨,一是北齊公主封為端文貴妃,二是讓上官錦交出禦查院的職權,回家思過,禦查院由康王爺重新掌管。

    這一下,北齊一時間被堵住了嘴,隻是心裏到底還是不滿意。於是這磨磨蹭蹭之下,總歸最後的意思便是,既然大景有心繼續合作,那麽北齊自然不能不接受這樣的好意。而這起事件既然與上官大人無直接關係,卻因此被革職,他們到底過意不去,因此,隨著公主陪嫁過來的六名美貌女子,願獻上兩名給上官大人,希望能繼續保持良好關係。那幾名陪嫁過來的女子,皆是北齊朝中大員,或是皇親國戚之女,不會辱沒了上官大人的身份。

    反正誰都清楚,康王爺和上官錦是什麽關係,這禦查院沒有被上官錦真正接手前,也是一直更在康王爺身邊辦事的。誰知道什麽時候,皇上心情好了,一道聖旨下來,又將上官錦給正名了呢。

    而對於北齊的這個意思,皇上也是爽快,當下就指了兩名,讓上官錦帶回去。

    白文蘿聽完後,一時間沒說什麽,反是有些譏諷地笑了一笑。這政治上的事,誰都知道對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偏偏雙方都要做得像模像樣的。

    上官錦眯了眯眼,沒想她聽了這事後,竟會是這樣的反應,便捏了捏她的手道:“我被革了職,又被塞了兩個女人,你怎麽還能笑得出來的。”

    白文蘿慢慢收了笑容,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才道:“那兩位美人,你打算什麽時候收了,我好給準備一下。”

    “你倒是比我還著急的,嗯!”上官錦握緊她的手,盯著她說道。

    “總歸是已經領進來了,二爺遲早都得收,我又能有什麽辦法,難不成還能讓二爺給送回去的。”白文蘿說著就偏過臉,站了起來接著道:“我剛已經讓人準備了熱水,二爺在外頭一天了,這會泡一下熱水澡,能舒服一些。”

    “生氣了,氣我沒拒絕,直接就把那兩女人給領回來了?”上官錦一下子就把她拽到懷裏,接住了,貼著她的臉,在她耳邊輕嗬著氣,似笑非笑地問道。

    “沒有,我知道二爺的難處,這是沒辦法的事。”白文蘿在他的懷裏垂下眼睛,有些悶悶地說道。

    “文蘿,我真希望你說的這些是真的!”他說著就將她抱了起來,把臉埋在她的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然後才抬起臉看著她說道:“不過,不管你是真的吃味兒了,還是隻是為以後的事情不安,我都很高興。”

    白文蘿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麽來,隻得抬手在他臉上撫了撫,問道:“那兩位美人怎麽沒見進這院子裏?”

    上官錦把她放了下來,抓住她的手,親了親,然後才道:“明兒一早才讓她們進來給你行禮,你先讓采藍給她們在這院裏收拾個地方出來。別擔心,我跟皇上說了,總歸是妾,我讓她們進來就行了,收不收房,也不急這一會半會的,先晾一兩年再說。”

    “好”她沉默了一會,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相信我!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別的女人身上!”他歎了口氣,抱緊她說道。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一章 心 意

    第二日一早,白文蘿吃完早膳,正漱著口的時候,采藍就進來了。她候在一旁等著白文蘿盥洗完後,才輕輕說道:“二爺,二奶奶,昨兒的那兩位姑娘已經過來了,正在外廳那候著呢。”

    “嗯。”白文蘿淡淡應了一聲,拿帕子擦了擦嘴後,抬眼見上官錦也放了筷子,便讓丫鬟把桌子收拾了,然後起身走到鏡子前稍稍補了一下妝,接著又讓木香將她那件粉金色芙蓉花的外套拿出來。

    “你們都出去。”上官錦過去將木香手中的衣服接了過來,道了一句,屋裏的丫鬟便都悄悄退了出去。

    白文蘿要接過衣服,他不給,說是讓他給她穿上,白文蘿便道:“二爺,這樣可不合規矩啊。”

    上官錦沒理她的話,硬是拉著她的手,幫她把衣服給套了進去,整理好,然後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了她好一會,才順著她的手臂慢慢滑了下來,握住她的手,拖了起來,捧至唇邊,重重的吻了一下才說道:“從昨兒起,你就改口叫我二爺了!”

    白文蘿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隨後輕歎一聲:“就是個稱呼罷了,這人前人後的總要注意著點,你要是不喜歡,以後你我獨處時,我改個稱呼便是。不過眼下北齊的那兩位姑娘還在外頭候著呢,讓她們等久了也不妥,出去吧。”

    “你生氣可以,但是要為這事與我生疏了卻是不行!”上官錦握緊了她的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又接著道:“文蘿,一兩年的時間,能發生很多事,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白文蘿輕笑了笑,抬起眼看著他道:“我明白,不過你誤會了,我沒有生氣,隻是在想著以後該以什麽禮來待她們。既然你一時半會也不打算給她們開臉,那她們住在這裏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妾室,偏這是皇上賜下的,而她們原先的身份又是北齊的官家小姐。眼下這身份多少有些不尷不尬的,我不過是有點兒為難罷了。”

    聽她說沒有生氣,再看她眼中的神情也是坦蕩蕩的一片清明,他一時反不知該如何說好了。

    看了她良久,他才吐了口氣,然後笑了一下,把麵上的表情放柔和了道:“不用為這事為難,就當是養兩個閑人罷了,既是進了王府,自然一切事都由咱們說了算。她們若沒生出別的事來,你以客禮待著就是,若發現有異心的話,那你就怎麽痛快怎麽處置,到時誰也都說不出什麽來。”

    “我知道了。”聽他這麽說,白文蘿便點了點頭。

    上官錦笑了,將她拉近了,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昨晚,你還是生氣了,敷衍我了事呢,今晚是不是該補償回來?”

    “出去吧,讓客人等得夠久了!”白文蘿抬起眼瞟了他一下,然後就推開他,轉身出去了。

    一進那外廳,就瞧見兩個窈窕的身影靜靜地立在一邊。白文蘿隻裝作沒瞧見,扶著木香的手,先走到主座那,等著上官錦出來,兩人一塊坐下後,她才對旁邊的采藍道:“怎麽也不讓兩位姑娘坐下。”

    不等采藍回話,其中一位姑娘便稍稍往前移了一步,對著白文蘿行了個禮,然後便笑著道:“不怪她們,是我們要站著的,二奶奶未出來,我們若是先坐下了,怕是不敬。”

    白文蘿看向她,再一掃旁邊另一位女子,心中頓歎:“果真是難得的美人。”

    其實,眼下這屋裏的丫鬟,每一個,姿色都不差。若論美豔者,沉香和金萱算是其中翹楚;若論嬌俏者,當屬柳黃最為動人。然無論是美豔,是嬌俏,還是嫵媚,他們皆帶有漢家女子那等嬌嬌弱弱的姿態。

    而眼下這兩位,先開口說話的,不但身材較為一般女子高挑,身上的曲線亦是比一般女子突出。上官錦昨晚跟她稍提了兩句,眼下一瞅,這一位應該就是他所說的耀紅了。

    北齊本也是漢人之地,但見耀紅麵上的五官,明顯是混入了異族的血統。眼窩微凹,鼻梁高挺,唇形豐滿,下巴尖翹。特別是那雙眉毛,天然成形的眉峰高高掛起,帶著幾分男兒的英氣。然眉毛底下的那雙眼睛,濃密的睫毛自眼角處往上一翹,於是隻是輕輕地一眨眼,野性與嫵媚就在她目光流轉間,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再配上那玲瓏有致的身材,這是活生生的,來自異域的誘惑之色。

    而且她說話的時候,雖是看向白文蘿這邊,但是聲音落下後,那自信的目光卻是赤裸裸地,就往上官錦那瞟了過去,同時麵上還帶著微笑,熱情與邀請,無聲無息地就送了出去。

    白文蘿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下,再看向旁邊那位叫綠蘇的漢人女子,其實無論是容貌還是姿色,那綠芬一點都不比耀江差,然而她身上的氣場太弱,兩人這麽站在一塊幾乎所有的光芒都被這位野性中帶著嫵媚的女子給搶了過去。

    “都坐下吧,是我出來得晚了些,讓兩位久等了。”白文蘿沒多餘地話,說著就讓丫鬟捧上茶來。

    麵帶微笑地談天說地打太極,對白文蘿來說本就不是陌生的事,而且眼下她又是處於主導地位,連一旁的上官都隻是陪坐,因此這一場交談下來,並不需費多少心神,一盞茶的功夫,除了問清耀紅和綠蘇的年令家世外,還順帶著聊了聊北齊的風光與大量的繁華等等,這期間,白文蘿的言語中並無一絲打壓警告之意,而是帶著明顯的客氣。

    耀紅和綠蘇並不笨,這一會功夫,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在這院子裏的位置。然兩人麵上卻無絲毫不妥之色,也從沒問出一句不該問的,就好像瞅著白文蘿怎麽待她們,她們就乖乖的把自己擺在什麽位置。

    隻是期間,耀紅曾幾次想讓座上那個雍容優雅,氣度不凡的男人參於到談話中,然每次,上官錦皆是懶洋洋地一笑,一句“都聽二奶奶的。”或是“這事一會你們問二奶奶去,她怎麽說就怎麽辦。”如果此下去,耀紅便收了口,暫時收了這心思。隻是她接下來,每每說話的時候,還是時不時地往上官錦瞟過去幾日,異常地大膽,卻又不能讓人明著說出什麽來。

    白文蘿微揚起嘴角,真是熟悉的一幕!這種在人前無聲地勾引,言語中,隱晦地傳情,神色間,熱情的邀請,可以說是被耀紅用得絕妙了。再看她坐在那兒的身姿,手腳地擺放,身子所對的角度,配合得天衣遠逢,怎麽看怎麽迷人。而且從剛剛到現在,綠蘇已經微微換了一下姿勢,可耀紅,卻依舊是那麽坐著,就如經過專門訓練過的模特一般,不動,卻並不顯得僵硬,至於她眉目傳情的那些動作,在不明內裏的人眼中,就算是瞧出什麽倪端來,然因為她這樣的身姿相貌,還有說話時,那言語間帶著的幾分爽快,很容易會當成是她本性如此,而不會疑它。

    但是,既然被自己看出來了,就證明她的火候還不夠。

    第一天,不過是互相見個麵,不會有太多能說的。寒暄了一會後,耀紅和綠蘇就識趣地起身告退,白文蘿讓采藍負責給她們安排好一切生活上的事宜,耀紅和綠蘇道了謝,又行了禮,然後便退出去了。

    瞧著這廳內終於靜下來後,上官錦笑著放下了手裏的茶杯,想要讓白文蘿陪他去園中走一走,白文蘿嫌冷,不願去,就回了裏屋。總歸今個兒康王妃一早就去了太傅家做客,屋裏這麽暖和,她可以一整天不用出屋去的。

    “還這麽怕冷嗎?”上官錦無奈,這得隨她進了裏屋。

    白文蘿坐在妝台前,將一把玉梳拿在手中似無意識版的把玩著,腦子裏卻慢慢回想起耀紅剛剛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柔和就看了上官錦一眼。那樣的女人,對他來說,也算是新奇的吧。從骨子裏透出的一種野性與熱情,又帶著幾分異域色彩的美人,就算是帶有目的,但這對男人來說,不是更具有挑戰性!

    “想什麽呢,怎麽看著我。”上官錦走過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輕輕捏了捏,又道:“剛剛可是看出什麽來了?”

    白文蘿慢慢翻轉著手裏的玉梳,然後推開他的手,轉回到鏡子前麵,慢慢說道:“兩位姑娘都不簡單,即便知道我是在晾著她們,那神色間也不見一絲拘謹的。”白文蘿說到這,忽然就笑了一下,自鏡子裏看著他道:“其實,她們兩位都是很特別的美人,特別是哪位耀紅,剛剛可是毫不掩飾地對你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來,你真不想收了嗎?”

    上官錦眸光微暗,從她後麵伸出手,貼到她的脖子上,然後順著她脖子上的線條慢慢移到的肩膀上,歎道:“文蘿,你既然能看得出這其中的深意,為何獨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是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小子,你我都明白自己是要什麽的人,為何就對我這麽沒信心!”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二章 遇 見

    “我們出去吧。”過了一會,他忽然就開口打破了沉默。

    “什麽?”白文蘿抬起眼,一時有些不解。。。。。。

    “既然今兒王爺和王妃都不在,咱們就溜出去玩一會,晚上再回來。元宵就要到了,現在外麵熱鬧著呢,你到了京州後,我也一直沒帶你出去好好看過。”他笑,說著就將她拉了起來。

    “這,王妃回來要是知道了……”其實,總待在屋裏,確實有些悶,但是,她現在不比還是姑娘時的身份。。。。。。

    “沒事,有我呢,總歸我現在也是閑著,自然得由你來陪我散心了,丫鬟就別帶了,就你和我,輕鬆點。”他笑道,說著就叫了采藍進來,交待她讓人準備車輛,采藍也不多問,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這是要去哪呢?”沒一會,兩人就已經坐在車裏了,白文蘿挑開窗簾看了一眼,這車還未駛出王府前麵的那條大街,因此窗外所看到的依舊是冷冷清清的街道,和立在街道一旁氣勢恢宏的府邸,還有那一對對怒目而瞪的大石獅子。。。。。。

    “出了這條街後,這京州城內,隨便哪兒都挺熱鬧的,咱就隨便走走看看,累了便挑個地方坐下休息一會,什麽時候想回去了再回去。”上官錦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握在手心,笑著說道。

    “你倒是正兒八經地不務正業起來了。”白文蘿一笑,說著便挪了挪身子,輕輕靠在他的肩頭。

    “你這話是褒還是貶,嗯?”他笑,捏了捏她的手,然後說道:“看來真是出來後,心情就變得好點了!在府裏待得悶了?”

    “嗯,有點。”她淡淡地應了一聲。

    “之前你在白府的那幾年,是怎麽過的?那會可有像現在這般覺得不自在的?”

    白文蘿半闔著眼睛,此時的上官錦,看不見她眼裏的神色。隻見她沉默了一會,才慢慢開口道:“那不一樣,我雖是半路被接回去的,又是庶出,但怎麽也是姑娘的身份,還得老太太的看重,連大太太都不敢怠慢了。而現在是王府的媳婦,身份不一樣,很多事情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可是難道我不看重你?還有嫂子不是一直就對你多有照看,而王妃那邊,也隻是麵上眼厲些罷了,過段時間,總會慢慢改變刊發的。再說,若真有什麽事,我自然會幫你攔著。至於那兩個女人,已經全權交給你了,到底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白文蘿微微勾了勾嘴角,帶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隻是轉瞬即逝,馬上又恢複了淡漠的神色。就是因為看重,因為有情意,所以這個分寸她才不好把握。男人的心,不能逼得急了。眼下對於別的女人,她若真的不在意,會冷了他的心;若太在意了,又會慣了他的性子。

    他會緊張她,是好事。但是為了把這種緊張和看重盡量的持續下去,她所費的心思,要比在白府的時候多得多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動聲色地攻城掠地,強取豪奪,麵上看似情深似海,實則步步緊逼。而她從未忘記過自己的初衷,和自己以前所費的那些心思。

    目前她所有的一切,以及西涼那邊,她所在意的一切,全都係他的身上。進了王府才知道,之前想的還是簡單了,這所謂的地位,其實也都是由男人的心來維持的,否則她憑什麽能在這王府裏站住腳?當別的女人插足的時候,她如何來能保證他的心不會變?

    所以在孩子還未出生前,為了牽住他的心,她不能太冷,亦不能太熱。

    然如他所說,他們是一樣的人,所以有情的時候,他們可以傾盡付出,那當激丄情被時間消磨殆盡的時候呢?到底,這跟她對芸三娘,和芸三娘對她不一樣。這樣的激丄情,不過是體內荷爾蒙激素迸發所致,持續時間是兩年還是三年?

    “可能是我,還不太適應吧,事情也有些突然了。”她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頭靠著他的肩膀,輕輕說道。

    “我知道,這事確實是委屈你了。”上官錦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裏。

    白文蘿笑了笑,然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這個男人。很多時候,當戲演得久了,不知不覺間,就會入了戲。到那個時候,她才發現,他們之間,真正的矛盾,來自於她的內心!當感情和尊嚴相互衝突之時,便是她選擇何去何從之日。

    車停下後,上官錦扶了她下來。白文蘿抬眼一看,隻見此地是一處熱鬧的街口,一眼望去,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商鋪……

    這裏是跟西苑街相對的東苑街,靠近皇城,南北通向,綿延近二十裏,其中酒樓貴店無數,是京州城有名的銷金窟。天子腳下,本就是達官貴人之所,龍虎盤踞之地,天下的商人都記著腦袋要鑽進來。因此,這裏匯集的是從四麵八方湧過來的,一切新奇稀罕之物,包括哪些真正飄洋過海而來的西洋玩意

    下了車後,白文蘿才發現,雖他們兩人身上的衣著皆是不俗,然到了這裏後,根本就算不上有多起眼。衣著比他們華麗,車馬比他們闊氣的多得是

    上官錦還吩咐車夫一句,然後就帶著她沿著這條街往北走去

    “眼下天還冷,就先在這城內走走。待過端時間,天氣暖和了,咱就去城外的臥佛寺那住幾日,那兒山清水秀,最適解乏。或者以後有時間了,再帶你出航遠行。”

    白文蘿從街道兩旁那挖空心思標新立異的商鋪間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忽的就笑了一下,然後才道:“今兒出來還是趁著王爺和王妃不在,以後哪會有那麽多機會的。”

    “你若想出來,我自然就能帶你出來的。”上官錦笑,周圍的人熙來攘往,雖不至於擁擠,但嘈雜聲確是不小。可她麵上的表情,卻明顯比在府內平和愜意了許多,眉眼間也少了幾分平日裏的冷清,他的目光不由得救柔和了下去。自成親那日起,他身邊的事情就接二連三地趕著蹦過來,而且麵上看著,還都是不好的消息。皇上逼得緊連他都覺得有些厭煩了,更何況是她

    “不會就這麽幹走著吧?”見他一直瞅著她看,白文蘿便問了一句

    “當然不會,雖王馥荔沒什麽缺的,不過聽說這條街上有一個鋪子,裏麵賣的都是各種稀奇的玩意,今天帶你去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麽喜歡的。”上官錦說著,就想去拉她的手,卻想起這事大街上隻好忍住了,然後看看天色,便又說道:“一會兒看完東西出來後,咱再去醉仙樓歇息。”

    進了他說的那家店後,白文蘿瞧著,不過是比別一家看著比較氣派的古董店罷了。王府裏德東西,每一件,都不會比這裏的差,何來稀奇之處!因這裏麵的東西瞧著價值不菲,所以進來觀看的客人寥寥無幾,故而顯得冷冷清清。而且這店裏的夥計也隻在他們進來的時候,陪笑著上前問候了一句,然後就轉身讓開,由他們自便了

    白文蘿的疑問寫在臉上,上官錦笑了笑,帶著她繞過一個多寶格和一個大插屏,她才知道他說的所謂的稀奇的東西是什麽了。色彩豔麗的掛毯,造型古雅的燈具,長著翅膀的小人,以及鑲著各種寶石,裝飾性的彎刀匕丄首,琳琅滿目,全是充滿異域風情的東西“聽說這個東西,是來自於海外的一些國家,經過古雅,傳到大景來的。”上官錦拿起一個底座鑲著寶石,長著翅膀,拿著星星棒子的小人遞給白文蘿。然後又轉過頭,看著跟著他們走進來的夥計說道:“店裏的掌櫃今日可在?”

    “不知公子找我們掌櫃何事?公子不妨先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代勞。”那夥計馬上陪笑著說道,這些東西,之所以擺在裏麵,就是因為暫時還見不得光。隻不過因為這店裏的掌櫃有門路,所以做的是獨家生意。

    “想做一筆生意,需跟你們掌櫃談談。”上官錦笑了笑,麵上的表情帶著幾分適當的高傲,語氣裏明顯透露著不想與區區一名夥計多費唇舌的意思。

    “這,實在是不好意思,掌櫃的今兒不在,要不公子把話留下,待掌櫃的回來後,我再轉告可好。”那夥計依舊是陪著笑,滿是客氣地說道。

    隻是他的話才落下,那樓梯處就傳來聲響,接著便聽到一個清朗的男聲說道:“那邊的貨還沒過來,大當家他也沒辦法。今年商隊賠了不少,眼下大當家還發愁著呢,因為陳老板是熟客,所以才沒有抬高價格,隻是低是低不了了。”

    “我知道,都是討口飯吃的,天災人禍,大家都不容易。你下來,我跟你說說以後都要那些東西。”

    白文蘿剛一聽到那個清朗的男聲,心中頓時一愣,而上官錦注意到的卻是他們說話的內容。

    那夥計遲疑了一下,便悄悄走了出去道:“裏頭有位客人,說是要跟掌櫃談一筆生意。”

    隨著外頭的腳步聲慢慢走近,白文蘿抬眼看過去,當日,那個還有些孩子氣的少年,如今已經多了幾分男人的氣概,麵上的皮膚黑了,身板瞧著也結實了不少。

    “白文蘿!”猛地一看到裏頭那個身影,趙武一時愣在當口,不敢相信地叫出她的名字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三章 那麽近,那麽遠

    剛聽到那聲音的時候,還不敢確定,如今一看,果真是他。白文蘿握著手裏的小天使,麵上露出一個溫婉的笑來,開口叫了一聲:“小武哥。”

    一旁的上官眉毛微挑,還來不及說出什麽來,趙武就已經往前踏了過來問道:“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次,不待白文蘿開口,上官就向前移了半步,將白文蘿擋在身後,然後客氣地笑道:“閣下可是認識賤內?”

    趙武似這會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男人,愣了一下,然後從白文蘿身上收回目光,盯著上官錦,麵上神色微凜,問道:“你是?”

    “鄙姓上官。”上官錦對著趙武微頜了頜首,麵帶淺笑。白文蘿在一旁看著,隻覺得他身上的神態氣度,似乎一下子愣是讓他給拔高了一個層次一般。

    一時的激動被打了岔,趙武這才注意到上官錦剛剛,口中那個賤內稱呼,他頓了頓,便在上官錦和白文蘿身上來回看了幾眼,麵上神色複雜,好一會才開口道:“我叫趙武,是。。。。。。”他說著就把目光移向白文蘿,看著記憶中的那個一直是梳著兩條粗辮子的小姑娘,如今已梳起了婦人頭,戴起了金釵珠簪。她麵上依舊是掛著淺淺的笑意,一身華貴的衣衫也蓋不住清冷的氣質,那麽近,又那麽遠!他的聲音,一時就輕了下去,似不知該如何說一般。

    忽然遇見趙武,以前的時光一下子似乎變得清晰起來,白文蘿麵上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就多了幾分淡淡的懷念,於是見趙武的話停下後,她便接著他的話對上官錦道:“長卿,小武哥是我以前的鄰居,曾待我如兄長。”

    “原來是故人。”上官錦笑了笑,隻是話還未說完,趙武就似忽然回過神一般,盯著白文蘿道:“你怎麽會在這?不是去淮州了嗎?”他說著,又看了一眼上官錦,頓了頓,才接著問道:“白文軒和芸嬸呢?”

    生意人眼睛都比較毒,嗅覺也很靈敏。旁邊的陳正財瞧著這巧遇故人的一幕,想起剛剛夥計跟他說有客人指名要見他,與他談一筆生意的話。再看這一對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神貌氣質皆是不俗的年輕夫婦,心裏不敢大意了。但關於談生意的事,他也不敢貿然拒絕,得罪了貴人,不管是什麽事,也得讓他先探清了底再說。

    而且瞧著眼下那三人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詭異起來,陳正財便笑哈哈地拍了拍趙武的肩膀說道:“小武啊,既然今天遇上故人了,我也就不打擾你敘舊了,總歸這邊也不著急,你改日再抽空過來我這一趟就行。

    “既然如此,那趙兄弟不妨同我和賤內去前麵的醉仙樓小敘一番,難得有緣,掌櫃的可願賞臉一起?剛剛與店內夥計說的談生意的事,並非是玩笑話。”陳正財的聲音一落,上官錦便順勢邀請道。

    “多謝公子瞧得起我這一介生意人,不過今日我已有事在身。再說既是公子與故人敘舊,我過去了也不妥。不如改日,我單獨請公子詳談可否?”陳正財一臉陪笑,滿口客氣地推辭道。

    “如此也好,那麽我就改日再登門拜訪!還望掌櫃的到時莫要再次推辭得好!”上官錦笑,微頷了頷首。

    “不敢不敢!”陳正財趕忙陪笑,方方正正的臉上,絲毫沒有生意人的奸猾之色。

    小半個時辰後,三白文蘿坐在東苑街醉仙樓三樓上的雅間內,看著自個手裏,那被包裝得非常精細的小錦盒。裏麵裝的就是那個小天使,剛剛要出古董店的時候,她原是要把手裏的東西放回去的,隻是當時她又多瞧了一眼,於是上官錦就說要買下。

    那掌櫃便討好地說,既然是趙武的故人,他這個就當時見麵禮送經夫人了。

    可是官錦一聽是看在趙武麵上,哪裏會樂意,幸而掌櫃的反應快,連忙改口說,就當是為下次見麵談事情,提前送的見麵禮,望夫人不要嫌棄了才是。

    於是這個鍍了黃金,鑲著寶石的小天使就被夥計拿去,仔細裝好了,交到她手中。

    兩人坐下沒一會,酒樓的夥計把酒菜端了上來,擺好了,退出去後。上官便拿起筷子,一連給她夾菜,一邊給她介紹菜名等等。

    趙武到底沒有隨他們上酒樓,因為他眼下還有急事要辦,他所隨的商隊是剛剛搬進京州不久,大事小事都很多。連陳掌櫃這樣的大客戶,大當家都沒時間過來,隻派了他先過來打聲招呼,而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等在後麵。

    於是出了古董店,也沒有過多的客套,趙武直接問了他們如今的府邸何在。知道是康一府後,他麵上倒沒有太多驚訝之色,稍點了點頭,便跟白文蘿說自己現在是隨商隊學著做買賣,又說了他目前住的地方,然後便告辭了。隻是最後要離開的時候,他又對白文蘿說了一句,他曾去淮州找過她,希望她有機會能跟他說說這兩年的事情。看著白文蘿點了點頭後,他才轉身離開,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那背影看著竟顯得有些寥落。

    “想什麽呢?你們以前很要好?嗯?”上官錦見白文蘿麵上有些怔然的神色,便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錦盒,有些悵然地說道:“我和小武哥也算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當日離開西福街進入白府的時候,並未與他告別,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了呢,沒想到會在今日碰上。”

    在西福街那會,她雖是知道趙武對她有好感,但那時她隻把那理解為少年對感情懵懂的心理罷了,並未太在意。而且他們之間的親事最後也沒有定下,因此離開的時候,她也不曾去想太多。至於趙武對她的這一份朦朧情感,她隻當時間久了,他慢慢就會淡忘的。卻不想,他竟會千裏迢迢,跑到淮州去找他!而且,剛剛在古董店裏,他看向她的眼神,早褪去了年少時的閃躲與慌亂,換上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悠遠冗長的情感。

    不過,似乎是因為走南闖北的關係,因眼界開闊了,所以如今的趙武,無論言行還是外貌,看著都比實際年齡成熟了不少。

    “很感動?”上官錦笑了笑,握著桌上的酒杯,挑了挑眉,又問了一句。

    “有點意外,現在的小武哥跟以前相比,變化很大。”白文蘿笑了笑,接著說道:“趙叔他們應該會很欣慰,剛剛忘了問了,也不知他會在京州停留多長時間。”

    “想去見他?”上官錦把椅子挪近了,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放在她前麵的桌麵上。下麵,他的膝蓋碰上了她的膝蓋。

    白文蘿看著他忽然這般,似要把自己籠罩起來的動作。再看一眼被她擺在桌麵邊沿,離他的手就隻一寸之距,裝著小天使的錦盒子。眼下,他隻要稍稍一碰,那盒子就會掉到地上去。

    “文蘿,你這麽聰明,真不道我怎麽了?嗯?”他笑,微俯下身,慢慢靠近她,似在她臉頰邊上嗅了嗅,然後用鼻子在她麵上輕輕蹭了蹭。接著道:“小武哥小武哥,不過是比你大一歲而已,叫這麽親熱做什麽,笑那麽甜做什麽,想那麽多做什麽,又不是你親哥哥!”白文蘿轉過臉,看著貼近過來的男人,聽著他滿是醋意的話,沉默許久,就在上官錦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她忽然就露出一個柔媚得骨子裏的笑來。

    上官錦愣住,看著這個純粹的笑容,看著那雙烏黑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他幾乎有一瞬間的窒息。

    就在他要俯下臉,吻上她的時候,眼前的人兒卻似變成水裏的魚兒一般,忽然就轉開臉,身子一扭,變離開了這個位置,移到旁邊另一張椅子了。

    “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裏,萬一酒樓裏的夥計忽然進來了怎麽辦!”不等他生氣,白文蘿變先聲奪人地責備了他一句,又嗔了他一眼。

    小妖精,明明是她先勾引的他,這會卻反過來要將他一軍!

    “想躲!你能躲到哪去!”他一伸後,變將她拉了過來,讓她重新坐到原來的位置上。

    “我不過是見到以前的鄰居,感慨一下罷了,刀子值得你這麽吃醋的!”白文蘿坐好了,也不等他再次開口,變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叫我都沒叫得這麽親熱過呢,今兒早上還跟我賭氣,改口叫了二爺呢!”看著她似有些氣嘟嘟的臉,他眼中含著笑,嘴上卻是斤斤計較起來。

    “那你這才成親幾日,就把兩女人領了進來,我還不能鬧鬧脾氣的!”白文蘿頓時就瞪了他一眼,一點也不退讓。

    上官錦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個樣子,好一會才忽的就將她摟在懷裏,笑著說道:“能,能,我喜歡你這樣,以後要有什麽不滿,就該這麽說出來,別憋在心裏跟我賭氣。”

    說出來又能怎麽,能改變眼前的事實嗎?

    “好了,不跟你說笑了。”白文蘿任他摟了一會,然後變慢慢推開了他,稍稍整了整衣服,麵上又恢複了冷靜且淡漠的神色,看著他問道:“你今天到底是什麽意思?”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四章 覬覦和監視

    上官錦沒有答她的話,而是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酒,上好的女兒紅從細細的壺嘴裏淡淡倒入青玉色的酒杯中,醇厚的酒香頓時撲鼻而來。

    “你想聽什麽?”上官錦放下酒壺,微往後靠在椅背上,手裏舉著青玉色的酒杯,輕聞了一下,然後才看著她,淺笑而問,神態雍容,動作優雅。

    白文蘿看了他好一會,似斟酌了一番才開口問道:“今日我和小武哥碰上,當真隻是巧合?”

    “隻想問這個?”上官錦轉著手裏的酒杯,依舊是滿眼含笑看著她。

    “還有你要談生意的事情是怎麽回事?”既然他問了,她便又道了一句,隻是接著就補充道:“不過這個我沒權利過問,我隻是有些疑惑罷了。”

    上官錦歎笑一聲,放下酒杯,將她的手拉了過來。這酒樓的雅間內雖一直就燒著炭盆,但比起王府那燒著地龍的房間,卻是差得遠了。而且如今外頭的積雪初始消融,這天氣,可是比下雪的時候還要冷上幾分。

    在過冬日裏,隻要是出了王府的房間,她的手一直就是這麽冰冷冰冷的。握在手裏捂了好一會,他才慢慢開口道:“今日會碰上確實是巧合。不過我之前就已知道,他如今正在京州,並且會在這幾日的時間內過來東苑街這邊。”

    “你調查他?”白文蘿怔了怔。

    “怎麽可能,我調查他做什麽?”上官錦有些失笑的捏了捏她的手,才接著道:“不過是碰巧他所在的那個商隊,來頭不小,比較引人注意罷了

    白文蘿靜靜地名著他,上官錦一邊玩弄著她的手指頭,一邊慢悠悠地說道:“如今我算是閑賦在家,偏又娶了嬌妻,若不想辦法賺錢的話,以後如何養得起家來。這京城遍地是黃金,就看會揀不會揀了。”他說完,就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看。

    白文蘿聽著他這似是而非的話,思索了一下便道:“剛剛在那古董店看到的那些東西,多是從海外過來,路經古雅你難道”隻是話還未說完,就被他俯過來的唇給堵住了嘴!

    唇舌肆意糾纏了一番,他才稍稍離了她的唇,卻依舊伸出舌尖來輕舔著她的唇瓣。接著就將唇移到她的耳旁,一邊輕觸著她耳朵的輪廓,一邊用調情般的語氣輕聲說道:“娘子,咱不能太大聲,否則被人聽到了,多不好意思!”

    白文蘿被他弄得耳朵癢癢的,也不知道紅了沒有,便要抽出手推開他,卻反被他抓得更緊了,臉湊得更近了,溫熱的呼吸噴到她裸露的肌膚上,低啞的聲音模糊不清地在她耳旁說道:“怎麽辦,我又想起你新婚夜那晚的模。。。。。。”

    “推開窗戶,那外頭就有現成的冰雪!”白文蘿說著就轉過臉來瞪了他一眼,一雙烏亮的眼睛,眸光閃動,愈加迷人。

    上官錦低笑了幾聲,一雙深邃的眼睛依舊在她臉上掃來掃去,眼眸濃暗,良久才歎道:“就是睡在雪堆裏,想著的也還是你!”他說完,趁她閃神間,飛快地在她臉上啄了一口,然後就放開了她,像什麽事也沒有一般笑道:“來,吃飯吧,吃完我們再下去到處看看。”

    趙武的事,他沒有再說,還有所謂他要與人談生意的事,更是沒有再多提一句。白文蘿卻隱隱覺察到這其中的事情不簡單,隻是既然他不說,她自然也不便再追著問了。酒飽飯足後,他便帶著她下了酒樓,繼續閑逛去。可慢慢的,白文蘿就發覺,上官錦並非是無事的地亂走亂看。這一路走去,雖也沒少給她買些飾品等零碎東西,但因為她是跟在他身邊的,所以明顯察覺到,他帶她買的這些東西,總有點遮人耳目的感覺。一直到日已西斜,她覺得腳走環有些酸疼了,他才拉著她上了回府的馬車。

    “累壞了吧。”車門關上後,他也不問她的意思,直接就將她抱到懷裏,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後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輕輕揉捏著。

    “你放開,我還沒累成這樣!”她有些氣惱地拍了拍他一邊揉捏,一邊又趁機不安分的手。

    “那我累了!”他笑,說著就低頭,把臉埋在她的胸口,白文蘿以為他又是要故意吃豆腐,卻沒想他忽然就悶聲開口道:“文蘿,剛剛在酒樓怕隔牆有耳,不好與你多說王府裏的事,也說不準在哪,就埋著別人的眼線。”他歎息一聲,接著道:“有時候,要收買一個人,真的是太容易了。即便收買不了,也很多法子去控製。”

    白文蘿怔了怔,一時間就沉默了下去,任他抱著,等著他下麵的話。

    “那兩個女人,不一定就都是北齊的人。”他終於道出這一句話。

    “什麽?”她微愣。

    馬車微微搖晃地跑著,車輪子從青石板的路麵上滾過,帶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來。午後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溫柔地灑在積雪初溶的路麵上。路上的行人,京州的百姓,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元宵節準備著,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喜慶的笑容。

    車內,貼在白文蘿耳邊的聲音,慢慢把一些事情道了出來。

    古雅一直以來,就有探子埋在北齊和大景。而現在,因一些利益上的靠攏,使得古雅眼下雖是偏向於大景這邊,但卻還不能完全信任大景。畢竟,他們曾經受別的災難太過深重,若不是那一次天翻地覆的大自然變遷,如今的古雅,早就歸入北齊的版塊了。

    因此,在雙方誠相見,開誠布公之前,多方麵的打探是免不了的。而大景這次為了表明誠意,也為了不引起北齊的注意,所以在不動聲色之下,悄悄打開方便之門。總之大景的意思就是,既然你們想要打探,那我就大大方方地把門打開讓你看。

    “你是想說,古雅的人混入了北齊的隊,然後被送到你身邊來,就是。。。。。。。那兩女人,其中之一?”白文蘿聽完後,看著他,慢慢開口問道。

    “不能確定,但是很有可能。”上官錦靠在車壁上,摟著她,輕輕說道。

    “可是,她們在你身邊的目的是什麽?能做什麽?”

    “我這邊,隻是其中一處罷了。”他說著就抬起手,一邊解釋,一邊伸出手指,在她臉上慢慢劃著,在她唇上輕輕摩挲著。白文蘿被他弄得有些癢了,就在他不安分地手指上咬了一口。上官鐸笑了起來,眼中一片歡快之色,也不拿開手指,就任她咬著,嘴裏照舊輕緩地說道:“古雅眼下最懼的,就是大景真的和北齊聯了手,把他們整個給賣了!”他說到這,又笑了一下,接著道:“其實沒有這個可能,皇上可從沒想過要與人分享東西。”

    “也就是說,古雅的人其實就是在監視你?”

    “可能是監視,也可能是試探,既然是皇上默許的,就隨他們吧。”上官錦懶洋洋地一笑。

    “那北齊人的具體目的又是什麽?”想了想,又接著問道。公主送不過來,反硬塞了兩個陪嫁的女子。而且這即便是進了王府,給不給她們身份,也不是多嚴重的事,這樣根本就不可能達到政治上的效益。

    上官錦看著白文蘿沉默良久,才在她耳邊輕輕道出三個字來:“是海圖。”

    白文蘿剛要張口,他卻把手指放在她唇上,止住了她的話,接著道:“無論是從北齊還是大景,想要通過陸路去古雅,都非常困難。兩個國家,這麽多年打探下來,得出的結果就是,除非天地再次出現變遷,否則這陸路是行不通的。但是,若走水路的話,卻是方便多了。一直以來,古雅的人也都是從水路悄悄潛進大景的。隻是,茫茫大海,行走的時間並不短,暗礁、漩渦、潮汐、天氣變化等,想要找到一個準確的方向,一條準確的路線,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所以,一張描畫了從大景到古雅的海圖,就顯得無比珍貴了。”

    “你手裏有海圖?”白文蘿想了想,就有些懷疑地問道。若真有這東西了,那大景對北齊來說,可是完全占了上風,大景的皇帝用得著這麽藏著掖著的嗎?

    上官錦笑了笑,接著道:“隻能算是個大略的方向圖罷了,目前沒有太大的可行性,需要古雅的人來完善。不過大景這邊在表示誠意的同時,也不會就讓他們牽著鼻子走,海圖的完善,還有別的法子可行。隻是這事到底也是被北齊那嗅到了風聲,他們自然是著急了,古雅那邊也不放。於是就全都湧了過來。”也就是說,那兩個女人,一個是覬覦,一個是監視。

    上官錦說完後,看著白文蘿所有所思的表情,便捏了捏她的手道:“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這麽多嗎?”

    白文蘿抬起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官錦便歎了一聲道:“這個事,已經不是家事了,也不是單純的女人的問題,所以我不能拒絕。可是事情牽扯得太廣,而有些事又是不能說的。但是不說,又擔心你一直在心裏留著疙瘩,我不想把時間消磨在這些沒必要的賭氣上。文蘿,你可明白?”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五章 綠 蘇

    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經發暗,兩人才剛換完衣服,康王妃那邊就著人過來請了。

    “沒事,剛剛我已經讓人去同王爺說了,就是我們以後常出去,王妃也不會多說什麽的。”上官錦將丫鬟們遣出去後,拉過她的手,笑著說道。

    “以公謀私嗎?”白文蘿笑了一下,抬起手,幫他整了整衣領,然後抬起眼,看著他,好久沒說話。

    “怎麽,想要我吻你?”他忽的一笑,俯下臉,手改握在她腰側,低聲說道。

    “走吧。”白文蘿馬上把手從他胸膛上放了下來,低下頭,推了他一下,然後就轉過身。

    上官錦看著她轉身的背影,麵上笑容很淡很淡,耐人尋味。一直瞧著她出去了,他才動身。

    天色暗了下去,丫鬟們在前麵挑著羊角燈,白文蘿走在上官錦旁邊,看著前麵殘雪消融的路麵,想起他在馬車上跟她說的那最後一句話。她慢慢就垂下臉,此時天色已暗,使得她麵上的神色模糊不清。沒一會,跟著他的腳步一時就慢了下去,上官錦一轉頭,看了她一眼,她注意到,便笑了笑,然後跟上他的腳步。

    這好像是自她嫁進王府後,吃的第一次,全家團圓飯。

    白文蘿是新媳婦,席中自然得站在一旁伺候著,夾菜,換盤,倒酒,地帕子等,忙的有條不紊,期間換忘接著孟氏的話腳兩句,或者小心的回康王妃的問話。上官錦知道她今日陪著自己走了大半天,卻這會換能好好吃飯,便幾次想讓他坐下來,皆被她用眼神製止了

    知道酒過半巡後,康王爺才開口讓她坐下與大家一塊吃。白文蘿現實看康王妃一眼,原始要笑著拒絕的,隻是這會康王妃卻開口道:“難得全家一塊吃飯,這兒也不缺人伺候的,你的孝心我和王爺心裏明白,坐下吧。”

    這話才落,上官錦往孟氏那邊看了一眼,孟氏不動聲色地一笑,便讓丫鬟趕緊把椅子拿過來,擺著上官錦旁邊。白文蘿向康王妃道了謝,小心坐下後,下麵,頓生有人握住她的手。熟悉的,輕輕揉捏的力道,對方手裏傳來的溫度,暖了她冰涼的手

    飯畢,撤了桌椅,大家夥接著坐在一塊喝茶聊天的時候,上官錦被康王爺叫去了書房。而這邊,活血是因為今日康王妃心情好,或許是孟氏和她的那幾個孫兒都在,也或許是白文蘿剛剛的表現不錯。因此康王妃倒沒再為難她什麽,也未開口問北齊那兩女人的事,隻略說了會話,就讓他們都散了

    回到關惟閣的時候,上官錦還未回來,白文蘿才卸了妝,正準備沐浴,采藍卻在這時候進來跟她說了件事情。既是今天白日,她同上官錦出去後,綠蘇來過一趟。說是有東西送給二奶奶,隻是沒見著人,便又回去了,具體是什麽東西,采藍也沒見著

    “哦,她沒再說什麽嗎?”白文蘿一邊將發上的金釵卸去,一邊問道

    “綠蘇姑娘隻說了,既然二奶奶不在,那她就改日再過來。”采藍回道。

    “嗯,我知道了。”白文蘿點了點頭,采藍見再沒什麽話了,便出去忙別的事。

    屋內,木香一邊幫白文蘿將頭發放下來,一邊輕聲說道:“那兩位,采藍姐姐將她們安排在後麵的東廂房那,又給她們各添了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今日這一天,都挺安靜的,就綠蘇過來找了二奶奶一次,那位耀紅倒沒見出來。我瞧著那位綠蘇,可不像她麵上裝得那麽安分的樣子,二奶奶以後得多防著她點才是!”

    “可看見她帶了什麽過來?”白文蘿說著就起身往浴室那走去。

    “她進來後也沒拿出來,采藍姐姐倒是問了一句,她隻說是家鄉那邊的小玩意,然後就轉了話頭說別的了。後來我瞧著機會,跟著她悄悄出去,正好就瞧見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東西來,也不大,有點閃閃發亮的樣子,瞅著好像是水晶一類的東西。隻是也沒待我瞧清楚,她就又塞回了袖中。”

    “水晶?”白文蘿下到池子裏後,一時也想不出個頭緒來,便閉上眼睛,靠在池壁上。木香跪在池子邊上,幫她按摩了一會,白文蘿便說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呆一會。”

    木香出去後,也不知過了多會,白文蘿慢慢睜開眼睛,浴室裏的燭光晃動了一下。是上官錦走了進來,她抬起臉,就見他動手脫身上的衣服,沒一會兒就扯了個精光,然後下到池中,一把就將她拉了過去。

    “跟王爺說了很久的話?是直接回來的?”白文蘿才將臉貼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就發覺他身上多了一絲別的味道來,她沉默了一下,便淡淡地問了一句。眼睛隨即往他扔在地上的衣服看了過去,白色的中衣,黑色的長靴,寶藍色的玉扣腰帶,墨藍色的華貴衣袍,以及衣袍微掀起袖口那,隱約可見,裏頭有一條晴紅色的絲線……

    “在等我……”他曖昧的笑,聲音輕不可聞。此時說什麽話都是浪費時間,剛從外麵走進來,就看到這麽撩火的一幕,瞬時讓他想起新婚那晚的遺憾!一手順著她的後背往她腰下滑,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唇就壓了過去。

    水聲嘩嘩作響,喘息聲聲粗沉的時候,那燭光也似不好意思般,慢慢暗下了幾分。

    翹起的雪臀,彎下的柳腰,完美的曲線,滑膩的肌膚,貼近的灼熱,壓抑的呻吟沉喘……他從後麵箍緊了她的腰臀,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強烈!

    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要沸騰起來一般,總是冰冷的手在這一刻燙的驚人。手心貼在前麵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後麵被他的撞擊使得手掌一次一次往前微移,最後整個手臂幾乎都要貼在地板上了!又一次撞擊,就讓她的手掌一下子觸到了他剛剛脫下,扔在那地板上的衣服!僅僅就碰到那衣袍袖子的時候,他後麵的動作忽然猛了幾分,她渾身顫抖,忍不住呻吟出聲來,手掌忽的就抓住他的衣服,握緊成拳,卻不想,手心竟抓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長,長卿,慢點……”她的手才抓了一下,馬上就鬆開了,不著痕跡的往回收,然後微微撐起手臂,支起上身,喘著氣說道。

    “叫我,叫出聲來!”他微放慢了速度,俯下身,在她後背狂亂的吻著,手移到前麵盡情的揉捏,滑到下麵,肆意的撥。她的聲音,如他所願,低吟,一聲一聲叫出他的名字來,讓他幾乎醉在裏頭!他往前貼在她背後,轉過她的臉,看到的是微張的唇,半寐的眼,一臉迷亂的神色……

    簡直是迷死這樣的她了,隻有在這一刻,她才完全屬於他,從靈魂到體,每一分情緒都是由他來調動!不複平日裏那帶著幾分冷清,若即若離的樣子。

    最後,也不知是誰融化在誰的身體裏,誰癱軟在誰的懷抱中。

    “水都要變涼了……”她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回屋去。”歇得夠久了,他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然後就將她報了起來,拿毛巾裹著她,就往房間那走去。

    “衣服!”她在他懷裏輕道了一聲。“回屋再穿。”

    我是說,你扔在地上的那些衣服……得叫丫鬟來收拾一下吧!”

    “不用,一會我自己去收。”說著,他就已將她抱到床上,又把衣服給她拿了過來,然後便返回浴室那邊。

    她拿著衣服,看著他走開的背影,想起剛剛在他身上聞到的那一絲味道,在他袖中隱約看到的那條紅色絲線,還有剛剛手心抓到的那個堅硬的東西,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日一早,上官錦又去了康王爺那邊。白文蘿收拾好身上後,便讓木香跟著,往康王妃那走去,卻沒想竟會在康王妃那兒看到綠蘇!並且兩人看著似乎還有說有笑的樣子!

    “是二奶奶過來了!”綠蘇一瞧見白文蘿,趕忙就從椅子上站起來給她行了禮,接著就轉過身對康王妃道:“也叨擾了王妃好一會了,我就不再打擾了。”

    康王妃隻笑了笑,點了點頭,於是綠蘇又向白文蘿微微一笑,然後才走了出去。

    “聽說你昨日跟長卿出去了。”綠蘇走後,康王妃便看向白文

    蘿,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是。”白文蘿點了點頭。

    “兒大不由娘,我也管不了你們許多,隻是以後凡事都注意著點,別讓別人說出什麽來就行了。”康王妃又道了一句,等白文蘿乖乖應聲後,她又接著道:“如今你那院裏的人多了幾位,我也不跟你繞彎子,那兩位,怎麽也是皇上指名送過來的,總之你要知道和睦相處,別出什麽亂子才是。

    從康王妃那裏出來後,白文蘿長籲可口氣,木香在一旁輕聲說道:“我就說那個綠蘇不簡單,這才剛過來,竟就厚著臉皮跑到王妃這邊來了,也不知是抱的什麽心!”“別亂說話。”白文蘿冷眼看了木香一眼。

    木香瑟縮了一下,頓時就噤了聲。隻是令白文蘿有些意外的是,才一回關雎閣,綠蘇就在那廳內等著她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六章 幸運石

    “今日一早起來,本來想先過來二奶奶這邊請安的,又怕二奶奶還未起來。”綠蘇說到這,就有些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一雙美目看了白文蘿一眼,才接著道:“於是就隨意在園子裏走了一會,隻是也不認得路,沒想到就走到康王妃那邊,便順便進去同王妃說了會話。”

    “跟我請安倒是不必,你。。。。。。”白文蘿才剛說著話,忽然就被一個略帶幾分囂張的聲音給打斷了。

    “哦,原來綠蘇妹妹都過來了呢,今兒起得可真早,怎麽也不叫我一聲,瞧我來晚了,錦二奶奶該以為我睡懶覺了呢!”耀紅也不待丫鬟進來報,就跟在那丫鬟身後,一邊往裏走,一邊笑著說道。高挑的身姿,修長的雙腿,走起路來,不似這內院的女子,怎麽瞧著都有幾分爽快和利落。

    “耀紅姐姐言重了,我本以為你早已經起來了呢。”綠蘇一笑,說著就起身給耀紅讓座。

    白文蘿看了她們一眼,瞧著行禮耀江坐下後,見她們都在等著自己開口,她便笑了笑,讓丫鬟們捧上茶來,然後便對綠蘇道:“聽說你昨兒來找過我。”

    “是,我是想送個小玩意給二奶奶,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還望奶奶別嫌棄了。”綠蘇說著就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掛件來,隻見是用大紅色的絲線串著一塊水滴形的紫水晶,水晶周圍用金圈包著,金圈下麵掛著一個小香包,香包下麵打著漂亮的花結,花結下垂著紅豔豔的流蘇。

    綠蘇一邊把那東西遞給白文蘿,一邊解釋道:“這在北齊,我們稱為幸運石,帶在身上,有祈福並帶來好運的意思。下麵這個香包內裝著的是北齊那特有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不過二奶奶要是不喜歡這個味,把香包取下來,或是換一個也行的。這是我離家時,母親特意為我做的,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就是一片心意罷了。”

    “既然是令堂特意為你做的東西,我怎好收下。”白文蘿說著就要搖頭。

    “二奶奶誤會了,我母親一連做了好些個,原本也是為拿來送人表心意的,我身上也帶了一個呢。”綠蘇一邊笑著道,一邊從懷裏把自己的幸運石掏出來給白文蘿看,然後又瞧了耀紅一眼,問了一句:“耀紅姐姐也有帶著嗎?”

    “嗬嗬我沒有綠蘇妹妹這麽好福氣,能有人親手給做個東西。小時候帶著的都是外頭買的,也沒什麽意思,大了後就不帶這東西了。”耀紅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彎又翹的睫毛眨了眨,然後就對白文蘿道:“二奶奶有所不知,這種幸運石,在北齊那邊,幾乎是人人都帶的玩意。不過若是有人親手做這個送人,或是自己最親的人為自己做的,然後拿出來送人,就代表此人是捧上自己的真心,將對方當成最親密的人。”

    “原來是這般,可是如此重的情意,我卻受之有愧!”白文蘿恍悟地點了點頭,卻並無要收的意思。

    “就是個小玩意罷了,卻被耀紅姐姐說得這般嚴重,這得我拿出來的東西都送不出去了!”綠蘇說著就有些嬌嗔地說了耀紅一句,耀紅忙笑道:“瞧這話說的,錯全都歸在我身上了,二奶奶就收下吧,要不然綠蘇妹妹不知得怎麽怨我呢。”

    白文蘿麵上掛著淡淡的淺笑,靜靜地看著她們這一唱一和的樣子。耀紅對上那雙並無一絲笑意的眼睛,隻見裏麵清清冷冷的一片,純粹得似什麽也沒有,又似什麽都心知肚明一般,讓人琢磨不透。而她看向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也對上了她的眼睛,清冷的眼眸似能直接看到人心裏頭去

    耀紅微怔,然後就不動神色的移開目光,伸手端起跟前的茶盞。卻這會,旁邊的綠蘇也是跟她一樣,一同做了這略帶掩飾內心活動的動作。兩人都是動了茶盞後才發現對方也是這樣,於是手裏的動作,都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但很快,她們就當成沒這回事般,裝模作樣地稍喝了口茶,然後很自然的,同時放下了茶盞。

    白文蘿瞧著差不多後,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將綠蘇擱在茶幾上的紫水晶掛件拿了過來道:“既然綠蘇姑娘如此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多謝二奶奶肯賞臉。”綠蘇說著就起身,一臉笑著朝白文蘿行了個禮,然後再坐下。而這接下來,她也就略坐了一會,聊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便就起身告辭了

    耀紅隨後也起身,隻是她在要離開的時候,彎彎的睫毛眨了眨,似笑非笑地有對白文蘿說了一句:“對了,剛剛忘了跟二奶奶說了。那幸運石,如果收的人先前就了解北齊的風俗,然後還收了對方鄭重鬆上的幸運石的話。那一般表明,收的人,也是將送幸運石的對象,視作自己最親密的人。

    原來是這樣。

    耀紅和綠蘇都走了後,白文蘿回了房間,輕輕甩著手中的“幸運石”,瞧著上頭那顆紫水晶般的石頭。一樣的味道,握在手中一樣的形狀大小。不過那個小香包上打的是活結,輕輕一解開就取下來了。隻要是在內院裏生活過的人,都知道香料,吃食等東西,無論是送還是收,都要小心些,特別是雙方都不甚了解的時候。綠蘇那樣的女子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送了過來,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暗示了麽?為了挑撥她與上官錦之間的感情,然後為自己製造機會?

    白文蘿輕輕捋了捋下麵那紅豔豔的流蘇,如果綠蘇是過來暗示挑撥,那耀紅又是什麽意思?見機興風起浪?總覺得事情不似表麵看的這麽簡單……而且綠蘇若隻是單純為了挑撥,這表現也有點太著急了。白文蘿解下那個香包後,隻瞧了瞧,也不湊近聞,她對香料了解的不多,看了幾眼就放在一邊了。然後手心捏著那個約半個雞蛋大小的紫水晶,透明的淡紫色,微變換一下角度,那紫色會出現深淺不一的變化。白文蘿將那塊石頭翻來覆去地看著,不知為何,心裏總隱隱帶著些疑惑,卻一時又找不出源頭來。

    正沉思著的時候,忽就聽到外頭采藍的聲音說道:“大奶奶過來了。”

    白文蘿回過神,順手將那掛件擱到炕幾上,起身迎到門口,就瞧見孟氏一臉笑地走進來。

    “嫂子不是正忙著的嗎,怎麽這會過我這邊來了。”白文蘿一邊說,一邊將她請到炕上坐。

    “明兒就是十五了,府裏會請幾席酒,來的都是貴人,到時少不得會出去招呼,或是在王妃跟前陪著的,我便過來提前跟你說一聲,大約都有哪些,免得你到時措手不及的。”孟氏一邊說著,一邊往炕上坐下,隻是眼睛往那炕幾上一掃,就發現那個水晶石掛件,她便拿了起來笑著道:“喲,哪來的這麽個玩意兒,瞧著還挺別致的。”

    “是那日進來的那位綠蘇姑娘送來的,說是北齊帶來的幸運石。”白文蘿坐下後,笑了笑,便說道。

    孟氏一聽,頓時就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然後試探地問了一下:“那兩位,沒給你招什麽事吧?”

    白文蘿搖了搖頭,接過木香捧上的茶,輕輕擺到孟氏跟前說道:“也就前兒晚上才進來的,昨兒剛見了麵,沒什麽事。”

    “委屈你了,不過這也是沒子的事,總歸長卿也沒開口說要收了她們,你暫且安著心。而且她們那等身份,以後在這府裏也不可能體麵得起來的。”孟氏聽著便勸慰了她兩句,想了想,又接著道:這事啊,你也別都往壞處想,其實那兩女人進來了,不知幫你擋住了多少鶯鶯燕燕。這院裏還都擺著這麽兩位沒收房的。誰也不會在中途又送新的進來不是。不然以長卿這般的年紀,你想誰最著急他以後子嗣的事。”

    白文蘿笑了笑,沒有多說,隻是了解般地點了點頭。

    孟氏滿臉溫和地看著她道:“你我雖是妯娌,但說起來子墨都比你大一歲,我走過的路比你長些,怎麽也有幾分心得。人生幾十秋,沒準會遇到什麽事情,想開了點,沒什麽是過不去的。你是個通透的孩子,我就說這些,再說多,反倒是低瞧你了。”

    白文蘿忙道:“嫂子厚愛,我哪是不知道的,隻是感激的話我也不大會說,就心裏記著呢。”

    說什麽感激話!真是按得孩子,行了,我跟你說說明日府裏都會請哪些人吧。”孟氏笑著嗔了她一眼,說著就將手裏的掛件放到桌上。隻是剛擱下時,她又看了一眼,頓了頓,忽然就有些遲疑地說道:“真奇怪,我總覺得這東西似乎在哪見到似的。”

    “嫂子見過?”白文羅剛端起茶盞,一聽,便又放了下去說道:“我聽那兩個姑娘的意思,這東西在北齊那邊,似乎是人人都有帶的,應該是他們那的一種風俗習慣。嫂子若是接觸過北齊的人,見過這東西倒也不奇怪。”

    “不是”孟氏搖了搖頭,過了一會似終於想了起來,剛要張口,卻似顧忌著什麽一般,沒出聲,就又閉上了口——

    俺弱弱地上來說幾句啊,關於現在的情節,其實就是為了醞釀女主以後的爆發,以及引出後來的情節,而目前,女主畢竟是很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麽嫁進王府的,所以,她現在就是一心一意的,盤算著在這裏站穩腳,因此難免會糾結點。

    我都是很認真的看大家的意見,也很認真的反省總結,不足處,會努力改進的。

    其實俺也很糾結,隻是我覺得這是必須經曆的一個過程,不過故事會盡快推進的,汗。

    最後,找不到鋼鍋,按俺隻頂著鐵鍋爬走,大家拍吧,溫柔點,別把俺滴鍋砸壞。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七章 往 事

    “嫂子?”白文蘿自然沒錯過孟氏的這一番表情變化。“嗯,可能是我記錯了也不定,算了,還是說明兒的事吧。”孟氏笑了笑,便端起幾上的茶盞,就要將話兒掩過去,白文蘿卻道:“嫂子怎麽這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了,難道是什麽說不得的事不成?”“真是,說出來就是怕你會多想,可這要不說,瞧著你還是會多想。”

    孟氏抿了口茶水,想了一會,就有些無奈地道:“其實,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記得那會曾在這院裏見過一個丫鬟手裏拿過這個東西。當時以為是那些心靈手巧的丫鬟,自己做著些新奇玩意帶著好看的,沒想這裏頭還有些名堂。”“這院裏的丫鬟,是二爺屋裏的?”白文蘿瞧著那掛件上的紫水晶,窗外的光線照了進來,反射出一層淡淡的紫色光暈。她拿在手裏握了一下,冰冷,堅硬的觸感,再看從那掛件上垂下來的紅色流速,昨晚上的景象忽地在腦中一閃而過。

    她怔了怔,遲疑了一下,接著又問了一句:“那個丫鬟,是不是叫紫煙?”

    孟氏一愣,輕輕擱下茶盞,瞧著她問道:“你在哪聽的這個名兒?”

    白文蘿一看孟氏這般神色,便知自己猜對了,她輕輕掠過那掛件上的流蘇,然後就將那日康王妃說的話簡單地道了出來

    聽她說完後,孟氏歎了口氣,微點了點頭道:“確實是有這麽一回事,但是實際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我想隻有長期自己清楚,其實長卿這院裏的事,多數都是他由自己拿主意的,王妃隻是偶爾過問一下罷了。不過,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嫂子誤會了,我並非是因那過去的事吃味兒,那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主要是今兒得了這個掛件,又聽了嫂子的話,心裏有些疑惑罷了。畢竟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不少,處處都指向北齊那邊,難道那紫煙是北齊過來的人不成,不然她身上怎會有這個東西呢?”

    孟氏一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頓時也生出幾分疑惑來。她瞧著那被拿在白文蘿手中的掛件,紅豔豔的流蘇,配著那白皙的肌膚,愈加顯得手膩如玉。這一副美好的畫麵,似乎喚起了她模糊的記憶。

    記得當時那個女子,就是坐在走廊的欄杆上,手裏拿著這個東西,慢悠悠地甩來甩去的,連她走進了也沒察覺。似乎是自己身邊的丫鬟叫了一聲,那個女子才回過神,然後就有些慌張地把手裏的東西收起來,她當時也未多問,隻知道那是個新進來的丫鬟,甚得上官錦看重。後來也就半年時間,便隱隱約約聽到關雉閣似有了身孕。隻是那會因朝中局勢變幻莫測,先皇病重,太子即將繼位,王爺和上官錦常常幾日都見不到人影,就是世子爺也時常宿在外頭。

    王妃當時還跟她說了,等那個丫鬟生下來後,若是個男孩兒,就做主給那丫鬟開了臉。卻沒想,這有身孕的消息傳出換到一個月的時候,忽然又傳出了小產的消息,她趕到時,這關雉閣的遠門卻整個都關閉了,誰也不讓進去。而裏麵傳出的,皆是杜貴的聲音。過後,這事就被上官錦用數條人命給壓了下去,關雎閣的下人也換了大半,因而此後誰也不敢再開口多說一句了。

    再過不久,那朝中就傳來帝崩的消息,緊接著太子繼位,舉國奔喪,新皇登基大典,禦查院易主等事一件接著一件,且每一件都跟王府息息相關,於是誰還會去在意這件小事。

    孟氏慢慢從回憶中拉回思緒,看著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那水晶掛件的白文蘿,瞧著她麵上依舊是沉靜無波的模樣。她便笑了一下,聲音輕緩,語氣卻很鄭重地說:“不管如何,這事長卿當時是在這院裏下了封口令的,你如今在我跟前提一下就算了,過後可別到處打聽去。無論如何,長卿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而且,這府裏的丫鬟,每一個進來,都是得了王妃的首肯的。所以若是出了什麽問題,第一個打的就是王妃的臉麵。再說了,這也是過去五六年的事了,沒必要再翻起來,看穩了眼下才是重要的。”

    白文蘿慢慢放下手裏的掛件,點了點頭道:“多謝嫂子提醒,我明白了。”

    看樣子,那些事情的背後,多數是另有緣由。隻是既然打聽不到這些事,她就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實也不怕那兩個女人會鬧出什麽事來,真要鬧出什麽事來才好呢,怕就怕她們沉得住氣的。接下來孟氏便與她細細講明了明日府裏都會請那些人過來,還特意給她抄了一份名單,遂一跟她說了一下。白文蘿皆是用心記住了,孟氏倒沒怎麽苛求她,總歸她是新媳婦,明日隻需露個臉,認幾個人便行了。這事是需要慢慢來的,她也是在這王府待了多少年,才摸清了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於是月落日升,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白文蘿一早是被劈裏啪啦地鞭炮聲吵醒的,睜開眼一瞧,那天還未全亮。再往旁邊一看,上官錦也醒了。

    “你再躺一會,天還早著呢。”他雖是這麽說,自己卻是先起來了。然也不叫丫鬟,而是往浴室那走去,白文羅知道他又是去泡藥澡。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外頭漸漸起了嘈雜聲,也睡不著,她便起了床,叫了丫鬟進來。

    宴席開了後,上官錦便被拉去了男賓那。白文羅同孟氏招待了一會那席上的女客,人了幾位同族至親,隨後孟氏就將她帶到康王妃的廳內。那裏,康王妃正陪著幾位平日裏走得較近的親戚說著話。白文羅隨孟氏進去後,就見那廳內的主位上,坐的並不是康王妃,而是一位身著華衣,發式隆重,珠光耀眼的麗姝。

    “想必這位就是那位上官家的二公子,以爵位換娶的美人了!”正疑惑那人是誰時,正巧她就轉過頭來,直接看向白文蘿,隨即就一臉饒有興趣地笑道。

    白文蘿一時有些愣住,沒聽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但也不敢隨意開口詢問,隻是稍有此困惑地瞧了孟氏一眼。然不待孟氏開口,旁邊的康王妃暼了一眼,然後才輕笑著對那位麗姝道:“娘娘別跟她開玩笑了,元音你為文蘿引見一下各位夫人。”

    行了一圈禮後,白文蘿才知道剛剛女士們最先開口說話的。原是宮裏的芸妃娘娘,就是康王妃的親侄女。

    白文蘿坐下後,那芸妃又笑眯眯地打量了她幾眼,剛剛一進來進,就發覺是個身段婀娜的女子。如今再細瞧,隻見並非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容貌,且身上的衣著發式等,在這滿屋的珠光寶氣中,並不幹起眼。隻是奇怪的是隻是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那目光就一時移不開去。沉靜商討的神態,略帶幾分清冷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透出幾分優雅來。烏沉沉的一雙眼,卻似將這滿腔室的華光都收了進去,清眸轉動間,就躍出了浮光萬裏。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八章 溫 暖

    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一眼時,忽然就聽到木香從外頭跑進來說道:“二奶奶,西涼那邊給二奶奶送東西來了,還有軒哥兒的信!”

    因木香這聲音,正在屋裏候著的沉香金萱也都出來了,皆瞅著木香手裏的包袱,都想瞧是什麽東西,門口一時熱鬧了起來。白文蘿趕緊讓木香把東西拿進屋去,最後她還要往裏邁進腳步時,又往走廊那看了一眼,然後便收回目光,進去了。

    白文蘿先拿那封信瞧了瞧,看著是白玉軒的字跡,頓時就笑了一下,也不急著看。一邊打開包袱一邊問道:“是就送了這些東西過來嗎?什麽時候送到的?”

    “就剛剛才到的,正好我在那邊,就拿了過來。送了好些東西呢,有西涼那邊特有的珍珠香米、風幹的野菌、刀子酒、杏仁酥糖,還有好些特製的臘肉等裝了一大車。這個包裹是專門給二奶奶送過來的,明兒就是二姐姐的生辰了,我想這肯定是芸姨娘和軒哥兒提前給二奶奶準備的慶生禮。”

    白文蘿笑了笑,打開一瞧,裏麵是三個小錦盒和一個稍大的木匣子,以及兩套做工極細的衣裙。她先看了看那兩套衣裙,鮮豔的顏色,精細的繡活,一瞧就是芸三娘的手藝。她拿起來輕輕摸了兩下,又走到鏡子前比了比,麵上不自覺地帶了笑,木香和沉香在一旁一個勁地誇好看。白文蘿瞧著滿意後,就放在床上小心疊好了,接著又走到桌前逐一打開那些錦盒。

    第一個裏麵是擺著的是織金刺繡的荷包,裏麵裝著一個金壽星,是老太太送來的;第二個裏麵放著的是玉如意的小玩件,是周氏送的;第三個裏麵裝著的是一個別致的金花鑲珠胸針,是林氏送的。最後拿過來那個木匣子,白文蘿瞅了瞅,知道這指定是白玉軒送的了。她笑了一下,打開一看,裏麵裝著的果然是一匹木雕的駿馬,隻不過那馬被他雕得有些像驢了。

    “嗬,是不是比前兩年進步不少了!”白文蘿拿了起來,一邊笑著問木香,一邊摸著,這木雕的表麵打滑得很均勻,還上了漆。無論古代還是現代,似乎男人對於交通工具都特別偏愛,白玉軒也不例外。所以他對於自己最親的人,送的禮物自然就是自己喜歡的東西了。

    以前在西福街那會,白玉軒總是跟趙武混在一塊,兩個半大的孩子對什麽都有興趣,拿塊木頭也能琢磨半天的。直到她十二歲生日那天,白玉軒滿是得意地給她拿來一個自己雕刻的駿馬。她才知道白玉軒一直就背著她,給她準備生日禮物呢。

    “好多了!好多了!”木香忙迭地點頭,一旁的沉香也跟著歎道:“姑娘和軒哥兒的感情真是好得沒話說的,我還沒見過有誰能這麽費心,用一年的時間來慢慢準備一件禮物的呢!”

    白文蘿笑看著那匹醜醜的駿馬,再瞧了瞧擺著床上的衣服,麵上的表情很溫柔。

    “什麽禮物?”木香的聲音才落下,上官錦就走了進來。

    “二爺。”木香和沉香趕緊行了禮,然後兩人就笑著對視了一眼,也不用上官錦示意,便主動退出來了,臨走時沉香還將慢吞吞的金萱拽了一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金萱趕忙收回目光,低下頭,跟著沉香她們出去了。

    上官錦走近去,瞧了瞧白文蘿手裏的木雕,又看了看那錦盒子裏的金壽星,然後道:“是西涼那邊送來的?”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聞到他身上帶著些許酒氣,便輕輕放下手裏的木雕,問道:“客人都走了嗎?是不是喝了很多酒,我讓人給你端醒酒湯來。”白文蘿說著,便出去吩咐他候在外頭的丫鬟一聲。

    “明兒是你的生日了,前幾年都是怎麽過的?”上官錦拿起白玉軒雕刻的那匹駿馬,一邊看一邊問道。

    “又不是大壽,有什麽過不過的,就是吃碗長壽麵,然後去給老太太和太太磕個頭,順便收些禮物罷了。”白文蘿走回來笑著說道,然後就拿起桌上的那封信,又看了上官錦一眼,問了一句:“中午要歇一會嗎?還是等下還要過去?”

    上官錦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信,就笑道:“我先歇一會,過不過去再說。”就在這會,柳黃端著醒酒湯進來了。她先是看了白文蘿一眼,見白文蘿隻注意手裏的信,心裏微鬆了口氣,然後滿是小心的將醒酒湯捧到上官錦跟前。

    上官錦倒沒多說什麽,也未看她一眼,隻接過碗,一口灌下去後,就將碗放了回去。柳黃遲疑了一會,終是想不出說什麽,隻得微有不甘地垂著臉,退出去了。隻是她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眼,就見白文蘿已經走到上官錦跟前,拿著手裏的帕子幫他拭擦著嘴角。她心裏頓時一黯,慌忙回頭,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然當柳黃正往廚房那走去時,旁邊忽然走出來個人影叫住了她,她一瞧,原來是綠蘇姑娘。而廚房那,金萱正好從裏頭出來,隻是一瞧見那兩人,她趕忙就閃身到一邊躲了起來。

    “要到床上躺一會嗎?什麽時候起來我叫你。或者要吃點東西?”白文蘿隻幫他拭擦了一下,才拿下帕子,外頭的丫鬟就端著熱水和毛巾進來了,她一邊服侍著他擦臉洗手,一邊問道。

    “不用了,剛剛在那酒席上已經吃了一點,是想歇一會兒,頭都有些暈了。”他笑,就在她臉上偷偷香了一口。

    白文蘿往側一偏臉,朝門口那看了一眼,見門已關上,簾子微動,丫鬟們皆是退出去了。她便回頭瞟了他一眼,著手為他寬衣,然後收拾了一下床鋪,打開被子,服侍他躺了下去。隻是要幫他蓋上被子時,上官錦卻側過身,一手支起腦袋看著她說道:“我就是躺著歇一會,你去看信吧,若有什麽好事就跟我說說,我們聊兩句。”

    剛剛還納悶他怎麽那麽善解人意,知道給她留私人空間,原來是換種方式盯著呢。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不是頭暈嗎,不好好歇著,還聊什麽。”也不等他回話,說著就起身往那桌邊走去,在墩上坐下後,才拿起那封信,小心撕開。一共五張紙,寫得滿滿的,卻說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就似平日與她說話一般。白文蘿邊看,嘴角邊不自覺地往上撇揚,眉眼間全是柔和的神色。幸好五張信紙看下來,都沒什麽壞的消息,信中提到了自白文蘿出嫁後,芸三娘偶爾會出來到老太太那說會話,而白孟儒每次回府,也都會去看一看芸三娘。最後寫到信末的時候,白玉軒又提到了,他今年會參加院試,這段時間正用功呢,所以送來的那匹木雕的駿馬才沒那麽好看!

    白文蘿這看著,那麵上的笑容更是深了,放下信後,想了一,心裏似歎息一聲,然後就將旁邊的筆墨紙硯擺好了,準備給寫回信。

    上官錦躺在床上,默默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偶爾白文蘿會轉過頭看他一眼,他亦是未發一言,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午間的陽光,映著院中的殘雪,白瑩瑩的一片從窗欞間透了進來,在她臉上描畫出一層淡淡的柔光,如煙似霧。上官錦覺得眼下的這一刻,無比溫馨寧靜,似乎她身上的溫柔能漫溢到他心裏一般,不知過了過會,方覺有些困了,才將手放了下來,閉上眼睛。

    白文蘿寫好回信後,再次轉過頭,就見他已經睡下了,於是便起身走過去幫他拉了拉被子。隻是抬起眼時,看到的是他微蹙的眉頭,她怔了怔,伸出手在他眉頭上輕輕撫了撫,又有什麽難事了嗎?
    。。。。。。

    晚上,吃完元宵酒席後,白文蘿回到關睢閣,這邊因距擺酒宴那較遠,故而總顯出幾分冷清來。然她卻是很喜歡這樣的安靜,晴了幾日的天,天空中隻剩幾朵輕飄飄的浮雲,因此今晚這十五的圓月便很大方的露出臉來。清輝如水,漫過一草一木,一牆一屋,靜靜地灑在院中,泛出水銀般的華光。

    剛剛宴中,上官錦又是提前離席,也不知去了哪,直到酒宴散了後也不見回來。幾日下來,她已經知道,皇上所謂的革職,不過是麵上裝個樣子罷了,革職後上官錦要處理的事情,並不會比以前少。

    她在院中站了一會,木香讓她進屋去,眼下雖是沒下雪,但這園中還有未化的積雪呢,而且夜已漸深,在外頭站一會,手腳該凍冰了。
    “好些天未見到這麽好的月亮了。”

    白文蘿似歎了一聲,就嗬了口白氣,然後便邁開腳步進了屋。

    隻是才剛洗完手,連妝都未及卸的時候,上官錦竟回來了。她瞧著他這神出鬼沒的樣子,還未開口,上官錦就先將屋內的丫鬟遣了出去,原以為那些丫鬟隻是退到外屋,卻沒想,聽那外頭的動靜,好似全都退出了屋外,並且皆是各自回了各屋。

    白文蘿正要發問,上官錦卻上前拉住她的手,一邊帶她往外走,一邊說道:“噓,咱們出去看花燈焰火。”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九章 慶 生

    開了宵禁的京州城,即便是坐在馬車內,也能感覺得到外關喧囂和熱鬧。深遠的夜空不時傳來煙花綻放的聲響,滿城的看燈人,使得這馬車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去。

    “何必這麽晚了還出來。”白文蘿掀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滿眼所見的都是一片燈火輝煌,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之前王府開宴的時候就放了不少焰火,那各式各樣的花燈也是掛了滿園子,再出耒看,來來去去也都是那些東西罷了,多的不過是幾分熱鬧而已。

    “醉仙樓頂樓有個包間,視野很好,能看得到大半個京州城的焰火。”瞧著她這麽不讚同的模樣,上官錦笑了笑,甚有興致地說道。

    將到醉仙樓時,白文蘿又挑開車簾子一看,隻見那滿樓燈火通明之色,遠遠就可見,喧嘩熱鬧之聲,遙遙便可聞。車停下後,上官錦先下了車,然後轉身朝她伸出手。樓前的大紅燈籠,琉璃花盞映照出他大氅下高出來的錦袍袖口,玄色緞子,金線刺繡,黑貂風毛。他背光而立,後麵滿樓的燈火,遠處不時綻放的煙花,使得他的臉色一時忽明忽暗的。

    樓內早有夥計搶著迎了出來,陪著候在一旁,等著白文蘿將手放在上官錦手中,下了車,站穩後,那夥計才陪笑著道:“爺快上去吧,房間已備好了,還以為不來了呢,剛剛有好幾位貴人都說要包下那間房呢,幸好爺提前訂下了。”

    上官錦點了點頭,就拉著白文蘿,隨那名夥計繞過醉仙樓的主樓,往後麵走去。

    原這醉仙樓後麵還有一座朱漆紅欄的小樓,隻見那樓上每一層的簷前,皆懸著兩盞琉璃花燈,照得那飛簷碧瓦流光溢彩,如似瓊樓玉宇一般。前後兩樓之間相距較遠,隔著假山,水池,且後麵地勢稍高,因而這座小樓頂樓的視野算是這附近所有酒樓中最好的了。

    那夥計將他們引上頂樓,殷勤地為他們挑起簾子,待他們都進去後,方才退了下去。

    白文蘿一進裏頭,頓時感覺裏麵溫暖如春,且滿室都飄著淡淡的寒香。

    才剛一坐下,那外麵就有人送進熱毛巾,幹果茶點等。每一位進來的皆是默默服侍完,就無聲地退了出去,連走路的腳步聲都是刻意放得很輕。

    屋內一時靜得隻剩下外頭偶爾傳來很遠的焰火聲,還有不時從別處傳來的喧鬧聲。桌邊的炭火燒得很旺,這房間內不止這擺著一個炭盆,角落處還放著兩個。皆是燒得紅彤彤的,還發出幾聲劈劈啪啪的微響,難怪這屋會暖和成這樣。

    但似乎是太暖和了,因此覺得這屋裏有些悶熱,白文蘿瞧了瞧,便起身走到那窗戶旁,將窗戶推開一些,風忽的就灌了進來,新鮮的空氣頓時使人精神一振。白文蘿回頭瞧了上官錦一眼,見他隻是往這邊看過來,麵上含著淡淡的淺笑,她便將窗戶整個推開了。

    原來這屋內的寒香,是從外麵飄進來的。

    隻見那窗戶下麵,是一片梅園,疏影橫斜,花瓣分明,幽香陣陣,她輕輕吸了口氣,歎道:“原來這後麵還有這樣的景色!”

    正巧這會,對麵的夜空中嘭地一下,忽的就在那濃黑的夜幕中綻放出璀璨的火樹銀花來!窸窸窣窣的微響,無數條銀色的弧光散落天際,遠處的街道,房屋,點起的萬家燈火,上下相映,天上人間,繁華如斯。

    上官錦起身走到她身邊,有些懶洋洋地倚靠在那窗戶旁,似看著窗外,又似看著她。

    “我明天可能沒時間陪你。”他靜默了一會,就開口道。

    ‘嗯?”白文蘿從外麵收回目光,看向他。

    “我確實拿不出一年的時間來給你準備禮物,而且明天還有事要出去,隻能在今晚陪你過子時。”他又道了一句,說著就看向窗外,接著道:“若是喜歡這裏,那我就把這間房長年包下,你想什麽時候過來都行。”

    “用不著這樣。”白文蘿笑了笑,就搖了搖頭道:“原是為這,我還當是什麽呢,不過是又長了一歲罷了,哪值得這麽看重的。”而且嚴格說來,這也不全算是她的生日,隻是這個身體的生日罷了。

    上官錦沒接她的話,隻是陪她站著,看著窗外滿園的梅花,花下積著的皚皚白雪,夜空中不時燃放的焰火,遠處的繁華市井。他伸手將她拉至懷中,輕輕環抱住,天地如此寂靜,似乎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隻是沒過一會,那外頭就又聽到的腳步聲,原來是夥計上菜來了。白文蘿推開上官錦,並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道:“這剛剛才在府裏吃過宴席呢,怎麽還叫吃的?”

    沒待上官錦回答,那門已經被推開了,然走進來的卻隻有一位夥計,那夥計手裏隻端著一個托盤,那托盤上隻擺著一碗長壽麵。那夥計將麵擺在桌上後,就又悄悄退了出去。

    “過來吃兩口,是我為你慶生準備的。”上官錦說著就將她拉到桌邊坐下。

    “真是,這會能吃得下多少。”白文蘿雖是這麽說,但那桌上的筷子已經拿起來了,她先是聞了聞,然後才夾起那長長的麵條,小心吹了吹,就送進嘴裏。

    勁道的麵條,濃鬱的湯汁,不知不覺就多吃了幾口,直到覺得腹中微脹,才放下筷子,然後看著還剩大半碗的麵條,就有些歉意地看著上官錦笑了笑。

    上官錦將她手中的筷子拿了過去,又將她剩下的那大半碗麵條移到自己麵前,然後就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沒一會,那剩下的麵條就被他吃光了,白文蘿看著那個空碗,似想起什麽一般,麵上的表情有些怔然。上官錦將旁邊的茶水拿過來,兩人都漱了口後,他才輕笑著道:“這可是有著四十年手藝的老師傅做出來的麵條,我今晚算是沾了你的光。”

    “這麽大費周章的,就為吃這麽一碗麵。”白文蘿搖了搖頭,卻是笑了一下,然後便站起身,這大晚上的,吃飽了,坐著不好消化。

    上官錦笑了笑,拉羞她重新走到那窗戶旁,看著外頭的梅花燈火,問道:“跟我說說你以前。”

    “以前?”白文蘿心中微愣,就看了他一眼。

    “你住在西福街那會,生日的時候都是怎麽過的?”官錦補充了一句。

    “哦,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娘在那一天會特意為我做一碗長壽麵,還有那天的菜會比平日豐盛點,然後一家人圍在一塊吃,就這樣。”白文蘿簡單說了幾句,心中卻慢慢回憶起以前的時光。記得每次,芸三娘給她做的那一大碗長壽麵,她都吃不完。可每次她說先分成三份,大家一塊吃,芸三娘卻是執意要她先吃,實在吃不完了,芸三娘才給幫忙著打掃幹淨。

    “很好。”他在背後抱著她,輕輕說道。

    她怔了一下,隨之便笑著點了點頭,蘊聲道:“嗯,是很好。”

    有人記著自己的生日,有人特意為自己做一碗麵,有人心疼,有人掛念,確實很好一一

    “對了,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白文蘿靠在他懷裏,過了一會,忽然想起,便問道。

    “想給我準備禮物嗎?”他在後麵沉默了半響,然後就笑著問道。

    “問一下,你也可以說說,我若能拿得出來的便行。”

    “你若能拿得出來的便行?”他笑,想了一會,便道:“那就給我生個孩子吧。”他說著,就將手放到她腹中。

    白文蘿愣了一會,然後才道:“這又不是說有就能有的,而且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蹦得出來的!”

    “嗬嗬。。。。。。也是。。。。。。”他輕笑,良久才道:“七月初六。”他的出生之日,正好趕上七月流火的的時節,他的話剛落,白文蘿忽然就感覺到後麵的男人,隱隱散發出幾分陰冷的氣息,她頓了頓,問道:“怎麽了?”

    “沒事。。。。。。”他似歎了口氣,這時外頭忽然刮起一陣大風,呼呼地就從這開著的窗戶往這屋內刮進來。幸好那屋內的燭火有燈罩罩著,而且擺放的位置也不是對著窗戶,因此隻是被這一陣風吹得猛烈的晃動了幾下,將滅未滅的時候,那風就停了,那火光又慢慢抬頭挺胸地立了起來。

    隻是正對著窗戶的小櫃上麵擺著的一個三桅帆船擺件,卻被這一陣風給刮倒了,一下子就從那小櫃上掉了下來,發出一聲輕響。

    微微晃動的燭光,照著那個掉在地板上,做工異常精致的帆船,非常惹眼。白文蘿走過去,拾起來一看,也不知這是用什麽木頭做的,拿在手裏,比想象中的要輕,難怪生風一吹就倒了。不過這做工實在是精細,就連那船上的水手都做了幾個擺在上頭,瞧著真是活靈活現的。

    白文蘿看了幾眼,就要擺放回去,隻是當她將那帆船轉過來時,忽然發現那船身上竟刻著一行字,一行英文字體!

    “那是一帆風順的意思,是西洋字。”上官錦走了過來,在她旁邊瞧了一眼說道。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章 心思明暗

    “你認得,西洋字?”白文蘿征了征,又看了一眼那上麵的英文,隻覺得那語法跟她以前學到的不太一樣,跟德語有點類似,是古代英文嗎?

    “嗬,隻認得一些簡單的,這個東西應該是從古雅那邊傳過來的,隻有那邊才會吸收各個地方的東西,包括文字。”上官錦接過她手中的帆船,翻過來,指著船底下一行文字道:“這還有,這才是古雅的文字,也是一帆風順的意思。他們相信,在船底下刻上這樣的文字後,在大海上行船,就不會遇到大的風浪。”

    白文蘿看著船底下那一行完全陌生的文字,然後從上官錦手中接回那個帆船,拿在手中擺了擺,瞧著那上頭活靈活現的幾個水手,她似乎能看得到那一幅美麗的畫麵。大海,藍天,白雲地,爽朗的水手,耀眼的陽光,自由的空氣,當然,也有忽如其來的風暴,隱於海麵的暗礁。

   “喜歡這個?”上官錦看了她一眼,問道。

    白文蘿搖了搖頭,便放了回去地,然後轉過頭,看著他問了一句:“你怎麽會懂這些外族文字的?”

    “要了解一個地方,首要的就是學會他們的文字,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上官錦笑了笑,隨意說了一句,想了想,又接著道:“不過眼下大景會這些外族文字的人實在是少,不僅是商隊,官方也需要這樣的人。”

    白文蘿心中一動,看著那個帆船,屋內跳躍的燭火映在她烏沉沉的眼中,使得她的一雙明眸發亮。然這時上官錦卻轉過頭,看了旁邊的漏壺一眼,待他再看向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麵上的神色已經恢複了自然。

    “子時已過,回去吧,以後有時間了再帶你來這裏,想待多久都行。”他略有些歉意地說道。

    白文蘿沒說什麽,隻是從那帆船中收回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

    十六那日,白文蘿一早起來,上官錦果然已經出去了。知道今兒是她的生日,孟氏本來是想要為她擺一次小宴的,卻被白文蘿給阻止了。眼下才剛剛忙過元宵的節慶,大家正是累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歇一會,又要為她忙進忙出的。少不得會有人心裏有怨言,不過這都無大礙,怕的是王妃心裏會以為她愛出風頭就不好了,再說這又不是六十大壽,哪裏值得擺酒慶賀的。

    孟氏聽她這麽一說,又想眼下上官錦也沒空陪著,也就隨了她的意。於是便在中午的時候讓人送了四盤羹菜、一壇酒、一盤壽桃、一盤壽麵、一套織金重絹衣服,算是她為慶生。沒一會,康王妃那邊也著人送來了四個螺甸大果盒,兩匹大紅官緞,兩套遍地錦羅緞衣服。段姨娘那邊也送來了兩盤蜜食、兩盤細果。餘下的,她這屋內的丫鬟們知道今兒是二奶奶的生日,因此也都跟著表示了一番,也有送一個荷包的,也有送兩雙襪子的,也有送幾方手絹的等不一一細數。

    耀紅和綠蘇那邊,自是沒有落下,也都讓身邊的小丫鬟給送來了她們自己親自繡的荷包。白文蘿收下後,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她們這次竟沒有親自過來,難道是因為眼下上官錦不在嗎?因此便問了那兩小丫鬟一句,那兩小丫鬟皆是回道,耀紅姑娘和綠蘇姑娘都說了,知道二奶奶今兒必定是忙的,就不過來叨擾了,等哪日有空的時候再前來敘話。

    那兩小丫鬟出去後,白文蘿瞧著這收的一堆禮物,心中微歎,少不得要去到各處去行禮道謝的。至於給各個丫鬟土封賞的事,便交給了木香準備,待她回來時再一一發放就行。因此這一通忙下來,她連中午飯也沒好好吃,就已經是下午了,又處理了采藍回她的幾個雜事後,才終於得了閑,坐下歇了一會,頓時就覺得困倦難擋。

    昨兒回來得晚,那一夜根本沒睡多少時候,於是便寬衣上了床躺下。隻是才沒閉眼多久,就聽到外頭響起沉香和金萱的聲音,也不知兩人在爭執著什麽,一時說一句的,雖是壓著聲音,卻還是讓她聽進了幾句。

    她躺在床上聽了一會,外麵的聲音卻小了下去,她便睜開眼,問了一句:“誰在外頭?”

    外麵頓時響起衣料磨擦的聲音,好一會手見沉香走了進來,一手還拽著金萱,走到白文蘿跟前說道:“二奶奶,是我們。”

    白文蘿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她倆一眼,隻見沉香麵色如常,進來後就放開金萱了。而金萱臉上卻有些閃躲的神情,進來後也不敢看她。

    “怎麽了?”白文蘿說著就看了沉香一眼。

    “二奶奶,是金萱有話要回二奶奶。”沉香說著就瞥了金萱一眼,金萱頓時抬起頭,有些怨恨地看了沉香一眼,然後才有些怯怯地看向白文蘿道:“二奶奶,是沉香姐姐她誤會了,我,我其實沒什麽事要回二奶奶。”

    “你還想瞞著,是要我給你說出來才甘心!”沉香立馬瞪圓了眼睛,隻是說話的聲音卻一直是刻意壓低著,沒敢大聲。

    白文蘿一瞧這樣,說道:“眼下還誰在外頭?”

    沉香回道:“就木香守在外麵,另外幾個小丫頭我讓她們去洗衣裳了,柳黃在自己屋裏做活呢,采藍姐姐剛剛出去了。”

    “嗯,那你說說,是怎麽回事。”白文蘿點了點頭,也不看金萱,就直接問向沉香。

    “回二奶奶,我昨兒看到金萱這丫頭和柳黃在一塊鬼鬼崇崇的,也不知說了什麽,就聽到她們提到了二奶奶,還說什麽茶水啊,什麽東西很有效啊什麽的,隨後便見她去了柳黃的屋。我當時也聽得不太清楚,指不定是兩人在嘀咕著什麽齷齪事!誰不知道是柳黃專管著二奶奶這屋裏的茶水,你還特意去問什麽!”沉香說著就又轉過頭瞪了金萱一眼,罵道:“別以為你懷的那點小心思沒人知道,老太太當日讓你跟在姑娘身邊,可不是叫你吃裏扒外來的!”

    白文蘿聽沉香說完話後,麵上交無怒容,隻是目光轉向金萱,靜靜地看著她,也不開口。金萱趕忙就跪下說道:“二奶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沉香姐姐了,竟要這說冤枉我!我昨兒確實是跟柳黃說了會話,不過是路是遇到,隨意聊了兩句罷了。當時因見柳黃手裏捧著茶水,我便隨口問了她可是從二奶奶房裏出來的,這次又是泡的什麽茶。然後聊著聊著,我瞧著柳黃手上的皮膚很好,一想她平日裏也是做活的人,於是便想向她討教個保養的法子,柳黃便說她自己配了一種專門抹手用的花露膏,可以送我一些讓我試試。二奶奶知道,我的手上留了塊疤,平日裏自己看著總別扭,想將它去了。不過是這些事罷了,哪可能是有什麽別的想法,沉香姐姐話聽得 不清不楚的,就想得多了!二奶奶若是不信,叫柳黃姐姐過來一問便知。”

    “你身上可帶了柳黃給你的花露膏?”白文蘿聽完便問了一句。

    “沒,沒有,二奶奶要瞧,我這就去拿過來。”金萱搖了搖頭,說著就要站起來。

    “你現在手上抹著嗎?”白文蘿又問了一句。

    “啊,嗯,剛剛就抹了一些。”金萱微愣,然後就點了點頭,一時間被白文蘿這樣的態度弄得有些迷糊了。

    “起來吧,你過來我看看你的手。”白文蘿說著就朝她示意一下。

    金萱遲疑地看了看白文蘿,又瞧了沉香一眼,隻見對方眼裏盡是鄙夷的神色。她心裏一氣,卻也不敢表示出來,隻暗罵了一句破鞋,然後就站了起來,小心走到白文蘿跟前。

    白文蘿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鼻間就聞到了一絲淡淡的暗香,不同與她之前用的那些護膚品的味道。白文蘿想了想,便說道:“你這手上的疤想要全都去了,想必不太可能,不過能用上好藥的話,還是能淡化個七七八八的。柳黃給你拿花露膏的時候,可是說了那是去疤用的?”

    “沒,沒有,隻說是保養皮膚用的。”

    “沉香,你將我那瓶粉彩小瓷瓶拿出來。”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就將放開金萱的手,對沉香說道。沉香看了白文蘿一眼,又瞅了瞅金萱,應了聲,便走到一旁,打開櫃子,將白文蘿說的瓶子拿了出來。

    “是我疏忽了,你這疤也算是因我才留下的,這個才是真正去疤的良藥,你每日睡前抹一點在手上,也可以在抹完後用棉布將手包住,捂一夜,明兒起來再將棉布去了。如此這般用上一個月,這疤痕起碼能去個五分。”白文蘿說著就將那瓶藥膏放在她手裏。

    “二,二奶奶,這,我怎麽能拿你的東西!”金萱手裏握著那個瓶子,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說道

    “拿著吧,柳黃給你的那個就別用了,一來那並不是真正去疤用的,二來你也是跟在我身邊伺候的人,而我對香味有些挑剔,不喜歡聞到不熟悉的味道。至於柳黃那邊,你也別跟她說這事,到底她也是一片好心,你可明白?”白文蘿說著就直直地看著她。

    瞧著白文蘿那樣的目光,金萱心中一凜,頓時就應下聲,再不敢說什麽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一章 警告

    “二奶奶,我不是沒事生事,昨日我真是見到金萱跟柳黃兩人,一臉鬼鬼祟祟的模樣,一瞅就是要算計什麽的樣子,絕不是她剛剛說的那般!”金萱出去後,沉香一邊服侍著白文蘿躺下,一邊有些恨恨地說道:“二奶奶可別被她給糊了啊,還給了她那麽一瓶好藥!可恨我當時看見得晚了,也沒聽清楚她們都具體說了些什麽。”

    “若是沒有確定的事,就別先亂猜測,也別亂說。”白文蘿躺下後,不鹹不淡的道了一句。

    沉香一怔,以為是白文蘿生氣了,已是有些囁囁的,然白文蘿卻接著就又吩咐了她一句:“你看著有機會幫我打聽一下,柳黃給金萱的那瓶花露膏,是不是真是她自己做的,並是她一直用著的東西,你一會也這麽跟木香說一聲。”

    金萱是她屋裏的丫鬟,會接觸到她的一切飲食,如果是直接往飲食裏下東西,即便是無色無味,她多少也能感覺的出來。怕的就是一些隻跟某些食物起作用,並且換是一次兩次就起效果的東西,若是常年累月才出現的問題,到時就是想抓住源頭都是不易的事。

    “是。”沉香會過意來,趕忙應了聲,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再多嘴一句,說錯了二奶奶別生氣。”

    “說吧。”白文蘿躺在床上看著她道。

    “柳黃的那點心思,明眼的人都能瞧得出來,既然當時二爺都發話不讓她伺候了,二奶奶何必再讓她留在屋裏,這日日看著多鬧心,還要防著她生出什麽糊塗心思來。眼下她又跟金萱勾搭上了,這兩個肚子裏就沒裝過好心眼!”沉香這一說起來,就是滿臉的怒容,一雙杏目炯炯有神。

    “怎麽也要看著王妃的麵,而且那丫頭其實沒什麽壞心思,也沒多大膽,不然二爺也不會將她留在屋裏這麽些年。”白文蘿淡淡地說道,然後就看了沉香一眼,又囑咐一句:“你的脾氣收斂著點,別在底下跟她們起了衝突,發現什麽事,直接過來跟我說就行。”

    “二奶奶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沉香忙應下,見白文蘿已經準備要睡了,便幫她掖了掖被子,然後就出去了。

    白文蘿躺在床上慢慢琢磨那幾個丫鬟,也不知道當初老太太是怎麽看人的,挑了金萱這麽個空心美人。估計就是為了讓她好拿捏吧,隻是這樣也容易讓人拿來當槍使了。不過……柳黃倒也不會傻到去做那些糊塗事。但凡是個明白人都知道,那是害人又害己,隻是要防的是他們讓人給利用了換自知。

    剛剛都要睡下了,被這一打岔,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卻還是找不到睡意。腦子裏琢磨的事情又太多了,白文蘿幹脆坐了起來,也不叫丫鬟進來,就隻披了件外套,靸著鞋,走到那妝台邊,拉開屜子,將那個紫水晶幸運石掛件拿了出來。

    然後就站在那妝台前,看著手裏的掛件,思索了許久,便搖了搖頭,找出一條帕子,將那個掛件包了起來。這東西,連著紫煙,連著上官錦,連著綠蘇,連著數年前的事。但是,與她無關,或許綠蘇就是想讓她自己琢磨,然後生出不安和懷疑來,進而越來越焦慮。

    最不費力的挑撥離間,就是借著一些似有若無的事,讓別人自己跟自己較勁去。白文蘿忽的笑了一下,便將那個包好的掛件放了下去,再不看它。

    沒兩日,木香和沉香就將那花露膏的事打聽出來了。柳黃確實會自己做一些護膚用的東西,但是給金萱的那一盒,確不是她自己做的。柳黃最後扛不住木香和沉香的連番逼問,並且她也從金萱那得知,白文蘿已經知道這事了,因此她隻得老實交代,那花露膏是綠蘇姑娘給她的。

    當時綠蘇隻跟她說了,這是北齊的聖品,抹在身上,不但能使得肌膚柔嫩,而且這神秘的香氣還能讓她達成心願!她自己有什麽心願,她心裏自然清楚,因此唬了一跳,自是不敢接的。然後綠蘇卻是一把就塞到她懷裏,隨即就轉身走了。她愣了半響,想起來要還回去的時候,金萱卻忽然從一旁冒了出來。雖沒有問她剛剛的事,隻是金萱那麵上的表情神色皆是表明,她已經看到了剛剛的那一幕。於是柳黃心裏就開始發慌了,因此就主動跟金萱套了近乎,還拉著她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就將那盒花露膏拿了出來,說是讓給她用。

    金萱一聽這是聖品,加上自己手上的疤一直就未見消退,可以說是病急亂投醫,也沒多想,當時就美滋滋地收下了。柳黃心眼比她多些,見金萱這麽好哄,她心裏頓時就生出主意來。其一,她就是想讓金萱先試試,這花露膏到底有什麽效果;其二,她也知道綠蘇姑娘身份敏感,因此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受了人家的東西,特別是白文蘿。故而就叮囑金萱千萬不要說出,這東西是綠蘇姑娘送的,否則二奶奶心裏該不痛快了等等。

    卻不想這事到底還是被白文蘿知道了,木香拿著從金萱那得來的花露膏,遞給白文蘿道:“二奶奶,我昨兒偷偷出去問了曲先生,他說這個花露膏確實是難得的護膚聖品,但是在北齊用可以,在大景用的話就不太合適了。因為裏麵含了一樣東西,用得久了,會跟百合香相融合,能在不知不覺間起到讓人精神萎靡的作用,還可能出現幻覺來,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木香才說到這,一旁的沉香救滿是憤恨地接著說道:“她們果真是沒安好心,咱大景的富貴人家,都喜歡在屋內焚香的。雖說二奶奶屋內向來沒那些東西,但是王妃和大奶奶那卻是天天焚著百合香的,還有這府裏各處的花廳,堂屋等地方也都擺著香爐!她們這是要借金萱和柳黃的手給咱們二奶奶惹事呢!”沉香這會已經把綠蘇和耀紅整個歸為一派了。

    原是這麽回事,白文蘿看著那盒花露膏,隻是話雖這麽說,但若真將這事明著擺出來,綠蘇咬死了自己是無辜的,她一時也拿她沒轍。一來,她這裏一直沒有焚香。二來,這東西給的是丫鬟,而丫鬟那邊更是不可能有餘錢可焚香。一兩百合香能頂她們一個月的月錢,沒哪個丫鬟會舍得這麽燒錢。而且就算有丫鬟舍得花這個錢,那也是不允許的,主子用的東西,哪個下人敢大刺刺地擺在自個屋裏。三來,這花露膏既然真是北齊可用的東西,那綠蘇便能說自己不知道這花露膏在大景還能有這樣的效。最後說破了天,她也隻能算是好心辦了壞事。

    二奶奶,這事可不能這麽算了,最好就趁這個機會將她們趕出去得了!沉香瞧一直坐在那裏沉默的白文蘿,心裏有些著急,便又急忙忙地開口,炮仗一樣的話就衝了出來。旁邊的木香有些無奈地拉了她一下,輕聲說道:“二奶奶心裏自有主意,你別亂說話了,這事哪能是那麽簡單的!”

    “這贓物都有了,還能怎麽樣……”沉香瞪圓了眼睛,指著那瓶花露膏說道。

    “行了,沉香你冷靜點。”白文蘿終於開口,然後對木香道:“你去把綠蘇姑娘請過來,以後這事,你們一個字都別多嘴了。一會下去警告一下柳黃和金萱,告訴她們,我隻容忍這一次。”

    “是。”木香應了聲,然後就拉著沉香出去了。

    綠蘇隨木香進了白文蘿的房間後,便見這裏麵一個丫鬟都沒有,隻有那個穿著大紅妝花通袖襖兒,嬌綠緞裙,貂鼠皮襖的女子一臉端莊地坐在那兒。金燦燦的雙尾鳳釵斜插在她的烏雲上,鳳頭上垂下來的一滴滾圓珠子在她臉側微晃動,反射出一抹清冷而華貴的珠光來。

    “二奶奶。”綠蘇小心走上前輕輕行了禮,白文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叫她坐下,直接將手裏的那盒花露膏擺在旁邊的炕幾,然後才說道:“這是你給柳黃的。”

    綠蘇瞧著那個花露膏後,微楞了一下,但馬上便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微微笑著說道:“是的,就是拉個人情,還望二奶奶別見怪了。”

    白文蘿似沒聽到她這她句話一般,直直地看著她說道:“把你當成客人對待,那是為了大家麵上都好看些,其實說白了,你充其量就是北齊送過來的禮物罷了,與這屋裏的桌椅擺件沒什麽區別,不同的就是多張嘴吃飯而已!”

    綠蘇愣住,抬起眼,對上那雙看似清冷,實則透著幾分陰寒的眼睛,就好似一下子認不出白文蘿一般,良久才道:“二奶奶如此生氣,可是我做錯什麽事了?”

    白文蘿揚起嘴角,麵上卻沒有半分笑意,清冷的聲音依舊是平靜地說道:“你錯了兩件事,一,我並沒有生氣,隻是在警告你;二,你無需在我麵前裝樣子,你裝得太差,我看著都覺得累。”

    綠蘇麵上的表情有些僵住,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說道:“我不明白,二奶奶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文蘿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差不多是對著她的耳朵說道:“你當然明白,你不明白的是,我若想讓你死,法子多得你想不到!”

    綠蘇隻覺得心裏攸地一驚,寒意浸透全身,僵硬地轉過臉,就看到一雙真正的,純粹的,殺人者的眼睛。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二章 借力

     綠蘇回到東廂房那邊的時候,手腳還是冰涼的。剛剛在那邊,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醒來時,內容記不得了,隻留下那種恐懼的感覺浸在心裏,一點一點地漫遍全身。

    有些事情,沒有真的親身經曆過,永遠不會明白其中感受。被送進王府的綠蘇,或許比一般的深閨小姐懂的東西多些,思慮周全些,手段陰暗些,心腸也狠毒些。但是,到底也隻是個十五歲的妙齡女子,作為禮物,她亦是處子之身,因此真正該經曆的事情,她幾乎都沒有親身經曆過。
    就好比一把寶劍,沒有開過光,染過血,就永遠不知道殺人的感覺,不清楚冰冷的利刃刺入溫熱身軀的那一刹那,赤裸裸地直麵生與死時,心中所受到的震撼!而經那無情的陰暗,浸透過的靈魂,她無法明白,無法體會,亦無法抵抗。

    所以她不明白,為何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子,隻是一個眼神,和區區的幾句話,就能讓她心生怯意!遍體生寒!
    “喲,綠蘇妹妹回來了,聽說二奶奶剛剛找你了,有什麽好事嗎?”兩人的房間是連著的,綠蘇剛走到門口,耀紅就從屋裏走了出來,兩手抱在身前,斜靠在門框上,眨眼睛,似拋媚眼般地看著她。

    綠蘇看著耀紅那又彎又長的睫毛,在自己麵前惡意般的忽閃忽閃著,微凹陷的眼窩那盛著一雙葡萄般的眼珠裏,還含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她心裏對耀紅的厭煩又增幾分,卻不得不忍著,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來道:“沒什麽事。”說完就要回自己屋裏去,然耀紅卻似不打算放過她,又說了一句:“沒什麽事二奶奶還找你,怎麽沒找我呢?難不成。。。。。。”耀紅說到這,故意拉長了聲音,然那話卻是沒了後文。

    綠蘇轉過臉,終於帶上幾分不耐煩的表情看著她道:“難不成什麽?”

    “也沒什麽,這日長無聊,左右也無事,綠蘇妹妹要不要進來聊會天,打發打發時間?”耀紅笑眯眯地開口邀請,說話間,那濃密彎翹的睫毛又是忽閃忽閃地眨巴著。

    綠蘇站在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耀紅自進了康王府後,除了去見白文蘿那兩次,穿的是正經的裙裝外,餘下的時間,她穿的幾乎都是類似於騎馬裝的衣服。再看她眼下身上穿的衣衫,菊花暗紋的紫紅色上儒長至臀部以下,腰間綁上一條素淨的寬腰帶,裹出她的豐胸細腰;底下穿著的是降紅色的褲子,包著她修長的雙腿;腳上穿著鑲吉祥紋藍邊的黑色長靴,綁著褲腳塞到靴子裏麵。

    雖她這一身打扮瞧著很利落,走起路來也比裙子方便多了,但是這不男不女的樣,綠蘇越看心裏越是反感。然她更反感的是耀紅的不作為,整天隻在自己呆在屋裏像個沒事人一般,累得她費盡心思,做了那麽多事,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反倒還沒人警告了一番!

    “來,喝口茶,順順氣。別板著一張臉了,多嚇人!”綠蘇進了她屋後,耀紅將丫鬟遣了出去,然後給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麵前笑著說道。

    “我板著臉嗎?”綠蘇聽耀紅這話,不由得就摸了摸自己的臉。

    “要不要我拿鏡子過來你自個瞧瞧。”耀紅說著還真從旁邊的妝台上拿過一麵小鏡子,給綠蘇舉在前麵,樂嗬嗬地說道,“怎麽樣,是不是臉有點青了!”

    綠蘇瞧著她這嘻嘻哈哈的模樣,感覺像似在嘲笑自己一般,便有些不耐煩地把耀紅舉到她跟前的鏡子撥開,然後道:“你就打算一直這麽貓著,什麽也不做?”

    “嗬嗬,那綠蘇妹妹做了那麽多事,可是收到什麽效果了,說來我聽聽!”耀紅也不惱,放下手中的鏡子,就看著她笑道。

    綠蘇被她這一句,一時答不出話來,忽的又想起那雙陰冷的眼睛,麵上的神色又沉了下去。耀紅瞥了她一眼,接著道:“我之前就說了,綠蘇妹妹太心急了些,雖是想立功,但這事,欲速則不達啊。”

    “哼,看在你都是北齊來的份上,我提點你一句。那個二奶奶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自己小心些吧。”綠蘇說著就站了起來,她有些後悔進來這裏了,她們兩人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去。但是為了以後不被耀紅拖累,她還是提點了耀紅一句。

    “哦,怎麽個不簡單法?”耀紅似對這個挺感興趣,便追問道。

    綠蘇冷笑了一下,道:“你別這麽天天待在屋裏,多做一些事,自然就知道怎麽個不簡單了。”她說完,就用開了門,走了出去。

    剩下耀紅在屋裏,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心裏說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做什麽呢,蠢丫頭!

    不過那個二奶奶,確實有些特別,但這並不妨礙到她。

    綠蘇從她那出去後,白文蘿看著炕幾上的那盒花露膏,想了想,便拿了過來,放入袖中,然後就出了屋,往孟氏那走去。隻是當她進到孟氏房間的時候,卻孟氏正穿衣打扮,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嫂子這是要出去嗎?”

    “嗯,一會陪王妃進宮看一下各位娘娘,原也是想帶你一起過去的,隻是王妃說,你眼下也不熟那宮裏的規矩,等以後慢慢教了你,再帶你進宮去看看。”孟氏站在鏡子前,一邊左右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邊笑著說道。其實,宮裏有好些娘娘倒是都挺想見一下白文蘿的。那以爵位換美人的事,早在宮裏傳了好些時日了。隻不過康王妃心裏對這事犯觸,不喜別人在自己麵前提這事,因此便都攔了下來。

    白文蘿在一旁說道:“幸好王妃想的周到,否則我這什麽規矩都不懂的,進去了豈不是給王府丟臉!”

    孟氏回頭看了她一眼,就揮了揮手,讓丫鬟們都出去,然後將白文蘿拉到炕上坐下,問道:“今兒是有事特意過來找我的,還是覺得無聊,前來說話聊天的。”
    “嫂子不忙著出去嗎?”白文蘿說著就往外瞧了一眼,隻見孟氏身邊的丫鬟已經準備好,都在那外頭候著了。

    孟氏搖了搖頭道:“不急,還有些時間呢,這麽說你真是有事特意過來的。”

    白文蘿笑了笑,就將放在袖中那盒花露膏給拿了出來,放到幾上道:“是這麽一回事,前幾天,我身邊一個丫鬟收了綠蘇姑娘的一盒花露膏,卻被另外一個丫鬟給瞧見了,結果就告到我這來。原本我想著這也沒什麽,不過是下人之間的人情往來罷了,那綠蘇姑娘才剛進府估計是想收攏一下人心,也是可以理解的。隻不過,我那丫鬟覺得這個東西太貴重了,聽說這是北齊的護膚聖品,她一個丫鬟,也用不起這樣的東西。但要還回去,又怕傷了綠蘇姑娘的一片好心,於是便拿出來,讓我處理。

    我本想是給綠蘇姑娘拿回去的,但是後一起,這樣似乎有點太下她的臉,這都送出來幾天的東西了,又給送回去,到底不妥。偏我用的那膏啊露的,都是用慣了以前的,也沒想要換。這個要拿來轉手當人情送人吧,心裏又有些犯嘀咕,畢竟這東西我以前也從未見過。雖是貴重,但畢竟是抹在身上的東西,保不準誰的皮膚都合適用的。再來,北齊和大景水土也不一樣,也不知到了這邊後用了妥不妥,所以就拿來給嫂子看看,想著嫂子見識多,不知嫂子以前見過這個花露膏?”

    “北齊的護膚聖品。”孟氏微挑了挑眉毛,然後拿過去,打開輕聞了一下,就笑著說道:“很特別的味道,這東西我好像曾聽宮裏的娘娘說起過,隻記得確實是挺貴重的,若真是那北齊皇宮裏的方子做出來的花露膏,那可是價值千金呢。這個綠蘇姑娘為了拉攏人心,對個丫鬟,還這麽舍得下這般大的手筆!”

    “居然真這麽貴重!那這個莫不假的吧!”白文蘿微睜著眼,歎了一句。

    孟氏蓋上那個盒子,看著睜圓眼睛的白文蘿,一直是清清冷冷的人,此時麵上難得露出幾分天真的神色。 不過是跟她的孩子一般年紀,這麽乖巧坐在她麵前,什麽事情都來問她,讓她給出主意,看著倒像是她女兒似的,她心裏不由得一軟,就笑著伸出手指點了點白文蘿的額頭,笑道:“嗬嗬。。。。。。鬼精的丫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兒也是碰巧了。你這東西就先放我這吧,正好我這就要進宮一趟,能拿這去問問懂行的人,還能發筆小財。”她說完便站了起來,接著道:“行了,我得去王妃那候著了,你回去吧。”

    白文蘿從孟氏那出來後,心裏微微鬆了口氣,既然曲元知道那花露膏的功效,那麽宮裏懂行的人就更是不在話下了。這事,自然會借著孟氏的嘴傳到王妃耳裏,其中的彎彎繞繞,不用她說,她們自己去琢磨,這樣,比她過去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效果可是天差地別。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三章 落 棋

    孟氏進宮後,找了人問清楚了那花露膏的事,心裏頓時就是一驚,她當時聽白文蘿說的時候,就已經發覺這其中有些不太對勁了。這麽一盒子花露膏用來收買一個丫鬟的心,太不值,而且這東西的價值,別說是丫鬟了,就是一些貴婦人官太太也不一定就清楚的。若真是想收買人,隨便一支簪子,手鐲什麽的都比這個來的實在。

    但是她當時未動聲色,就是怕這隻是自己的臆測,而且這東西是不是真藏了什麽玄機,她也不清楚,貿然說出來,隻會給人堵心。而眼下,她幾乎已經確定,這裏頭果真是藏著見不得人的心思,隻是北齊來的那丫頭也太狡猾了些,這東西若是直接送給白文蘿,就能好好拿捏她一番了,偏是送給丫鬟。再者,這東西會有這樣的效,也真不是什麽人都清楚的,她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幸好文蘿那丫頭也是個心思剔透的,必是察覺出什麽不對勁來了,隻是又不好確定,所以才特意過來找她一下的吧。孟氏想著便輕輕笑了一下,然後又暗歎了口氣,這事,怎麽也得告知王妃一聲。

    “你確定!不過剛剛在宮裏怎麽沒跟我說一聲?”從宮裏回來後,康王妃本是要休息一會的,卻不想會聽到這樣的事,那麵色一時就沉下幾分。

    “確定的,這東西我是問了芸妃娘娘身邊的官嬤嬤,她比宮裏的禦醫還了解這些脂粉膏露,自是不會假。而那會您還在太後那兒說著話,我打聽清楚後,便知道這事到底藏著不光彩的心思,怎麽也不好當著太後的麵說出來,因此隻得等回了府才說。”孟氏慢慢解釋道,麵上的神色同是很嚴肅。

    “簡直是不把王府放在眼裏了!”康王妃說著就將手裏的茶杯咣地一下擱在茶幾上,猛地就溢出一些茶水灑在桌上。外頭候著的丫鬟聽到動靜,偷偷往裏瞧了一眼,一見康王妃那樣的麵色,再瞧也沒有叫人進去伺候的意思,就嚇得趕忙收回了身子,走遠了些。

    康王妃深呼吸了幾下,就看著孟氏道:“藏著這種心思的女人如何還能讓她留在府裏,要麽打死,要麽攆出去賣了!”

    “請王妃冷靜些,您忘了,那女人,是皇上指名送進來的,而且還是北齊那邊的人,跟咱這府裏的下人不一樣。沒個確實的說話,隨隨便便就處置了,萬一傳到皇上耳中,若是問起來,府裏也不好交代。”孟氏一邊說,一邊站起身,走到康王妃旁邊,拿出帕子獎濺到桌上的茶水輕輕拭擦幹淨了。然後才坐回去,又接著到:“想必長卿心裏早就知道了,北齊送來的那兩女人不是什麽善茬兒,所以到這會還晾著她們。其實說起來,文蘿那孩子,也是著實讓人心疼的,才一進門,就有這麽兩個心術不正的女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偏她心裏又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幸好還有幾分警覺,知道拿來給我瞅一眼,不然,到出了事的時候就晚了!”

    經孟氏這一說,康王妃已經冷靜下來了,其實她心裏並不是不清楚那女人不能隨意處置,隻不過她在這府裏,居高慣了,心裏一不痛快了,這樣的話就容易衝出口。

    朝堂上的事,她知道的並不多,康王爺也不是那種喜歡跟女人談論朝堂政事的人。再就她自己而言,她也認為女人隻要將內院管好,並且幫助丈夫拉好一些旁的關係就行。

    所以,當上官錦一被革職後,皇上就將兩個美人送了過來,她隻當是皇上慣例的賞賜,可能還含有幾分安慰的意思,因此心裏還挺欣慰,到底皇上還是有愧疚的。畢竟上官錦都這麽個年紀了,子嗣的問題確實很讓人著急的,多幾個女人就多幾分期盼。

    可當知道上官錦將那兩女人領回來後,竟有晾個一兩年的打算,她心裏就有些不痛快了。當時就以為,準是白文蘿給上官錦吹了什麽枕頭風,竟讓她兒子連皇上賜的美人都給甩手晾在一旁!本來她是想就擱個三五個月,等白文蘿有了身孕後,就讓上官錦將她們收了房。雖然有些委屈了白文蘿,但她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嫡子,誰能越的過去!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兩女人,居然真懷了這樣不正的心思!簡直是膽大包天了!名分還未掙到呢,就想動歪心思!就算她不喜歡白文蘿,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換到旁人插手。而且是非對對錯,輕重緩急,她還能分得清,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放在王府裏,就是一個極不安定的因素,指不定什麽時候又出什麽事來這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不缺那一兩個

    “那也不能留著這個禍害!”康王妃想了一會,就冷冷地說道。

    孟氏看了康王妃一眼,遲疑地說道:“您是想。。。。。。”

    “沒誰能保證自己這一輩子都無病無災,既然是皇上賜下來的美人,自然比一般人尊貴些,明兒我就派個嬤嬤過去照顧她的一切起居生活。”康王妃冷笑了一下,頓了頓,又問道:“對了,另外那個怎麽樣,可是也藏了這樣的心思?”

    “聽文蘿的意思,這事似乎隻是綠蘇一個人的事,但是誰保得準另外那位沒這樣的心思,畢竟都不是咱大景的人。”孟氏說到這,想了想,又道:“不過她們到底也是皇上送來的,若是一塊兒出了事,多少也會引人注意,還是慢慢來得好。”

    “嗯,你說得不錯,確實是急不得。”康王妃點了點頭,又慢慢端起茶盞,麵上一派尊嚴之色。

    “那文蘿那邊,要跟她實說嗎?”孟氏又問道。

    康王妃放下茶盞,想了一會,使搖了搖頭道:“算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就別說出來讓她鬧心了。”其實,她不想讓白文蘿知道,並非是真的為白文蘿的心情著想。而是,她自己將要做的這些事情,到底也是見不得光的,還是少個人知道,她心裏會舒坦些。孟氏自然也是明白的,而且她也是參於了這事,若真讓她跟白文蘿說去,還真有些不好開口。

    事情算是定下了,孟氏從康王妃那出來後,看著將要落山的夕陽,園中的桃樹已經冒了幾點花骨朵,隻是瞧著還是瘦骨伶仃的樣,風依舊很冷,那桃花要盛開還得些時候。

    孟氏過來找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正在房裏自個跟資格下著棋玩。瞧她進來後,白文蘿便叫木香將棋盤端到一邊去,然後讓孟氏過來坐下。喚了丫鬟上了茶後,再瞧到孟氏的眼色,她心裏會意,就將屋裏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那盒花露膏,我找了懂行的人看了,確實是好東西,隻是不太適合咱大景這邊的女人,似乎跟其後有些的關係吧,聽說有人用了後,多少有些過敏了,不是紅就是癢的。”孟氏先是喝了口茶,然後才笑了笑,一臉自然的說道。

    “啊,既然是這樣,那就麻煩嫂子幫我處理了吧。要是覺得麻煩,就讓人直接扔了,不過別讓綠蘇知道了就行,免得她心裏過意不去的。”白文蘿一聽,馬上就順著孟氏的話接了下去。

    “扔了也太可惜了,要不我讓人拿去外麵賣了,得了銀子再拿回來給你。”孟氏一聽她沒有多問,心裏鬆了口氣,便又笑著道。

    “嫂子這是說笑呢,要讓人知道我拿了丫鬟的東西去賣錢,換得被人笑死了!嗬嗬……嫂子要是舍不得,可以偷偷拿去換了錢,然後跟我說扔了就行了。鑰匙我哪天真窮得揭不開鍋了,一準想起這事來,到時可就賴上嫂子了!”白文蘿眼兒一彎,就笑眯眯地說道。

    “嘖嘖,我換知道,原來你這張小嘴還會反咬一口呢!”孟氏被她逗得樂了起來,笑著搖搖頭,過了一會兒,

    才似忽然想起來般,就開口道:“對了,因今日進了趟宮,王妃這才想起那兩位北齊過來的姑娘,是皇上賜下的,到底跟一般的下人不一樣。便打算明兒讓個老嬤嬤過來伺候她們一應起居之事,我提前跟你說一聲,你心裏別多想了。”

    “我正發愁這事呢,雖早安排了兩個小丫鬟過去,卻也怕伺候得不周,若讓人以為我待她們不好,我真就冤了。可這畢竟得有一段時間

    適應水土不服,隻是我這邊又沒有適合的人,王妃能想到這些,我感激還來不及,哪會多想的!”

    “你確實是個懂事的孩子,我沒白疼你,別擔心,王妃準會慢慢發現你的好。”孟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事情說完了,再一瞧這天色漸晚,便就站起身告辭了。

    白文蘿跟著起身送了孟氏出去後,就返身回了房間,然後看著擺在桌上,自己剛剛下的那盤棋。她從棋盒裏拿起一杯黑子,用中指和食指夾住,瞄準一個位置,啪地一聲脆響,那枚黑子就落了下去,吃掉了一枚白子。

    讓老嬤嬤過來伺候她們的飲食起居嗎,終於把球踢了出去,至於結果如何,就等著瞧吧。

第二十四三章 把脈

    初春回暖,房中地龍已熄。春意萌動的夜晚,一對紗燈朦朦朧朧,一盆炭火明明暗暗,帳幔垂下,被褥淩亂,空氣中微有喘息聲此起彼伏。上官錦摟著側臥的她,緊貼著休息了許久,才在她耳後沙啞地說道:“做得好!”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兩人心裏都明白指的是什麽。白文蘿未應聲,隻是動了動身子,蹭了他兩下,算是回應。然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背靠著他,臉貼在枕頭上,就沉沉地閉上眼睛。這事情,她處理的時候雖是避開了采藍,但是木香和沉香私底下找柳黃和金萱打探花露膏的事,采藍不可能沒有一絲察覺。而且木香還去找了曲元,再有孟氏那邊也自會與他說。因此她從沒想這事會瞞過他去,再者,她私心裏也是想看看他對這事的態度到底是如何。眼下看來,那水晶幸運石掛件的事,確實是不值一提了。

    自王妃派了一位姓歐德嬤嬤過來關睢閣這邊,負責照顧耀紅和綠蘇的一應生活起居後,東廂那邊基本上就再聽不到什麽動靜了。

    很長一段時間,那兩人基本都不過白文蘿這邊來了。

    其實耀紅自進了王府,除了在著裝上特別點,其餘的都是任聽安排,表現得很安分,而且又沒有前科,由此那嬤嬤盯著她的時間要少些。至於綠蘇,雖是經過花露膏的事情後,她馬上就安分了不少,隻偶爾瞧著天氣好的時候,才出來再這園中走走。但歐嬤嬤一過來,就將她當成重點監視對象,並且有王妃撐腰,所以對她的態度自是沒幾分客氣的。因此綠蘇常常是在外麵沒走上多少時候,就會被找過來的歐嬤嬤給請回去歇息。

    上官錦依舊是很忙,不但是白天裏少有見到人的時候,就是晚上,也是常常三更半夜的時候才爬到她床上。白文蘿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他也從不說。而且這段時間裏,白文蘿也有要忙的事情。綠蘇的花露膏事件後,又經孟氏尋機會勸了兩句,康王妃對白文蘿的態度多少是好了些。於是有一日,康王妃忽然就開口讓她跟著孟氏學一學管家,以及這府裏各方麵的人情往來之事。

     偌大的王府,每日大小事加起來,多的時候足有百件。再有朝中的王妃,公主,誥命們的結交牽線,生辰做壽,婚喪嫁娶等,幾乎日日都有。送何禮,禮之輕重,可需赴宴。。。。。。這些都需要拿捏妥當了。孟氏對她在這人情往來方麵教得用心,但是對於府內的管家之事,多是草草帶過,少有細說的時候。白文蘿自是明白其中意思,其實她原本也無意於這王府的管家之權,更沒有要跟一杯羹的心思。所以關於這方麵的事,她幾乎是隻字不提,就是偶爾孟氏與她說起,她也用自己精力不濟為借口推開了。幾次之後,孟氏也明白了她的心思,故而待她越是親密起來。

    在忙著熟悉這府裏的一切大小事,琢磨著上上下下的人情往來,應付著康王妃時不時的挑剔,那時間不知不覺就滑了過去。當有一天,白文蘿看到園中的桃花已經開始敗謝,樹枝上冒出來的一簇一簇嫩綠的新葉,昭示著炎熱的夏日就要到來。

    東廂房那邊,這幾個月來,在歐嬤嬤的細心照料下,季節轉換的時候,綠蘇還是不小心傷了風。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才起來,好是好了,隻是人卻是瘦了一大圈,那身子瞧著也不如以前了。誰看著她那光景,都嘀咕著也不知什麽時候就倒下去了。而那期間,白文蘿自是沒少讓人送了好些藥材過去,並還安慰她幾句,綠蘇一一受了,連連道謝。她這段時間,真是學乖了不少,默默地看著自己周圍的一切,再不動別的心思。至於耀紅,依舊是那般,看似安分,實則冷眼觀看著這王府裏的一切。

    似乎大家都在等待著一個適當的時機,眼下的平靜,看起來更像是在僵持。

    立夏的那一日,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白雲悠然。一早,白文蘿去康王妃那請安回來後,也沒回屋,隻在院裏頭的觀雪亭那坐著,知道日近中天的時候才回了房間。更衣的時候,將手中的鐲子脫下,放置匣中時,她微頓了頓,就從那匣中拿起其中一個鑲紅寶石的鎏金鐲子。白文蘿輕輕摸著那鐲子上的紅寶石,也不知在想著什麽,隻見背光而站的她,又是微垂著臉,使得麵上的神色模糊不清。她看了好一會,才將那鐲子慢慢放了回去,然後轉身。

    初夏的陽光從糊著銀紅薄紗的窗欞中穿透進來,照射在那擺在窗戶旁,全身鍍了金的小天使身上,使得那整個小天使像都熠熠生輝起來,如似活了一般。白文蘿轉過臉,看著那一雙往上飛揚的翅膀,一時有些怔住。

    木香輕輕拽著沉香出去後,悄悄問她:“今兒王妃是不是又跟二奶奶提那事了?”

    “可不是嘛。”沉香微微皺了皺眉,麵上帶著幾分焦慮,輕歎了口氣就接著道:“五妃也太著急了些,這才半年時間呢,就這麽急著趕著問的,這個月都提了三回了,我在旁邊聽著都不舒坦。”

    “聽說大奶奶當年一進門,才兩三個月的時候就懷上了。而且現在那邊有四個孩子,熱熱鬧鬧的,王妃怎麽也得拿來比較一下。”木香跟著歎了口氣。

    “這怎麽能拿來做比較,大奶奶的大公子比咱二奶奶都還大一歲呢!而且我記得在白府時,府裏有好幾房人家,都是娶了妻後,兩三年才有的消息,還不是一樣過得很好!”沉香頓時就瞪著眼睛說道。

    “你小聲些。”木香說著就拉了拉她的袖子,想了想便接著道:“不過我算了算,二奶奶的月事,這個月遲了兩天呢,會不會。。。。。。”

    “要真是就好了,隻是前幾個月,不也都沒怎麽準的嗎。”沉香一時說,一時歎氣,然後又接著道:“唉,我有時真想去廟裏求一求那送子觀音。”

    “行了,不害臊的,這話要讓別人聽到了還不羞死你!”木香說著就轉過臉,捂著嘴笑了起來。

     “沒良心的,難道你不替二奶奶著急嗎!”沉香被木香這麽說,臉一紅,頓時又羞又氣的說道。

     “我哪能是不著急的,隻是想想,這時日也短,沒準再過一兩月就有好消息了也不定。俺們都放寬了心,別咱這一旁幹著急的,影響了二奶奶的心情才是。”木香慢慢收了笑,然後一臉正經的說道。

     時間久在這略顯焦急與期盼中,又滑過了一個月。王府的園中意識一片綠意,滿院桂花飄香,圃中的紫薇。鳳仙爭相怒放,蜂蝶亂舞,天氣越來越熱。

     那日的午後,沉香服侍中午小憩片刻的白文蘿起來洗簌完後,別的小丫鬟都出去了,就她還站在那裏遲遲沒有動身。白文蘿瞧了她一眼問道:“有事?”

     “二奶奶,我算了日子,您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呢!’沉香麵上是抑製不住地歡喜,也不顧白文蘿麵上依舊淡漠的神色,接著道:“是這就告訴王妃去,還是先找個大夫到把把脈,確定了再說?”

    “不是那麽回事,你別多想。”白文蘿靜默了一會,就搖了搖頭,隻是語氣到底也不是很確定。但是她總覺得應該不是懷孕了,她的月事一直就沒有太準的時候,雖然兩個月沒來,以前從未有過。。。。。。

    “是不是,總得讓大夫把脈了才知道啊。”沉香一聽白文蘿這話,趕忙就勸道:“再說了,若玩意真的不是,那二奶奶這身子也得好好調理調理才是,這個可千萬別亂了!”

   “你倒是什麽都能操心的!”白文蘿說著就一笑,淡淡的,也說不出什麽情緒來。

    沉香苦笑著說道:“我這不是替二奶奶著急嘛,這兩個月可是天天算著日子呢,好容易等著有兩月了!明兒還是讓人找大夫過來瞧一眼吧,二奶奶要是不放心,就跟采藍姐姐說一聲,讓她悄悄領著大夫進來,先別聲張了,這也好。。。。。。”

    “誰要找大夫?”沉香的話忽然被上官錦打斷了,兩人一轉頭,就見上官錦掀開竹簾,從外頭走了進來。

    “今兒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白文蘿瞧他進來後就站起身。

    “嗯,事不多。”上官錦隻略道了一句,然後就來回瞧著她倆,問道:“剛剛怎麽說到找大夫,你不舒服?”

    白文蘿有些無奈看了沉香一眼,沉香抿嘴一笑,就說道:“這事,二奶奶自個跟二爺說吧,我先出去忙了。”她說著就趕忙轉身,走了出去。

   “怎麽回事,你真的身子不舒服?”上官錦說著也不待她回答,就拉著她坐到炕上,將她的手放到炕幾上,隨即就伸出手,搭在她的脈搏上。

    白文蘿原是要張口的,隻是見他這般,便又忍住了,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他麵上的表情,心裏一時生出些許複雜的情緒。

第25章 調 理

    過了好一會,上官錦才放開手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然後說道:“身子不適怎麽不早說。”

    白文蘿聽了這說,也理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隻覺得那顆懸起來的心,在半空中一上一下,晃晃悠悠的。她笑了笑,收回手,放下袖子道:“
我也沒覺得什麽不適,你這把脈都瞧出什麽來了?”

    “沒大事,就是血氣有些不足,自明兒起,你喝一段時間的藥調理一下。”上官錦收起手時,垂下眼睛,那一瞬,她看不到他眼裏的神色。待他再抬起眼,他麵上已經帶著笑了,隻見他才說完,想了一會又道:“我明日還是讓曲元過來一趟,給你好好瞧瞧,再開方子。”

    “其實就是月事不調罷了,還需要讓曲先生過來的。”白文蘿說著就站起身來為他更衣。

    “這不是小事,也是我這段時間太忙,疏忽了。”上官錦換好衣服,然後直瞅著她好一會沒說話。

    “怎麽這般看著我,臉上長花了不成。”白文蘿瞟了他一下,就走到那櫃子前,打開,將一件新做的月牙色袍子拿出來,在他身上比了比,說道:“剛剛忘了叫你換這件了,這是前兩日才做好的。就照著上月那件的尺寸做的,隻是…你這個月似乎是瘦了點啊。”白文蘿說著就伸手量了量他的腰。上官錦順道抬手摟著她的肩膀,垂下眼睛看著她問道:“王妃是不是跟你說什麽讓你累著了?還是這段時間王府裏人情往來的事太多,疲於應付?”

    “怎麽會,你想得多了。”白文蘿要推開他,見他不放手,她便笑著拍了拍他道:“這衣服要皺了呢,我費了不少時間做的,你不穿也別糟蹋了!”

    上官錦隻得鬆了手,卻馬上開口道:“那我現在就換。”他說著就動手脫衣服,白文蘿才走到床邊打算將衣服疊好了,聽他這一說,就轉過頭道:“好好的又換什麽,也不嫌累的慌。”

    上官錦瞧她這一回頭,漆黑的眼中半含著笑,纖細的腰身微扭,輕柔的夏衣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他想起這段時間因為忙,已經好些天沒好好親熱一番了,今兒好容易得了空,時間多有富裕。再一瞧嬌妻在前,心中微熱,剛解了一半的衣裳百度名門喜事吧螞蟻手打團首發,就走上前去,將她摟在懷裏道:“那就不換,咱都脫了。”

    “你,這大白天的,太熱了……”她說著就要推開他。

    “乖,把火泄了就不熱了,完後再泡一泡澡。”他一邊哄著,一邊就抱著她滾到床上。

    。。。。。。

    第二日,上官錦難得沒有一早就出去,陪她吃了早膳後又陪她去康王妃那說了會話,然後再回關睢閣,沒多會,采藍就進來報:“曲先生過來了,正在外廳候著呢。”

    “知道了,讓他等一會。”上官錦點了點頭,采藍便退了出去,白文蘿在鏡子前看了看,又整了整衣服,然後問他:“王妃知道曲先生今兒過來嗎?”

    上官錦搖了搖頭道:“我沒跟她說,不過這會就算知道了,也隻當是過來找我的。隻是你自明兒就開始喝藥,王妃多少會知道些,要是日後與你說什麽了,你別放在心上,我會找機會跟王妃好好說說的。到底咱成親也都不到一年時間呢,著急孩子的事做什麽。”

    白文蘿隨上官錦出去後,就見曲元坐廳內的椅子上,正接過沉香給他端上的茶,隻是瞧他們出來後,他就將接過的茶盞放在幾上,站了起來,朝她和上官錦微欠了欠身。

    上官錦擺沒多做客套,讓他坐下後,就將白文蘿帶到他旁邊坐下。

    曲元告了聲罪,然後才抬起眼仔細看了白文蘿一會,接著便道:“麻煩夫人將手放在幾上,我為夫人把一把脈象。”

    白文蘿於是伸出手放到茶幾上,候在一旁的沉香將一條帕子輕輕蓋在她的手腕上,曲元這才伸出手指搭在白文蘿的腕上。屋內一時間很安靜,白文蘿微垂著臉,麵上沒什麽表情,上官錦在一旁看著,麵上亦是很平靜,隻有一旁的沉香和木香,臉上皆是帶著幾分期待之色,而守在外麵的采藍卻是看著那青天,心裏想著,這院裏是不是要出喜事了。

    其實也僅是片刻時間,曲元就放開了手指,白文蘿便將手收了回去,這屋裏的氣息一時間出現明顯的波動。

“夫人隻是氣血稍有不足,體內之氣有些失調,並無大礙,我開個方子,夫人照著方子調養一段時間便可。”曲元麵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說話時聲音亦是平緩有度,讓人不由信服。曲元說完,然後就站了起來對上官錦道!“我前日接到別人傳來的幾個口信,煩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上官錦帶著曲元往書房那邊走去後,沉香才歎了口氣道:“怎麽不是西脈啊,那位曲先生可是看準了沒有!”

    木香趕忙拉了拉沉香,有些責備地看了她一眼,又示意了一下白文蘿那邊。沉香頓時收口,然後扶起白文蘿笑著道:“二奶奶別泄氣,等這段時間把身子調養好了,準能傳出喜訊來。”

    “真能貧嘴的。”白文蘿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麽,就回屋去了。

     書房那邊,上官錦盯著曲元直接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我昨兒給她把脈,總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曲元不慌不忙地說道:“夫人這氣血不足,是先天性的,應該是自小身子就不好,常年病痛加身。隻是後來似乎是調養得當,慢慢轉好,但眼下根還未除盡,不過也無大礙了。我剛剛看了夫人的脈象,氣血雖有不足,但夫人體內有一股綿延之氣一直在為她繼力,這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估計夫人能擺脫了小時的病弱之身,也是那股綿延之氣的作用。眼下這般看來,隻需加上藥理,好好調養些時日,便可完全除去舊時病根。”

    上官錦聽完,沉默了一會,又問道:“她這段時間,是不可能懷上身孕?”

    “這事並不能說得準了,其實說得通俗一點,夫人隻是身子有些虛弱罷了,至於。。。。。。”曲元說道這,就頓了頓。上官錦看了他一眼道:“有什麽好為難的,你有什麽說什麽。”

    “至於夫人近段時間月事失調,隻是大人亦說,夫人之前未出現過這樣的事,那麽這一次,除了與原先的病根有關,或許是受了些情緒的影響,比如一些壓抑和煩悶的不好情緒,多少也會使身體失調。”

    “你是說她是因過得不開心所致。”上官錦靜默了好一會,才慢慢說道。

    “這個。。。。。。我不知道,大人亦懂醫理,心裏應該清楚。”曲元微欠了欠身,輕聲說道。

    上官錦沉默良久,然後又問:“跟我有關係嗎?你知道我的情況,而且我去北齊那段時間,停了藥近一年的時間,這。。。。。。會不會有影響。

    曲元搖了搖頭道:“其實那段時間停了藥,對大人以後的子嗣來說算是好事。而且以大人的身體來看,最近這幾年是最好的時間。”

    曲元走後,白文蘿除了一日三餐外,早晚時刻便多了兩碗藥,黑乎乎的藥汁,又腥又苦,她卻每次都是眼都眨地就一口灌了下去,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沉香不知為何,心裏總要歎息兩聲,然後又悄悄許願,希望二奶奶的肚子能早日傳出喜訊來。

    然而喜訊沒有傳出,這事倒是很快就傳到了康王妃那邊,康王妃心裏頓時就犯急了。這還未生孩子呢,身子就成這樣了哪能行!就是等她調養好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懷得上,而且誰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懷上!

    七月中旬的時候,那太陽如火般毒辣,天氣悶熱了,康王妃這一天裏也都覺得身上休息,懶得多花,又因白文蘿這段時日要調養身子,於是便免了他的早晚請安之事。

    隻是,有些話,她還是覺得心裏不吐不快,因此尋著上官錦稍有閑時,便將他叫了過去,提了這事,又暗示了一些,讓他可以先做房裏收個丫鬟。然上官錦卻是一口拒絕了,並笑嗬嗬地說道:“我這成親還不到一年時間呢,而且文蘿她年紀還輕,母親何必這麽著急。”

   “這能不著急嗎,她是還年輕,那你都多少歲了,你不是….”每次一提到白文蘿,上官錦就全站到那邊去。

    康王妃說著說著就有些氣到了,幹脆就住了口,瞪了他一眼。

    “母親莫生氣莫生氣,快喝口茶,消消火。“上官錦滿臉討好地笑,,說著就上前躬身給康王妃捧上茶,見康王妃接了,他才接著說道:“其實也就調養幾個月的時間罷了,沒準到年底的時候就給你送來了喜訊也不定。”

    “說的倒是好聽,她那身子,萬一真是生不出來的主,你打算如何!”廉王妃幹脆挑明了說。

    “若真是那樣,也不一定是她的原因那,沒準是我的原因呢?”上官錦慢悠悠地說道,隻是瞧著康王妃又要上火的表情,他趕忙又陪著笑,補充了一句:“母親忘了,我亦是懂得醫術的,這些事情多少是清楚一些。”

    “真是越說越荒唐,什麽你的原因,若是你的原因,當年你屋裏那個叫紫煙的丫鬟是怎麽懷上的!”康王妃說著擱下茶盞。

第二十六章 避暑

    上官錦沒想康王妃忽然提到好幾年前的事,微怔了一下,便又笑著道:“都過去好些年的事情了,母親怎麽還提那事。對了,我剛剛讓人給母親備了些消暑甜品,是將甜瓜、蜜桃、鳳梨切了塊,然後加冰塊和蜂蜜拌在一起,不過都這會了怎麽還沒見送上來!”

    正說著,就見一丫鬟捧著一托盤,從外頭走了進來,托盤上擱著的,正是上官錦說的消暑甜品。上官錦隨即起身,從那丫鬟手中接過,然後端到康王妃跟前道:“這夏日炎熱,這些東西清爽可口,稍稍吃一些,能開胃,母親嚐嚐,看可是喜歡。”

    康王妃看著捧到跟前隱隱透亮的玉薄瓷碗,碗中碎冰沉浮,蜂蜜粘稠,瓜甜桃香,色澤鮮豔。且那碗中的冰塊一直往外飄散著幽幽冷霧,使得那瓷器外圍凝結出無數細小的水珠,帶出一股涼鬱泌人的香甜之氣。

    康王妃看著上官錦這一片體貼心意,心中的火頓時就消了大半,隻得歎了口氣道:“你呀,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行了,行了,我也不說了,就依你靜等段時日`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再看吧。”

    上官錦從康王妃那出來,看著院中青石板被烈日曬得反射出一片晃眼的白光,旁邊的樹木皆是靜悄悄的。偶爾一陣微風經過,似也受不了這炙熱的陽光般,隻見那綠濃濃的樹葉有氣無力的動了兩下,就又停下了。

    上官錦一邊往關雎閣走去,一邊想這天氣如此炎熱,也該去避避暑了。

    晚上,上官錦就跟白文蘿說了這事,白文蘿愣了一下便道:“去別院住,王妃會答應嗎?”

    上官錦笑了笑,輕撫了她的頭發道:“玉蓮山那邊的別院,是幾年前,皇上賜我的住所。就在京外二十裏處,位於半山腰,山腳下有個小鎮,山頂有座寺廟,即是臥佛寺。那地方清涼幽靜,正是夏日避暑的好去處。每年的夏季,我都會去那邊住一段時日.正好`青蛙手打眼下你也需要靜養,這幾日收拾一下,就隨我過去吧。離了王府,也少了許多勞心費神的事,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王妃不會有什麽意見的。”

    第二日,白文蘿就確定了隨行的丫鬟,因上官錦說了是去那邊靜養的,她這邊隻需要帶兩個貼身服侍的丫鬟,再加上一位廚娘及兩個粗使的婆子便行。因此木香和沉香自然就在隨行名單內了,至於廚娘,白文蘿選的也是隨自己陪嫁過來的那位,隻有另外兩個粗使婆子是關雎閣原有的人。
    采藍是必須要留下來看管院子的,白文蘿一早就跟她交待了一番,又將幾處鑰匙給她管理,采藍一一應下了。柳黃和金萱兩 人一聽自己沒在隨行之列,心裏都不得勁,找木香和沉香求情,讓二奶奶也帶上她們,皆被斥了一頓。

    至於東廂那邊,白文蘿隻讓人請了歐嬤嬤過來,客氣地說道:“過兩日,我便隨二爺去玉蓮山的別院住一段時日,耀紅和綠蘇兩位姑娘就勞嬤嬤多照看。我也沒什麽可謝嬤嬤的,前幾日,大奶奶那邊送了些人參過來,原我這邊也有這個,如今實在是多了,一時也用不完。而且這東西,若是放久了會失了力氣。再者,嬤嬤這一把歲數了,平日裏還要起早貪黑,盡心盡力地服侍那兩位姑娘,若因此嬤嬤的身子有了什麽閃失,那便是我的過錯了,這些點參,是我挑了好的出來的,算是給嬤嬤補補身子用。”白文蘿說著,就將茶幾那個打開的錦盒子慢慢蓋上,完後輕輕推了過去。

    歐嬤嬤剛剛已瞧見,那錦盒是裏裝著的是兩條足有兩根手指粗的山參,沒上百年,少說也有七八十年了。她心中微動,她兒子眼下就缺這一味藥材,隻是她的參價格實在太貴。即便她舍得拿出銀子,也不容易買到真正的好參。

    原本是想去求王妃的,但一想,就算是求到了,估計也不過是得幾兩而已,能頂上幾日。如今二奶奶如此大方,她心裏想接,但一時又有些遲疑。

    歐嬤嬤剛一進關睢閣的時候,白文蘿就讓木香想辦法去打聽關於歐嬤嬤的一切消息。原沒打聽到什麽特別的消息,然幾日前,木香忽然得知,歐嬤嬤早年失散在外頭的兒子竟找到了,隻是不想卻得了重病,眼下最缺的就是人參這一味藥材。

    白文蘿不清楚耀紅和綠蘇本事有多大,這府裏可有他們的接應人。但她卻知道,她能讓木香打聽到的消息,別人自然也能打聽得到。而且,歐嬤嬤有了這樣的難處,少不得會在這府裏跟身邊的人訴上兩句,遲早會傳到那兩位耳朵裏。如果萬一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讓那兩位收買了歐嬤嬤,那她就太被動了。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是她也不得不防著。而且就幾根人參而已,她還拿得出手,當日嫁過來時,那嫁妝裏就有不少這樣珍貴的藥材。

    而且這送人情,籠絡人心,需要的是適當的時機。歐嬤嬤是王府裏的老人,即使她眼下不幫這個忙,過些時候,自然會有給歐嬤嬤送上這份人情來。甭管是不是那兩位,她都不想讓別人白白得了這個機會。

    白文蘿瞧著歐嬤嬤遲疑的樣子,便輕笑了笑,慢慢說道:“其實這東西擱在我這也是白放著的,再說又不是什麽千年人參,就是普通的山參罷了。我想嬤嬤這一把年紀了,又是王府裏當差多年,想是見過比這好的多得是,我拿出來的,估計還不入得嬤嬤的眼。”

    歐嬤嬤忙道:“二奶奶這話真是折殺我了,其實是因為我也沒給二奶奶辦過什麽事,就收這麽重的禮,實在有些受不起。”

    “怎麽沒為我辦過事,嬤嬤過來後,不知讓我省了多少心。不然我這段時間既要熟悉府裏的一應事情,又要分心照看那兩位姑娘。我年紀輕,什麽事都不懂,若不是有嬤嬤幫著分擔了一些,那忙起來指不定出多少錯。這麽點東西,哪算得上是重的,再輕,我就拿不出手了!”白文蘿說著就朝旁邊的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笑嗬嗬地走上前來道:“嬤嬤就拿著吧,不過是些補身子的藥材罷了,怎麽說也是二奶奶的一片心意。”木香說著,就將那個錦盒拿起來,放在歐嬤嬤的手中。

    歐嬤嬤握著那個盒子,頓了頓,便笑道:“既然二奶奶如此厚意,那我就厚臉收下了,二奶奶隻管放心去,我定會幫二奶奶好好看著那兩位的。

    歐嬤嬤出去後,一旁的木香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歐嬤嬤不會去王妃那多說什麽吧。”這萬一傳到王妃那,但保不準王妃多想了,一位二奶奶是想要收買她的人!

    “歐嬤嬤現在正求不得這些東西呢,既然收了,自是不會多嘴。而且,我不過是給府裏的老嬤嬤送點人情罷了,她雖是領了王妃的話過來的,但怎麽也在我這裏幫忙,我不表示點意思,也說不過去。”白文蘿輕輕搖了搖頭,她這不是收買王妃派來的人,而是避免王妃派來的人被人收買。

    白文蘿說完就進了房間,這會已近傍晚時分,夕陽斜照,屋內紅日滿窗。四下寂靜無聲,窗邊的鍍金天使,在餘暉的斜照下,依舊閃著淡淡的金光,她走過去,拿起那個小天使,入手時堅硬的溫熱感。窗戶上凹凸的花紋,纏枝的圖案投射在她的手上,枝葉蜿蜒,細細密密。

    天氣確實是太熱了,京州的夏日,比西涼還要悶上好些,即便屋裏擱著冰塊,她有時還是有點透不過氣的感覺。

    就在白文蘿準備著過去避暑別院的時候,京州城,最有名的萬春紅樓裏。趙武滿臉別扭的對旁邊的漢子說道:“大當家怎麽叫咱到這來了!”

    “你小子怎麽還不樂意的樣,要知道這裏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銷金窟,溫柔鄉,咱是沾了光,對方非要拉著大當家到這來,不然你以為憑你這全身的家當,能踩得進這裏!”

    “我說,那個空缺的位置,要是讓這樣的酒色之徒給補上了,咱還不整日提心吊膽的!”趙武一邊說著,一邊跟著那漢子踩著那鋪著厚厚毛毯的樓梯,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你囉嗦什麽,這事自有大當家來做定奪,咱不過是打下手的,想那麽多也沒用。再說你以為那樣的人容易找嗎,要不是老趙身體真不行了,他家裏老母又沒個妥帖人照看,大當家才不會放人呢!哦,就是那邊的房間,走,過去吧,嗯?喂,你看什麽呢?這兒的姑娘雖是漂亮`轉瞬的距離手打,也別把眼睛都給看直了,要想逍遙快活,得先賺足了銀子,到時左擁右抱,想多美就多美。。。。。。啊!喂,你往哪去,房間是在這邊!喂喂,臭小子,你這是被哪個妞給勾了魂了!這地兒不是能隨便亂闖的!”

    趙武沒聽那漢子在說什麽,他剛剛一上二樓,無意中往下一瞥,卻沒想竟會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就愣了一下。隻是想再瞅清楚些時,那人卻往另一邊的樓梯走去了,忽的一下就不見了影。他微握了握拳,下意識就往那邊跑去,隻想瞅清楚了到底是不是那人!

第二十七章 起 程

    隻是趙武還沒往前走出十米,就有兩個龜奴從旁邊走上來招手攔住他,見他麵生,便客氣地道了一句:“這邊是上等雅間,客人若要過去,請出示一下玉牌。”趙武沒理睬他們,打算直接衝過去,卻沒想才一眨眼間,就讓人給擒住了手臂和肩膀,眼看就要將他甩到一邊去,同趙武一塊上來的那漢子趕忙就跑上前來,拍著趙武的肩膀笑道:“我家兄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認錯路了,我們是想去銀花三間,是早定好的房間,兩位給指個路吧。”

    那兩位龜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趙武,然後才慢慢放開手,客氣地道了一句:“往前,左拐,就是。”

    “多謝多謝!”那漢子笑著道了兩句謝,然後就拉著趙武往回走,直到走出了有十幾米遠後,他才抬起手,似恨鐵不成鋼地在趙武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說道:“臭小子,進來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不是一般的窯子,就是皇親國戚來了,也得規規矩矩地。你倒好,第一次進來就不要命地橫衝直闖,惹了禍不說,鑰匙攪黃了大當家的正事,看大當家不扒了你的皮!到時可別想讓我幫你求情!”

    “這窯子也太古怪了,怎麽連裏麵的龜奴都有這樣的身上。”趙武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個的肩膀,有些憤憤地說道。

    “就是為了對付你這樣橫衝直闖的客人準備的,要不然這樓裏的姑娘,一個個如花似玉的,萬一進來個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可怎麽辦!我說,小武啊,你剛剛是被哪個姑娘迷住了呢,還是怎麽了?這沒頭沒腦地就衝上去,要不是我河馬懂得隨機應變,你就被摔出去了,到時你丟臉不要緊,我還得陪著你一塊丟!”

    趙武揉夠了後,就將手從肩膀上放下來,想了想才道:“似乎是瞧見了熟人,不過估計是看錯了吧。”

    “熟人?男的女的?”聽他這話,何馬的眼睛頓時一亮,趕忙追問。

    趙武轉頭瞪他,似要發怒,然後又忍住了,悶悶地道了一句:“不關你事!”

    何馬摸著下巴,一臉壞笑地盯著趙武上下打量了幾眼,接著道:“剛剛看你那樣,瞅著像是要衝過去捉奸似的!照理說,應該是女的!不過經我聰明的腦子仔細一分析,若真是老相好的話,依你這性子,剛剛可沒那麽輕易就放棄了,所以說,指定是男的了!不過這說來,就算是男的,那也不可能是你爹,你反應那麽大做什麽?”

    趙武一聽這話,眼見真要發怒了,何馬隨即就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哈哈地說道:“好兄弟,來來來,跟哥哥說實話,什麽大事兒,別藏著掖著跟個娘們似的!”

    因為他們說話的聲音太大了,幾乎都要壓過了樓下傳來的絲竹之聲,沒一會就有位老鴇模樣的女人扭著身子走了過來,笑眯眯地說了他們兩句。正巧那會何馬和趙武也走到銀花三間的房門前,於是便歇了話,敲門進去了。

    他們的聲音消失後,玉花間那邊的上官錦才將門輕輕關上,沉吟一會,笑了笑,然後就往裏走了進去。

    那奢華如宮妃玉殿般的房間內,一個如神仙妃子般的女人瞧著他進來後,就從那張貴妃椅上站了起來,慢慢收起平日裏的嫵媚之色,朝他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他過來找你了?”上官錦進去後.也沒多瞧這房間裏一應奢華至極的擺設駕輕就熟地往右邊的一張太師椅上走過去,撩袍坐下。

    “是。”天羽紅一邊應聲,一邊從桌上給他端過一杯茶,輕輕擱在他旁邊的茶幾上,然後才接著道:“自媽媽幫我拒絕了那麽多客人後,大家便都傳有位神秘貴人最近常到我這,恭親王那應是坐不住了,昨兒過來後,沒說多會話,就直接問到大人頭上。我照大人的意思,未明說,隻是恭親王似已信了八分,並說往後會常來看我。”

    “別大意了,他不是輕易就能相信別人的人。我交代你的事,也不能太過著急,先圈住他這段時間再說。”

    “我明白。”天羽紅點了點頭,然後就走到琴案旁,緩緩坐下,每一個動作都那麽恰到好處。上官錦一雙深邃的眼眸淡淡地看著她,天羽紅嘴角揚起一個含蓄的弧度,微側過臉看著他柔聲道:“今日就為大人彈一曲柳絮飛可好,是我剛學會的新曲子。”

    上官錦嗯了一聲,天羽紅垂眸微笑,悠揚的曲聲就如流水般慢慢傳了出來。。。。。。

    白文蘿定下了隨行的丫鬟婆子等,交待完院子裏的事情後,就剩下去康王妃和孟氏那說一聲了。因上官錦已提前跟康王妃說了這事,因此她到康王妃那的時候,倒沒再多費什麽口舌。最後康王妃隻交待了她,這段時間要注意好好調養身子,服侍好自己的丈夫,然後便讓她出去了。

    走到孟氏那邊時,剛一進去,孟氏就拉著她的手,先是安慰道:“不是什麽大事,你年紀還好,有這毛病也算正常。幸好長卿想得周到,現在這麽熱,過去玉蓮山別院那正是時候,也好讓你安心調養。剛剛我正想過去你那呢,不想你就過來了,是明兒就起程嗎?”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是,因為擔心路上太熱,打算明兒天一亮就過去。”

   “這也好,有什麽缺的,現在趕緊跟我說,隨行的丫鬟都定下了嗎?”孟氏說著,想了想,就聽丫鬟將她櫃子裏的一瓶花露水拿出來,然後遞給     白文蘿道:“知道你不喜歡熏香,但是那別院是在山腰處,晚上的時候,還是有不少蚊子的,到時候你若還是不熏香,就在手腳上抹點這個。

    白文蘿瞧著那瓶花露水,也不客氣,伸手接了過來道:“多謝嫂子,讓嫂子別費心了。我那邊就帶了木香和沉香過去,另外還有一個廚娘和兩婆子。”

    “嗯,東廂那的那兩位,你怎麽安排了?”孟氏點了點頭,又問道。

    “就跟原來一樣,總歸就是我在的時候,那邊的事情也是由歐嬤嬤一手操勞的。昨兒已經跟歐嬤嬤說了,我不在時,勞她多費些神,也沒別的可交待的。”

    孟氏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這事,又囑咐了她幾句,完後白文蘿就起身告辭了。

    第二日,太陽還未露臉,東方初現微光之時,就有兩輛大馬車從王府門前出發,帶著白文蘿和上官錦以及數個丫鬟們往玉蓮山的別院行去。

第二十八章 別院日子

    約莫一個時辰後,馬車就到了玉蓮山腳下的萬寧鎮。白文蘿跳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隻見晨光中的小鎮,人影稀落,房屋古樸。鎮上的青石路,看著年歲已是相當古遠,石板裂開的縫隙中冒出一簇一簇的青青綠草。這裏沒有京州城的喧囂和繁華,雖鎮上也有商鋪酒肆等,但總透著一股悠閑寧靜之感。

    雖說那別院是在半山腰,但其實距地麵並不遠,馬車穿過小鎮過後,沒走多會就來到一處由大青石板鋪就的斜坡處,斜坡很平緩,馬車可行得上去,且那坡的兩邊亦有階梯供人行走。

    白文蘿挑開車簾,往那山上看了一眼,遠遠便可見那青山鬆柏之中,樓台佛閣雄偉壯麗。

    “除了山腳下有一條通向臥佛寺的階梯外,別院後麵亦有一條路可以直通臥佛寺。每逢初一十五日,前來燒香的人會多些,不過不會影響到別院的清淨,隻是那幾日的香火之味卻是濃了不少。”上官錦瞧她往上看,便笑著說道。

    “我們要在這住多長時間?”馬車已經上了斜坡,白文蘿便放下簾子問道。也不知是否是心裏作用,一到這後,就感覺空氣清涼了不少,即便眼光已見晃眼,卻並不覺得有多悶熱。後麵跟著的那輛車上,丫鬟和婆子們都下了車,順著兩邊的階梯跟在馬車後麵走上去。

    “你若是喜歡,一直住到年節時再回去亦可,這邊冬日的雪景也是值得一看。”上官錦握住她的手說道,即便是在這炎炎夏日,她的手亦是帶著幾分冰涼。

    終於在別院門口下了車,白文蘿抬頭一看,就見長長的一塊門匾上,落著三個大字——寤寐居。

    此時山頂佛塔飛簷上懸著的銅鈴,經風一吹,發出泠泠之聲,綿延悠長,緩緩傳至,越發顯得此處清幽寧靜。

    不止這別院占地多少,進去一瞧,隻見裏麵參天古樹,碧竹綠影,隨處可見。竹林中有從山上蜿蜒而下的泉水,匯成清澈溪流,映著碧綠纖葉,宛若一條凝翠而成的青帶。院中皆以甬石為道,道邊蒼苔漫漫,從中走過,隻聞風聲細細,溪水淙淙,使人心曠神怡,確實是難得的寤寐之所。

    走完那條甬道,才見綠蔭如棚,碧竹森森間,一帶矮牆,一處院落掩於其中。

    入了院落,進入房間,但見桌椅簡單,幾案澄淨,滿園蒼翠冷色映與屋內,與王府內奢華繁複之象形成鮮明對比。

    真是山中不知歲月,先前在王府的時候,幾乎是一天一天數著過的日子。然道了這後,日日聽那晨鍾暮鼓,一晃眼,竟就過去了半個月。來了這邊,上官錦依舊有他要忙的事情,別院這同樣有一處專供他用的書房。他有時隻在書房中處理事情,偶爾接見一些來去匆匆的人;有時卻是需要出去,亦有隔日才回的時候。

    然白文蘿從不問他辦的何事,去的何處,這些日子,她過得佷悠然,就連穿衣打扮,也不像在王府時那般,時刻注意著要與身份相符。在別院裏,她的穿衣打扮,一切從簡,胭脂膏粉,皆棄之不用。就如今日,她的一頭烏雲隻綰了個簡單的螺髻,斜插一支珍珠簪子。身上穿的是素色的棉布衣裙,沒有多餘的花邊裝飾,腕上亦是幹幹淨淨的。纖細玉白的手中,拿著的是一封已經拆開的信,幾張薄薄的信紙被她反複看了兩遍。

    白玉軒院試已過,正式取得秀才資格。而明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鄉試,他在信中說了,雖是早了些,但是機會難得,他還是想參加試試,如若不中,便三年後再考。時光飛逝,才短短幾年時間,那個懵懂的孩子,如今已經知道怎樣為自己打算未來的路,語氣中也愈顯成熟自信。。。。。。  

    白文蘿坐在竹林間的躺椅上,微眯著眼睛,透過麥麥竹葉,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

    西福街是簡單幸福的生活不會回來,伯爵府內步步小心的日子已經過去,至於康王府的生活。。。。。。她慢慢回想,那會每日起來,先是請安,服侍康王妃用了早膳,然後回去處理院內的大小事宜,接著陪著孟氏應付王府裏的一些平日離得人情往來之事。再有,若族裏哪位親戚,或是朝中誰家有了紅白喜事等,或者備禮或者赴宴,期間還要仔細注意著與各個夫人結交牽線。時間就是被這些細細碎碎的雜事,一點一點地磨掉。雖然乏味,但她並不厭煩,每件事情都做得很仔細用心,盡量不出錯漏。

    這類似於機械一樣的生活,小心應付著別人的不滿,她覺得自己早已習慣,但為何這身體會出現排斥?而且婚後的這段時間,上官錦對她,也算是處處細心,該想到的,能做到的,他都算是做到了。她沒道理過得不好。白文蘿想著就將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心裏歎了口氣,千算萬算,就算漏了這一點。

    心中有一絲莫名的缺憾之感,一直就被她選擇性的忽略......

    七月三十那日,上官錦說他今日有位朋友要過來,怕對方不認得路,因此一早就出去了。沉香服侍白文蘿梳洗完後就笑著道:“聽說今日是地藏王菩薩聖誕日,二奶奶要不要去那臥佛寺上燒柱香?也都住了這些時日了,這別院也是走得膩了吧,不如今日就出去散散心可好。”

    來了這些天,雖是那湯藥日日都不曾間斷,但不知為何,白文蘿的月事卻依舊遲遲未來,算著日子,這已經是停三個月了。白文蘿看著也不似著急,沉香在一旁伺候著可是急的無可奈何,天天在心裏罵著曲元庸醫,可在白文蘿麵前又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的著急來。

    既然醫藥暫不見效果,那眼下那寺院就在跟前,沉香覺得,就是為表誠意,也該去燒柱香,順便許個願,沒準過不了多久,就傳出喜訊了也說不定。

    白文蘿原是無意那神佛之事,隻是被沉香磨嘰得久了,她想就是去那山上瞧一瞧這景色也是不錯。於是便起身,隻帶了沉香,往外吩咐了一聲。這別院的管家就領著她們往別院後麵走去。

    別院後麵,通向臥佛寺的那條路,雲台高聳,石階如梯,一路蜿蜒而上,伸向雲深之處。

    “二奶奶,要不您稍等一會,我讓下人備一抬竹轎,您坐著上去。”管家瞧著白文蘿嬌柔細弱的身子,於是提議道。

    “原就是出來走走的,還坐什麽轎子。”白文蘿說著就已經抬步踩在石階上,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沉香趕緊跟上,那管家同是變趨變步地跟在後麵。

    抬頭遠眺,晨光之下的臥佛寺莊嚴雄偉。樹木蔥蘢的玉蓮山上,有兩行人,分別從不同的道上,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第二十九章 誰的幸運石

    差不多是花了一個時辰,才終於踩上了臥佛寺那幹淨平整的大青石地板!白文蘿喘著氣,兩頰微紅,麵帶薄汗,不過反倒顯得那雙烏黑的眼眸更加明亮,猶似染了異彩般。

    沉香也是累得一時說不出連續地話來,她一邊掏出手絹,一邊對跟在她們後麵,如履平步的管家道:“原來這兒……這麽高!怎麽,開始,也不說一聲!” 那管家一臉苦笑,心想他剛剛在下麵的時候,不是說了要讓人抬竹轎的嗎,是二奶奶推說不要的,不過白文蘿這一路上的表現倒是讓他不由刮目相看。明顯是沒有武功根基的身子,但卻懂得呼吸配合速度,而且這一路上皆是不急不躁,也無一句抱怨。偶爾停下了歇一會的時候,還會問一問他關於臥佛寺的來源等等。所以,眼下登上來後,她身邊的丫鬟是氣喘如牛,而她也不過是一呼一吸間稍沉了些,實在是難得!

    沉香歇了一會後,就拿著帕子走到白文蘿跟前,要為她擦臉上的汗珠。白文蘿搖了搖頭,撥開了她的手,自己掏出帕子隨意擦了兩下,然後問那管家:“這裏是可以隨意走的嗎?”管家點了點頭道:“可以,二奶奶隻別往僧人的房舍那邊過去就可。不過這上來的是臥佛寺的後院,二奶奶若想上香的話,請從這邊走到主殿那。對了,明兒是初一日,二奶奶若想上第一炷香的話,我一會與寺中主持說一聲,可以給二奶奶留著。”

    白文蘿笑了笑,道了一句:“不用。”然後便站在那環顧了一下四周,但見佛閣巍峨,鼻間香火之氣繚繞不去,陽光照射熠熠發光。周圍佳木蔥蘢,蒼天古樹攀枝蔓節,相互纏抱,一陣風吹過,帶來沁膚的涼意。佛塔上的銅鈴泠泠作響,其聲清脆遠。。。。。。

    就在白文蘿邁開腳步,往主殿那走去的同時,主殿那邊也有一行人正往她的這個方向,一路走一路笑的行來。

   “嗬嗬,想不到易兄還是個信佛之人!”河馬一邊摸著那殿前的朱漆欄杆,一邊對旁邊一名青衫男子說道。

   “算不上信與不信,不過是看過一些佛經,感其深廣,如今即上了玉蓮山,自然是要到這臥佛寺一看。怎麽,河馬兄是不是瞧著我那日,非拉你們大當家去萬春樓一敘,便覺得我是個酒色之徒,不可能與佛沾邊!”易風嗬嗬一笑,一邊說,一邊看著這巍峨殿宇,望著那供在殿外的莊嚴寶相。“哪裏哪裏,這想法,也就我這不成器的兄弟才會有。”河馬說著就拍了旁邊的趙武一掌,然後笑哈哈地接著道:“易兄仙風道骨,這一瞧就是個世外高人!沾點酒色怎麽了,不是有句話叫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嘛!”

    “哈哈哈,河馬兄倒是個有趣之人,請你們隨行,倒是不用擔心會無聊了。”易風大笑,然後瞅著旁邊的曲元道:“我記得這寺院的後麵有條道是直接通向別院的,可是從這邊走?”

    “沒錯,不過那裏可不是隨便能進去的,之前長卿都說去接你,偏你要自己上來,也不給他留個口信。”曲元點了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道。

    “他自會知道,不過這能不能進得去,得先試一試才知道。”易風說著,眼中已露期待之色。

    曲元搖了搖頭,知道多勸無意,就等著看他吃暗虧。

    白文蘿往這邊行來時,已經聽到前麵有談話之聲傳來,沉香在一旁嘀咕道:“這麽早就有香客了嗎?”隻是她話才落,忽然覺得眼前晃了一下,隨後便發現剛剛還跟在他們後麵的管家,眼下竟站到他們前麵足有十步之遠的地方!

    “原來是曲元公子。”那管家閃身上前後,正巧曲元他們就轉到了這邊,雙方一對上,打了照麵,那管家就止住了腳步。

    “古管家怎麽在這?”曲元微怔,不過他的聲音才剛落,就看見從那管家後麵走上來的白文蘿,心裏頓時明白了。

    趙武沒想會在這又碰上白文蘿,呆了呆。旁邊的易風自是也瞧見了前麵走過來的兩位佳人,一雙眼睛在白文蘿和沉香身上來回掃了幾下,最後還是落到白文蘿身上。他不但不避嫌,反而甚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幾眼。單論容貌,要比旁邊的丫鬟略遜一些,不過那冷冷清清的氣質,從從容容的神態,卻是將旁邊的丫鬟整個比了下去。一時說不出哪裏特別,但隻要多看幾眼,就越發覺得與眾不同。特別是那雙烏沉沉的眼眸,乍一看,裏麵什麽都沒有;再一瞧,又覺得那裏麵似乎有秘密。沒有見過哪個女子的眼眸如她,似千尺寒潭般沉靜且神秘。

    他在打量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亦是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幾位一眼。趙武旁邊的那名漢子,三十上下的年紀,身材粗壯,麵容豁達,神色之中皆帶著幾分江湖氣的豪爽。而曲元旁邊的那名青衫男子,身材和年紀都與上官錦差不多,隻是他下巴那卻蓄了一把小胡子,使得那瀟灑的神貌中隱隱透出幾分痞味來。

    “這位莫不是……就是傳聞中的那位,令長卿以爵位換的美人!”易風打量完後,說著就朝旁邊的曲元看了一眼,笑嗬嗬地打趣道。

    曲元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白文蘿欠了欠身道:“不知夫人來此,多有唐突,請夫人見諒。”

    “這麽些年,你還是沒改這酸氣!”易風無趣地搖了搖頭,眼角的餘光瞧著從剛剛就一直不語的趙武,此時卻是直愣愣地瞅著前麵。他挑了挑眉,問向河馬:“你兄弟怎麽了,不是看呆了吧?”

    河馬從剛剛就發覺了趙武的不對勁,他摸著下巴,瞅了瞅趙武,又瞅了瞅前麵立著的那位已梳了婦人發式的女子,然後就笑哈哈地說道:“易兄別理他,這小子時常犯傻。”

    參天古樹撐起一大片濃濃的綠蔭,涼爽的山風徐徐吹過,竹葉蕭蕭,即便是中午的烈日也帶不走這別院裏的清涼之意。院中綠蔭下的涼亭內,曲元、易風、趙武及河馬等人已坐在亭內的石桌錢,沉香和木香端上冰鎮的瓜果,山泉泡的茶水以及精致的茶點等,白文蘿親手接過,一一擺在石桌上,然後才笑道:“山居之所,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各位,二爺應該就快回來了。”

    易風坐著石墩上笑嗬嗬地說道:“我同長卿親如兄弟,夫人不用這麽客氣。不過前段日子因有事纏身,趕不急回來祝賀這大喜之事,夫人別見怪,日後定補上一份大禮!”

    “易公子客氣了。”白文蘿笑了笑,微行了禮,就退了出去。沉香隨白文蘿出去前,有些責備地瞟了曲元一眼,曲元一愣,不解地看回去,隻是沉香這會已經轉身出去了。

    “你得罪那丫鬟了?”白文蘿她們走遠後,易風沒錯過沉香剛剛那一記眼光,馬上就問了曲元一句 。
   
    “怎麽會。”曲元亦是滿頭霧水。
 
    “嘖嘖,莫不是瞧上你了,我才離開這麽幾年時間,想不到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易風說著就哈哈笑了一下,拍了拍老實人曲元的肩膀,然後對一直就有些心神不寧的趙武,和一副欲言又止的河馬說道:“兩位放心,我既答應了你們大當家,自是不會食言。總歸時間也算充裕,帶你們來這兒,想是也明白是什麽意思了。眼下就先好好商議一番,以後的事情也好辦些。”

    白文蘿出了涼亭,走得遠後,沉香才在後頭有些惋惜地開口道:“二奶奶剛剛在那臥佛寺裏為何不求支簽呢?連那寺裏的老師父都說讓二奶奶搖簽的,那麽辛苦上去一趟呢!”

    白文蘿笑了笑,沒應聲,佛說因果輪回,善惡報應。。。。。。她若是信了,得下去多少層地獄才行。。。。。。
  
    “不過那曲公子怎麽又過來了,這次該讓他給二奶奶好好開個藥方子才行,上次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也不見。。。。。。”沉香自顧自的說著,忽然就被木香拽了一下,她醒過神,忙就閉了嘴。白文蘿回頭瞥了她們一眼,道:‘這兒客人多,廚娘那是忙不過來的,你們都過去幫忙吧,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下午,上官錦就回來了,先是過白文蘿著說了幾句話,然後才過去易風那邊商議事情去了。晚上,白文蘿自己用了晚膳後,太陽已落山,銀月斜掛,屋外涼風習習,竹葉颯颯。她出去問了一句,聽說上官錦眼下正跟易風在書房裏談話,曲元和趙武及河馬各自回了給他們安排好的房間,隻等著吃晚飯了。管家又說二爺剛剛交待了,晚膳就擺在書房旁邊的小廳內。

    白文蘿想了想,便去廚房那瞧了一眼今晚準備的菜肴,覺得沒什麽不妥後,才讓丫鬟們小心裝在食盒裏,然後領著她們往書房那走去。

    飯菜擺好後,白文蘿讓沉香和木香去請曲元他們過來,然後自己往書房那走去,打算叫上官錦一聲。

    隻是她才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裏頭傳出上官錦的聲音:“你的東西,有人從北齊那拿過來的,卻偏是交到我手裏。”

    “真想不到,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還能瞧見這個。”易風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自嘲。

    “你自己惹的。。。。。。誰在外頭?”上官錦說到一半,忽然就停住,往外問了一句。

    “是我。”白文蘿移步現出身,輕笑著說道:“飯已經擺好了,特意來請二爺和易公子出去用晚飯。”

    “夫人客氣,走吧走吧,什麽事以後再說,夫人的這一片盛情是不能負的。”易風回頭,就站了起來,一邊把手裏的東西放入懷中,一邊笑嗬嗬地說道。剛剛那自嘲的語氣,這會已不見了蹤影。

    白文蘿笑著,眼睛瞟向易風放入懷中的東西,原來是個水晶石掛件!隻見掛件下麵那紅豔豔的流蘇,好不耀眼!

第三十章 夜會

     見白文蘿的目光瞟向易風手裏的東西,上官錦眸光一動,當下卻未說什麽,隻是笑了笑,趁著易風先出去的時候,他悄悄握了一下白文蘿的手,隨後才出了書房進了廳內。

     趙武在席上坐了沒過會,就起身解手去了。此時天已盡暗,墨藍色的蒼穹上,一彎銀鉤,從那枝枝葉葉的縫隙中露了下來,清輝如水,月色如霜,灑了一地。

     他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伯爵府的三姑娘,康王府的二公子用爵位換了美人,皇上賜婚。。。。。。這都是什麽事啊!他這三年來的執著和尋找,眼下看著就像個笑話!

     與屋內那個一身貴氣,高高在上的男人同坐一席時,他隻覺得渾身別扭,隻好借口出來透透氣。自那日在萬春紅樓大當家同易風談妥後,不想前兩日,大當家家裏忽然出了事,不得不趕回去。於是就隻好由他跟二當家一塊前來,同易風商議以後的事宜。原今日易風說的是前來會見一位朋友,並且跟他們的事情有關,便邀著一塊來了。

     卻沒想,易風嘴裏說的那個朋友,竟是上官錦,而且這裏也是他的地方!

     趙武心裏一邊胡想著,一邊順著那彎彎曲曲的甬道,無意識般地往前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那小溪之畔,聽著淙淙的水流,他怔了怔,就要往回走,沒想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武哥怎麽到這了,不是在那邊吃著飯嗎?”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外,從不遠處傳來。

     趙武順聲一轉頭,就看見那溪畔的青石之上,一身素衣的白文蘿正轉頭看向他這邊。銀月之下的她,盤腿坐於石上,石邊蜿蜒的小溪生出嫋嫋霧氣,一陣風過,周圍竹林樹木沙沙作響。溪水映著月色,反射出浮光萬點,似流銀般,自她那處流向他這邊。

     此情此景,趙武隻覺得一陣恍惚,一時分不清眼前的那個女子,到底是人是仙。

     他猶記得,她銷聲匿跡了三年,然後卻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忽然就出現在那古董店裏,並且已為人妻!當時除了極度震驚外,還覺得她身上貴氣壓人,讓他連想要靠近,都止不住生出怯意來。過後自是沒少打聽她的消息,但庭院之深,候門之高,非他之力可接近。再見,卻是半年後的今早,於臥佛寺主殿前,彼時的她,已褪去了當日那一身的珠光寶氣。然身上依舊是清清冷冷,待他也未見比別人多一分親切,偏這裏又是她丈夫之所,讓他心裏更是五味雜陳。

     而眼下,第三次見麵,雖是他無意先行闖入,但卻是她先開口叫住他。。。。。。趙武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三年的時光從眼前滑過,他不再是前的那個愣頭小子,她不再是那個隻梳著兩條粗辮子的小丫頭。然不變的是,他在她麵前,依舊顯得拘謹,加上心緒紛雜,一時反不知該從何說起。

     白文蘿自到了別院後,發現這一處月色迷人,適合靜坐。因此晚上無事之時,她便會到這邊或是靜坐冥想,或是整理思緒。今晚因瞧著書房裏的那一幕,往日的許多事情驀然間就連成了本,答案呼之欲出,於是便又來此靜坐,卻沒想會瞧見趙武往這邊走來。知道此時的他,心中定是有許多疑問,因而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叫了他一聲。隻是卻見他遲遲未開口,白文蘿想了想,便自那大青石上下來,然後道:“我們改日再談吧。”

     眼下夜幕已落,這又是僻靜深幽之處,孤男寡女,到底會有無盡嫌疑。

     眼見白文蘿就要轉身,從另一邊離去,趙武忽然就開口:“為什麽?”是歎息,是不甘,也是不解。白文蘿頓了頓,看著一臉神色複雜的趙武,沉吟一會,便道:“當日,我娘她,原是帶著我和軒兒前來西涼找我父親的。隻是其中發生了許多事,致使我娘她不得不帶著我們在舅舅那兒落腳。當時為了不招人口舌,娘不得已,才一直未說實話,其中情由,我無法一一細說。總之,後來我父親找到了我們,並要接回府去。娘她不想大肆張揚這事,因此才對你們家撒了謊,原以為這輩子都沒有相見之日了,沒想。。。。。。”白文蘿說到這,有些恍惚地笑了笑,然後略帶幾分歉意地說道:“我很抱歉。”

    抱歉什麽?是抱歉我們家從過來到離去,都未說出實情?還是為他這三年來,沒頭沒腦的尋找感到愧疚?若是麵對別人,趙武覺得自己指定會好好痛斥一下對方,可是當對上白文蘿那雙淺淺含笑,卻並無多少請緒的沉靜雙眼,他隻覺得自己什麽也說不出口。

     誰家沒本難念的經,誰規定了誰對誰推心置腹,誰就要對誰掏心挖肺?

     趙武怔然好久,直到白文蘿以為他再無話時,他忽然又開口問道:“那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很好。”白文蘿點了點頭。

     “他對你一好嗎?”趙武接著問,語氣異常遲疑。

     白文蘿怔了一下,便笑道:“也很好。”

     “可是,你不知道他。。。。。。”趙武有些急切地開口,然而話到嘴邊,忽的又止住了。

     白文蘿微偏了偏臉,瞧了他一會,竟無要追問的意思,隻是笑著說道:“小武哥出來有些時候了,該回去了,不然得有人出來尋你了呢。”

    正走著,那邊就傳來木香尋人的聲音,並且聽那腳步聲,似乎正往這邊走來。原是河馬見趙武出去解個手,竟這麽長時間沒回來,心裏擔心那小子莫不是迷了路。這別院地廣人稀的,又在半山腰,若真迷了路可不得鬧得雞飛狗跳的,於是隻好托個丫鬟出來找一找。

     趙武轉頭往那探了一下,見木香還未過來,便再回頭看了看白文蘿,隻見她依舊立在那裏,姿態娉娉嫋嫋,他吐了口氣,然後道:“這水氣重,你也早些回去吧,省得著涼了。”他說完就轉身,悶頭走了。

     白文蘿隻聽那邊他似與木香碰上,寂靜的夜裏,傳來幾句隱約的對話,隨後那聲音就慢慢遠去。

     估計上官錦那邊吃完飯後,還得談論事情,因此白文蘿就在那一直坐到月上中天之時,才從那溪邊慢慢走四院落。整個別院靜得隻餘下風聲沙沙,木香和沉香坐在屋外的竹椅上乘涼低聲說著話兒,似在等她。見她回來後,皆站了起來道:“二爺才回來,我們本想去找二奶奶的,二爺卻說不用。

     “在屋裏了嗎?”白文蘿問。

     “是。”木香和沉香點了點頭,待白文蘿進去後,她們便也回了各自的房間。

     白文蘿進屋後,見隻外屋的燭台上一點橘紅,屋裏未見星火,窗是開著的,上官錦正半躺在窗下鋪著竹席的軟榻上。屋內的沉暗,窗外的月華,在他身上匯成一副漂亮的剪影。她進去時,他是看著窗外的銀月彎鉤,側麵的輪廓棱角分明,如似刀切。
 
     聽見響動後,他轉過頭,月光背著他,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使得她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隻見他朝她伸出手,緩聲道:“過來。”她走過去,側身坐在他身邊,說道:“還以為你們談事情會談得很晚,回來了怎麽沒叫人喊我去。”

     他一邊將手攬在她腰上,一邊說道:“他們幾位會在這住上一段時日,什麽事以後慢慢商議便行,急不了這麽一會。教你的那套功法,眼下練得如何了?”

     “馬馬虎虎唄,我又不是適合練武的身子,而且年紀也不合適了,如今能稍增強一下體質,無病無災就行。”她笑了笑,差不多是來了別院一個月後,某天,無意中瞧見他在院中練武,她一時看得有些愣住。上官錦隻當她是好奇,便說教她幾招試試,可惜招式再怎麽奇巧,她領悟得再怎麽快,沒有力量,一切都是枉然。沒有人清楚她心裏有多失落,然上官錦倒是不在意,反高興得很,若不是她天生體質不適,且錯過了最佳年紀,簡直就是個練武奇才。

     最後,還是教了她一套最基本的武功心法,白文蘿倒是沒拒絕。學了後,結合自己一直練的那套氣功,慢慢琢磨了一段時間,發現兩者之間不但沒有排斥,竟還有些相通之處。於是便當成鍛煉身體,消磨時間,一直練了下去。

     “能將身子鍛煉得結實點也是不錯,這樣我也能放心些。”上官錦笑了笑,停了一會,就問道:“剛剛在書房那的時候,是不是有事想問我來著?”

     “什麽?”白文蘿頓了一下,就抬起眼看他。

     “不是想問這個嗎?”上官錦說著,就將另一隻手抬了起來,給她看他拿在手裏的東西,接著道:“前段時間嫂子有跟我提了一下這事,我當時還琢磨著,你到底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這事。等了一段時間,總也不見你問,後來事忙,也就忘了,若不是今兒易風過來,也不知道得什麽時候才想起來跟你說一下。”

     白文蘿隻見他手裏拿著的,就是綠蘇給她的那個水晶石掛件。她記得當時自己用帕子包起來後,就扔在了放雜物的櫃子的最底層,沒想竟會被他給拿走了。

第三十一章 夜半私語濃情

    “哦……”白文蘿看著他手中的掛件,笑了一下,然後才道:“之前不過是心中對那兩位存疑,後又聽到了關於你以前一個丫鬟的一些事,其中有點聯係,便問了嫂子兩句。既然都是過去那麽久的事情了,我若問你,也顯得太沒意思了些。”

    “我跟易風在書房說的話你聽到了?”上官錦抬起眼,一邊看著她,一邊甩著手中的掛件,輕聲問道。

    “嗯,我走過去時,正好聽到你說把東西給易公子。”白文蘿點了點頭,坦白的說道。
    “心裏怎麽想的?”他接著問。

    白文蘿垂下眼,看了他一下,遲疑了一會,便道:“想是你以前的那位丫鬟與易公子應是舊相識,或者……兩人之間還發生過什麽事情。”

    他看著她平靜的臉,此時垂下的眼瞼遮著了她眼中的神色,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她臉上,顯得那皮膚愈加細白柔嫩。他從她腰上抬起手,在她臉上摸了摸 ,然後才淡淡地說道:“她當時懷的,不是我的孩子,我從沒想過,要隨隨便便讓個女人來給我生孩子。”

    大約是六年以前,那會先帝因病重,性情起了些變化,竟有了要廢太子的心,於是另外幾位皇子便想趁機渾水摸魚。然而,當時的太子行事向來謹慎,基本沒有留下能讓人抓去做文章的把柄。於是那幾位皇子便廣撒網,重點打魚,其中康王府也被暗中列入了撒網的對象。因當時,於公來說,禦查院的主事康王爺是單為皇上效力。但誰都知道,於私底下,康王爺同太子佰的渡關貼係巴一先直發就非同一般。而且,當時跟在康王爺身邊辦事的上官錦,同太子也走得很近。就是因為這一點,讓別有用心的人不時地吹了吹風,加上皇上因病重,性情大變,所以才慢慢起了疑心。

    於是,一名貌美的女子,在別人的特意安排下,被送入了康王府,且順利進了關雎閣。上官錦不知道對方到底想要通過紫煙來查探什麽,也不清楚對方都懷疑了些什麽。當然,他一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紫煙其實是探子,隻是他一直以來就防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因此紫煙並未找到什麽機會。尹氏陰錯陽差,因上官錦一次外出赴宴,紫煙過去送東西,意外結識了行事浪蕩又自命風流多情的易風。當時易風驚於紫煙的美貌,又以為她是那主家的下人,未曾想是上官錦的丫鬟。

    於是兩人之間,各懷鬼胎,上演了一段露水姻緣。易風過後知道真相,卻並不知內情,因此心懷愧疚,便打算向上官錦討了紫煙。卻就是那當會,上官錦發現了紫煙的真正身份,原是打算悄悄將她解決的。沒想太子卻阻止了他,並讓他想辦法從紫煙口中套出那背後的人,及具體事項,以便能倒打對方一把。

    然而那會,紫煙卻忽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原是因在上官錦這遲遲找不到突破口,便想從上官錦身邊的朋友下手。但似乎連老天都不幫她,不但被發現了身份,還意外懷上了身孕!
 
    接下來的事變簡單多了,上官錦給她兩個選擇,一時活著配合他,說出背後的主謀來,事成之後,他不但能放了她,還能將她完好地送到易風身邊;二是將她帶進禦查院的刑房,到時是生事死就由不得她了。

    可以說,紫煙並不算是個合格的探子,因為當時她當時猶豫了。她做不到,身為一個探子,被發現身份後最好的選擇。然而,她的猶豫不但救不了她,反而讓她提前送了性命。不過也是因為紫煙送命之事,給了上官錦順藤摸瓜的機會,一下子揪出了好幾位探子。故而他就借著這事,將那些人一同清理掉了。

    所以紫煙的事,在王府裏,除了上官錦和康王爺,別的人都不了解其中的內情。就連康王妃,也都以為他當時是一怒為紅顏。而別的探子,卻以為紫煙是因為愛上了上官錦,又懷了身孕,所以打算背叛舊主。

    至於那個水晶幸運石,是紫煙臨死前,求上官錦將它拿給易風。不過那掛件其實是一對兒,紫煙給易風的隻是其中的一個,還有另外一個,在北齊那邊,可惜她再也拿不到了。然而,幾年之後,另外那個水晶石掛件,卻經由綠蘇的手,送到了上官錦身邊。

    “紫煙真是北齊人?那她和綠蘇是什麽關係?而且綠蘇當時將這個東西給你的話,豈不是明明白白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你怎麽。。。。”白文蘿聽完後,想了想,便問道。
 
    上官錦笑了笑:“嗯,紫煙是北齊人,但她原來的家已經破散,而她因相貌齊整,便被人輾轉賣到了大景這邊。綠蘇將那個掛件給我的時候,說她與紫煙是舊識,知道紫煙在這香消玉損後,便將紫煙之前留在北齊的掛件帶了過來給我。”
 
    原來是這般,因為綠蘇也當紫煙是上官錦的人,故而將紫煙的東西拿給上官錦後,轉身又給自己送過來一個。如果她是個多心的,順著這蛛絲馬跡,無論是懷疑綠蘇和上官錦之間發生了什麽曖昧之事,還是介意紫煙當年的事情,總之她心裏都好過不起來。。。
 
    白文蘿說不清自己此時心裏是什麽感受,微微怔然了一會,才又問道:“易風知道這裏麵的事情嗎?”
 
    “這事,我沒有跟他明說過。不過他雖從未參與過朝堂之事,但易家是南邊的大族,他是易家子孫,或多或少都會聽到些裏頭的事。而且紫煙才死沒多久,朝中就起了大變,後來我又坐上了禦查院主事之位,他想事也慢慢琢磨明白了。隻是這事已經過去,沒必要再翻出來明說,而且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光彩之事。”上官錦說到這,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對我也一樣!”

    白文蘿聽他這麽一說,就抿嘴一笑,然後看了一下窗外亮如水銀般的月色清輝,再轉眸瞧了他一眼道:“即使如此,你怎麽還與我提起。”

    “我替他背了那麽多年的黑鍋,別人誤解就算了。我卻是沒打算要為了那家夥的糊塗事,讓你誤解了我。”上官錦說著就點了點她的額頭,似氣她明知故問,不知好歹。

    白文蘿偏了偏臉,然後低頭淺笑,柔柔的月光找出她的眉眼間的莞爾,嘴角邊的弧度,他伸手將她的臉轉了過來,便見她眼中明眸流光,衣風拂過,帶出她發際衣間的幽幽暗香。

    凝視了好一會,手順著她的脖子,穿過她的長發,然後將她往下輕輕一按。

    月色之下,唇舌舔舐,呼吸糾纏,情濃難舍……良久,她才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喘著氣,他的手在她背上一陣陣輕撫,直到感覺她氣息平穩後,他又要繼續,她卻順勢推開他坐了起來。他眉毛微挑,手伸出去,欲要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過來,卻被她抬手捉住了他的手掌,然後兩手握住。他的手掌很大,張開,一反手,就將她的兩隻手都包住了。

    她不欲被他掐住,於是在他製住錢,手一扭,瞬時就抽出一隻手來,他要去抓,然才微一張手指,她的另一隻手又趁機逃開了。於是他幹脆伸出另一隻手,一邊一下,眨眼間就將她牢牢抓住,然後將她拉近了說道:“玩什麽呢?我教你的,都學的不錯嘛,動作靈巧又快速,要不要再學點別的?嗯!”他曖昧的笑,說著就將她的手反轉到她背後,用一隻手抓住了,然後空出一隻手來,開始在她身上輕揉慢撫。

    “長卿……”她俯下臉,在他耳邊似有若無般的吹了口氣,低低柔柔地喚了一聲。

    “嗯?”他轉過臉,在她臉側耳邊磨蹭輕啃,呼吸微沉。

    “這樣,總共有三隻手不能動了,會少很多樂趣的……”她似笑似歎,聲輕似霧,音媚如妖。說著就微微抬起臉,對上他的眼睛。窗外清輝如水,照在她垂落而下的長發上,反射出烏亮的光澤。顯得那一頭青絲,猶似流光,襯著她深潭般的雙眸,帶著幾分神秘,晃出一室糜豔之澀。

    總能被她偶爾出現的這樣的一麵,弄得幾欲有瞬間的窒息!像是魂已被她勾去了般,他的手不自覺地就鬆了鬆,她抓住機會,手腕一扭,瞬時就掙脫了他的掐製。雙臂恢複自由,也不待他重新追上,就伸上前來,摟住他的脖子低聲輕笑,吐氣如蘭的在他耳邊柔曼輕緩地誘惑:“比起被你抓住不能動,我更喜歡這麽抱著你隨意動晃。”

    這樣撩人的話,從她口中說出,那一瞬,他竟覺得一陣眩暈,不由開口:“白文蘿,總有一天,我會被你……”然話還未說完,就被她附上來的唇給吞了下去。

第32章 意動

    一地香衣,兩影交疊,三千發絲纏住滿室濃情……

    他半垂著眼,看著如水清輝,如霜月華,灑漫在她的身段上。似牛乳般滑膩的肌膚,因出了一身薄汗,隱隱反射出一層膩白的柔光,如煙似霧般地籠在她身上,迷醉了他的眼。

    抬手輕輕撫開散在她的肩背的長發,然後微起身的,讓靠在他身上的她稍側一側身,接著就將唇落在她圓潤小巧的香肩上,烏發從她背上滑到塌上,又緩緩垂了下去,落到地上那淩亂的衣裙鞋襪上。他的手順著她背後的曲線上下遊移,來回揉捏。

    “嗯……”她輕哼一聲,伸手環住他的腰身,臉在他懷裏蹭了蹭,才接著道:“累了,不要了。”

    “這會不讓你動了……”他輕笑,手上的動作越來越肆意無度。

    她扭著身子躲著他,卻惹得他愈加興奮,她隻好抬起臉,瞧著他問道:“你剛剛說,總有一天,你會被我什麽?”

    他似一愣,手上的動作一時頓了頓,遲疑一下才說道:“嗯?我剛剛有這麽說嗎?”

    她忽而一笑,也不答話,隻是看著她,眼中盡是了然之色,卻偏就不開口。

    他心裏微窘,隨即一個翻身,就將她壓了下去……

    總有一天,會被這樣的你給生吞活剝了,卻也是心甘情願!

    不知過了多會,兩人終於覺得疲憊了,良久都隻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從急喘沉重,到平緩輕慢。白文蘿眼見就要在塌上睡了過去,上官錦擔心她會著了涼,剛剛出了那麽多汗,而且眼下已是夏末,猶是深夜,雖是完事後他就將自己的衣服蓋在她的身上,但到底也不抵事。

    於是便起身將她抱到床上,又找了毛巾重新給她擦了身體,然後才上了床同她躺在一塊。

    白文蘿經這一番動作,剛剛的那些睡意一下子就被趕走了一大半。她一邊輕輕打了個嗬欠,一邊蹭到他身邊,爬到他身上,頭枕著他的胸膛,手攪著他的腰身。靜靜靠了一會,才呢喃地開口問:“那位易公子和趙武怎麽走到一塊了?”

    “是不是還想問趙武怎麽到我這邊來的?”上官錦手放在她的胳膊上,一邊摩挲,一邊笑問。

    “嗯......”她手順著他的腰身,慢慢撫上他的胸膛。

    “妖精!”他抓住她的手,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才道:“你這是在關心我的事呢,還是當心那位姓趙的被我給算計了?”

    白文蘿聽他這麽一說,沉默了一會,感覺頭發被壓住了,有些不舒服,便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然後就在他麵前,用兩手梳理著那稍顯淩亂的長發。她身上未著片衣,朦朧的月光透過雪青色的帳幔,覆在她曲線迷人的身軀上。且因她抬起手整理長發的關係,使得她胸前的飽滿輕顫,腹上的細腰微扭,臀下的長腿沒於青藍色的軟被中,猶似那傳說中,專門勾人魂魄的海妖!上官境錦眼眸濃暗,生怕會驚擾到眼前這幅絕美的畫麵,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白文蘿將頭發整理順了,仔細撥到一邊後,才抬眼轉眸看向他,唇角輕揚,勾出一抹笑。隨後就俯下身,雙手交疊地擱在他胸前,下巴抵在自己手背上,上身壓著他,下身纏著他,眼眸相對,目光相交。

    “隻是……有些好奇罷了。”她嗬氣而笑,接著問道:“不能說嗎?”

    他張開雙臂摟抱住她,靜靜地享受著這滿懷的溫香甜軟,良久才歎息一聲道:“易風雖是生在易家,但他從小就不喜政事,又因生性愛自由,所以早早就離了家,各處行走,遊曆天下。故而這些年來,他結交了不少朋友,因此也學會了好些外族語言,其中就包括古雅文和西洋文。趙武所在的那個商隊,一直以來就跟海外有交易,所以他們需要能在語言上順利交流的人。前段時間,他們商隊專門負責這事的人因事要離開商隊了,而易風,曾跟他們商隊的大當家有過交情,於是這便找上來了。”

    “他們商隊難道去過古雅那邊?”白文蘿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上官錦淡淡地笑著,垂下眼看了看她,慢慢說道:“貨源的來處,貨運的流線,對商隊來說,都是秘密,他們向來就有一套自己的流程規則。我找他們,插入一手,並非是以官家身份。不過隻要最後談妥了,他們以後的行事,我卻可以給很多方便,再將來大景這邊若出什麽優惠政策,也會以他們優先。總之大景對古雅是勢在必得,不會拖太長時間,隻有看準機會並大膽抓住的人,才能撈到金子。

    白文蘿抬起眼,看著眼前說這事的時候,總顯得有些懶洋洋的男人。她的手貼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覺得到他胸口下麵,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夜漸沉,倦意濃……

    古雅,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還以為她要睡過去了,沒想到黑暗中,忽然又傳來她輕悠悠的聲音。

    上官錦睜開眼,看著身旁那張閉著眼晴的容顏,伸手將滑下她肩頭的被子拉了上去,然後才輕聲說道:“易風這次帶來好些那邊的書籍,你若有興趣,明兒我讓人拿來你看看,或者你過去書房那邊自己找也行,我那原就有不少介紹各處人情風土的雜記。”

    “嗯……”她模糊地應著聲,完後再無話。

    上官錦看了她好一會,將貼在她臉上的發絲撥開,輕輕吻了一下,然後便摟著她,也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日,被林中的鳥鳴聲叫醒,上官錦陪著她吃完早飯後就先去了書房那邊。白文蘿也不知是不是昨兒晚上運動得過頭了,早上起來後就覺得腰酸背痛,渾身懶洋洋的。原是要打算一會就過去書房那邊瞧瞧的,隻是因身上有些不適,心裏莫名的就有些煩躁,便暫且擱下了。

    沉香端來藥汁,等白文蘿喝完放了碗後,她瞧著白文蘿麵上露出幾分懨懨的表情,便道:“二奶奶是不是身子不利爽,剛剛二爺交代了,待會就讓曲先生過來再給二奶奶把把脈,看看是不是該換一換方子。”

    “沒有,可能是昨兒沒睡好的關係。”

    白文蘿說著就打了個哈欠,她都忘了昨晚兩人是說話到什麽時候才睡下的。

    “要不二奶奶再上床躺一會去,等曲先生過來了,我再叫二奶奶起來。”

    “不用,我去院中走走,曲先生說了什麽時候過來嗎?”白文蘿搖了搖佰頭渡,貼就巴站先了發起來,一邊往外走去,一邊問道。

    “不知道,估計二爺空了,便帶他過來吧。”

    “嗯,你去忙吧,不用跟著我了,我自己走一會,醒醒神。”

    “是。”沉香端著碗下去後,又回房裏將白文蘿換下的衣物拿去洗衣房,正巧見木香也在那洗著衣服,她便走過去,一塊兒蹲下。然後一邊往盆裏舀著水,一邊輕輕歎了口氣。

    “怎麽了你,一大早就這麽長籲短歎的。”木香一邊搓著衣服,一邊轉頭看了她一眼。

    “還不是為二奶奶的事焦心,說實在的,我一直就對那個姓曲的不太放心,雖說他是二爺的朋友。。。。。。”沉香把水舀到盆裏,瞧著水漫過衣服後,就將木香旁邊的胰子拿過來,悶聲說道,言語中也沒幾分敬意。

    木香笑了笑,搖頭道:“沉香姐姐還真是什麽都敢說的,既然知道曲先生是二爺的朋友,還容得你懷疑和不放心的。小心被誰聽到了告到二爺那去,說你不敬,到時可不是讓二奶奶難做人。”

    “死丫頭,我不是對你才這般掏心挖肺的嗎,難不成你還想告我小狀去!”沉香說著就豎起眉毛,瞪起一雙杏眼。木香趕忙陪笑著安撫道:“好姐姐,我這不是提醒你嗎,歲眼下不適在王府裏,可咱是跟在二奶奶身邊的人,平日裏說話還是小心些得好。不然這養成習慣了,以後一時嘴快沒把住,保不準會招什麽禍,姐姐也清楚那府裏的人都不是好想與的。

    沉香也知道這個理,於是便沒反駁木香的話。她知道自己性子急,脾氣上來了就容易暈頭,也就二奶奶隊容得了她這樣的。木香一瞧沉香靜了下去,便又笑著寬慰道:“就放心吧,我聽說曲先生醫術,就是宮裏的禦醫,也是沒幾個能比得上的。”
  
    “瞧你這麽說,那可不就是更奇怪了!既然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卻為何人人都稱他曲先生,竟連聲大夫也沒撈著呢?”沉香一邊說著一邊撈起衣服,拿胰子抹了幾下,然後就仔細搓了起來。

    木香撲哧地一笑,然後才道:“那是曲先生讓別人這般稱呼他的,聽說是因為曲先生的師父還未明說他可以出師,因此不敢輕慢了大夫這二字。所以曲先生一直也就未出去開館行醫,隻跟著二爺身邊幫忙而已。”
  
    “為何他的師父未讓他出師,還是醫術不行!?”沉香一聽,便又追著問道。
  
    “不是,聽說曲先生的師父有一天忽然失蹤了,於是他這出師的事,便就一直擱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都聽誰說的?”沉香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忽然就問道。
   
    “哦,我是之前聽采藍姐姐說的,她在府裏的時間長了嘛。”木香笑了笑,,然後三兩下就將自個盆裏的衣服擰幹了,完後又道:“我先把這些拿去晾了,回來再幫你洗。”

    “不用,也不多,這馬上就洗完了,你去吧。”沉香擺了擺手,木香笑了笑,便拿著衣服出去了。

第33章 月事

    “那位曲元怎麽回事,隻會滿口說無礙無礙!”沉香從白文蘿那回了房間,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後就放下水杯,氣憤地說了一句。木香正離把前些日子做好的幾雙襪子找 出來,一邊檢查著一邊笑道:“你怎麽火氣那麽大,既然曲先生說了二奶奶的身子無礙,那便是無礙的。”
   
    “二奶奶都喝了一個月的藥了呢,我在一旁瞧著都覺得嘴裏發苦,偏到現在二奶奶的月事也沒見影,可那家夥,卻還一副慢吞吞又裝得胸有成竹的樣!”
   
    木香瞧著沉香這氣急敗壞的樣,不由就笑出聲來,隻是見沉香一瞪眼,她便趕忙收住了。將襪子放在一邊,再將拿出來的衣服疊好,然後才搖著頭說道:“你也是太急了 些,又不是什麽靈藥仙丹,哪能一喝下去就見效的。再說了,女人這事,也得對準了日子才好,這算算,應該是最近這幾日的事了,沒準過兩天就見紅了呢。”

    “我記著日子呢,若是準的話,昨兒就該來了。”

    “你記得是哪月的日子?”木香瞟了她一眼,想了想,也歎了口氣道:“二奶奶這日子向來就沒有太準的時候,有時差個五六天不也是有的。

    沉香聽她這麽一說,停了一會,火氣稍稍下去了些,然後才有些感慨地說道:“幸好二爺對二奶奶沒變,不然二奶奶不知得多辛苦。”

    木香點了點頭,也跟著感慨道:“是啊,王府哪是那麽容易待的,別人隻瞧見外麵的光鮮亮麗,哪知裏頭的難處。就是大奶奶那般的身份,而且一進門就給康王府生了個 世孫,最後還不是讓世子爺納了個姨娘進門,還給生了個姑娘。都是讓那名聲給累的,就為了賢惠這兩字,不得不。。。。。。”木香說到這,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就說得多了,竟議論起主子的事情了,趕忙就住了口,訕訕地笑了一下,不敢再往下說。
   
    沉香亦知這話不可說到那邊去,也跟著沉默了一會,然後才道:“總歸二奶奶若能調養好身子,順利懷上,別說是曲大夫了,我以後叫他曲大爺都行!”
   
    木香被她這一說,頓時就撲哧的一笑,然後到:“這話我是幫你記住了,等二奶奶傳出好消息那天,我一準提醒你!嗬嗬,不知曲先生聽了後會有什麽表情呢!”
   
    沉香不由一窘,知道自己說的有些過了,便一扭腰,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先去拿藥,晚上還要煎呢,你先去二奶奶那邊伺候吧。”
   
    無論是關雎閣還是寤寐居,都專門設了一間藥房,平日裏都是上了鎖,並有專人看著的,曲元過來後,自然就交給了他處理。沉香走到藥房時,正巧看見曲元正在配藥,隻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認真,神情也異常專注。每一味藥拿出來的時候,他都會放在鼻尖聞一聞,看是不是放的時間長了。沉香在門外站了好一會,他都未發覺,瞧著他差不 多都配好藥後,沉香才輕咳了一聲。聽到了聲音,曲元才發現有人站在外頭,於是一轉過臉,就看見一個極貌美的丫鬟站在門邊,正直勾勾的看著他。曲元麵上一時露出幾分郝色來,他對沉香有幾分印象,知道她是 白文蘿的貼身丫鬟。而且這丫鬟不但昨兒忽然就瞪了他一眼,今兒他過去給白文蘿把脈的時候,她看他的目光也很不友善,一雙漂亮的杏目裏,盡是指責的神色!害的他一瞧見她,心裏就是莫名地一陣忐忑,卻又想不通自己到底好似哪得罪了她。按說,他也是昨兒才第一次見她,哪有什麽機會得罪到她頭上去的。

    “我過來拿二奶奶的藥。”沉香原是憋著些氣的,隻是瞧著這人一臉好脾氣的模樣,再看他剛剛那麽認真的神色,一時倒覺得自己說不出什麽來,便開口直接道出了來意。

    “哦,馬上就好,請姑娘稍等一會。”曲元趕忙點了點頭,就將剩下的那兩包藥仔細包好了,然後又拿繩子係上,才遞給沉香,接著道:“煎藥的法子跟先前的一樣,麻煩姑娘了。”

    “這是為二奶奶煎的藥,我有什麽麻煩的。”沉香接過他遞過來的藥,想了想就又問道:“敢問先生,這藥方子是不是改了?二奶奶這身子,到底是如何?何時才能調養好?”

    曲元聽著她這一連串的發問,再看她麵上露出明顯的擔憂之色,一時有些意外,頓了頓,才笑道:“藥方子沒改,隻是加了一味保養的藥。姑娘放心,我剛剛為夫人把過脈,發覺 夫人的身子已是比先前好多了。如今再吃這幾幅藥,加上以後飲食上多注意一些,盡量別碰生冷的東西,就無礙的。”

    沉香帶著幾分懷疑地瞧了他一會,曲元一見這樣的目光,心裏又是莫名地緊張起來,心想這丫頭怎麽這麽難纏,難道他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隻是緊張的同時,他心裏卻是又歎了一 句,難得有這麽一個忠心為主的丫鬟。

    “那二奶奶何時能傳出喜訊來?”沉香猶豫了好一會,咬了咬牙,幹脆就厚著臉皮問了出來。

    曲元一聽,麵上頓時一窘,怔了好久才苦笑著說道:“這個,在下又不是送子觀音,這事哪能說得準的。隻要夫人身子調養好了,那都是遲早的事。”

    “那二奶奶的身子何時能調養好?”沉香不甘地又問了一句。

    曲元沒脾氣地說道:“其實夫人的身子眼下已經無礙了,算是已經調養好了,這幾幅藥不過是鞏固一下而已。”

    “好了!”沉香一時就瞪圓了眼睛:“那為何二奶奶的月事遲遲未來,你這都是把的什麽脈!說的什麽話!”

    曲元聽她這話一句比一句大膽,麵上更窘了,苦笑了好一會才道:“姑娘莫急,今兒夫人身上不是不太利爽嗎。那個……那個,也就這兩日的事了。”

    沉香又是懷疑地看著他,直到曲元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她又質問出什麽來的時候,她卻說道:“那好吧,那我走了,過兩天二奶奶若是沒那啥,我再來找你!”

    曲元又是一臉苦笑,卻還是好脾氣地點著頭道:“好好,姑娘慢走。”心裏卻想著,他若真看差了什麽,都不用沉香來找他,一個上官錦他就夠了。

    下午,白文蘿起來後,走到屏風後麵換衣服,沉香聽到東響,便走進來說道:“二奶奶起來了,怎麽不叫我一聲,咦,二奶奶是在更衣嗎?不先洗把臉嗎?”

    “嗯,褲子上弄髒了。”白問羅從屏風後走出來,身上穿的還是輕軟的紗衣綢褲,手上拿著是件沾了點紅的軟黃綢褲。

    “啊,二奶奶這是……”沉香趕忙接過那條褲子,麵上一下子就露出喜色來。

    “咋咋呼呼的做什麽,這也值得你這麽高興的!”白文蘿瞥了他一眼,正好這會木香端著水走進來,一瞧沉香手裏的褲子,便明白發生了什麽,麵上也跟著露出幾分笑意 來。她端著水,走到白文蘿身邊,一邊服侍著白文蘿梳洗,一邊說道:“二奶奶可不知道,沉香姐姐為了這事啊,不知在我跟前念叨了多少次,跟魔怔了似的。她還說了,若是曲 先生能將二奶奶的身子調養好了,再順利懷上身孕,她從此就改口喊曲先生為曲大爺呢!”

    “碎嘴的死丫頭,不過是跟你在私底下說的話兒,竟故意在二奶奶麵前翻出來!想要下我的臉,瞧我不撕爛了你的嘴!”沉香麵上又紅又窘,一邊看著白文蘿的臉色,一邊氣不過 地伸出手去作勢要擰木香。

    “好姐姐,是我錯了,我不該道出你的心事,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木香一邊躲著,一邊笑著說道。

    “你還說,越說越沒譜了!”沉香滿麵通紅,又羞又怒,隻是這是在白文蘿跟前,她還真不敢就放肆根木香胡鬧起來。可這又堵不住木香的嘴,最後隻得求到白文蘿跟前:“二奶奶,你快轟了這沒羞沒臊的小蹄子出去吧,瞧她那滿嘴胡說八道的!”

    白文蘿知道她們這是一時開心,想是前段時間都為自己擔心,心裏憋得厲害了,這會忍不住就笑鬧起來。她隻得笑了笑,一邊接過毛巾擦著手,一邊說道:“好了,都別瞎鬧了,曲先生不是給你們用來開玩笑的。以後你們見了曲先生,都尊敬些。”

    “是。”沉香和木香忙點頭應聲。
 
    白文蘿想了想,看了沉香一下,忽然又道:“當然,你心裏若真有什麽想法,就及時跟我說,我會為你說話去的。”

    木香在一旁頓時就捂住嘴偷笑,沉香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又羞又臊的,憋了好一會才道:“二奶奶怎麽也被那滿嘴胡說八道的小蹄子給弄糊塗了,這哪兒跟哪兒啊,我哪有什麽 想法!”她說完就搶過水盆,扭身走了出去,臨走前還瞪了木香一眼道:“死丫頭,一會再跟你算賬!”

    白文蘿穿戴好後,覺得這老是坐著,那腰身更是軟綿綿了起來,腹中還有微微的沉墜感。她想這還不如出去走走,分散一下注意力,也不會覺得那麽不適了。於是就起身出去問了句,聽說上官錦眼下還在書房那邊,不過易風他們剛已經從書房那出去了,這會應該就他一人在裏頭。如此,她正好過去瞧瞧,於是也不讓人跟著,就一個人往那慢慢走了過去。

第34章 我之幸

    進了書房一看,果然隻上官錦一人在裏頭,敲她進來後,他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將她拉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後自己坐在桌案上垂著眼看著她笑道:“怎麽過來了,不是今兒身子不適嗎?我本想一會就回去的。”

    “老呆著,更覺得身上不得勁,便過來看看,”她坐下後笑了笑,往他案上看了一眼,便問道:“你還要忙多會?易公子他們呢?”

    “看完這些東西就行了。”上官錦隨手撥了撥案上那幾卷還未打開的宗卷,然後才接著道:“易風帶著另外兩位遊山去了,別理他們,等過幾日,你身上利爽了,我安排些時間,咱們也出去好好遊玩一番去。說來都到這有段時間了,也沒帶你四處看看去。”

    “你的事情要緊,我原也沒怎麽想要四處亂轉的。”白文蘿說著,就伸手從他案上隨意拿起一本泛黃的小冊子,翻了翻,卻發現裏麵全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她怔了怔,就問:“這個,是古雅文?”

    “嗯,就是易風這次帶來的,關於那邊的一些雜記。”

    “你——也會古雅文?”她抬起頭看他。

    “這有譯本。”他笑了笑,又從桌上抽出譯本薄厚差不多的小本子遞給白文蘿,接著道:“是手抄本,都是易風閑時譯出來的,你若喜歡看,那邊架上還有不少。不過有些事沒有譯本,那家夥做事都是一陣一陣的,失了興趣,動筆的速度就慢了下去。”

    白文蘿聽他這一說,便站起身,走到後麵的書架前,慢慢看了起來。他的藏書不少,涉及各個方麵,並且分類齊整,一目了然。上官錦坐在桌案上,看著她找書翻書的背影,有種溫馨又寧靜的感覺,絲絲縷縷地往他心裏浸透進去。

    夏末初秋之際,溫暖的午後,和煦的陽光透過濃綠的樹葉,灑落了一地如寶石般熠熠生輝的光斑。寂靜的別院,溪水淙淙,竹風颯颯,木香在廚房裏幫廚娘準備晚飯。沉香單開小灶,為白文蘿準備補身子的燉品。她將一小框紅棗細細刷洗幹淨後,就端起水走到外頭潑了出去,然後抬起頭,瞧著那湛藍的天空,聞著那風過處,帶來清爽的樹木之香。滿心裏都是輕鬆愉悅之感,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正巧這會曲元拎著選好的藥材,正往廚房這走過來,忽的就瞧見站在那廚房門口,一臉笑意的沉香。

    曲元怔了怔,莫名的就放輕了腳步,然沉香卻還是瞧見了他,忽然就想起剛剛被木香取笑的事來,不由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隨即甩手轉身進了廚房。曲元頓時滿頭霧水,這,他又怎麽得罪她了?

    廚房內,木香還奇怪沉香怎麽一進來,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對勁,正想問呢,就見曲元進來了。原本曲元是想將做燉品的補藥交給沉香的,隻是見她背過身,明顯就不打算搭理他的模樣,他不由有些訕訕的,也不敢招惹這個脾氣古怪的丫鬟。隻好拿著手裏的東西,走到木香跟前,好脾氣地笑道:“這是給夫人準備的補藥,用量我都分好在裏頭了,麻煩姑娘了。”

    木香笑了笑,眼睛往沉香那一瞟,然後才道:“有勞曲先生了,還特意跑過來一趟,其實讓沉香過去拿不就行了。喏,沉香正在那邊給二奶奶準備燉品呢,我這手裏沾了水,就勞煩曲先生拿過去給沉香吧。”

    聽木香都這麽說了,沉香不好再別扭,隻得轉身走過來,接過曲元手裏的那包東西,然後客氣地說道:“多謝曲先生,下次就喚我過去領吧。

    “不礙事不礙事,你們忙吧,我就不打擾了。”曲元忙笑,說完就逃似的轉身出了廚房。

    “呦,這曲先生瞧著好像挺靦腆的呢,跟你們兩丫鬟說句話都有些結結巴巴地樣,倒是個實在人!”曲元出去後,一旁的廚娘隨即就歎了一句
    “可不是嘛。”木香笑嗬嗬地點頭,沉香隻當是沒聽見,悄悄瞪了木香一眼,然後拿著東西過那邊忙去了。

    白文蘿在上官錦的書架前翻了一會後,就專門找關於遊記類的書籍。雖之前在白府的時候,她也看了不少這方麵的書,但那些遊記,多是經過架空或者添枝加葉,偏向於小說了。不似這裏,略翻了翻,她就發覺這些遊記,幾乎是純介紹各處的風土人情和車馬漕運及民生等。其實比較起來,這一類的遊記,看多了準會覺得枯燥乏味,然而白文蘿卻對這個更有興趣。並且,她還偏向於古雅和西洋方麵的書籍,隻是拿出來基本手寫的譯本後,眼睛就瞟向那整整齊齊摞放在旁邊的原本。

    “怎麽了?”見她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上官錦便走了過去,從後麵將她摟抱住,在她發上磨蹭了一下,然後垂下眼睛,看著她拿在手裏的一本古雅遊記說道:“似乎對遊記類的書較感興趣,是想去各處走走嗎?”

    “嗬,四書五經我是不喜歡,詩詞戲曲我也沒那麽高的鑒賞力,兵法醫藥我又看不懂,小說話本看著太費神,也就這一類的書瞧著有點意思。”她笑摸著手裏的書,然後轉頭瞧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上官錦在她臉側親了一口,柔聲道:“說吧,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嗯,那些原本,我能一同拿去看嗎?之前沒見過這樣的文字,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平日裏無聊時,對著看,沒準還能學會一些外族文字。”白文蘿說著,就從那書架上抽出一本來,翻了翻,是西洋文。然而這樣的英文,卻跟她以前學過的不太一樣,她眼下看著有些吃力。仔細一瞧,那裏麵的語法,單詞等等,似乎混入了德文和拉丁文。

    “你興趣倒是有些特別。”上官錦雖有些意外,卻也不怎麽在意,鬆開她,從那架上抽出一本翻了翻,便道:“既然喜歡就一同拿去,我會叫易風將剩下的那些盡快給譯出來。”

    就在這會,遠在玉蓮山頂一處鬆林怪石區的易風,忽然打了個大噴嚏,一旁的河馬頓時轉頭說道:“易兄不是被這風吹的吧,這山頂的景色不錯,不過風還真不小!”

    “嗬嗬,是啊。”易風擦了擦鼻子,嗬嗬笑了一下,心裏卻莫名的有些犯嘀咕,總覺得要被誰算計了一般。”

    “若是有看不明的,我能否去請教一下易公子?”聽上官錦這麽一說,白文蘿便又拿出幾本原版的書箱,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上官錦微怔,隨即眯了眯眼,就說道:“問我便行了。”

    白文蘿將手裏的書執起來,差不多遮去半邊臉,一雙半是含笑地烏眸,忽閃忽閃地瞧著他。隻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又垂下眼,看著手裏的書。

    上官錦被她看得有些心猿意馬,不由歎笑了一下,然後接過她手裏的書道:“雖是隨你看,不過這幾天還是不用勞神得好,好容易才將身子調養過來,萬一再累著可就不值了。”

    “幾本書而已,哪能就累著。”白文蘿雖是這麽說,卻也隨他,隻是說著就瞧了他的桌案一眼,便就推了推他道:“你忙去吧,嗯,我先出去,不擾你了。”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上官錦忙拉住她,想了想,便道:“總歸你也無事,不如就幫我整理一下這邊的書架,有些沒歸類好,我把事情處理完後,咱再出去。”

    白文蘿欣然點頭,於是兩人便開始各忙各的,然沒想到的是,上官錦將公事處理完後,再回頭,便見白文蘿早已將書架歸整完,眼下正拿著一本遊記翻看著,不是還拿起旁邊的原版書對照一下。上官錦瞧著她一臉專注地神色,心裏歎息一聲,隻好將她拉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說道:“怎麽不聽話,既然要看,拿張椅子坐下不好!”

    “怕打擾了你,我也是剛剛翻一會,不過這裏怎麽會這麽譯呢。”白文蘿笑了笑,就指著書裏的其中一句問道,完後又往前翻幾頁,接著說道:“我瞧著這邊也有同樣的一句話,對照了一下,文字都是一樣的,不過前後翻譯過來的意思卻是完全不同。”

    見她問了,上官錦隻得拿起來瞧了瞧,然後便慢慢向她解釋。

    時間不知不覺就滑了過去,廚房那飄出了飯菜的香味,易風他們已經開始下山。而書房內,上官錦和白文蘿之間,從一開始的一問一答,漸漸發展成兩人的相互討論,最後甚至會出現小小的辯論。

    如此,白文蘿手裏的那本用西洋文寫的古雅遊記,翻完了最終一頁後,她不但對古雅有了個粗略的認識,對於這個時代的西洋文,也慢慢摸著了門路。

    上官錦早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她旁邊。此時他一手放在桌上,支著腦袋,看著慢慢合上書的白文蘿。這個女子,總能讓他一次比一次感到驚詫,她身上到底還有多少驚奇是他沒有發現的!良久,他才歎道:“文蘿,可惜了你身為女兒身。”

    她轉頭,他忽的就將她拉過來,擁在懷裏,在吻上她前,又道了一句:“但這卻是我之幸!”

第35章 古老的風俗

    到底是直挺挺地坐了一下午,而且精神又非常專注,過於著急地吸收新的東西,再者這是來月事的第一天,身子原本就不舒服,所以,白文蘿到底是有些累著了。晚上也沒吃多少東西,就放了筷子,然後也不出去院中散步,就直接回了房裏。在房內站了一會,稍稍走了幾步,便寬衣上了床,拿著枕頭墊著後腰那,半靠在床上。

    上官錦走進來,皺著眉頭問道:“很不舒服嗎?是不是肚子疼得厲害?我來給你揉揉?”

    “揉什麽啊。”白文蘿笑了笑,就稍稍換了個姿勢說道:“過兩日自然就好了,你別動我,我就這般靠一會,現在腰疼著呢。”

    “就說讓你別累著了,這會可不是自找的!”上官錦在她旁邊坐下後,有些責備地說了一句,然後還是將她拉了起來道:“你別這般靠著,越這樣一會越是不舒服,趴著躺下,我給你舒緩舒緩。這會疼,還是證明你的身子沒完全調養好,加上下午又累著了。以後幾天可不能再這樣了,怎麽也得等過了這幾日。”

    白文蘿拗不過他,隻好聽他的,一邊在床上趴了下去,一邊問道:“你要幹什麽?”

    上官錦沒應她的話,隻是撩起她的上衣,又將她的褲子稍往下拉了點。白文蘿要回頭,他便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好好趴著!”

    白文蘿隻得依言趴下,隨後就才感覺他的手開始在她後腰處的氣海俞,關元俞等穴位上適度地揉按,不時還用溫熱的手掌貼在她的後腰處輕輕揉搓。沒一會,她便感覺剛剛的酸痛消逝大半,身上有種懶洋洋地舒適感,忍不住就輕輕哼出兩聲來,如貓叫一般。

    上官錦的手頓時停了一下,溫熱的手掌緊緊貼著她的後腰,問道:“不舒服嗎?”

    “沒有,很舒服。。。。。。你繼續吧。”白文蘿歎了一聲,因他停下了動作,便忙說道。上官錦笑,心裏異常舒暢,於是謹遵吩咐,手上又開始揉按起來。約莫兩刻鍾後,他瞧著白文蘿慢慢閉上了眼睛,眉頭也盡舒緩了下去,他忍不住掌下滑膩的誘惑,就將手悄悄探入她的後背,輕輕摸了兩把,見白文蘿沒什麽反應,便又試圖往前移。

    “你也太。。。。。。”白文蘿終於睜開眼,轉頭瞟了他一下,有些無奈說了半句,然後就撐起身子坐了起來。上官錦隻好依依不舍地將手從她衣服裏退出,然後道:“怎麽起來了,再給你揉按一會。”

    “已經感覺好多了,我起來走走,天還早呢,這會就躺在床上,晚上該睡不著了。”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理著頭發。

    “也好,那就去院裏散散步,我陪你。”他說著也從床上起身,白文蘿輕輕一笑,眼中眸光流轉,然後就將腿放下床沿,正打算穿鞋襪。上官錦忽然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了一句:“等一下。”白文蘿不知怎麽了,不解的抬頭。沒想就見他竟屈膝蹲了下去,單膝跪在她跟前,一手托起她的赤足,垂眼看了一會,然後才抬頭看著她緩緩說道:“在古雅,有個很古老的風俗,說的是,當男人吻了女人的腳......”他說到這,忽然就笑了一下,眉毛微跳,嘴裏的話卻停了下來,然後瞅著她問道:“你可知,那是代表著什麽?”

    白文蘿怔住,與他對視了許久才搖了搖頭:“不知道。”她頓了一下,又問:“代表什麽?”

    上官錦笑,沒答話,隻是兩手都托起他一雙嫩白小巧的赤足,握在手中,溫?熱的手心捂了好一會,才慢慢垂下臉,又在那光潔的腳背上落下兩個輕吻。白文蘿怔怔地看著他的這一番動作,唇微張,卻發不出聲來。上官錦放下她的腳,然後兩手從後麵順著她的腳踝,慢慢摸上了她的小腿,一邊揉捏一邊笑著說道:“等以後,再告訴你。”他說著就將手放了下來,然後幫她穿好鞋襪,就站起身,把她拉了起來。

    白文蘿想追問,隻是見他這打定主意不說的樣子,隻得忍住了。

    接下來的幾日,上官錦不但不讓她到書房那去,連那些書都給她收了起來,說是不許她勞神,等她過了這幾日,再讓她看。白文蘿自知反對無效,也就隨他,安安穩穩過了五天。待身上終於幹淨後,卻恰逢接下來的這幾日,上官錦事情很忙,根本沒閑著的時候,而且時常還需要出去一趟。白文蘿倒是不介意,拿了那些書,就自己慢慢琢磨起來。  

    一入八月,天氣就開始轉涼,院中的柿子樹、棗樹等都已結出小小的果實,一顆一顆青青圓圓的,瞧著好不惹人期盼。早上,上官錦出去後,白文蘿抬頭一望,隻見天藍如鏡,陽光慵懶,實在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於是便拿著那幾本書,走到綠蔭下的涼亭內坐下,慢慢看了起來。

    趙武一早起來,同河馬過幾招後,出了一身的汗,將這幾日裏心頭的悶氣泄了大半,感覺舒服了不少,便回去洗了個澡。然他衝完涼,出了屋一瞧,見易風不知何時過來了,正跟河馬在外頭比劃著。沒一會,河馬就收了手,笑哈哈的說道:“易兄好身手,我這兩下子就不在你跟前班門弄斧了。”

    “河兄謙虛了,我瞧河兄這身手,應該是半道出家,內力有些不濟,因而好些招式無法全部發揮出來。不過河兄的功夫是屬大開大合,如若多注意一下靈巧變化,倒也能彌補了內力上的許些缺憾。”

    河馬點頭道:“易兄所言極是,可惜我是個大老粗,而且又是半道出家,東拚西湊的,能到這份上,不知是下了多少苦功夫。想要更上一層樓,不是件容易的事。”

    “嗬嗬,在下雖是不才,不過指點一二自認還是可以的。河兄若是不嫌棄,就隨我去那竹林中,那個地方,是最適合訓練身手的靈巧配合。”易風說著,又轉頭看向趙武,笑嗬嗬地接著說道:“趙兄弟也一塊過去吧,總歸也是閑著無事,趁著長卿不在,咱們幾個想怎麽折騰都行。”

    於是白文蘿才在那亭子裏看了一會書,正看到不太明白之處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隨之就發覺前方的竹林,似整個都動晃了起來,而且那擺?動的幅度,絕不是風吹所致。

   往那瞧了一會,仔細聽了一下,才發覺似乎是趙武他們的聲音,也不知在做什麽,怎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白文蘿遲疑地放下手中的書,正打算過去看一眼時,真好就見一個身影從那裏頭衝了出來,邊跳邊喊道:“易兄你這招也忒狠了,這不是把我們拉到這白挨打嗎!”

   “所謂快能生巧,這可是最好的法子,你瞧,趙兄弟挨的可不比你少,這跑的可不是比之前快了些。反應也靈敏了不少那。”易風慢悠悠地跟著河馬走了出來,笑嗬嗬地指著裏頭說道。

   “這可真是下的猛藥!”河馬噴噴地道了一聲,然後就朝裏喊道:“喂,小子,別太拚命啊,小心護著命根子,你這還沒娶妻呢!”

   “哈哈哈。。。”易風大笑,然後就拍了拍河馬的肩膀,正想說什麽,卻忽然發現那不遠處的涼亭內,有個人正往這邊看過來。他轉頭一瞧,原來是白文蘿,於是便遠遠地開口道:“原來夫人也過來這邊,是不是在下打擾到夫人的清幽了。”

   河馬一聽這話,也轉過頭,而竹林內的趙武聽到易風的話,一個反應不及,就被旁邊那係在竹子上的石頭甩到胳膊上!隨之那四麵八方的石頭也跟著過來了,他幹脆就倒在地上,躺了下去,看著上麵飛來飛去的石頭,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白文蘿等著易風他們走近後,才笑著道:“沒有,我也是閑來坐一坐罷了,易公子這是同河二當家在竹林那比劃功夫嗎?”

   “嘿,夫人直接稱呼我河馬就行了,別河二當家地叫,聽著怪別扭的!”河馬趕緊一擺手,大發咧咧地說了一句。

    白文蘿笑了笑,易風便道:“閑著無事,便過來耍幾下打發時間。”他說著,眼睛往下一掃,便又笑著道:“哦,夫人在看這個,這不是我拿來的嗎?咦,夫人還看原版的!”

    “嗬,有些好奇,便拿來瞧瞧。”

    “我說呢,長卿這幾日催命似的讓我幹活,原是這個原因!”

    白文蘿一笑,正想趁機向易風請教剛剛看不明白的地方。

    卻這會,木香從一邊找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件外衣,瞧著她後,便笑著走進來說道:“原來二奶奶在這兒,叫我好找,我瞧著外頭的風有些涼了,便拿件衣服出來找二奶奶。”

    “嗯,你去準備些茶果拿到這邊,然後讓沉香也過來這伺候著。”白文蘿起身,走到亭外,背著亭柱將外衣套上後,就吩咐了一句。她想同易風他們聊一聊外頭的事,光看書到底是隔著一層。隻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多少有些不便,因此得叫上丫鬟過來陪在一旁,用以避嫌。

第三十六章 偏是被撞見

    沒一會,那亭裏的石桌上就擺上了許些精細茶果,沉香和木香亦已站在亭外候著。易風原之前就覺得白文蘿與一般閨秀不同,如今再瞧她這大大方方的樣,更是對了胃口。於是也不藏私,然仔細指點了幾次白文蘿對古雅文的不明之處後,他便發覺白文蘿竟是個能舉一反三的。很多語言上的訣竅,他還未說出來,白文蘿就已經自己總結出來了。易風心裏不禁輕歎,一個深閨女子,竟能聰慧至此。

    幸而白文蘿問的也不多,沒一會,就將話題轉到那書中所介紹的種種事上。易風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比那書中所說還要豐富,正愁沒人聽了,於是就打開了話匣子,侃侃而談起來。

     沒多會,趙武也從那竹林內走了過來,坐在一邊,聽著易風的高談闊論,隻是不時會往白文蘿這看過來一眼。白文蘿隻是專注地聽著,偶爾會問上一兩句,一來二去,倒是挑起了易風的興致。於是便由單人演說,慢慢發展成了相互討論,連河馬也加入其中,趙武隻是不時插上一兩句

     一直到那東邊的太陽慢慢爬上了頂頭,木香進來提醒一句,該用午飯了,於是這一場茶話會才算散了場。白文蘿從那涼亭內走出去時,心裏歎了一句:真沒想到,這樣的時代,居然還會有那樣的地方。。。。。。

     午飯過後,河馬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拍著趙武的肩膀,用一副老氣橫秋地口吻說道:“小武啊,老哥跟你說句話,你可別不愛聽。”隻是他話才—剛落,就又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趙武趕緊走開到一邊去,然後又進入到那竹林中,輕輕推著從竹子上麵垂下耒的石塊。河馬跟在他後麵,嘿嘿一笑,隨手搖了搖旁邊的一株竹子,然後道:“記得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呢,也是一身血氣方剛,凡見到漂亮點的姑娘,就兩眼發直,恨不能直接撲上去!”

    “你那不是血氣方剛,是色欲熏心!”趙武咧嘴一樂,就將垂在他旁的石頭往河馬甩了過去。

    “臭小子,我說你就聽著,是想顯擺你比我多認得幾個字還是咋的!”河馬一側身,就躲開他甩過來的石頭,然後一掌拍在旁邊的竹子上,就見那竹子猛地彎了彎,隨即一塊石頭就朝趙武飛了過去!趙武一邊躲,一邊反擊,河馬亦是不甘下風,於是兩人就在這竹林中邊說邊打起來。

    “我說,你跟那上官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我瞧著你小子好幾次都要將眼睛貼在人家臉上了!”

    “胡說!”

    “什麽胡說以你現在這樣的道行能騙得了我去!”

    “莫不是真瞧上有夫之婦了吧,小武啊,回頭是岸,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千萬別自討苦吃啊!”

    趙武沒說話,兩人比劃也有一炷香時間了,林中的飛石頭別處都是。因河馬提起這事,他不由得就想起在上午亭內的時候,白文蘿同易風侃侃而談時,麵上隱隱散發出的光彩。。。。。。他覺得心裏有些亂,有些厭煩,於是便又一頭倒了下去,四肢敞開地躺在地上說道:“不玩了,沒意思!”

    “是被我說中心事了吧!”河馬也靠著一株竹子坐了下去,然後接著說道:“小武啊,老哥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真瞧著你這幾天有些魔怔了。說來,咱這一趟,事情談得很順利,算算時間,也待不了幾日了。不是老哥沒提醒你,今年的這事,大當家可是很看重,你可千萬別分心了,把事情做好,以後不愁大當家不看重你。”

    “我知道。”趙武看著天空,淡淡地應聲道。

    “所以說,那天邊的人,就別瞎想了,隻要你幹成一番事業了,以後想要什麽樣美人兒沒有的。”

    “她是我前的鄰居,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趙武忽然說道。

    “什麽?”河馬一愣。

    “後來她父親找了他們一家子回去,然後她就成伯爵府的姑娘,我一直就不知道。”

    “。。。。。。難不成。。。。。。”河馬瞅了趙武一眼,才接著道:“你小子那幾年,聲聲念念說要找自個那未過門的妻子,就是她?”

    趙武沒應聲,河馬頓時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道:“嘖嘖,你這孩子還真是倒黴催的!老哥理解理解,不過這也隻能算了,反正人家都生米煮出熟飯了,你就節哀順變吧,外頭沒被送進鍋的大米有的是。”

    趙武懶得理他的瘋話,翻身坐了起來,撓了撓頭,然後看了看天空,就轉頭問道:“我們什麽時候下山?”

    河馬本想細問的,隻是見趙武故意轉了話題,嘿嘿一笑,便打住了,想了想才道:“已經跟易兄和上官大人談妥了,等一收到大當家的信,跟他們兩位確認後,我們就馬上下山。”

    於是,三天後的中午,大家才剛吃完午飯,就有人將信專門送到寤寐居的河馬手裏。

    正巧那會,上官錦和易風都在。河馬拆開信,看完後,便叫上趙武和易風,一塊去了上官錦的書房。

    沒過多會,也有從康王府出來的車到了寤寐居的門口,原來是康王妃讓兩個婆子給別院送了兩筐今年新摘的水蜜桃及一些細點,說是宮裏賜下的。

    “怎麽沒見著二奶奶呢?”那兩婆子進了別院後,見接待她們的竟隻是別院的管家,和白文蘿身邊的丫鬟,便有些不快地問了一句。

    “二奶奶剛剛才吃完飯,說去園中走走,消消食。嬤嬤這一路上累了,先喝口茶,歇一會。”木香一邊陪笑著說道,一邊同沉香將茶水捧了過來。

    其中一個穿著靚藍色襖兒的婆子接了茶後,先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然後就瞟了她倆一眼,又道:“怎麽二奶奶出去,你們也沒跟在身邊伺候著,這雖是離了王府,卻也不能隨便壞了規矩。主子寬厚,下人卻不能順竿子就往上爬,趁機偷懶的!”

    沉香頓時就皺了眉皺頭,卻是忍著沒有開口,隻瞅了木香一眼,,木香便笑道:“是二奶奶說不想讓人跟在身邊,嬤嬤歇著,我這就找二奶奶去。”

    那兩嬤嬤一聽,對視了一眼,剛剛開口的那位便放下茶杯道:“這麽勞煩姑娘也不好,隻是我們一會就趕著回去了,這都過來一趟了,沒給二奶奶請安就回去的話,王妃若是知道了,少不得會說我們偷懶不敬的。隻是這也不能讓二奶奶過來見我們,還是我跟著姑娘一塊兒找去吧。”她說著,又問道:“這會二爺可是在院裏?”

    “在的,正在書房那商議事情。”木香點了點頭,然後就領著她出去了。沉香留在屋裏,招呼另外那位嬤嬤,並負責回答她問的這段時間來,別院裏的發生的大小事。

    沉香並不笨,一瞅就知道這是王妃搞的突襲,還專門派了兩個體麵婆子過來,又特意分開了她和木香來問話。這若是有什麽事,她和木香的回答沒對上的話,後準少不了要添點煩心事。所言辭間都非常小心,並提醒自己要收起那衝動的脾氣,省得給白文蘿添了麻煩。

     而上官錦那邊,河馬將大當家的信件交給他看後,幾個人又商議了幾句,雙方就都將事情確認了下來。完後河馬便提出告辭,上官錦隻客氣地說了兩句挽留的話,見他們並未改變主意,也就隨他們去了。

    於是河馬和趙武從書房一回到房間,就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就兩套換洗的衣服罷了,兩個大男人,又是長年漂泊在外,這些事都已習慣,三兩下便什麽都打包好了。然而兩人將要出門時,趙武卻是沉默了一會,忽然就說道:“先等我一會,我去說句話,然後再走。”

     “去吧去吧,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去再看一眼,準是不死心的。”河馬似不耐煩般的朝他擺了擺手,見他跑出去後,才又嘟囔了一句:“真是個愣頭小子,那石頭腦袋,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轉過彎來!”

     在這裏住了這些天,趙武也大略知道白文羅平日裏的一些習性,比如每日吃完午飯後,她都喜歡去那小溪便散步。因此他從房間跑出去後,就直奔那而去。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要對她說什麽,隻是一想這一離開,以後再見,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他心裏就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

     腳踩著甬遂,從綠蔭下跑過,從竹林內穿過,聽到自己撲通撲通地心跳,伴著越來越清晰的淙淙溪流,終於瞧見那個站在溪邊的纖弱身影。午後的陽光灑下,清爽的涼風吹過,溪麵躍動碎光萬點,她轉過頭,眼中有幾分意外,麵上卻帶著幾分笑意。

     木香亦知道白文蘿這會指定是在小溪那散著步,於是便帶著那婆子往那邊直接走了過去。然兩人才將走近的時候,忽然就聽到撲道的一聲響,是什麽東西掉到水中一般。木香心裏一驚,怕是白文蘿出了什麽事,就趕忙跑了過去,那婆子也是心裏微詫,便緊著跟在木香後麵。

     可萬萬沒料到的是,當木香和那婆子跑過去後,竟會看到白文蘿正站在那溪水邊,半邊身子幾乎濕透,而趙武的兩手卻都抓著白文妒的胳膊上!並且兩人之間,靠得很近!

     那婆子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木香一時間也嚇白了臉。

第三十七章 鬆口氣

    趙武沒想會被人撞見這一幕,不等白文蘿開口,就觸電般的放開了手。白文蘿稍趔趄了一下,然後往前走了幾步,瞟了瞟旁邊的婆子,看著木香問道:“有事?”她開口的時候,麵上的神色異常平靜,就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周圍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怪異起來,趙武本想說什麽的,但張了張口,一時又說不出什麽。就好似這氣氛,被什麽東西壓抑著,讓誰都不敢隨便妄言。而木香卻是莫名的,心裏生出一絲冷意,直到白文蘿問了話後,她才想起來回道:“是,是王妃派了兩位嬤嬤送了新鮮的桃子過來,兩位嬤嬤說因要急著回去,所以我就過來找二奶奶。。。。。。”

    木香剛一開口的時候,白文蘿的目光就已經轉向那位婆子了,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她心裏就轉了千百個念頭。康王妃派來的嬤嬤,偏偏又瞧著了剛剛的那一莫。若是讓這婆子回去將這事傳給康王妃,再添油加醋一番,她到時就是有一百張口都說不清了。萬一再將以前的事情挖出來,趙武找了她三年的事,然後再順著一查,說不準還能將之前她與趙武差點定親的事都給翻出來……以後,她會因為這,添多少煩心事!

    一想到康王妃對她百般挑剔的樣子,白文蘿看著這位嬤嬤,心裏本能地就開始考慮,要不要將她殺人滅口得了。

    那樣的眼神,木香是見過的,在不可思議的平靜底下,藏著難以察覺的冷酷。

    當年在逃命的雪地裏,白文蘿手刃那幾個黑衣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讓人害怕,但處於那樣的絕境時,卻又莫名地讓人感到信服!

    “還傻愣著幹什麽,二奶奶身上都濕成這樣了,你還不快扶著回去!”那婆子心裏也轉了好幾轉,完後就朝木香斥責了一句,接著又將目光轉向趙武,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白文蘿那一瞬就下了決定,隻是她剛要開口,眼光無意中往那婆子後麵看了一眼,卻又住了口。

    似乎那深門大宅裏,總有不少這樣的老女人。她們一般是打小就跟在主子身邊伺候,熬了大半輩子,剛體麵了些,就開始到處琢磨著怎麽給別人折騰出點事出來,以顯得自己有能耐。特別是府裏別的主子的醃髒事,最是令她們興奮的。就在那婆子麵上剛現出那種不懷好意的表情,對趙武張開了口,然而卻沒來得及出聲,她就是一個悶哼,隨之竟是嘭地一下,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木香原是往白文蘿走去的,聽到這響動,反射性地一回頭,就看到了上官錦不知何時已經過來了,而且那後麵還跟著古管家。而那不知怎麽就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婆子,正被那古管家無聲無息地抬了下去,隻在地上留下幾叢青草被壓過的痕跡。

    上官錦手裏拿著一件雪青色的披風,他沒說話,麵上亦不見喜怒,隻是大步朝白文蘿走過去,將披風散開,給她披上,係好。隨後就拉著她的手,要帶她離開這裏。

    “等一下,剛剛,是個誤會!”趙武咬了咬牙,終於開口。

    上官錦這才頓了一頓,轉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個誤會!”說完,他就回頭,見白文蘿正往趙武那看過去,他握住她的手一緊,然後不由分說,就拉著她離開了那。

    木香站在一旁,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走,看著上官錦和白文蘿走遠了身影,然後再回頭看了看趙武,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憋了好一會,她才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地說道:“你——這也太……唉!”她說著,就頓了頓腳,然後就轉向追了過去。

    這事,真不知道會怎麽解決呢,那個嬤嬤被打暈後會怎麽處理?剛剛指定是園中的暗衛去通知二爺了,二爺會不會責怪二奶奶?沉香那還陪著另外一位嬤嬤呢,她這會過去該怎麽交代?還是,先去找一下古管家,問清楚了才好……木香一邊快步走,一邊想著,然後就又轉身,往管家那邊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走光後,趙武一個人站在那溪邊,一時手握成拳,一時又鬆開。他知道,自己今天衝動了,惹了禍!剛剛本想追上去繼續解釋的,但他知道,他越是那樣做,白文蘿就趙是難堪。又是一陣風吹過,溪水依舊淙淙,竹葉依舊颯颯,可他的心情,卻比來之前,更加糟糕!

    她說的沒錯,他是太易衝動了!可是,可是。。。。。。趙武看著這閃著粼粼波光的溪水,看著旁邊那塊大青石,看著她剛剛站過的地方,良久良久,長長歎了口氣,然後終於邁開腳步,拖著濕噠噠的鞋褲和下袍,垂頭喪氣的回去了。

    而那邊,上官錦將白文蘿拉回房間後,沒著急著說什麽,隻讓她先將衣服換了。等她從屏風後麵出來,上官錦依舊未開口,隻是那眼中,既無責備之意,亦無氣憤之情,隻是耐心地等著她開口。白文蘿對上他的目光,良久才稍稍移開眼睛,歎了口氣道:“剛剛,我隻是不小心摔了,他便順手扶了我一下。”

    “嗯。”上官錦淡淡地應了一聲,依舊那麽看著她。

     白文蘿再轉回眼,對上他的眼睛,知道這事不可能這麽兩句就完了。而她想知道他心裏的打算,就得先將這事給說清楚了。這些天,他自然是感覺到趙武對她的那點意思,但因她一直就注意著沒有與趙武有過多的接觸,因此他也一直未就這事開口。

     “我未進白府前,在西福街那會,我娘差點就將我許給了他,你。。。。。。應該知道吧?”白文蘿想了想,要將這事講明白了,就隻好從頭說起。其實當時的定親之事,隻是芸三娘和趙武他娘之間的私議,知道人也就那麽幾個。然而,趙武在外找她這三年來,露出的口風卻是找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因此上官錦之前隻要打聽過,指定是知道這事。

     “知道。”上官錦倒也不含糊,直接就點了頭。

     “後來,我娘帶著我們進了白府後,他一直以為我們是回了淮州,於是就到處找,一直到半年前,在古董店碰見我。。。。。。其實他隻是陷入了自己的執念中,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再加上容易衝動一一”白文蘿說到這,抬眼看了上官錦一眼,然後才接著道:“今日,他說是要離開了,於是便來找我告別。”

     “隻是告別?”上官錦眉毛一挑,終於開口問了一句。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又看了他一眼,就坦白地說道:“還有表明他的心意,並且希望我能過得幸福。”後麵還有一句,她想了想,覺得沒必要說,便沒道出來。

     聽前半句的時候,官錦的臉色一時冷凝了起來,然當聽到了後半句,他的麵色又緩了下去。隻是依舊未開口,白文蘿看著他,忽然就用非常鄭重地語氣說道:“以前的日子,隻能做回憶,我不是喜歡緬懷過去的人,無論那曾經多麽溫暖過。我很清楚,眼下的還有以後的,才是最重要的。這說的都是實話,你若是不信,我。。。。。。”

     “我信。”上官錦開口,似鬆了口氣般。他一直就知道,西福街的那段日子,對她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所以趙武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他心裏一直就有些不確定。可即便是知道不管那意味著什麽,也改變不了任何事,他卻還是沒法不在意。而現在聽完她如此坦白的話,他覺得這段時間來,存在心裏那股是有若無的煩躁感,一時間全部消散!他麵上依舊是冷靜,但沒人知道,他此時心裏有多愉悅!

     白文蘿見他麵色終於緩了下去,知道這事算是過去了,於是就開口問道:“剛剛那個嬤嬤,你打算怎麽辦?那是王妃派來的呢,等她醒來,可不是更難交代了!”

     上官錦忽的就一笑,然後看著她問道:“若是交給你處理,你打算怎麽辦?”

     白文蘿一愣,遲疑了一會就道:“剛剛的事,隻要王妃知道了,無論我怎麽說,都沒用了。”

     “所以呢?”上官錦接著問。

     “如果她忽然得了風疹,或是什麽疑會傳染之類的病症,自然就不能到王妃跟前回話了。再若剛好這幾日她因吃壞了東西,嗓子不能出聲。。。。。。總歸年紀也大了,在府裏伺候了大半輩子,就讓她出府享享清福去吧。”白文蘿看身上官錦慢慢說道,該下手的時候,她從不是個心軟的。她不相信那個婆子會對這事守口如瓶,即便她想辦法收買,過後也是無法放心所以是用自己的法子比較穩妥。

     “既然你求情,那我就留她一命吧。”上官錦笑,然後就站了起來。

     “你————”白文蘿有些詫異,剛剛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還擔心他會不會反對,畢竟那是康王妃身邊的嬤嬤。卻沒想,他原本的打算,竟比她還要狠。

     上官錦笑了笑,看著她道:“有些不知輕重的下人,,平日裏就愛在王妃跟前吹風,也是該好好警告一番了。”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木香早守在外頭,見上錦出來後,她才進了屋。

第三十八章 秋去冬來

    “怎麽就你回來了?春嬤嬤呢?”差不多是掌燈時分,康王妃坐在房內一張貴妃椅上,塗了丹蔻的手指輕輕摸著自己袖口上的金線牡丹花,慢悠悠地問了前來見她的婆子一句。那婆子垂著臉,一臉陪著小心地說道:“回王妃,她在回來的路上,不知怎麽,忽然出了一身的紅疹!來勢凶猛,沒一會竟連說話都費勁起來,還沒回府,整個人就變得迷迷瞪瞪了。老奴怕會傳染,就讓她先在外頭住下,已經通知了她兒子,這會正找大夫看著呢。”“怎麽忽然這樣,今兒出去時還好好的,再說她向來身子不都沒什麽問題嗎!”康王妃一抬眼,眼中精光直往那正在她跟前低頭垂臉的婆子射過去。“這個,老奴也納悶呢,我們在二爺那的時候還好好的,卻沒想這一回到半路上就成了這樣!難不成是衝撞了什麽?”那婆子微微抬起臉,麵上露出許些驚悚的表情來。那玉蓮山,是神佛之地,她得在別院裏的時候,還總能聞到幾分淡淡的香火氣。

     而這些年來,她們都做過什麽,自己心裏可不是最清楚了,如今一下子出了這事,一時沒頭緒,就想到那上麵去了。康王妃不語,看了她一會,然後就轉開眼似思索了一下,才接著問道;“你在那裏都聽到什麽了?”

     “回王妃,聽說二奶奶的身子已經調理好了,前段時間剛來了葵水。我給二奶奶請安時,仔細瞧了一眼,二奶奶麵色紅潤,精神也很好,想是身子確實是調理好了。”

     “哦,今兒二爺也在別院嗎?”康王妃點了點頭,又問道。

     “是,在著呢。”

     “那裏還有別的事沒有?”

     “老奴看著沒了,那別院的人手少,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想是也沒能有什麽事的。”

     那婆子退出去後,康王妃一下一下撫摸著袖上那朵凸起的牡丹花,良久才輕輕歎了口氣。她到底是關心他的,可惜那孩子,偏是不領情。罷了罷了,既然那丫頭身子沒事,以後能生個大胖小子,她也就沒什麽可說的。

     那兩婆子離開別院沒多會,趙武他們也跟著告辭了。當時趙武頂著那個模樣走回去,再加上臉上那垂頭喪氣的神色,河馬便知這小子準是碰了釘子,難得體貼,沒追問他,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哈哈地安慰了兩句,然後就讓他換了衣服,抓緊時間下去。

     而趙武他們剛走兩天,易風也過來告辭了,白文蘿當時正好在書房,雖然她回避了,但還是隱約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這才得知,原來趙武他們商隊這一次,是打算出海遠航,直奔古雅,而易風也是隨行之人!

     易風出去後,白文蘿才進來書房遲疑地問了上官錦一句;“不是那航海圖還未完善嗎?他們這樣會不會有危險?”

     “商隊有商隊的辦法,而且沒準這也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出航。”上官錦笑了笑,然後瞧著桌上那張簡略地航海圖,眼中微光閃動,麵上神色不明。

     易風走後,雖曲元還在,但這別院一時間感覺似乎就冷清了不少。時光飛逝,山間的秋意越來越濃,樹上的葉子漸漸發黃,沉香有時瞧著那樹葉往下飄落,不由得就道了一句:“真靜啊!連著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得到了。”一旁的木香也瞧著那紛紛往下落的葉子,輕輕說道:“是啊,不過也不知能靜多久,這都快到中秋了,王妃該讓二爺和二奶奶回去了吧。”

     沉香一聽,心裏也跟著歎了口氣,然後就往曲元那走去,這段時間,白文蘿的食補方子都是由他負責的。

     別院中的生活雖有些寂寞,但是勝在舒心,幾乎沒什麽七八糟的煩心事。白文蘿自易風走後,每日裏除了做些針線活外,就是拿起那些遊記,一邊看著打發時間,一邊鑽研那些陌生的文字。就在她專注著學習新的東西,不知不覺,那院中的枯黃的葉子慢慢落光了,當天空飄下第一片雪花時,白文蘿才發覺原來冬天已至。而她來這別院已經整整四個月,成親也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中秋那日,上官錦帶著她回王府過了團圓節,然後第二天又帶著她回了別院。隨後的時間,上官錦似乎閑了些,於是,這周圍的山峰,附近的小鎮等都留下兩人的足跡。那段時間,他們就像是對神仙—眷侶,拋離了一切凡塵俗事,或是遊山玩水,或是秉燭共讀。於是那別院裏的書房,不單是上官處理公事的地方,也成了白文蘿讀書之地。甚至有的時候,上官錦還讓她幫著譯一些外族往來的文件宗卷等。白文蘿也因此,多少了解了些他的事情以及眼下這時局的走向。如他所說大景對古雅的覬覦乏越來越明顯,而北齊那邊也跟著蠢蠢欲動起來。

     至於恭親王那邊,白文蘿偶一次從上官錦口中知道,恭親王之所會屢屢跟他作對,並不時下黑手,是因為目前上官錦所做的一切,恭親王那邊也在著手準備著。這是一次立奇功的機會,而且恭親王覬覦禦查院的職權已很久,因此他自然是不希望上官錦先他之前,同古椎談成合作,並完善海圖。

     然而這些爾虞我詐,彎彎繞繞的事,上官錦並不想讓她知道得太多,省得白添心煩。因此白文蘿也隻了解個大概,至於其中各方麵的事情進展到底如何,她並不清楚。

     時光飛梭,眼見又一年就要過去了。在別院的這些日子,是除了在西福街的那段時間外,她過得最是順心如意的。白文蘿看著空上飄下來的冬雪,嗬了口白氣,然後將乎慢慢撫上自己的小腹處,唯一遺惦的是她遲遲沒有懷上身孕。她的月事已經很準了,曲元也說她的身子早已無礙,甚至比之前還健康了不少,可卻就是懷不上孩子,是。。。。。。天意嗎?白文蘿有些漠然的心想著,其實她並不是很著急,畢竟這才一年的時間,怎麽說也算正常,但周圍的人是著急得不行了。除了木香和沉香外,上官錦也略顯擔憂,雖然他從沒有提過一句,然她還是能感覺得到。而且就晚上他的表現便能知道,隻要是恰當的日子,他都少有讓她安穩睡覺的時候。

    “二奶奶,怎麽站在這風口呢!”木香一出來,就瞧著白文蘿靜靜立在門口的身影,眼下外頭的風很大,特別又是在這山上。

    “嗯,剛剛二爺說了,過幾日就該回府準備過年去,你和沉香都收拾一下吧。”白文蘿聽了聲音,就轉過頭對她說道。

    “是。”木香應了聲,雖有些詫異,但倒沒多少意外,眼下已是臘月,這山上要比京城裏冷上許多,再瞧著也近年底了,確實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原本打算在回去的前一日再給王府送信,卻沒想信還未送出去,王府那邊就又派了人過來請他們。而且這一次,柳黃也跟著過來,說是王妃特意讓她來的,因二奶奶身邊人手少,怕伺候不周,便讓她也過來幫忙。總歸也是他們院裏的丫鬟,完後跟著一起回去敦是。

    白文蘿聽了柳黃說完後,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讓王妃費心了,然後才問道:“這段時間,關雎閣內可有什麽事情沒有?”

    柳黃站在一旁,微垂著臉,乖巧地答道:“奶奶,采藍姐姐管理得很細心,院內一切事情都挺妥當的。”

    “東廂那兩位如何了?”白文蘿接著問道。

    “也沒什麽事,基本跟二奶奶離開的時候無二。”

    歐嬤嬤照料得很用心,隻是綠蘇姑娘的身子瞧著似乎總也好不起來的樣子,一個月時間,得有半個月是躺在床上的。耀紅姑娘也少有出來的時候,多是待著屋裏做些針線活,就是偶爾出來了,碰見我們,也隻是點個頭便走開了。”

     白文蘿一邊聽,一邊打量身穿一襲鵝黃衣裳的柳黃,她比之前清減了幾分,但這般看著卻反而多幾分惹人憐的顏色。柳黃說完後,抬起眼,就瞧到白文蘿打量她的目光,輕輕淡淡的,卻又帶著幾分了然之色。柳黃一時就感覺手腳都不知該怎麽擺放,囁嚅了一下,就怯怯地垂下眼睛,等著吩咐。

     白文蘿倒沒多說什麽,隻對旁邊的沉香和木香道了一句:“你們帶她下去,一塊幫著收拾,既然王妃都派人來了,那麽咱就明兒回去吧。”

     瞧著人都退下後,白文蘿輕歎了一聲,然後係上披風,往上官錦的書房走去。雖他說了,具體哪一天回去,由她做決定就是,但怎麽也得提前跟他說一聲才行。

     “明天,怎麽忽然這麽著急,不是打算再待個兩三天,先去山上看看雪景,完後才回去的嗎?”上官錦聽她說完,便合上書問道。

     “雪景年年都有,之前也瞧過了,沒什麽稀罕的。”白文蘿笑了笑,然後走到他身邊接著道:“主要是王妃都派人過來請了,我若再拖,怕王妃會不高興。再說了,咱在這都住好幾個月了,早晚也就這幾天的事,而且眼下就要過年了,還不如早些回去。嫂子那邊沒準也需要幫忙的呢,我總不能就一直這麽偷懶下去。”

     ‘這倒也是。”聽她這麽一說,上官錦點了點頭,隻是瞧了她一眼,卻又道:“其實你也用不著事事都這麽小心翼翼,主要的還是保養你自己的身子,別這樣好容易才調養好,一回去就又給累著了!”

     “我知道。”白文蘿看著他,笑著點了點頭,心裏卻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第三十九章 隱 憂

    車一入城,就感覺像是回了人間一般,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著一股濃濃的煙火味。從車窗內看去,有種不太真實的恍惚感。

    終於回了康王府,一下車,就是一眾奴仆圍在身邊,一直到回了關雎閣才算清淨了些。采藍領著數個小丫鬟早候在門口等著他們,瞧著進來後,便笑著迎上來,先問候了一聲,然後就讓開身子。等著上官錦和白文蘿進了屋,她才跟在後麵走了進去。隨後丫鬟們就將熱水,毛巾等物流水一般的捧上前來。

    盥洗畢,丫鬟們都退了出去,白文蘿看著這如夢一般的房間,不知為何,一時間竟有些不太習慣起來,便不由歎道:“之前倒沒覺得什麽,如今回來一瞧,真覺得這裏太奢華了些。”這裏的每一件擺飾,從根雕高架上的寶石假山,到妝台上的象牙小圓盤,都是價值不菲,隨便說出一個價格來,都是能令普通人家感到窒息的數字。

    “怎麽,不喜歡嗎?”上官錦挑了挑眉問。

    白文蘿搖了搖頭笑道:“也不是,隻是忽然從別院一回來,有些不習慣罷了。別院那邊雖名著簡樸些,但也什麽都不缺,住起來反而感覺舒服。”她如今,很多話都能坦白的同他說出來。不再似剛開始的時候,無論要說什麽,都必須在腦子裏先過一遍,心裏再斟酌一番才開口。

    “要不就讓人將這這些東西換了去。”上官錦倒不在意,這房間原之前也沒擺這麽多東西。因為大婚,所以才照著康王妃的意思,該換的換,該添的添,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奢華至極的模樣。

    “折騰這做什麽,省得又要去王妃那解說一番,住兩日也就什麽都習慣了。”白文蘿說著,然後又道:“這會該去王妃那一趟了,完後我也得瞧瞧嫂子去,眼下離年也就十天的時間,估計嫂子那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

     上官錦同她一塊回去後,一邊往康王妃那走,一邊說道:“你用不著管那許多的,嫂子在王府快二十年時間了,這些事惜早就駕輕就熟,你過去偶爾意思一下便行,無需插手太多,隻管好我們院中的事便可,如此也不用費許多神。”

    白文蘿一笑,眸光微閃,就看了他一眼道:“這個我自然是知道,之前也都是這般做,隻是你。。。。。。”

    上官錦轉頭對上她的目光,問道:“我怎麽?”

    “沒事,隻是沒想你會跟我說這些。”白文蘿似笑似歎一般地說著,口中噴出薄薄的霧氣。

    上官錦看了看垂目斂神地跟在離他們幾步遠的丫鬟,然後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低聲說道;“之前就想這麽對你說了,隻是瞧你一直就處理得很好,便覺得沒必要多嘴。”他說到這,忽的就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歎道:“不過如今我倒是有些噦嗦起來了。”

    白文蘿垂眸淺笑,隻是眼下已近了康王妃的院子,便沒再答話,且悄悄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也在那別院住了這麽些日子,如今身子可是都好了?”康王妃手裏托著茶盞,一邊撥著茶蓋,一邊看著白文蘿似隨意般地問道。

    “是,都無礙了。”白文蘿對上康王妃的目光,笑著點了點頭,輕聲回道。然後也不等康王妃再開口,她就接著問了一下康王妃的身子健康,隨後又問了王爺的健康。這都是平日裏的客套話,自然得是有問有答的。然康王妃話才剛落,白文蘿便又將話題轉到今年的天氣上,討論了幾句,完後便詼到這年節時要請的親朋好友等,隨即順著這話,一臉笑意,滿聲誠懇地請欺康王妃這年節人情往來之事。

    康王妃似乎被她的話給繞了進去,這一盞茶的功夫下來,就感覺自已一直在不停地說,並且心裏還有些隱隱地滿足感。直到白文蘿和上官錦起身告辭離去後,她才反應了過來,感情那丫頭一直就在忽悠她呢。
   
    康王妃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慢慢回想剛剛的情景。總覺得那丫頭,自別院回來後,跟以前明顯有了些不同,似乎多了幾分明豔,不似之前那般沉靜清冷的模樣。看來這段時間過得是不錯,剛剛瞧著那氣色也很好,想是身子確實是無礙了。她將幾上的茶盞端起來,掀開茶蓋,看著氤氳的水汽,低頭沉吟許久,然後才輕輕喝了—口。那丫頭的心眼不少,如今瞧著這樣,應也是個能震得住後院的。康王妃將茶盞放了下去,便拿定了主意,然後想起自己剛剛原是有話要問的,卻盡是被白文蘿給繞得忘了,心裏一時又稍有些不快。隻是轉而一想,她又覺得也不必操之過急,還是先等等,過了這個年再說吧。

    白文蘿隨上官錦從康王妃哪裏出來後,又去孟氏那問候了一聲,見孟氏正忙著,於是沒多做打擾,略說了幾句,便出來了。兩人才回關雎閣,正要更衣,就有小廝過來報,說是康王爺剛從宮裏回來,叫上官錦過去一趟。

    白文蘿迸上官錦出了院門,見他走遠了,才回身。隻是將要進屋的時候,卻見耀紅和綠蘇從東廂那走了過來。她笑了笑,邀她們進屋坐下,再喚丫鬟上茶來。

    “知道二奶奶今兒回來,我們便過來請安,不知二奶奶最近身子好些沒。前些日子連下了三天鵝毛大雪,當時別院的景色一定是美極了吧,聽說那玉蓮山的雪景在京州是最有名的。”耀紅行禮坐下後,就先開口說道。近半年不見,她依舊如剛開始那般,這王府的生活並未洗去她麵上的神采。隻是瞧著似比先前略斂收了一些,言語間也多了幾分婉轉。

    “讓你記掛了。”白文蘿輕笑著道了—句,對自己的身體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然後就接著道:“山上的雪景確實不錯,就是比這城裏要冷上幾分。我這些日子沒在,照應不到你們,兩位沒受什麽委屈吧。”

    白文蘿說著,就往綠蘇看過去一眼,隻見她越發瘦得不成樣了。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得似能紮人,不過那目光卻是比以前沉靜了許多,麵上亦是無悲無喜,像是認命的樣子。

    “能有歐嬤嬤這麽細心照料,怎麽會受委屈。”綠蘇見白文蘿看向她,便抬起眼,麵上笑了一笑,聲音淡淡的,語氣卻暗含著一絲諷刺。白文蘿看著她這樣,心裏忽然就有種怪異的感覺,然那感覺卻隻是一閃而過,還未待她抓住就消失了。耀紅依舊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樣子,隻是麵上一直帶著笑意,等白文蘿寬慰了綠蘇幾句後,耀紅就說道:“眼見要過年了,這府裏院裏的事情應該不少,二奶奶若是忙不過來的話,還請別跟我們客氣了,有什麽我們能做的盡管開口。”

    “耀紅姑娘有心了,這院裏的事我目前還能處理得過來。”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又看向綠蘇道;“眼下天冷,平日裏還是多注意著些,免得舊病還沒好又添了新病。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我這邊也要處理些雜事。哦對了,我從別院那摘了些新鮮的冬棗,已近讓丫鬟洗好裝了盤,一會就送到你們那。”

    “多謝二奶奶!”耀紅和綠蘇起身道了謝,然後便轉身出去了。

    白文蘿在後麵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裏總隱隱帶著一絲不踏實的感覺,沉思許久,她便喚了采藍過來問道:“綠蘇姑娘生病臥床期間,可有請大夫來瞧過?”

    這府裏,若是有下人生病了,一般都是回自家休養到好了才回來,免得給主子過了病氣。幸好東廂那邊離正屋也有段距離,又隔了個庭院,所以倒是沒必要挪地方。而能在府裏請醫問藥的,起碼得是姨娘身份才行。但綠蘇既不是下人,也不是姨娘,之前白文蘿在的時候,她病的那一場,是歐嬤嬤示意了一下,白文蘿才開口請了大夫來瞧一眼。

    她不知道康王妃是打算一直這麽吊著,還是打算再等一段時間才一一一或者是改變了主意?

    “一個月前,請過一次。”

    “是誰去請的?請的是哪—位大夫?大夫是怎麽說的?”

    采藍想了想,回道:“是歐嬤嬤出去請的,是位沒什麽名號的郎中,過來瞧了一眼,隻說是傷風了,開了方子,領了銀子就走了。”

    白文蘿沉吟一會,又問:“當時你可在旁邊?”

    采藍有些不解,卻還是老實回道:“我隻是去看了一眼,因為有歐嬤嬤在,也不好在一旁守著,見那邊也沒什麽缺的,就出來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采藍出去後她便慢慢琢磨起來。一個月前的話,那會也快到年底了,可能是不想添白事,也可能是想再裝裝樣子,所以才請了郎中。王妃那邊對這事的態度,她倒是沒多少不放心的,就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院裏能這般平靜,都是康王妃的功勞。

    隻是剛剛見了那一麵後,她對綠蘇隱隱有些不放心起來。按理說,如今的綠蘇,根本翻不起什麽風浪了,而且看樣子,過了這個年後,她能不能繼續保住命都難說。但是,剛剛心裏的那種感覺,卻讓她無法忽略。

第四十章 喜 年

    綠蘇的事她沒太多時間去想,年節眼見一日逼近一日,王府準備年禮的事雖有孟氏一手包辦,但她怎麽也得過去幫些忙,提點建議。比如要送到宮裏的年禮,多少也得有點新意,才能顯得出誠意來。所以這送禮的事,真是家家有家家的難處。

     王府的名義送給各處的年禮,白文蘿和孟氏挑選商議了三天後,總算是都訂了下來,兩人皆是舒了一口氣。接著孟氏就開始著手忙府裏的大小事了,而她這邊,白府給她陪嫁過來的那個莊子,今年的收成也送過來了。白文蘿叫上沉香和木香陪她一塊清點完後就開始準備給娘家的年禮,還有上官錦的一些同僚的家屬等,乃是不能落下的。

    等一切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後,看看日子,就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白文蘿籲了口氣,起身走出屋外,看著那年複一年的飄雪,瞧著這恍然一新的院子,心裏不時盤算著有沒有什麽落下,或是沒想到的。良久她心裏不由感歎,果然當了人家媳婦和做姑娘的時候,是天地之差。

    想之前,無論是在西福街還是在白府,這過年的時候,她哪操過這麽多心,西福街時,鄰舍簡單,大家送什麽基木都是那幾樣,裏頭沒什麽彎彎繞繞,純是表個心意,是收的開心送的也高興。至於白府,雖府裏結交的人家不少,親戚也多,但所有的一切都有周氏打理,不行上頭還有老太太把持著,自然是沒有她插手的餘地。

     而如今嫁為人婦,就得事事親為,偏這人情往來之間,牽扯到的關係錯綜複雜。有些芝麻大點的事,扯起來,不知會牽連上多少人事。白文蘿暗歎了口氣,看著自己呼出來的熱氣在眼前凝成淡淡的白霧。幸好有關氏在一旁幫襯著,沉香和木香也與她同心,上官錦對她也是隻有好沒有壞的。還有白府那邊,白玉軒幾次來信中都提到,他如今是越來越得老太太和白孟儒的看重,芸三娘在府裏也漸漸受到了重視。她。。。。。。是該知足了,抬頭看著天空中紛飛慢舞的雪花,白文蘿這麽對自己說。

     “二少奶奶。”她正微有些發怔著,采藍忽然走過來,輕輕叫了了一聲。

     白文蘿轉頭,見采藍是像是特意過來找她的樣子,那麵上還帶著一絲羞澀的表惜,她一時有些疑惑,問道:“怎麽了?”

     “奶奶先進去吧,這外頭下著雪呢,怪冷的,小心凍著了。”采藍看了看天,又往院門那瞧了瞧,然後就收回目光,有些羞澀地笑了笑接著道:“我有話想跟二奶奶說。”

     白文蘿順著剛剛的目光,往那院門處瞧了一眼,就發現有個身影在耶晃頭晃腦的,像是個男人的身影,她便問采藍:“外頭那位是誰?”

     “是,是我叫他來,見二奶奶的。”采藍臉上微紅,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

     白文蘿頓時明白了,麵上即露出淡淡的淺笑道:“那就叫他也一塊進來吧。”

     那男的也是這王府裏的家生子,眼下算是府裏的一個小管事,叫張晨,比采藍大兩歲,話少,但人看著比較踏實。白文蘿聽了采藍的意思,略問了幾句男方家裏的情況,隨即就點頭答應了。

     兩人麵上皆是一喜,趕緊跪下,恭恭敬敬地給白文蘿磕了頭。完後采藍就送了張晨出去,外頭早有一幫得了消息的丫頭守在那,就等著她出來笑鬧呢。張晨被這一幫丫鬟打量得漲紅了臉,慌慌忙忙地就出去了。

     白文蘿聽著外頭丫鬟們嘻嘻哈哈的聲音,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正好木香這會進來,也是笑眯眯地開口道:“我剛剛才得的消息,之前還想著采藍姐姐也是到年紀了,不想今兒就傳出這喜事來。”

     “唉,西涼那邊傳信回來了嗎?送年禮的車昨兒就該到了吧。”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問了一句。

     “是,那邊也送了回禮,車剛剛才到,這是禮單子,二奶奶過目一下。”木香說著就將禮單呈了上來,然後又接著道:“那跟著禮車過來的人還在外頭候著呢,等著進來給二奶奶請安,是老太太房裏的老嬤嬤。”

    “哦,那還不趕緊請進來。”白文蘿隨即從禮單上抬起眼說道。

    “是。”木香笑著出去了,於是就在白文蘿與白府過來的老嬤嬤敘舊的時候,此時的采藍那邊,又是一番境況。好容易擺脫那一幫嘰嘰喳喳的小丫鬟後,采藍趕緊回屋打理了一下,然後便打算去廚房那清點一下昨兒送來的食材,隻是才出了屋,就瞧見柳黃走了過來。

     “聽說你要定親了,恭喜。”柳黃進了采藍的屋,笑著說了一句。

     采藍道了聲謝,看著柳黃,本想說什麽的,隻才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打算什麽時候把事辦了?成親後是要跟二奶奶討了恩典出去,還是照舊留在這府裏?”柳黃想了想,又問一句。

     “他原就在府裏有差事,我自然是跟著的。”采藍笑了笑,然後看著一臉愁緒的柳黃,終是歎了口氣,勸道:“你我也共事了幾年,我少不得還是要勸你一句,別再執意下去了,年紀越拖越大,到頭哪都討不得好的。我是因為自小兩家就有這意思,所以這遲點,倒沒啥,你卻是不同。”

     柳黃怔了怔,遲疑了一會,才輕輕說道:“段姨娘不也是等了六七年才等著的嗎,我這才不到四年呢。而且奶奶如今無子,我也沒求什麽,隻求能一直待在這,能時刻—看著一也是好的。”

     采藍聽她這話,再瞧她麵上那表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柳黃瞧了她一眼,又道:“我是跟你說掏心的話,你可別。。。。。。”

     “把我當成什麽了,我又不是那嘴碎的!”采藍撇了撇嘴,然後就壓低了聲音,接著道:“不過你以為,那真是由得了你的嗎,即便你是王妃送過來的,但到底也是這院裏的丫鬟,去留還不是二奶奶一句話的事!再說了,東麵那還兩位呢,還是上麵賞賜下來的,你瞧著二爺可曾去看過一眼,王妃也沒見說過一句的。還有跟著二奶奶陪嫁過來的,也不是都沒有這心思,可眼下,有誰能討得一分好的去!”

    柳黃臉色白了白,卻垂著臉,不吭聲。采藍見她這副固執的樣,知道自己多說無用,隻得最後歎一聲道:“真是自討苦吃,那個位置有那麽好上去的嗎?莫說二奶奶會不會點頭,就是二爺,也不見得真就有這個心思!”

     柳黃似聽不下去一般,抬起頭,強笑著說道:“明就是三十了,我那邊還好多事要忙呢,先出去了,給你的成親賀禮,我定會好好備的。”

     采藍隻得由她去,都苦口婆心地勸了幾次了,隻是那丫頭死命要鑽牛角尖,倔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還能有什麽辦法,就看柳黃自己的造化了。隻是二爺那樣的人,哪是個由別人給自己拿主意的,采藍搖了搖頭,然後也起身忙自己的事去。

     嘉盛六年的春天,在熱熱鬧鬧的爆竹聲中如期而至。幾乎是低調了一整年的康王府,在這一年的正月初一那日,就接到了皇上一連串的恩賞,其中最值得可賀的,是上官錦重新受到皇上的重用。康王爺又退居幕後,禦查院主事的位置由上官錦再次手。

     於是前來祝賀的人絡繹不絕,因此康王府這一年請客的年酒,幾乎像是在辦流水席一樣。從正月初一,一直到元宵佳節,可以說是日日籌交錯,夜夜燈火輝煌。而上官錦自接到正式任命的那天起,就基本見不到人影了,偶爾回來現身一次,也都是匆匆忙忙的樣子,還沒待多會就又出去了。連正月十六那日,原是說好要給白文蘿慶生,結果又是臨時有事,爽約了。

    然而,無論是為招待王府的客人,讓她忙得腳不沾地;還是上官錦自年後,就時常夜不歸宿。這些對白文蘿來說,都算不得什麽,習慣後,隻到她手裏的一切大小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然唯有一件事,一直就讓她感到耿耿於懷。甚至讓她心裏隱隱生出許些迷茫的情緒來,莫名地,有種沒著沒落的感覺。

     年節一過,轉眼就到了陽春三月,園中各處開始爭芳吐豔。

    而春末初的那一日,康王妃原是去宮裏看望一下太後的,卻不想,正巧那日皇上也在太後那兒。於是康王妃自宮裏回來後,就總顯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接著第二日,秦王妃就將白文蘿叫過去。

    一年四季都飄著百合香的堂屋裏,康王妃瞧著這自一開始就不怎麽讓她滿意,但是從進了王府後,一直也挑不出什麽毛病的,媳婦。待白文蘿行了禮,她難得笑了笑,然後就讓白文蘿在自己左手邊的位置坐下。隨後康王妃便讓屋裏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就連身邊的大丫鬟也不留一個。

     白文蘿看著一個個往外退的丫鬟,輕輕的腳步聲,細細的衣料摩擦聲,在這有些壓抑的房間內微微回響。她轉回眼,稍稍打量了一下康王妃的表情,知道今日必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心中隱隱察覺,麵上靜靜等待。

第四十一章 恰逢花開

    “前段時間府裏的事較多,累壞了吧。”康王妃輕輕地喝著茶,慢慢放下茶盞,似琢磨了一番,然後才看著白文蘿笑著說道。

    “雖是事情不少,但我原就沒什麽經驗,也怕做錯了事,因此這府裏的事多是大嫂處理的,我不不過是跟在旁邊幫些忙而已,累的人是大嫂。”白文蘿笑了笑,就順著康王妃的開場白說了下去。

    “你倒是個不邀功的。”康王妃瞧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接著道:“雖是如此,不過這府裏誰做了多少事,我都是清楚的。難得你才進來這麽些時間,就能將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的,元音也不止一次在我跟前讚過你。”

    “是大嫂謬讚了。”白文蘿微垂下臉,輕笑著說道。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過我還是怕你年紀輕,光知道將事情做好,卻疏忽了自己的身子。前些日子那麽忙,你的身子。。。。。。沒什麽不妥吧?”康王妃又笑著問了一句,語氣較平日裏同白文蘿說話的時候輕柔了不少。

    “挺好的,我一直就注意著保養身子,而且長卿也是沒少叮囑著。”白文蘿搖了搖頭,輕聲道了一句。

    康王妃卻是歎了一聲:“說來,自去年夏天,你的身子稍有不適後,我這心裏一直就擔心著。雖是後來也調理好了,按說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可是這都快一年半了,你這也沒消息出來。。。。。。”康王妃說到這,瞧了瞧依舊是微垂著臉,靜靜地聽著她說話的白文蘿,她一時頓了頓,然後就笑了一下,接著道:“當然,我也不是催你,都是女人,我也清楚這事有時候是看機緣,而且你年紀也不大,倒也不用太著急。隻不過,長卿眼下都二十五了,算虛歲的話就二十六了,這事,你也該替他著急一下才是。怎麽說,他的那幾個侄子,眼見就快到娶親的年紀了,而他這邊卻依舊是冷冷清清,怎麽也說不過去不是!”

    白文蘿抬起臉,看了康王妃一眼,靜默了好一會,正要開口,卻不想康王妃又道:“其實這事,不光是我和王爺著急。就是皇上那邊,也曾問過一二,昨兒我進宮看太後的時候,正巧皇上也在那,當時就提了提這事。”

    聽到這,白文蘿微有些怔住,康王妃笑了笑,接著道:“長卿是皇上身邊的近臣,而且之前皇上還賞了兩位美人下來,如今都快過去一年半了,卻一點好消息都聽不到,再加上長卿眼下這個年紀,那外頭,多少還是會有人議論幾分的。當然,那兩位美人嘛,到底是北齊那邊過來的,你若是放心不下,也情有可原。不過除去她們兩位,別的不還有許多可任你挑選的。總歸有了孩子,不也是由你養著,這樣一來,有人幫你分擔一下,你也好鬆口氣不是。

    康王妃說到這,就停了下來,耐心地等著她回答。兩人都端端正正地坐著,屋裏靜得連輕輕的呼吸聲都能聽得到,白文蘿沉默了一會,終於輕笑著問道:“母妃是不是心裏已經有了好的人選?”

    沒想白文蘿會這麽反問自己,康王妃微怔了一下,然後就笑著說道:“這事啊,自然是由你來做主。到底是你院裏的事,而且你應該較了解長卿的喜好,所以你瞧啊誰就是誰,如此長卿那也艱有中意一些不是。”

    白文蘿從康王妃那出來後,看著這滿園爭芳吐豔,姹紫嫣紅的熱鬧景象,麵上一時現出幾分惘然之然。終於,還是迎來了這個問題。剛剛康王妃雖是說了,這理也不著急,讓她慢慢瞧著中意了再決定她不遲。但她知道,如果她一直沒懷上身孕的話,這事再拖,也拖不過今年去。康王妃這一手做得可真準,直接從她這邊施壓,身處於這樣的環境,她能說一個“不”字嗎?如果隻是為了她自己考慮,憑著上官錦眼下對她的感情,這個“不”字說出來也難的,可是。。。。。。

    白文蘿在園中慢慢踱著步子,麵上的神色有些凝重,木香跟在她身邊也不敢出聲。剛剛她沒在那屋裏頭,也不知道康王妃都跟二奶奶說了什麽,但現在瞧著二奶奶這臉色,就知道準不是什麽好事。因此她心裏也跟著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幾次張口,可瞧著白文蘿的臉色後,又都慢慢閉上了。

    其實,康王妃剛剛說的那些話,憑良心講,也並非是無道理。人選由她來挑,生出來的孩子由她來養,既是賺了名聲,又可以讓她鬆緩一下。。。。。。按理,即便是不用康王妃這麽示意,她該主動這麽辦才量。

    她的身子遲遲不見消息,她不知道會拖到什麽時候。因此這樣無論是對她,還是對上官錦都是好的。而且,早在嫁過來之前,她不也是這麽計劃的嗎。然而,為什麽此時心裏竟有些不甘願!

    白文蘿走到一株牡丹花麵前,眼下已是四月天,有幾株牡丹花已經長出了花骨朵,正含苞待放。白文蘿伸出手,托住其中一朵,瞧著那從花萼中露出來的淡淡粉色,再過幾日,就該綻放了吧。花兒逢季便開,一切皆是有緣由。。。。。。

    木香站在旁邊,隻見白文蘿站在那株牡丹花跟前,不知深思了多久,忽然就見她麵色似出現了許些變化,看著像是一驚,麵上竟現出幾分駭然來!

    “二奶奶,怎麽了?”木香一瞧著這樣,終於忍不住上前輕輕問了一句。

    “哦!”白文蘿似一下子回過神,轉頭看了木香一眼,隻見那雙烏沉沉的眼眸中還殘留一絲剛剛的驚駭之色。
  
    “是不是剛剛王妃斥責二奶奶了,您從那一出來,臉色就不怎麽好。”木香有些擔心的說道。

    白文蘿聽了這話,一時就沉默了下來,許久才長長吐了口氣,歎道:“沒什麽,就是要準備給二爺納妾而已。”

    “什,麽。。。。。。”木香張著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回去吧。”白文蘿放開那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時,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聲音也恢複了一貫的冷清。

    晚上,康王妃同康王爺說了白日在太後那碰到皇上的事,然後又接著道:“這事其實我一直就掛心著呢,沒想皇上也這麽關心,我當時心裏都有些不安呢。隻是長卿那孩子,瞧著似乎就沒這份心思,也是太任性了些。偏我就是說他了,他也就嘴裏應著,卻轉頭就忘,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

    “你跟文蘿說了?”康王爺沉默了會,然後問道。

    “嗯,看樣子是聽進去了,我也不逼她,就讓她慢慢想通了再辦就是。總歸這也關係到她以後,不然若再這樣幾年下去,其實真正不好過的人是她。”康王妃坐在妝台前慢慢說著,然後想了想,就起身走到康王爺身邊,歎了口氣道:“王爺也該找個機會好好說說長卿才是,眼下連皇上都問了,王爺怎麽就不著急一下呢。”

    “這事。。。。。。長卿他自己心裏清楚,至於皇上,也就問問罷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康王爺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
  
    “王爺。。。。。。”康王妃還想再勸,康王爺卻打斷她道:“好了,總歸你也跟文蘿那孩子說了,那就先耐心等段時間看看。再說長卿他對自己這方麵的事,向來就有自己的主張,我也強逼不得。”

    康王妃見康王爺都這麽說了,隻得將這話題打住,心想,那就再等等看吧。

    與此同時,關睢閣這邊,白文蘿一手拿著玉梳,一手抓起自己胸前的一縷長發,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旁邊的紗燈透出橘紅色的暖光,為她那一臉深思的麵容添了幾分嬌媚的顏色。上官錦從浴室出來,就瞧見她站在那出神,美得像一幅畫。

    “想什麽呢,這般出神的。”他走到她後麵,將她整個納入懷中,垂下臉,輕輕啃了啃她的耳朵問道。

    “你洗好了。”她將梳子放下,手覆在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上,似有若無地撓了撓。

    “嗯。。。。。。剛剛想什麽了?”他的唇慢慢移到她的脖側,嘬了嘬,再次問道。

    “想你了。。。。。。”她忽然就道了一句,上官錦頓時愣住,抬起臉,就將她轉了過來,認真地看了一會,然後才問道:“真的?”
   
    “這也值得你這般驚訝的嗎,你都好些天沒回來了!”白文蘿見他這樣,一時便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上官錦在她臉上巡視好久,然後就歎了口氣,帶著幾分難掩的失望。

    白文蘿本想問,以為我什麽,隻是話到口中,不知為何,又吞了下去。

    鎏金台上燭光熄滅,紅羅帳內交頸而眠。。。。。。

    “長卿。”她在他懷裏休息了好一會,忽然就喚了他一聲。

    “嗯?”他有些模糊地應了一下,手下意識地在她油膩的背上輕輕撫了撫,隻是那聲音裏已帶了幾分睡意。

    “你。。。。。。”她張了張口,然隻說了一個字,就沒聲了。

    他等了一會,也不見她把話說完,就微睜開眼,往下看著她問道:“怎麽了?”

    白文蘿遲疑了一會,似已下了決定,終於再次開口:“這屋內,你可有相中的?”

    上官錦一時睡意全無,手抓著她的胳膊,將她側身躺在旁邊,然後自己也轉過身,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問道:“你怎麽了?”

第四十二章 夏獵

    “我們成親都快一年半了,我這一直也就沒有懷上身孕。”白文蘿頓了頓,看著眼前的男人,接著道:“而子墨他們瞧著都快到娶親的年紀了,你,著急不著急?”上官錦瞧了她好一會,然後就吐了口氣,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道:“這有什麽好著急的,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紀,再說,才一年半的時間哪算長。你別想那麽多,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就好。”“可是。。。。。。”白文蘿想了想,總覺得自己心裏想要表達什麽,但一時又琢磨不出個頭緒來。上官錦見她這樣,想了想,就微起身,從床上坐起來,半靠在床頭,然後將她攬了過來說道:“還是跟你說件事吧,免得你總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嗯?”

     上官錦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歎了氣道:“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泡一次藥湯,這個你是知道的。其實泡藥湯這個事,從我一出生就已開始,因我自生下來,身上就帶了胎毒,若不是王爺尋了名醫費心為我治療,這條命早就不在了。隻是這胎毒,一直到現在,都未完全消失,所以必須每隔一段時間,用泡藥湯來平衡體內的毒素。雖然曲元和他師父都曾說過,這對—後的子嗣並無影響,但我總覺得這事也沒個準的,或許真是我的問題,所以,你就別琢磨那麽多了。孩子的事,能有最好,若是沒有,也無須在意,上官家的香火已有大哥和子墨他們繼承,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白文蘿微怔,沒想他會將這說出來,心裏一時稍稍鬆了口氣。其實她之前也曾這麽懷疑過,隻是這事對男人來說,應該是很難以啟齒,所以她從未有——丁點這樣的意思顯露,然現在他就這麽輕輕鬆鬆地道了出來。。。。。。

     隻是話雖是這麽說,但是到底是誰的問題,都必須經過實踐才能得知。如今這樣,有誰會為是男人的問題!

     “你,出生的時候怎麽回帶上胎毒的?”白文蘿聽,沉默了仵久,然後就抬起頭看著他問道。她一直就不知道他生母是誰,這一年多來,也從未聽人提起過,就似乎那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估計是我母親懷我的時候,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吧,以至於一生下我她就過世了。”上官錦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就將身子滑了下來躺下,接著道:“好了,睡吧,那些事情不用想那麽多,我若不願,誰也逼不得。”

     自那一夜的談話後,上官錦算是表態了,但白文蘿心裏想的卻是更多了起來。或者說,她的心開始有些混亂起來,有種理不清的感覺混淆著她,想得越多,就越覺得迷茫。明明是能看得清這以後的路,卻不知為何,有種走不下去的感覺!她很明白,關於子嗣,無論是她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或者隻是時間的問題。隻要她沒有懷上身孕之前,就要一直麵對讓不讓別的女人進來的事。上官錦目前是會拒絕,但是兩年後呢?三年五年後呢?誰能保證自己的想法永遠不會變,特別是在這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時代。如果她真的命中無子,如果她還想在以後的日子繼續站得穩的話,最終還是要她開口讓人進門的。。。。。。

     白文蘿輕輕歎了口氣,即便一一一她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以後的日子,也不見得能完全逃開這些事情。

     伺奉王妃,管理妾室,教養子嗣,處理內院的雜事,拿捏好親戚間的人情往來。還有在外,同別人說話總得說一半藏一半,無論開不開心,臉上一定得掛著得體的笑容。無論什麽時候,說話都不能大聲,不管心裏多麽不痛快,也不能喊出來一日複一日,永不停歇的小心算計,生怕行錯一步,說錯一句。

     而她從始至終。所有的一切,都是係在那個男人身上,完完全全依附於他。他是她的靠山,為了保有在他心中的地位,必須全身全心的圍著他。在這府裏,小心翼翼,循規蹈矩地過著日子。這樣的一場戰鬥不是一年兩年,而是一輩子!

     這就是她的價值所在,這不是早之前就算好的嗎,她也一直是這般一步一步地走著,可為何現在心裏會忽然覺得不甘!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緒,一日比一日強烈地籠罩住她,像是慌,像是迷茫,像是找不到歸屬感嫁給他依附於他,是她費盡心思,一步一步的算計後終於得以實現的事然而現在,她竟無法接受自己永遠隻能倦“附於他的事實!”

    原是她早就算好的一直棋,然下了一半後,她忽然不想再落子了!很想幹脆把棋盤整個掀翻!這樣的情緒太可怕。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波動,陌生得讓她覺得恐懼!

    王府的日子依舊如常,平靜而瑣碎,每個人都在默默做著自己的事。而王妃自那次與她說了這事後,就再不曾提起過。然這段時間來,一種找不到發泄口,理不清緣由的沉悶情緒,無形中將她整個柬縛住。一直到六月初的時候,白文蘿才終於真真正正想明白,自己糾結這一切的原因。

    每年的六月,京州的貴族都會相邀外出打獵,時間差不過有兩個月的時間,因此大多數人都帶上眷屬前往。去年上官錦因受命在家思過,所以沒有去,而今年,大家自然是不敢將他落下的。

    白文蘿站在帳篷外看著前麵一騎騎意氣風發的京州貴族,此處是距京州四十裏外的皇家狩獵區。成片的草原,如織錦一般,風一吹,翻起一色的波浪,深深淺淺的顏色,一直滾到天邊,連接著那已被夕陽染上金邊的白雲,奇莫無比。

    而這如連城一般的營帳後麵,則是綿延的青山,側麵還有一片不算茂密的樹林,雖那山上也有不少獵物,但是狩獵的話,還是野地和樹林裏較方便——些。因此這裏一落營,趁著天還未黑,男人們就迫不及待地躍馬而上,揚蹄而起,甭管是不是正經打獵去,那也先得是縱馬馳騁一番,才不負這一路來的期待之情。

    此次夏獵,前來的皇親貴族眾多,白文蘿就瞧見不少熟悉麵孔。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恭親王了,在這一群人中,他的排場最大,車馬最為華麗。陪著前來的除了恭王妃和一位側妃。另一位,卻是令她有些意外了,竟是三年前見過的景陽公主。她嫁到康王府後,就從孟氏口中聽說景陽公主兩年前嫁給南方的一位郡王,沒想今日會在這見到她。

    白文蘿看著從前麵的帳篷裏走出來,一身華服的貴婦人,心中一時有些惋惜。再見不到當年那穿著一身火紅色騎馬裝,眉眼帶著幾分英氣,甩著馬鞭,在雪地裏騎馬馳騁的張揚女子。

    “當年看到你的時候一點都沒想道,你居然會嫁給錦二哥,還是皇上給指的婚!”景陽也是瞧見了白文蘿,於是就拋下那邊正同她敘舊的貴夫人,朝白文蘿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說道。

    “好久不見。”白文蘿笑了笑,點了點頭,一時有些猶豫,不知是該稱呼她為公主,還是郡王妃。

    “照理,我該稱你一聲舅母可對,隻是你比我還小一歲呢,這叫著也別扭,還不如就相互叫名字吧。”景陽公主笑了笑,解了她的難,就接著問:“錦二哥呢,怎麽這一來就將你給丟下了?好些年沒見他了,我正想找他說兩句話兒呢!”

    “在那邊呢,剛恭親王等人邀他去比試一番,沒瞧見大家都跑到那邊湊熱鬧去了嗎。”白文蘿說著,就指著遠處的幾個影子示意了一下,隻見那幾個影子越跑越遠,大有不決出高下勢不罷休的揮。

    “難怪,我來晚了,剛剛還想那邊怎麽那麽熱鬧。”景陽順著她所指,往那瞧了——眼,然後就收回目光,瞧著她問道:“當年曾說過,要教你騎馬的,結果我卻是食言了,如今你可是會騎馬了嗎?”

     “還比不上公主。”白文蘿笑了笑,含蓄地說道。

     景陽又打量了她一下,忽然就歎了一聲:“你也是變了,果然,這嫁為人婦後,想不改變都不行!”

     “變了?”白文蘿一時有些不解。

    景陽笑了笑,眉眼間有幾分落寞,一會才說道:“記得當年見到你的時候,雖然話不多,但瞧著就是清清楚楚的一個人,如今,竟要變得與她們一般了!”景陽說著,就朝那邊那幾個聚集在一起,一邊攀比,一邊指指點點的貴夫人,然後又接著道:“我也是變了,以前總不屑與她們多說一句,如今,競要特意找上去寒暄幾句。”

    白文蘿聽得怔住,說不出話來。景陽回眼看她,就笑道:“算了,不說那些了,這天底下哪還有誰是一成不變的!難得來這一次,你跟我來!”景陽說著就伸出手,拉著她往自己的帳篷那走去。

第四十三章 搏殺蘇醒

    景陽將白文蘿拉到自己的帳篷內,然後讓自己的侍女和白文蘿身邊的丫鬟都候在外麵,並交代了,沒有她的吩咐不許進來打擾她敘舊。“郡王沒在?”白文蘿要進帳篷前問了一句。“嗯,他過來的半道上,忽然有事又反回去了,估計得明兒才能過來了。我本還想趁著這機會,找幾個意氣相投的好好縱馬馳騁一番。誰知那些女人,一個個過來,就隻是為看住自己的男人。哼,男人是過來是狩獵的,女人過來卻是為了守住男人!”景陽拉著白文蘿進了帳篷後才開口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絲嘲諷,但聲音卻是刻意壓低了些。白文蘿瞧著她說這話時,眼中帶著幾分怨氣。忽然想起前段時間從孟氏口中聽說,景陽公主去年曾懷過一胎,卻在四個月大的時候不小心流掉了!隨即郡王身邊的一個小妾接著就給懷上了,算著時間,這會差不多到了產期,難不成那郡王半路返回是為了那小妾的事。白文蘿瞧著景陽麵上的神色,心裏隱隱這麽懷疑著,因而一時也不好開口接話。

    景陽也沒想要她接話,拉她進了帳篷後並沒讓她坐下,而是拿出一套黑色的騎馬裝扔給白文蘿,自己則拿出一套白色的騎馬裝,隨即就一邊動手換一邊接著道:“換上,咱倆比一場去!”

    “你一一”白文蘿拿著那套黑色的騎馬裝,遲疑地瞧著已經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一半的景陽。雖沒有規定說隨行的家眷不可騎馬,但是她們兩人這般出去的話,指定會惹得大家指指點點,看著倒像是作秀一般了。

    景陽瞧了她一眼道:“別擔心,我後麵早已準備了兩匹馬,原是郡王和我的。我們直接從後麵出去,不理那些七嘴八舌的人。營帳後麵就兩個侍衛,我剛剛已經讓人打點好了,之前原是想自己出去跑一跑的,既然碰到你了,就陪我一會吧!反正這會大家都在前麵呢,沒有誰會注意到後麵的。而且我帳篷外麵還有侍女和你的丫鬟候著,就是有人想到,也隻當你跟我在裏頭敘舊呢。一會我們跑一圈回來,再將衣服換了,誰也不知道。”

    白文蘿原是想要拒絕了,她終覺得這樣不妥,然卻被景陽接下來的話,讓她改變的注意。

    “你難道就真想將自己完完全全變成外頭的那些女人一樣!若是那般,我也不強求,一個心被牽住的人,是無法真正享受得到風和速度帶耒的快意!”景陽換好騎馬裝後,又將一把鑲著寶石的匕首別再腰間,然後拿起一支烏黑的馬鞭,放在著手裏輕輕摸著,挑著眉看著她說道。白文蘿頓時發現,那個帶著幾分英氣,神采飛揚的女子又回來了。

    於是兩人相—互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然後就從那後門悄悄溜了出去。

    她們出去時,那後麵果真沒有瞧到侍衛的影子,就隻兩匹馬栓在那。景陽騎的那匹依舊是她當年的雪影,而給白文蘿騎的則是一匹通身皮毛漆黑發亮的烏騅馬,亦是難得的神駿。隻是那馬個頭太過高大,白文蘿翻身上去的時候還好,然當她真真正正坐到馬背上時,才發覺她的兩腳剛勉強能夠得到下麵的腳踏!幸而這匹馬的性子還算溫和,估計是平日裏被馴得很聽話了。因此去僅拉著韁繩調整了幾下,又有景陽在旁邊幫忙,這匹馬侯乖乖讓她騎在背上了。

     “怎麽樣,要不就跟我換一下。”景陽雖是這麽說,但是她還是舍不得將自己的雪影讓給別人騎。白文蘿怎麽會看不出來,便笑著說道:“不用,我的腿比你還長一些,你若騎這匹的話可不比我還吃力!到時要是輸了,你該說是你讓著我!”

     “哼!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比一比,就跑到那邊的山頭去!”景陽說著,已經一馬當先揚蹄而去。白文籮倒是不急,先在馬脖子那輕輕拍了拍,然後馬鞭在空中啪地一甩,同時踢了一下馬腹,抓緊韁繩,就追了上去。

    勁風吹散滿心陰霾,馬蹄踏碎一路繁華,暮色下的草原,夕陽下的青,壯麗的美景,無邊的視野一一粗糙的韁繩緊緊抓著,手心傳來清晰灼熱的痛,胯下的顛簸,胸口的翻騰。。。。。。風刮在臉上,一片冰涼!

     一黑一白,兩匹馬之間的距離漸漸拉近,慢慢持平,最後黑馬終於超越了白馬!

     眼前的景色連成一片,生命在風中飛揚,景陽似乎在她後麵喊,然而風太大,她沒有聽到。激揚的蹄踏聲一路飛進山裏,驚起百鳥,林木澤密,馬兒無法發揮速度後,才終於停了下來。

     白文蘿坐在馬背上,看著眼前那充滿勃勃生機的綠,到處纏蔓的藤本植物,青翠的複生植物,粗壯的樹幹上長滿毛茸茸的苔蘚,這裏寂靜得隻聽到她和胯下的馬兒粗重又暢快的呼吸聲。胸口劇烈地起伏好一會,她才放開韁繩,垂下手,抬起臉,似全身都放鬆了下來,閉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遠處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景陽拉緊僵繩,終於在她後麵停了下來,然後才喘著氣,略有些不甘地說道:“這騎術,是錦二哥教你的!”

     白文蘿沒應聲,依舊是那麽抬著頭,閉著眼睛呼吸著。

     空氣那麽新鮮,微風裏帶著自由的味道,回想起剛剛肆意馳騁的感覺,就似後背上長出了雙短膀般,隻要輕輕一用力,她就能翱翔九天!

     景陽駕馬走到白文蘿旁邊,瞧著她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呼吸還很沉,以為她是一時累得不想開口說話。景陽又想到自己剛剛比輸了,不好意思多說什麽,於是就撇了撇嘴,然後便將目光往四周看了一下。也不知是看到什麽了,她忽然就跳下馬,走道一叢灌木叢旁,彎下腰有些驚訝地說道:“這裏居然還長了這個東西!”

     白文蘿終於睜開眼,輕輕吐了口氣,然後才往景陽那看過去,正好景陽也轉過頭來對她說道:“你下來幫我一下!”

     “怎麽了?”

     “竟長了幾株蘭花,不知是不是蓮瓣蘭。要是的話,那可是很難得的品種,我想將它挖回去,你過來幫我把這旁邊的灌木撥開,我挖著方便點。

     白文蘿聽景陽說著的時候,就往那一瞧,果真看見幾株葉脈纖長,形態嬌弱的植株隱於那灌木叢中,景陽正小心翼翼地撥著旁邊的灌木叢。白文蘿隻得翻身下馬,走到景陽身邊,一邊幫忙一邊說道:“你居然還喜歡養這東西。”

     景陽沒看她,隻淡淡地說道:“有些喜好,是為別人培養的。”

     白文蘿一頓,手中的動作就停了下來,景陽感覺到她的目光,正要說什麽,然這會卻聽到她們的馬忽然一聲長嘶,似受驚了般,猛地就轉頭往林外跑出去了!是烏騅馬先跑,隨即那雪影也跟在後麵跑開了,景陽要叫已來不及!

     “怎麽回事!”景陽一時顧不上那株蘭花,趕緊就直起身,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放入嘴裏往那邊打著口哨。

     “小心,這有蛇!”白文蘿往那地上一瞥,趕緊就將景陽給拉了一下,使得她的口哨聲才打了一半就歇了。而景陽一聽到蛇這個字眼,一下子就驚叫了起來,忙抓住白文蘿的手臂道:“在哪裏在哪裏!”

     “已經溜了,這麽慌做什麽,山野之外本來就多些東西,也不知道那兩匹馬剛剛是被咬了,還是——”白文蘿正說著,然話還未完,她忽的就停了下來,眼睛嗖地一下,就往周圍掃了一圈,同時伸手捂住景陽的嘴!

     林中一時靜了下去,周圍的空氣猛地凝重了起來。景陽雖不知怎麽回事,卻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不敢亂掙紮。然等了一會,也不見白文蘿說什麽,周圍也沒見發生什麽事,以為白文蘿是在耍自己,於是就掰開她的手,可正要開的時候,白文蘿忽然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小心,有野獸!”

    “什,什麽!”景陽睜大了眼睛,然還不待她多想,果真發現她們側麵的灌木叢動了動,=,隨後就從那慢慢走出一匹目露凶氣的野獸!死死盯著她們!

     白文蘿倒吸了一口氣,居然是野狼!而且眼下那匹野狼離她們,也就十五米左右的距離,想要跑開是不可能的。再有最讓人當心的是,狼一般都喜歡結伴而行,也不知這附近還有沒有別的野狼守在暗處,等著撲上來將她們撕碎。

     “怎,怎麽辦,馬偏偏都跑了!”景陽被嚇得有些慌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別慌,我們慢慢住後退,盯住它的眼睛,別害怕!”白文蘿沉著聲音,慢慢道:“後麵有棵樹,看見沒有,那樹杈也就一人高,到那的時候,我托著你爬上去,然後你從上麵將我拉上去!我們必須在它撲上來前爬到樹上!”

     似乎是白文蘿的沉著影響了景陽,她吸著唇,死死壓住心裏的驚慌,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兩人就靠在一起,極為緩慢地一步一步往後退。馬靴踩在落葉上,發出細微的聲音,卻有震動耳膜的效果。然她們往後退的同時,那匹野狼也在往前慢慢逼近,距離一直就控製在十五米左右。

     那棵樹,距白文蘿她們不過就三四米之遠,然這短短的一段路,卻走得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景陽此時才發覺,這林中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此時夕陽已快落山,林中昏暗一片,隻有前麵那匹野狼的眼睛,惡狠狠地發出瑩綠的凶光。

     後背終於貼到那樹幹上,白文蘿微鬆了口氣,眼睛一邊緊緊叮著前麵的野狼,一邊開口低聲對景陽說道:“你慢慢退道我後麵,我會在你臀下托著,記住,一定要快!”

     “好!”景陽應著聲,正待要後退,白文蘿忽然又問道:“你會爬樹嗎?”

     “會的。”景陽眼下不敢多說,以前她在宮裏的時候,就是最不聽話的公主。騎馬射箭,爬樹掏鳥蛋,一點都沒少幹過。

     於是,景陽後退,轉身,手攀上樹杈,手臂用力往上提。白文蘿腳尖輕輕移,身子微側開一點,一手伸出去托住景陽的臀部。而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眼睛不曾離開那匹野狼半分,因此那匹野狼似被她們的這一番動作弄得有些迷糊,似在猶豫,是馬上撲上撕咬,還是依舊緊叮,伺機而動。

     白文蘿也不看景陽,咬著牙,手用力往上一托,剛開始很沉,隻是才眨眼間,手上的力量忽的一輕,隨即就聽到景陽的聲音從上麵傳來:“快,我拉你上來!”

     景陽一爬到樹上,那匹野狼似終於明白眼前的那兩獵物要做什麽了,它鼻中頓時發出沉沉的呼吸聲,眼見馬上就要撲上前來。白文蘿沒有絲毫遲疑,瞬間就轉身,一手攀上樹枝,一手抓住景陽伸下來的手,然後她的手臂用力的同時,兩腿隨即往那樹幹上幾個蹬步!後麵,野狼已經撲上來了,眼前的獵物越來越近,它忽的就從地上一躍而起,猛的一個撲殺,就咬了過去!

     白文蘿沒有回頭看,她爬上樹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的馬靴被咬到了,於是將腿狠狠地一甩,就將那掛在她腳上的力量給甩掉了!

     樹下的野狼從地上翻滾起來,死死盯著樹上的人,發出恐怖的嗚嗚聲。

     “你,你沒事吧,被咬到了嗎!”景陽滿是驚恐地問道。

     白文蘿喘著粗氣,剛剛從爬樹到甩開野狼,她幾乎是拚盡了全身的力氣,眼下腿還在微微顫抖。

     幸好那野狼隻是咬住靴子的前麵,這雙馬靴是景陽的,她的腳比這靴子要小一些,因此那狼牙雖是將這厚實的馬靴給撕破了,卻沒有傷到她的腳趾頭。

    “沒事。”良久,白文蘿才道了一句,雖然還在喘著氣,但她的聲音依舊跟剛剛一般,平穩且沉著。   

    上官錦取勝歸來後,少不得要同那些前來祝賀巴結他的人寒暄一陣。隻是他在說話寒暄的時候,眼睛總是不時往這營帳的四處掃一下,然卻總不見白文蘿的身影。於是便草草應付完那些人,隨即就往自己的帳篷那走去。可他剛一進去,就又出來了,剛剛取勝歸來的喜色已經退去了大半。

     而此時的木香,早就瞧見上官錦回來,於是便往那帳篷裏喊了一聲,然等了一會,卻沒聽到有人應聲。她正待要喊第二聲時,忽然就發現有個人影從眼前晃過,竟一下子就往那帳篷裏衝了進去。

     越來越昏暗樹林裏,那隻守在樹下的野狼好幾次想撲到樹上去,然後又滑了下來,嚇得景陽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最後,那匹野狼隻好在那棵樹下恨恨地繞了幾圈,然後便對著樹上的那兩人,穩穩地守在下麵,死死盯著。

     “你怕不怕?”見白文蘿自爬上樹後,就一直沉默不語,景陽便開口問道,她覺得自己現在迫切地需要有人跟她說話,來緩解她心裏的緊張和恐懼。

     白文蘿從下麵收回目光,看了景陽一眼,隻是還不等她開口,景陽又說道:“別怕,我們再等等,一會營帳那邊的人發現咱們不見,很快就會找過來的!”

     白文蘿聽她這麽一說,就轉頭往營帳的方向看過去,似沉思了一會,然後就道:“等人來救嗎?”

     “當然,不然我們還能怎麽辦。”景陽沒深想她的話,隨口就應道。下麵的野狼盯著人的凶光,實在太可怕,讓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即將被吞入腹中的肥肉一般!

     周圍的空氣被危險的氣息壓得沉沉地,不確定的希望在遠方,天就要入夜,林中或許還埋伏著未知的危險。一退再退,一等再等,難道除了這樣,就再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這匹野狼,從出現到現在,一直就不曾將同伴喚來。她幾乎可以確定,這是一匹落單的野狼,可能是餓了好些天了,所以見到她們,寧願死守著,也不願放過。

     白文蘿心裏下了決定,馬上就動手解開自己腰帶,隨即將她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掛在樹枝上,然後就將手中的馬鞭弄出一個圈,打了個可活動的結。

     “你,你幹什麽?”景陽被她一番動作弄得愣住。

     “把你的匕首給我。”白文蘿沒回答景陽的話,隻是朝她伸出手,見景陽沒給,她便直接從景陽腰上取了下來。拔出刀削,握在手中感覺了一下,隨後就拿起自己脫下來的外衣。

     “你——到底要幹什麽!”景陽覺得自己的聲音忽然幹啞了下去,她隱隱感覺到,眼前的女子,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幾乎蓋過了從樹下傳上來的危險。白文蘿剛剛的沉穩和冷靜已經讓她驚訝了,而現在,明明還是那張臉,可看著竟像是完全換了個人似的。

     “你好好坐著,別掉了下去!”白文蘿微轉過頭,瞥了她一眼。交待了一句。

     那一瞬,景陽隻覺得那雙看向自己的眼睛,根本就不像是人類該有的眼神,那是。。。。。。那是。。。。。。她還找不出答案,就看見白文蘿將那把匕首咬在嘴裏,緊接著就將她手裏的外衣朝那匹野狼,扔了下去!

     黑色的外衣,準確,落在狼頭上!機會,隻有一瞬!白文蘿對準那匹一時有些懵住的野狼,猛地就跳了下去,在它甩開罩在它頭上的外衣前,撲到它身上!在落到它身上的同時,她手中那用馬鞭做成的圈,瞬間就套在它的頭上!用力拉緊!衣服蒙住了它的眼,馬鞭套住了它的脖子,驚恐的野狼開始做臨死前的暴動掙紮,那力量,幾乎將白文蘿從它身上掀翻!白文蘿緊緊抓著馬鞭,雙腿死死壓著試圖從她身下逃走的野狼,力量有些懸殊,或許下一瞬她就要被甩開了!

    搏命,要抓住的就是時機和機會,生與死,往往就在一線之間。

    嗜殺的血在體內重新複蘇,開始沸騰!

    她一手拿下咬在嘴裏的匕首,一手將手中的馬鞭送到口中咬住!兩手緊緊握住那把匕首,嘴裏死死咬住馬鞭,終於,在她被野狼掀翻之前,她雙手將匕首高高舉起,對準野狼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刀鋒,刺破衣服,割破皮毛,劃裂血管,勢如破竹,沒入脖子!那一瞬,野狼發出一聲嗚咽般的慘叫!那股反抗的力量,出現瞬間的停歇,然白文蘿一點都不敢大意,依舊死死握著匕首,沒有絲毫的鬆懈,並且還拚盡力氣往裏推!

    野狼,果真爆發出臨終前的最後一次反抗,一下子將白文蘿從背上甩了下來,然白文蘿隻是從它背上滑到地上,手裏依舊緊緊握著匕首,嘴裏依舊死死咬著馬鞭。並且,因這身體滑下來的關係,使得她握著的那把,已經刺入野狼脖子的匕首,正好順著這一股力量,將野狼的脖子又割了一刀!

    野狼,終於死在她的手裏,當它停止了最後的掙紮,靜靜地躺在那樹葉淩亂的地上時。林中的這一場無聲拚殺,終於結束!樹上的景陽已經被驚得發不出聲音來了,此生以來,從未見過這樣激烈的,赤裸裸的搏命拚殺!她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是停止了跳動,又似乎是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一般!

    太陽落山了,月亮升起來了。

    白文蘿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野狼的屍體前,握住那把匕首,用力一拔,猛地就撥了出來。濃稠的鮮血噴到她身上,她沒有避開,隻是長長的吐了口氣,然後拿著那把沾滿血跡的匕首,直起腰,抬頭,挺胸,靜靜地看著那輪初升的明月。

    原來,這些天來的迷茫不安,根本就是與孩子無關,與女人無關,與王妃無關。。。。。。

    其實沒有人能逼得了她,是她自己在逼著自己,凡事都想要做得最好,但是,有些事情,無論怎麽做,都沒有最好的時候。

    “文蘿!”上官錦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這裏的兩人,一個是沉浸在剛剛的震撼中,一個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競都沒發現,那馬蹄聲的到來。

    聽到上官錦的聲音,白文蘿才慢慢轉過頭。

    昏暗的樹林裏,沾了一身鮮血的她,手裏握著一把還在往下滴著鮮血的匕首,蒼穹上的明月灑下清冷微光,照在她單薄的身上,她背後是深黑幽暗的樹林,她腳下是野獸的屍體。

    “你來了。”白文蘿輕輕的說了一句,然後忽的就揚起嘴角,明亮的眼睛,純粹的笑容,似一下子照亮了這昏暗的樹林,蓋過了天上的明月,讓他覺得一陣炫目!

第四十四章 吃幹抹淨

    夜幕已落,帳外燃起了篝火,男人嘹亮的歌喉在夜空中飛揚。天蒼茫,雁何往,酒喝幹,再斟滿……聽著外麵豪氣衝天的歌聲正出神,忽然就感覺腳踝一陣劇痛,她唔地一聲,幸好嘴裏咬著毛巾,沒有傷到舌頭。垂下眼,上官錦已經將紗布一圈一圈地包在她的腳踝上。剛剛在那林裏從樹上跳下,緊接著就同那匹野狼搏殺,她到底是扭傷了腳踝,隻是當時一心拚命,並未發覺。將她的腳處理好後,木香趕緊端來清水,上官錦一邊洗手一邊說道:“雖然隻是輕微扭傷,但也得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好,你這段時間盡量別走動。”“嗯。”白文蘿摸了摸自己被包的厚厚的腳踝,試著伸了伸腿,其實這種程度的痛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麽,隻是為了盡快恢複,接下來的幾天就隻能老實待著了。不過她對自己這個身體的協調性,多少還是有些歎息,才這點動作就扭傷了腳,若是以前白文蘿剛想到這,忽然就打住了,心中隨之一笑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拚盡所有,暢快淋漓!

    “想什麽呢?”讓木香退出去後,上官錦又拿出一瓶藥膏,然後坐到她身邊來。除了腳踝扭到外,她的膝蓋和手臂上皆有或大或小的淤青和擦傷。一直就知道她不同於別的女人,柔弱的外表是她迷成別人的假象,凶猛的靈魂隨時可化成淩厲的刀鋒!遇到危險從來不慌,受了傷也從不掉淚,這樣的女子,讓他著迷,讓他一次比一次不可自拔。

    剛剛她站在林中月下,血染衣衫,手提匕首,聽到他喚她時就轉過頭,然後對他忽而一笑,瞬時讓他心醉神迷。。。。。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上官錦一邊給白文蘿的手臂上抹著藥膏,一邊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今天的事,他已經說不出是生氣還是害怕了。這個女人,為何就不能乖乖坐在樹上,等他過去!那林中,除了野狼外,熊虎豹,都有可能出沒!如果有個萬一,這天下,他還再去哪找到這樣的一個她來!

    “景陽她沒事吧。”看著上官錦有些陰霾的臉,白文蘿卻是笑了笑,聲音裏帶著幾分閑適的慵懶,似看透了一切般,再沒有之前話裏話外都帶著的那種小心翼翼。

    原來上官錦發現她們不見後,隨即就拎出守在帳篷後麵的那兩侍衛。雖是問清楚了,然茫茫草原,無邊山脈,誰知道她們兩個女子具體是在哪個方向,於是便分頭尋找。幸而是他先找到的她們,而白文蘿不想過於引人注意,於是那匹狼自然就被說成了是上官錦殺死的。隻是當時上官錦才找到她們沒多會,別的人很快就找了過來,因此她也沒來得及跟景陽多說,兩人就被分開了。回了帳篷後,前來探望的人也都一律被上官錦給拒之帳外。

    “她比你好多了。”上官錦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

    “林中的事,我剛剛忘了拜托景陽不要跟別人說去,你讓人幫我到她那邊囑咐一聲可好。”白文蘿不在意他冷淡的話,嘴角彎了彎,輕輕緩緩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笑意。

    上官錦歎了一聲道:“我能不想到這個嗎,早讓人說去了。隻是你,既然不想引人注意,又何必做這等事來,在那等我一會不行!”

    白文蘿瞧著他明顯是真的生氣的臉,有些驚訝,上官錦又看了她一眼,然後將她的袖子拉了下來接著道:“好了,身上的擦傷不少,雖是抹了藥,但是眼下天氣熱,注意別化膿了!”

    白文蘿收回手,應了一聲,然後抬起眼看著眼前略有些生氣的男人。烏沉沉的一雙眼中,含著淡淡的淺笑,粉嫩嫩的一點唇上,彎起微微的弧度。上官錦瞧著這樣的她,忽的又想起她在林中的那一笑,暗沉的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掃視,口中頓時一幹,他抿著唇,喉結動了動,就移開視線說道:“今晚你好好休息吧。”他說著就要站起身,卻不想白文蘿竟忽然靠近,手臂一下子纏上健的脖子!

    “你一一”他微訝。
   “謝謝!”她剛一啟唇出聲,緊接著就主動吻上了他。

    藥瓶子從手中滑落,咕嚕地一下就滾到床上,唇舌糾纏間,他已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化守為攻,狠狠噬咬,用力吮吸!直到感覺自己下腹開始發熱,他才勉強收住心神,將她推開,然後喘著氣,盯著她徽紅的臉,看著被自己肆虐的紅腫的唇好久才板著臉說道:“腳都成這樣了還不好好待著,撩什麽火!”

    “嗯,我瞧你剛剛想吻我來著,難到不是?”白文蘿的手臂依舊在纏在他的脖子上,即便是讓他推開了一些,兩人之間依舊是靠得很近,她說話時的呼吸一直就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繚繞不去。並且話才說完,她的手就開始不安分地在地脖子上撓著,然後又將唇湊上去,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接著就滑到下巴、喉結、脖子。。。。。。一路留下細細辟碎的吻。

    “文蘿。。。。。。”被她這越來越大膽地挑逗,上官錦呼吸開始急促,恨不得馬上就將她一口吞入腹中。隻是顧慮到她的腳傷,亦是知道她今日必是累極度,身上必有許多不適,因此並不打算碰她。

    然她卻開始解開他的衣襟,手一下子就探了進去一她對他身體的了解,就如他對她的了解一般,知道哪裏能讓他興奮,知道哪裏能讓他受不了。。。。。。

    “文蘿,快停下,你的腳一一.”他的聲音已經啞到幾欲聽不清,手一直在推開和抱緊她之間掙紮。

    “這點傷,不算什麽,我想要你。”她聲音含糊,卻及其赤裸坦白地說道。

    “你明天,得起不來了。。。。。。”

    “沒關係,我想要你,明兒的事,明兒再說一一”

    “你一一真是妖精一一”他一聲歎息,再不堅持,頓時就將她壓了下去。

    帳外的歌聲漸漸歇了下去,帳內的呼吸也慢慢輕緩。上官錦微起身,看著身旁的人那一副吃飽喝足後,一臉滿足地沉沉睡去的模樣,一時心裏又是憐愛又是無奈。他側過身,一手支著腦袋,垂著眼睛看了她許久,忽然就輕歎道:“真是被你吃幹抹淨了!”

    白文蘿微微動了動,腳就從被子裏露了出來。上官錦瞧著她腳跟上包著的厚厚紗布,隻覺得一陣刺眼,起身將她的腿輕輕放好了,然後躺回來,再瞧她安靜的睡臉,隻得歎息一聲。俯下臉在她眉尾那落下一個溫柔至極的吻,輕聲說道:“你沒事就好。”

    那一晚上,大家瞧見上官大人將他的夫人從林中帶回帳篷後,就再沒出來過。隻有帳外麵的篝火在熊熊燃燒,一直燃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紅日初升,朝霞滿天。

    既然是來狩獵的,自然沒道理整日待著帳篷裏讓人笑話的,早上起來沒多會,白文蘿就將上官錦趕了出去。木香幫白文蘿梳洗完後,沒多會,景陽就過來了。

    “你的腳如何了,原本是想昨晚就過來看你的,隻是你外麵的侍衛不讓進來。”景陽在白文蘿跟前坐下後就說道。

    “就是扭到筋了,不嚴重,過段時間自然就好了。”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就讓木香上茶來。

    景陽瞧著坐在眼前的這個女子,驚訝的發覺,這前後還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感覺到自己好似看到三個不同的人一般。

    昨日剛見到白文蘿,隻覺得她幾乎要淹沒在那一眾貴夫人中間,與自己最初見到她時的那種感覺,相差很多。就像是一顆光華流轉的珍珠,被蒙上了灰塵。然而,才用不了多會,她馬上就改變了看法。原本以為那一場賽馬,自己指定會贏的,卻不想。她竟從後麵慢慢追了上來,並且距離越拉越遠!她從後麵看著她的背影,看著那人與馬幾乎合為一體的漂亮騎術,讓她心裏止不住生出嫉妒來!可是,再往下,她連嫉妒的心都沒有了,不可思議的沉著與冷靜,不僅是讓她驚訝,還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就信服。再接著的那一場搏殺,炫目得讓她幾欲睜開眼,無法言喻的震撼,使得她整整一晚上,眼前晃動的全是那個無聲廝殺的畫麵!

    而現在,再看白文蘿。又是跟昨日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景陽輕輕打量了白文蘿幾眼,隻見她上著藕絲對梯裳,下著翠綾鑲邊裙,柔美的臉上帶著淺笑。乍一看,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亦是無法將這樣的她,跟昨日那一場廝殺連起來。然而,隻要再看第二眼,就會發覺,她麵上的笑,是那種看淡了一切,透著難言的閑適與慵懶的笑意。

    這樣的氣質,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學得來。

    這樣的女子,既有明察秋毫的聰慧,亦有殺戮決斷的魄力。

    “我今兒過來,主要是想跟你說幾件事。”景陽接過木香捧上來的茶,輕輕擱到一邊,就直接開口說道。

第四十五章 “戰場”

    “嗯?”白文蘿瞧景陽這一臉鄭重的神色,當是什麽重要的事,便也正了臉色。景陽先是看了她一會,然後才歎笑了一下,麵上露出幾分悵然來道:“先是收回我昨兒對你說的那些話,你跟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樣,也不可能一樣,是我看走了眼。”沒想她說的是這個,白文蘿微怔,完後也是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道:“其實你也沒有看走眼。”白文蘿說到這,停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似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當時原就想做得像她們一樣的,是你提醒了我。”景陽一時不解她的話,便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白文蘿卻又笑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值得這麽說收不收回來的。”“如果是對別人說倒就罷了但你不一樣。”景陽搖了搖頭,看著她,眼中帶著許些羨慕,許些佩服:“我聽說,你成親這一年多來,肚子一直就沒見消息,但錦二哥也一直就沒有納妾,還特意帶你上別院休養。”

    白文蘿笑了笑,沒答話。

    “說實在的,我聽說這些後,心裏對你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錦二哥那麽優秀的人,怎麽就獨獨鍾情於你,實在,很不服氣呢。”景陽說話的聲音裏透著幾分悵然,隻是她說到這的時候,忽然就歎了口氣,然後看了白文蘿一眼,接著道:“所以,一看見你,我就想找你比試一番,我當時以為,你是必輸無疑的,可是。。。。。。”

    “你何須為這事介懷,若是再比一次的話,不一定就能贏得了你。”

    “輸了就是輸了,我可不是愛給自己找借口的人,不過當時心裏可真的是極不舒服呢。”景陽順著白文蘿的話自嘲地一笑,然後才接著道”“但是後來,你著實是讓我震驚了,若不是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呢!”景陽說著就歎了一聲。

    “那事,就忘了吧,我也是被逼得急了,現在回想起來還害怕著呢。”白文蘿謙虛地道了一聲。

    景陽看了她好一會,忽然就說道:“你確實值得錦二哥對你這麽好,我要是男人的話,指定也會喜歡你這樣的!”

    白文蘿微啟唇,本想說句客套話的,隻是話到嘴邊,她忽然就覺得沒這個必要。

    於是便又閉上了嘴,隨後莞爾一笑,如今才發覺,她這段時間來養成的習慣可真是不少。

    “今兒早上起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該過來跟你道聲謝的。”景陽接著說道。

    “嗯?跟我道什麽謝?”白文蘿拉回思緒,有些不解地問道。

    “勇氣!”景陽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在先給自己聽:“我想,從今往後無論遇到什麽事,隻要想起昨晚上的那一幕,我這心裏都會充滿勇氣,相信沒有什麽事是過不去了!”

    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外麵不時傳了—陣喧鬧的聲音,夏風從草原上刮過,帳篷的簾子被微微吹起,帶進來陽光和草木的味道。

    景陽走後不久,白文蘿就從木香口中聽說,這次狩獵,郡王不會來了。聽說是因為皇上忽然有事指給他去辦,所以郡王一早上便著人傳信過來,讓景陽公主準備先回宮裏去,太後也想見她了。然而,除了這事外,還聽說郡王身邊的小妾,昨兒晚上生了個兒子。這讓景陽公主回去,一是讓她照顧產後虛弱的小妾,二是將孩子交給她撫養,歸於她名下。

    景陽倒也沒有磨蹭,中午一過,就已經準備啟程了。白文蘿因行動不便,隻得讓木香幫自己傳話,無非就是祝她一路順利。然景陽卻是在臨行前,又進了她的帳篷。

    其實她們這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麵,相處的時間整個加起來,也超不過一天,然而兩人之間,莫名的,就有種惺惺相惜之感。一個是外在沒有被磨滅的張揚,一個是內在未曾消退的勇氣。

   “後院就是我們女人的戰場!其慘烈程度並不亞於男人沙場上的拚殺,隻不過,他們無論是勝是敗,都轟轟烈烈。而我們,無論勝敗,都得藏在笑容背後!”景陽說這話的時候,麵上是帶著笑的。

    白文蘿無言,她看著此時的景陽,就似在看著之前的自己一般。可是,她勸不出什麽話來,因為她們倆,終究是不一樣。

    “即便錦二哥對你這般好,隻是你現在心裏壓力也是不小吧,周圍虎視眈眈,閑言碎語的人必是不少,你。。。。。。”景陽說著就有些擔心地看了白文蘿一眼。

    “還好你不必擔心我,保重好自己吧。”白文蘿輕輕淡淡地一笑,身上帶著種懶洋洋的氣息。若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必能瞧得出,此時的白文蘿,就像是動物在捕食前,那種特意的全身放鬆。景陽自然是看不出名堂來,但是那樣的感覺,卻也是讓她看得一怔,隨後她就釋然地笑道:“也是,擔心你的話,倒是顯得看低了你!我走了,以後若有機會,一定找你好好敘一番!”

     其實,我曾有一度,很羨慕你。白文蘿看著景陽轉身出去的背影,在心裏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猶似看見了當年那個身著一襲火紅色的騎馬裝,肆意地甩著馬鞭的女子。茫茫的雪地裏,是她縱馬馳騁的身影,那樣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景陽的提前離開,並不影響男人們狩獵的熱情,也不影響女人們攀比的心思。當然,也沒有影響到白文蘿的心情,隻是,多少會覺得的有些無聊。這裏的一群女人,果然無趣得緊,隻是每次看到她們的時候,白文蘿都會想起之前的自己。心裏就是一陣苦笑,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不如咱們聽聽錦二奶奶的意見如何。”景陽走後,已經有十來天了,白文蘿的腳還未完全利索,因而今日,恭王妃又是領著一眾貴夫人,到她帳篷內看望她。剛剛她們就是在爭論,前幾日恭親王獵的兩隻紫貂,那皮毛是用來做披房好,還是做帽子好。

    “不如讓王爺多獵幾隻紫貂,然後不管是披房還是帽子,就都有了。”白文蘿看著她們,有些懶洋洋地笑著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絲漫不經心。

    恭王妃哪能聽不出白文蘿這語氣裏頭的怠慢之意,因此心裏頓時就生出不快來,於是心思一轉,就笑了一下,瞟著白文蘿道:“聽說上官大人這幾日,收獲甚豐,上官大人身邊也沒個多餘的人,可是讓錦二奶奶獨包獨攬了!也不知錦二奶奶這都有什麽秘訣,好生讓人羨慕的!”

    這話,說的可不就是她不讓丈夫納妾,再往下理解的話,就是她的妒忌心重,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還能攔死了不讓人進門等等。

    若是以前,白文蘿必是耐著,與她們明槍暗箭的來周旋。一句話,定要掰成十句來,反反複複地說。而為了麵上好看,顯得出有教養來,這話還不能完全說明白了,必須是藏一半露一半,總之大家心裏都清楚就成。

    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這份閑心思了,淡淡地一笑,就直接開口道:“我家大人獵到的東西是不少,王妃若是喜歡,我一會吩咐下去,王妃可以盡情挑選,喜歡哪個,直接拿走便可。”

    恭王妃麵色頓時一變,白文蘿這話,說得就像是在打發叫花子似的!而且她的話原本也不在那些獵物,卻偏偏讓她這麽大刺刺地轉到那上頭去。而且再瞧她此時麵上的神色,依舊跟剛剛一般,清清冷冷的一雙眼,嘴角邊掛著懶洋洋的笑意,話裏話外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旁的一眾貴夫人亦都察覺出氣氛不對勁來了,然而卻沒有哪一個是想著要開口打破眼前的僵局,或者是不敢,或者就是想看熱鬧。因次這帳篷內,一時間就靜了下去。

    到底,還是恭王妃沉不住氣,先開口,卻也不忘擠出一個笑容來,道了一句:“錦二奶奶的一片好意,我心領了,今兒坐的也夠久了,估計王爺他們也該回來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她說完,就站了起來,旁邊的一眾夫人瞧著這般,也都跟著站起來。

    “王妃慢走,我身上不便就不送大家了!”白文蘿依舊坐在椅子上,笑著說道。

    恭王妃強忍著怒意,憤憤地走了,低頭彎腰地送了一眾夫人出去後,木香才回到白文蘿身邊有些擔憂地悅道:“二奶奶剛剛何必說那些話,平白得罪了恭王妃呢,這能討得什麽好?”

    “討個清淨罷了,她這些天,幾乎日日過來,我瞧著煩,這一下,明兒必是不會再來了。”白文蘿笑著說道,麵上絲毫不在意。

    “可是這樣,會不會對二爺有影響,恭親王和二爺在朝中,不是一直就針鋒相對著嗎,奶奶再那樣。。。。。。”

    “你以為,我與那恭王妃假意親熱,就能改變什麽,不過都是虛與委蛇罷了。”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又接著道:“隻要二爺站得穩,就不怕。。。。。。”

    “什麽我站的穩,你就不怕什麽?”正說著,就見上官錦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臉笑意。

第四十六章 等待桂花開

    “就不怕有人過來挑釁了。”白文蘿沒起身,反是微側了側身子,一手的手肘擱在扶手上,支著下頜,一雙烏亮的眼睛,笑意盎然地看著他說道。“嗯!有人過來說什麽了?”木香呈上茶來,上官錦也不接,擺了擺手就走到白文蘿旁邊坐下。木香抿嘴一笑,將茶盞擱到幾上,就輕輕退了出去。“就是那堆女人過來了,我覺得煩,懶得應付她們,便說了幾句話將恭王妃給氣走了。”白文蘿慢悠悠地說著,然後又道:“你今日這麽早回來,是獵到什麽好東西了?”“一頭豹子而已。”上官錦粲然一笑,接著道:“追了它三天,總算是弄到手了!”“恭親王想必是氣瘋了吧,恭王妃才被我氣走,這一回去,更是得跳腳了。”白文蘿笑眯眯地嗬了口氣,眸中波光瀲灩,忽然就起身攬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好厲害!”

    這段日子來,不時會這樣,神情慵懶,動作閑散,肆無忌憚。。。。。。

    卻是讓他更是喜,並且享受其中。

    “難得你這麽誇我的!”他笑,然後就似看透了她一般問道:“是想提什麽要求?”

    白文蘿一笑,放開他,就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說道:“帶我騎馬去吧,我再這般待下去,骨頭都得酥了。”

    “你的腳不是沒好利索嗎,再歇兩天。”上官錦說著就要拉她坐下,白文蘿卻是一扭腰,腳步微移,就避開了他的手,然後回眸一笑:“已經沒大礙了,你瞧我這不是走得好好的,總歸是騎馬去,又不是跑步去。”

    太陽已經偏西,餘暉落在茫茫草原上,深深淺淺的綠被染上淡淡的金光,晚風熏人,馬蹄悠閑。此時,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跑著的兩匹馬,其中一匹背上是空的,而另翟匹上卻是坐著兩個人。

    “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騎馬的時候嗎?”他的手臂從她後麵伸到前麵,拉住韁繩,將她整個環在自己的空間裏。

    “當然,那會你的手就已經很不安分了!”白文蘿靠在他胸前,瞧著天上漂浮的白雲,有些懶洋洋地說道。

     上官錦聽她這麽一說,頓時大笑,幹脆就甩了韁繩,然後將雙臂環道她胸前,摟緊了問道:“那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此人色膽包天,心思縝密,能力不俗。”白文蘿微偏過臉,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上官錦又是一陣爽朗愜意的笑,然後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抓著韁繩,帶著她駕馬飛奔。耳邊是呼嘯的勁風,背後是有力的心跳,腰上是堅實的手臂,前麵是瑰麗的紅日。。。。。。遠離繁華的京都,避開紛雜的人事。能有這樣的一段日子,兩人相擁在這片廣袤天地間,肆意馳騁,此生也算是無憾了。

    來這裏的時候,正是酷暑初至的六月天,離開時,就已經是初秋時節了。

    白文蘿回了王府,沉香可是高興壞了。白文蘿此次出去,就隻帶了木香一人,這兩個多月來,她在王府待著,就天天數著日子盼著她們歸來。

    “嘖,木香你不是跟在身邊伺候著嗎,怎麽也不注意些,二奶奶這得保養多久才能恢複過來!”晚上白文蘿沐浴完後,沉香一邊將準備好的護膚品拿出來,一邊嘮叨著。

     白文蘿卻是笑著說道:“就是曬黑點罷了,這樣瞧著還健康些呢。”自從她腳傷好後,幾乎天天都跟著上官錦出去遛馬。其實也不是曬黑,她的皮膚本來就是天生偏白,怎麽曬也那樣。這臉不過是被草原上的風吹得紅了些,瞧著沒以前那麽細膩罷了。不過隻要好好保養兩月,基本就能恢複過來。
    
    沉香瞧了白文蘿一眼,忽然就說道:“二奶奶這次回來,感覺真是開心了不少呢,若是我也能跟著去就好了。”

    采藍成親後,雖依舊留在這院裏,但是身份卻是變成了媳婦子,因此這屋裏大丫鬟的位置便由木香和沉香接替了。白文蘿出去一趟,這屋裏院外的,自然要留下自己信得過的人看著才行。

    “這段時間,院裏可發生什麽事沒有?”白文蘿一邊將沉香手裏的護膚膏拿過來,一邊問道。

     “有一件。”見白文蘿開問了,沉香就將聲音放低了下去,然後看了木香一眼,木香會意,就退出去,在屋外守著。

     “二奶奶走了有一個半月那樣,綠蘇忽然向王妃提出,說她身子這瞧著也不中用了,因此這般被人天天伺候著,她心裏也過意不去。再者她的身子這樣,再留著這院裏到底也不祥,就求王妃將她送到廟裏,去說是想在這最後的日子,安安靜靜地走。”

     “怎麽忽然這麽嚴重了,是大夫說的?”白文蘿心裏微詫,記得她離開時,那綠蘇雖然是一副病態,但怎麽看也不似將走之人。

     “嗯,二奶奶才走沒多會,那綠蘇就又倒下了,瞧著挺凶險的,隻是一直撐了五六天,也不見咽氣。後來不知怎麽,王妃就讓歐嬤嬤去找大夫過來瞧瞧。也不知是她命大還是命硬,總之大夫來後,喝了十天半個月的藥,她又漸漸能起床了。隻是瞧著那臉色,就像是一隻腳已經邁進去了一般。當時來看的大夫也說了,她的身子已是油盡燈枯,就是這次能好,也熬不了多長時間了。”沉香說完後,就輕輕歎了口氣。她雖是不喜綠蘇,隻是瞧著她眼下這般的下場,還是免不了心裏生出幾分噓唏來。

     “那王妃是什麽意思?”白文蘿沉吟了一會,便又問道。

     “我聽歐嬤嬤說了,王妃的意思是,這怎麽也是二奶奶院裏的事,這人也是二奶奶院裏的人,因而這事就讓二奶奶來拿決定。若是二奶奶點頭了,那就將綠蘇送到京外的廣緣寺去,那個寺廟,王府年年都給供香火,算是熟識的。”

     白文蘿將手裏的瓶子輕輕放下,然後慢慢琢磨起來。王妃為什麽忽然就收手了呢?按理,這段時間來,誰都知道那綠蘇身子虛弱,時常生病,就是有個什麽萬一,也沒什麽意外的。再者,綠蘇請求去廟裏的事,王妃雖是將決定權推給了她,但同時又連要安排去哪個寺廟都說出來了,不就是暗示她點頭答應的意思嗎。難不成王妃是忽然發了善心?白文蘿想了一會,就問道:“這段時間,王妃那邊都忙著什麽事?”

     沉香似被提醒了一般,趕緊就說道:“對了,差點忘了跟二奶奶說了,王妃自上個月起,就每日洗手焚香,然後為太後抄佛經,再過十天就是太後的千秋了。大奶奶那邊也在準備壽禮呢,前兒大奶奶還著人過來跟我說了,讓我幫著二奶奶想著這事。”

    “太後千秋。”白文蘿一聽這個,頓時就明白了。

    難怪呢,每年這樣的日子,無論是宮裏還是各個皇親國戚的府裏,都不想有白事給衝撞了。若是個不起眼的下人倒罷了,但綠蘇的身份,多少有些不同。王妃必是打算將這事送到府外處理,如此,便也就跟王府無關了,而且,又能顯出王府的善心來,倒是一舉兩得。

    隻是,這將綠蘇送出去真的沒關係嗎?白文蘿想了想,便就曬然一笑。

    晚上她跟上官錦說了這事,上官錦倒沒什麽意外,隻說了那就照王妃的意思辦,於是這事算是定下了。完後兩人便開始討論起該給太後送什麽壽禮,眼下時間不多,她之前也一直沒什麽準備。上官錦卻沒多在意,隻讓她表到意思就行,太突出了,不一定能討得太後歡心,反會惹人眼紅。

    白文蘿一想也是,便放了心,不再琢磨這些事。

     第二日,她去康王妃那請安的時候,康王妃因要抄佛經,沒空理她。隻是當她要出去的時候,康王妃卻又叫住了她,白文蘿站住,等著吩咐。

    康王妃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目光裏隱隱露出幾分不滿,好一會才開口道:“我之前同你說的那事,你可還放在心裏?”

    “母妃指的是。。。。。。”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想了想,然後才笑道:“哦,那事,我當時就跟二爺說了,隻是他說,那院裏的,他都沒有瞧得上的。所以我總也不能,明知他不喜,還要硬塞給他。要不,這事就由母妃做主吧,我眼拙心笨,挑出來的,必比不上母妃選的。”

     “你————”康王妃一時有些怔住,她怎麽也沒想到,白文蘿會這麽給她回話。她就是知道上官錦脾氣倔,聽不得她的話,所以才讓白文蘿開口的。可是,白文蘿剛剛說的那話,擺明了就是不打算聽她的,分明就是在頂撞她!

     白文蘿趁著康王妃還沒回過神,就又開口道:“母妃要抄佛經,我就不打擾了,文蘿告退。”她說完,就轉身出去了。屋外的天空,遼闊高遠,她輕輕籲了口氣,似笑似歎。

     太後的千秋,差不多是跟秋闈連在一起。因而比起給太後準備壽禮,白文蘿心裏更牽掛西涼那邊。秋闈一過,白文蘿就開始等著園中的掛花開,因為秋闈的放榜之日,正值桂花飄香之時。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雙喜

    八月底的時候,西涼那邊終於傳來喜訊,白玉軒果真鄉試中舉,上了乙榜,以十五之齡取得孝廉之號!白文蘿拿著那封信,手微有些顫抖,反反複複看了幾遍,然後才抬起臉,長舒了一口氣。好想,現在就回去,看看她弟弟和她娘親!

    軒兒終於考中了功名,從此無論有她沒她,他在白府再不可能被忽視。這麽多年了,娘終於盼到了這一天,一定,很高興吧!

    以前的日子,如快速回放的影片般,從眼前嗖嗖地滑過。。。。。。眼睛竟然有些濕潤,心潮難掩澎湃,視線稍顯模糊,下意識眨了眨眼,竟就有東西從眼眶裏溢出,在臉頰上滑出一道微涼的痕跡。白文蘿怔了怔,正要掏出手絹,卻先她之前有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劃掉她臉上的淚珠,隨即就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輕笑地歎道:“第一次見你掉淚,真這麽高興!”

    白文蘿一回神,頓時覺得有些尷尬,趕緊別開臉,然卻被旁邊的男人一下子捧住了她的臉,轉了過去。上官錦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以拇指將她眼角邊上的淚漬擦幹,然後放開手,將她手中的信接了過來,看了看便笑著說道:“十五歲就能考中舉人,這整個大景也出不來幾個這樣的,白家總算是出了位能繼承家風的子弟。三年後的春闈,他若是再中,需不需要我給他在京州安排個位置?如此也能離你近些。”

    “以後再說吧,這次他能考中我也很意外。”白文蘿此時已經收斂了情緒,從他手中接回信,仔細折好後,想一想就說道:“其實軒兒他,並不適合官場。”

    “如果他以後名無意仕途,那閑差也有的是。”上官錦笑了笑,接著道:“或者他有自己的意思也不定,你何須為他想這麽多。”

    “也是。。。。。。”白文蘿垂眸淺笑,然後又抬起眼,看著他有些遲疑地道:“我倒不求你為他做什麽,隻是希望,以後他若是出了什麽事,你能看著幫一把就行。”

    上官錦瞥了眼道:“這個是自然,何須你交待。我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知道愛屋及烏。”

    “那可會恨屋及烏?”聽他這麽一說,白文蘿忽然就問了一句。

    上官錦本是要坐下的,聽她這麽一問,忽的就頓住,認真瞧了她一眼,微眯了眯眼睛,問道:“怎麽忽然怎麽問”

    白文蘿心裏一跳,向前兩步走到他身邊,抬手幫他整了整衣襟,然後才看著他說道:“就是忽然想到,便就脫口而出了。”

    “恨屋及烏嗎?”上官錦挑了挑眉,忽然就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那也得讓我恨了你以後才知道!”他說著就俯下臉在她眉間親了一口,然後慢慢滑到她的鼻尖,臉頰,唇瓣。。。。。。似蜻蜓點水般的吻,嘴裏呢喃地說道:“可是我愛你還來不及。。。。。。”

    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愛你”這三個字,就時常在不經意間,從他口中說出。然而每多聽一次,她心裏的感覺就多一分複雜。他的唇已經落到她的脖側,樂此不疲般細細碎碎地啃歎,白文蘿往旁邊避開了些,上官錦抬眼,就看到她臉頰上已慢慢浮起一抹醉人的紅暈,他頓時勾起嘴角,心裏無比愉悅。白文蘿有些無奈地要推開他,他卻反將手攬到她腰上。

   “長卿,我一一”掙不過他的力氣,她隻得任他攬著,隻是她剛想要說什麽,外麵忽然就傳來一聲咳嗽,接著就聽木香的聲音傳進來:“二爺,曲先生過來了。”

    上官錦一怔,他今日並未叫曲元過來。而且今日是沐休日,亦是他難得得空休息的一日,若是沒什麽重要的事,曲元是不會過來打擾他的。

    “你蒸藥湯的藥材用完了?”白文蘿一聽,便就問道。曲元進王府找上官錦,一般都是為這事。

   “沒有。”上官錦搖了搖頭,然後就放開她道:“估計是有別的事,我去看看。”

    上官錦走後,木香就進來了,並且麵色看著有些古怪,像是喜又像是憂的。

    “怎麽了?”白文蘿瞧了她一眼,就問道。

    “二奶奶。”木香走到她跟前,遲疑了好一會才道:“剛剛曲先生過來,是找沉香來著。”

    “嗯?”白文蘿怔了一下,隨後就了悟,問道:“哦,他們倆,還真都有這意思!”之前在別院那幾月,白文蘿隱隱感覺出沉香有了些變化,隻是問了兩次,見沉香都否認了。她以為是曲元那邊並無這個意思,於是將這事擱下了,沒想這會倒是曲元先提出了這事。

    “是,不過沉香好像不太開心的呢。”木香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歎了一句。

    “為什麽?之前在別院那會,我就瞧有個意思來著,怎麽會倒是不開心了?”

    木香苦笑了一下,然後才道:“當時在別院的時候,我也沒想太多,倒沒少打超她的。後來她急了,才認真跟我說,她到底是丫鬟身份,跟曲先生那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再者,她向來也沒有要給人做小妾的心。而今曲先生過來找她後,我就去問她了,她好像沒答應。”

    “你把她叫過來吧,我問問她。”白文蘿笑了笑,便吩咐道。

    沒多會,沉香就過來了,進了屋也不太敢抬頭。白文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笑著道:“知道我叫你過來是要問什麽的吧。”

    沉香抬起來,點了點頭,隻是臉上全是迷茫之色,眼中似喜似悲。白文蘿把她的神色全瞧在眼裏,就招了招手,讓她在旁邊的繡墩那坐下,然後才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曲家雖也算小有名望,但實際上,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是個空殼子了。而曲先生也不過是曲家的一個旁支而已,再者,他父母三年前就已過世,單他這邊,家裏基本就沒什麽人。而他的那些叔舅,是根本管不了他的事,你過去了,是自己單立門戶。隻不過這日子卻不會像王府裏過得這般富足,畢竟曲先生一直也未開館行醫,隻是在禦查院那掛個名,每月領點俸祿而已。”

    沉香一時怔住,她對曲元的身世並不了解,隻是聽過曲家之名。而曲元一直沒機會,也不好與她細細交待。因此她一直當曲元是望族之後,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故而從一開始就打消了不該有的念頭。隻是隨著年紀一天一天地大,再看采藍也成親了,這院裏的丫鬟中,就數她的年紀最大。這不尷不尬沒著沒落地過著,說不急是假的,可她卻又不想隨便配了人。今日,曲元忽然找她來提這事,不能否認,她心裏是狂喜的,但是越是歡喜,心裏就越是生怯!

    “不過,有件事,我需要提前跟你悅一說。”白文妒瞧她麵上有了鬆動之色,想了想,就又開口道:“曲先生和白家的大奶奶,也就是秦月禪,小時曾定過親,後來是秦家退了親。”

    這話一出,沉香頓時有些懵住,許久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白文蘿接著道:“後來,他對秦月禪似呼還惦著一段時間,雖說這能將他說成重惰之人。不過,如果男人的重情,放到別的女人身上,就不見得是件好事了。你是個難得的好女子,配他並不算高攀,隻是之前的那些事,你最好都先與他弄清楚了,避免以後堵心。”白文蘿說著,瞧著一臉茫然的沉香,就又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他開口,我代你問,或是讓二爺。。。。。。”

    “不。”聽見白文蘿這麽一說,沉香趕緊搖頭,這會她已是回過神,然後就開口道:“二奶奶能這般為我著想,我怎麽能再讓二奶奶為我費神的,這事,我會自己去問他的!”

     沉香出去後,沒多會,上官錦就回來了,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你讓他們倆自己談去了?”白文蘿將茶遞給他,然後就坐在他身邊問道。

    “是,真沒想他過來竟是提這事,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上官錦喝了茶後,笑了笑,就歎了一聲。

    “還能是什麽時候,就是我們去別院那會開始的。”白文蘿瞟了他一眼。

    “哦!”上官錦倒是真有些訝異,剛剛曲元隻是告知了他這事,但並未與他細說。

    白文蘿輕笑著搖了搖頭,就將去年在別院那會,自己觀察到的慢慢跟他說了出來。

    秋末的時候,沉香的事就定了下來。因為曲元的孝期剛過,沉香也舍不得馬上就離開白文蘿,於是這婚期就定在了明年正月。

    十一月初,白文蘿又收到白府那邊的信,這回倒不是白玉軒寄來的私信,而是周氏以白府的名義給她寄來的。十一月中旬,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壽,希望她能回去一趟。

    信中還特意提到了,這次大壽,白玉妍等人都會回來,而老太太也希望大家能團圓一下。

    白文蘿看著那信裏附帶的壽宴請柬,心裏百感交集。終於,要回去了。

第四十八章 各有滋味

    老太太六十大壽,白文蘿打算回去一趟的事跟上官錦說後,上官錦倒是很讚同,隻是一想,這段時間正是他最忙的時候。去年他在柳州那邊設下的據點,前段時間忽然遭襲,雖損失不大。但這卻表明了是內部出了問題,有人走漏了消息,不將這隻老鼠揪出來的話,同樣的事情,以後還會出現,下次就有可能動到根本了。

    然而白文蘿自嫁過來後,一直到現在都沒回去過,就連當初的回門都被他的事情給耽擱了,這次他怎麽也得陪著回去才好看些。

    上官錦考慮了許久,忽然決定,既然跟白文蘿的事情撞上了,他不如就鋌而走險。幹脆將計就計,先將那邊的事鬆一鬆,陪著白文蘿回白府一看,等著那邊上鉤他再過去收網。總歸都跟恭親王周旋了這麽長時間,到做個了結的時候。於是這般決定後,上官錦便緊著安排好一切,將出發的日子定在了在十一月十二日。

    這次回白府,沉香也是跟著白文蘿回去。雖知道到時少不得會在白府碰上白玉堂和秦月禪,但她想,如今自己也沒必要再害怕什麽了。而且明年她就要出嫁,這次回去,也算是跟她的叔叔和嬸嬸說一聲,撇開以前不說,那兩人,怎麽也算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出發的那天早上,天下起零星小雪,臨上車前,白文蘿看著那有些灰蒙蒙的天,自言自語般的說迢:“西涼那邊也是下著雪吧。”

    “比京州下的還大一些,聽說那邊近月初開始就下雪了。”上官錦走到她旁邊,幫她拂了拂落到她房上的雪花,接著道:“上車吧,這一路上要花不少時間。”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收回目光,轉聲扶著上官錦的手上了馬車。

    車門關上,車夫一聲吆喝,馬鞭輕響,車廂微晃,三輛皆是由雙駕—馬拉著的鍍銀弧頂的大車就帶著他們一行人,以及專門準備好的禮物,往西涼的方向行去。

    白文蘿自上了車後,就籠著手在那靜靜坐著,麵色柔和,似在回憶以前的日子一般。上官錦看了她一會,就將她的手從袖中拉了出來,握在自己的手中捂著,然後問道:“想什麽呢?”

    白文蘿抬起眼,每次在他麵前沉默的時候,他就總會問她這句話。時時刻刻都想要弄清楚,她心裏的一切活動,這到底算是多疑,還是不安呢?

    白文蘿垂下眼,笑了一下,才道:“此次回去,娘和軒兒見了你,不知會是怎樣的驚訝呢。”

    聽她這麽一說,上官錦也是一笑,歎道:“也是,有時我想起來,自己都覺得訝異。”

    那時,他看到那個孩子摔在那兒,滿臉的無助與慌亂,如他當年,一時不忍,就順手救了下來。卻不想,竟因此給自己結成了一段好姻緣,後來每次回想起,他都感到無比慶幸。

    “一直也沒為軒兒當時的事跟你說過謝謝。”白文蘿反握住他的手,接著道:“其實你救過我們幾次,而我後來到底也沒幫到你什麽。”

    “今兒怎麽忽然跟我這麽客氣起來了!”上官錦笑,然後就將她拉近了點,伸出一隻手臂擁著她說道:“總歸我也賺到你了,如今我們是夫妻,還將以前的事分那麽清楚做什麽!”

    白文蘿笑了笑,就靠在他懷裏說道:“你一一對我太好了,除了娘和軒兒,從沒人對我這麽好過。”嫁入白府快兩年了,他不但沒納妾,還對她疼寵有加。但她一直無所出的這事,不知壓在多少人心上。之前,白玉軒寄來的信中,偶爾會有一兩頁是芸三娘寫的,雖沒有明說,但那字裏行間都透著擔憂和掛念。白文蘿每次看了後,隻能是苦笑,這樣的大環境,有些意識是根深蒂固的,然就客觀來說,其實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過自上次從草原那回來,她頂撞了康王妃後,她就決定不再關這件事憂心了。故而過後康王妃再與她提起這事,她就都裝聾作啞,把康王妃氣得不小。但她也不想讓上官錦難做,沒哪個男人喜歡夾在媳婦和婆婆之間,兩頭為難的。因此她雖是在這件事上,對康王妃說的話不予理睬,但平日裏侍奉康王妃時,她就得比往日加倍小心,免得讓康王妃抓到可對她發作的把柄。。。。。。

    “所以呢?”見她說著說著,就又沉默了下去,,官錦便垂下眼,擁在她肩頭的手臂緊了—緊,開口問道。

    “嗯?”回過神,一時不解。

    “知道我對你好,所以呢?”他接著問,目光灼灼地叮著她。

    “所以。。。。。。什麽?”對上他顯迫切與期盼的目光她一時有些怔然。

    上官錦看了她好一會,然後才輕歎了一聲道:“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就這麽難開口麽?”

    白文蘿恍悟,垂眸淺笑,然後就從他懷裏起身,將窗戶推開一點,看了看外麵紛飛的雪片,說道:“這走到西涼的時候,天該黑了吧。”

    “嗯。”窗外的冷風灌了進來,撩起她耳邊的發絲,柔柔的在她軟玉一般的垂珠旁飛來飛去,他頓時傾身過去,一手將那窗戶關上,一手將她拉了回來,然後說道:“長日慢慢,這麽閑坐著也無聊,不如咱們玩點有趣的事打發時間。”他說話的同時,眼裏隨即就高出曖昧的笑來,手指一時就在她耳珠上撥動,一時在她脖頸那劃來劃去。

    “這是在車上!”白文蘿一瞅他這樣,以為他又想壞念頭了,趕緊就撥開他的手。

    “車上怎麽了,車上就不能玩這個!”上官錦嘴角一勾,說著就從旁邊拿出一個榖盅和一副骰子來,在她麵前搖了搖,車廂內頓時響起嘩啦啦的熱鬧聲。

    “你怎麽還帶了這個?”白文蘿微詫。

    上官錦嘿嘿一笑,將旁邊的炕幾搬了過來,然後一邊搖著骰子一邊說道:“這吃喝。。。。。。”隻是話才剛出口,他頓時就收住了,趕忙將骰盅蓋到炕幾上。白文蘿瞟了他一眼,接著他的話道:“這吃喝嫖賭,你樣樣精通!”

    上官錦有些尷尬地一笑,將要拿開骰盅的手一時頓了頓。白文蘿卻是一笑,就覆上他的手,將那骰盅拿了起來,隻見那裏頭,是清一色的豹子。

    白文蘿微揚了揚眉,偏了偏臉看著他問道:“你不是一直就很忙嗎?怎麽會有空去學這些東西?吃喝上雖知道的不少,但也從不見你挑食的!”

    “接觸的人多,這些慢慢也就學會了,精通倒說不上,我原本就不挑食,也不允許挑食,但是有些東西是必須得了解。”上官錦言簡意對地道了一句,然後就看著她手裏搖著那骰盅說道:“要玩嗎?我教你!”

    白文蘿忽然就笑了一下,一雙烏亮眼珠直勾勾地瞅著他說道:“就不忙我學會了,以後將你的老本都給拿去賭了!”

    “跟別人賭不如跟我賭,我向來是願賭服輸!”上官錦對上她的目光,忽的就說出這句話,那一瞬的認真神色,讓她隻覺得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然下一瞬,就見他已換上一副吊兒郎當的笑來,嘿嘿的將骰盅交到她手裏,開始教她怎樣掌控力道。

    雪花飄啊飄,馬車搖啊搖,當那天上的日頭從東移到西的時候,這從京州出發的一行隊伍也走到了西涼城。

    知道已經進城後,白文蘿打了個嗬欠,從上官錦懷裏起來,拿出鏡子稍稍整了整頭發,然後就將車窗稍稍推開一點,看了一眼那外麵熟悉的街道,然後又拉上窗戶,坐了回來。

    “怎麽了,難不成還會緊張?”上官錦說著,然後拿起旁邊的雪帽幫她在頭上。

    “兩年時間,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這就回來了。”白文蘿戴好帽子後,一時有些感慨地說道。上官錦卻是頓了頓,瞥了她一眼,想要說什麽,卻又忍住了。

    沒多會,他們的車就駕到白府門口,前麵的車夫輕輕籲了一聲後,馬車就停了下來。接著就聽到許多雜亂的腳步聲行來,跟著他們坐在後麵車上的丫鬟們先下了車,隨之就聽見木香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二爺,二奶奶,到白府了。”

    上官錦握了握她的手,然後就起身打開車門,隨著那緩緩鈈開的視線,白府朱紅色的大門、門前幹淨的台階、階前威武的石獅子,還有一眾穿著整齊的家丁,滿身鮮亮的管家,及一一看著已經出嫁前又張高了許些的白玉軒,一一進入她的眼簾!

    然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此時,竟會看到秦月禪正走上白府的台階,而那走在她旁邊的,可不是白玉堂!白文蘿瞧了瞧那停在她對麵的那輛馬車,心裏恍悟,原來他們是跟自己同時到的白府。

    這一刻,很多人心裏都翻起了滔天巨浪。

    白玉軒激動的神情,秦月禪蒼白的臉色,白玉堂暗恨的眼神。上官錦下了車後,笑了笑,就轉過身,朝白文蘿伸出手。

    那個一身貴氣的男人,下了車後,很自然地做出那個體貼的動作,落入在場的所有人眼中,而每個人心裏所品到的滋味,各有不同。

第四十九章 誰刺激了誰

    雖老太太的壽宴是明兒晚上才開始的,但因上官錦的到來,白文蘿也是出嫁初歸,再加上白玉堂和秦月禪也都從徐州趕了回來。於是老太太早就命今晚先開個小宴,也算是為他們接風洗塵。“剛剛軒兒是認出你來了。”白文蘿攜上官錦一同進了梨香院後,一邊看著自己以前住過的房間,一邊笑著對上官錦說道。剛剛在門口下車,在那碰上的,自然少不了都假意寒暄一番。而當上官錦走過去同白玉堂打招呼時,白玉軒才將注意力從白文蘿身上收回,轉到上官錦身上。即便相隔了五年的時間,然白玉軒卻還是第一眼,就將上官錦同當年那個救過自己,然後又闖入他家的那位貴公子重合起來!白文蘿瞧見白玉軒那一刻的神情,是驚訝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不過他現在到底是成穩了不少,那一瞬的驚詫後,很快就掩飾了下來,僅是既激動又疑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白文蘿隻朝他笑了笑,對他悄悄說了一句:“一會再跟你細說。”

    而上官錦當時同白玉堂也隻是說兩句客套話罷了,僅算是跟妻兄打個招呼,做個意思而已。且他前後都未曾瞧過旁邊的秦月禪一眼,隨後一旁的管家就趕忙將他們一並迎了進去。

    因眼下天還未黑,離開宴席也還有一會,而且白文蘿帶過來的東西很不少,於是負責過來接他們進去的王嬤嬤就笑著說道:“要不三姑爺和三姑奶奶先回梨香院休息一會,到底也坐了這麽長時間的馬車了,怕是累壞了吧。老太太剛剛也交待了,雖是想著早點見你們,但也不急著這一會的,還是先歇一歇,再過去。免得這長途跋涉的,身子已經疲乏,又忽然見了麵,容易激動傷神。”

    白文蘿聽後,再看已經往另一邊走去的秦月禪她們,笑了笑,點了點頭,就隨了嬤嬤往梨香院那走去。剛剛白玉軒已經告訴她,芸三娘此時已經在老太太那邊。既如此,那她就不急這一會了,總之她即便是現在過去,也不能跟芸三娘單獨說話兒的。

    上官錦進了她的房間後,發覺這裏的一應擺設都同之前一般,連桌上的那盆單瓣水仙也還在,且已經開花。屋內並未熏香,因而能聞到幾分淡淡的清雅的花香。

    “嗬嗬,認出來就認出來了,你打算怎麽跟他說。”上官錦聽白文蘿這麽一說,笑了笑,然後就轉頭看了她一眼問道。

     白文蘿瞟了他一下,才道:“能說的就說,不能說的就略過了,還能怎麽辦。”

    上官錦笑,正要說什麽,卻這會木香走了進來道:“二奶奶,那些禮物要現在給分出來,一會就拿過去嗎?”

    “哦,對,都拿出耒吧,仔細別弄混了。”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又道:“那個,芸姨娘的東西就先拿小件的,剩下的我過後再自己送過去。”

    “是。”木香應了聲,說完後就同沉香一塊忙去。

    天將擦黑的時候,老太太那邊就著人過來請了。白文蘿便同上官錦一塊出了梨香院,往榮壽園那走去,沉香和木香手裏都捧著一堆的禮物,小心跟在後麵。

    天飄落著雪花,之前一直是自己一個人走的這條路,在白府的那兩年多,春夏秋冬,幾乎不曾斷過一天。那會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會有與人攜手,一同走過的一大。

     終於到了榮壽園,還未走到花廳的時候,就見門口那圍著一大圈的丫鬟仆婦,瞧著他們進來後,各個都爭搶著進去通報。這一場景,令白文蘿不由就想起她當時第一次走進這的時候。然那會,她隻是中途從外頭接回來的,一個庶出的姑娘,而今日,她是一一

    “三姑爺和三姑奶奶過來了!”連著幾聲清脆響亮的通報聲,將她喚回了神,然後發覺原來自己已經進了老太太的大花廳。照舊是穿過那個十八扇的烏檀描金屏風,然後一抬眼,就見老太太,白孟儒、白孟莊、周氏、林氏、白玉軒、白玉瑞、芸姨娘以及一大堆丫鬟仆婦等人,在這張掛花燈,鋪陳綺席的花廳內或坐或站。滿眼望去,皆是穿紅戴綠,喜洋洋鮮亮亮的一片繁華景象。

     她才行禮到一半的時候,老太太就趕忙起來扶住她,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就給老太太介紹上官錦。至於上官錦,其實也不過是露個臉,給大家夥瞧一瞧罷了,他給老太太行禮的時候,旁邊的白孟儒早就渾身不自在地站起來了,瞧著上官錦給老太太行完禮後,白孟儒著實不敢受他的禮,含糊過去後,就忙請上官錦去外廳的席位上座。

    隻是上官錦隨白孟儒等人才走到門邊,就碰上白玉堂攜著秦月禪及喜姐兒走了進來。秦月禪麵色瞬時一僵,忙就垂下臉,微行了個禮,就拉著喜姐兒讓開身子走到一邊。白玉堂隻是朝上官錦點了點頭,又向白孟儒行了禮,完後走到老太太身邊再行禮。老太太心裏歡喜著,一個個瞧著好不順眼,原想同大孫子多說兩句,可是眼下也不好當留他一個男子在這,隨意問了兩句話後,就讓他出去了。宴席擺開,就見丫鬟們端盤捧碗,流水一般地走進來。隻見這廳內,銀燭熒煌,盆栽綠草,瓶插紅花。那桌上,盤堆麟脯,盆浸冰桃,食烹異品,果獻時新,銀壺玉盞,金碧交輝,酒若流波,肴如山疊。

    一輪皎月從東而出,照得院宇猶似白晝。不時就有絲竹之聲自院外響起,很快就聞到蕭鼓聲喧,好不熱鬧。

    白文蘿被老太太拉著,緊挨著坐在一旁,而老太太的另一邊則是讓喜姐兒坐著。

    餘地各自坐下,芸姨娘也破例讓上了席坐下,隻是離白文蘿有點遠。

    秦月禪在一旁看著大家這一個勁地擁著白文蘿樣子,再一想剛剛在外頭,看到上官錦對白文蘿那一副小心體貼的樣,心裏似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卻還不得不佯裝笑容,同白文蘿套近乎地說道:“剛剛在外麵見到三妹妹時,真是又驚又喜,兩年沒見,三妹妹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這漂亮得都讓人移不開眼了。”

    白文蘿這才轉過臉,輕笑著說道:“嫂子過獎了,兩年沒見,嫂子也還是跟之前一般年輕漂亮。”她說話的同時,亦是仔細打量了秦月禪幾眼。剛剛在外麵沒細看,這會坐得近了才發現,如今的秦月禪竟開始濃妝豔抹起來,然卻依舊蓋不住她眼中那憔悴焦慮的神色。

    秦月禪扯了扯嘴角,假意笑了笑,然後就瞟了瞟站在白文落後麵的木香一眼。剛剛沉香將東西放下後,白文蘿就讓她回梨香院接著收拾去。眼下有白玉堂和秦月禪都在這,沉香再待在這的話,多少會有些尷尬。

     然秦月祥似乎就是要讓大家都覺得尷尬一般,從木香身上收回眼光後,就笑著說道:“說來,三妹妹這帶在身邊的人,一個個都似花兒一般。之前在門口那還瞧著沉香也跟著回來了,我沒記錯的話,沉香如今也該有二十了吧,怎麽還梳著姑娘的頭,三妹妹真是好狠的心,這麽好的一個丫鬟,也不多為她想想!而且,這也都兩年了,三妹妹也沒想這找個人為自己分擔一下。”

    秦月禪這話一出,旁邊老太太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而席中之人,亦是麵色各異。

    隻是還不待老太太開口發話,白文蘿就瞅著秦月禪,滿臉含笑地說道:“嫂子莫要為沉香憂心,她原就是個有福氣的。說來她這次跟我回來,也是為給她叔嬸報喜來著,她的親事前段時間就已定下,對方還是京州曲家的一個醫術高明的公子,名叫曲元。”

    白文蘿的聲音一落下,整個花廳一時間就靜了下去,隻聞外麵鳳管鸞簫,鼓樂響動,卻越發顯得這廳內的安靜來。

    曲元,要娶沉香?沉香,要嫁給曲元?

    秦月禪似一時沒聽明白這個事情一般,懵了好一會才回過神。然後看了看這席位上的人,此時在老太太的帶頭下,大家已經開始向白文蘿道祝賀了,再沒人往她這邊看。秦月禪死命地絞著手中的絲帕,一語不發,直到周氏發現她麵色不對,叫了她一聲,她才勉強擠出個笑容來,借口出去解手,才慌忙離了席。

    其實那席中,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秦月禪之前曾跟曲元定過親,而如今,曲元竟要娶白文蘿身邊的丫鬟了。這件事,在所有人心裏都翻起一片小小的浪花,但是因顧及白文蘿的臉麵,而且沉香也不過是個丫髻罷了,於是大家便都自動選擇避開這事不談,隻是笑著道兩聲恭喜。然每個人麵上的神色,皆是不言而喻。於是這瞧在秦月禪眼中,就似在大夥麵前,自己被脆生生地甩了一個耳光似的!臉上心裏,都是火辣辣的疼,偏她還不能發作出來。

第五十章 瘋癲癡狂

    從屋裏出來後,有丫鬟要跟上,秦月禪一臉厭煩地推了一把,說了她一句,然後就一個人下台階走了。她並不知道自己要住哪走,隻是隨便揀了個方向,就發泄似地疾步走向行去。腳踩在地地上,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心裏亂成一團,腦子一陣嗡嗡作響。眼前不停地晃過白文蘿,上官錦,曲元以及沉香的臉,她看到每個人都在嘲笑她,奚落她。。。。。。她覺得自己心裏有一股火,委屈的火,憤怒火,嫉恨的火,燒著她,讓她想要歇斯底裏地尖叫一番!想將他們都撕碎了!踏扁了!揉爛了!

    曲元為什麽要娶沉香!曲元居然要娶沉香!那他當年對她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男人,男人,全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全是不知廉恥的東西!居然連臉麵都不要了,竟要去娶一個低賤的丫鬟!還是那賤丫頭身邊的丫鬟!

    她當年悔婚果真是對的,可笑她後來還有絲愧疚,不過是個賤男人罷了,她有什麽好愧疚的!恨隻恨,自己當年沒有做得絕一些!自己一時的心軟,竟使得眼下出了這麽一個醃臢的事!還害得她平白給那些人看笑話!

    天空中飄下來的雪花不時落在她臉上,似冰片一般的寒涼。夜空上的輪殘月,發著蒼白的冷光,照在這雪地上,晃出一片幽冷陰森的銀波。

    她一襲大紅遍地金對襟羅衫兒,從那雪地裏走過,刺目的紅,像個憤怒的鬼影,一路向前衝。

    而此時的梨香院那邊,沉香將白文蘿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妥當了,然後才認真看了看這個屋子。心裏一時感慨萬千,她從十二歲開始就進白府當差,直一到十六歲進了梨香院,才算真正過上了好日子。她對白文蘿除了主仆之情外,還有感恩之心,若沒有白文蘿當時極力護著她,她也不會有現在的這般體麵,而且還能。。。。。。尋得一份好姻緣。這是她自。。。。。。那件事後,已經成為奢望的事。。。。。。

    其實,她一開始時拒絕曲元,除了身份之差外,還因她心裏一直以來,就對那件事耿耿於懷。按說,她的身子已經失去了清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很害怕,哪天曲元若是聽說了這事,將會怎樣看她。。。。。。

    所以那天,上官錦讓她和曲元單獨相處,她就在曲元開口之前,先將這事給道了出來。當時她就決定了,隻要在曲元麵上看到一絲鄙夷的神色,她馬上就掉頭走開。那會,說出那件事的時候,她就似是從地獄裏走了一遭般,然後幾乎是絕望地等著他的判決。那會已經是涼秋時節,然她當時的整個後背,都被冷汗給浸濕了!

    可是,也不知是上天垂憐,還是她運氣太好!曲元竟沒有絲毫在意,那樣的神情和目光,不是裝出來的,他甚至,試著伸出手去握著她的手,然後也緩緩道出了他自己以前的事。。。。。。

    正陷入回憶裏出神間,忽然就聽到院門吱呀地響了一下,沉香頓時回過神,然後就轉身走到屋外一瞧,原來是那看院門的曹婆子,手裏拎著個食盒走進來。

   “喲,姑娘出來做什麽,怪冷的,我這就送過去了。”沉香剛出來,那婆子忙就一臉殷勤地笑著說道。

    “嬤嬤這是給我送的晚飯?”沉香走過去後,看了看那婆子手裏的食盒問道。

    “是,這是三姑娘托我給送過來的,都熱乎著呢,這天也晚了,姑娘想必是餓壞了吧。”

    “天這麽冷,還勞嬤嬤跑這一趟的,進來喝杯熱茶吧,我剛沏好的。”沉香笑著說道。

    “其實我就是順道給姑娘送過來的,今兒三姑奶奶回來,老太太高興,我們這些下人都跟著沾光,老太太也給平日裏看管著院子的幾個老婆子擺了小桌酒,她們正吃著呢,我這就得過去了。“曹婆子拎著那食盒一邊往屋走,一邊嘮嘮叨叨地說道,麵上的笑容都擠在一塊了。

    “那我就不耽誤嬤嬤吃酒去了。”進了屋,沉香接過食盒放到桌上,然後就從身上掏出個小荷包,裏麵裝著的是一塊銀餅子。沉香將荷包塞著那婆子手裏,接著道:“這是二奶奶賞的,難為嬤嬤能將這院裏的東西保持得這麽幹淨整潔,而且還什麽都沒變,實在是費心了。”

    那嬤嬤不動聲色地接了那荷包,悄悄捏了捏裏頭的分量,麵上頓時笑開了花,趕忙就笑道:“三姑奶奶也太客氣了,這都是我分內的事。那好,姑娘先慢用,我就出去了,姑娘若有事,出去走兩步到小角門那喊一聲就行,我就在那邊。”

    沉香要送她,她趕緊就攔著說道:“姑娘不用出來了,這外頭多冷,天也黑了,我出去時會將院門掩上的。”

    瞧著曹婆子出去後,沉香便將門簾放了下來,然後回身走到桌子邊,打開食盒,裏麵共有兩層,上麵裝著的是水晶鴨脯和香茹雞丁,下麵是一碟藉粉桂花糖糕的點心,還有一碗白米飯,皆冒著熱氣,飄著香味。

    這都是白府廚房裏的拿手活,沉香頓時就被香味吸引了,正打算坐下吃的時候,忽然又聽到院門那響了一下,難道那婆子又忘了什麽不成,沉香將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遲疑了一下,便轉身走到門邊,掀開門簾,卻不想那門簾一掀開,猛地就看到秦月禪蒼白著一張臉,直挺挺地站在門前!隻見她身上一襲刺目的大紅遍地金對襟羅衫,襯著外麵的白雪,還有她麵上因撲了厚厚的一層粉,顯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就如忽然冒出的冤鬼一般,陰寒滲人!

    沉香嚇了一大跳,對上秦月禪好雙正死死盯著她,如兩個黑洞一般的眼睛,手一時抖了抖,好久才說道:“是大奶媽,這會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她說著,就特意往秦月禪後麵看了看,卻沒見有隨行過來的丫鬟,心裏更是疑惑,甚至隱隱生出幾分不安來。

    “哼,沒事我就不能過來了。”秦月禪冷哼一聲,然後就推開她,自己走了進去。她先是瞧了瞧這屋子,再一看那桌剛剛擺出來的飯菜,就往那走了過去,接著道,語氣尖酸刻薄,“哦,是躲在這吃飯呢,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敢出去了!”

    沉香跟著走了過去,看著秦月禪麵上那副詭異的表情,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大,但麵上卻還是強笑著說道:“大奶奶這話。。。。。。我不明白什麽意思,是二奶奶讓我回來收拾東西的,這些飯菜,也是二奶奶剛剛讓曹嬤嬤給送來的。”

    秦月禪聽她這一說,就抬起臉,在沉香麵上掃了掃,然後又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隻見沉香上身穿著一件簡簡單單的白綾對襟襖兒,下配一件繡花紅綿裙子,發上一朵絨花,斜插兩支銀簪,耳上一對珍珠墜子,麵施薄粉,唇點淡脂。一雙杏目水靈靈的,越發顯得貌若嬌花,天然俏麗。完全看不出她已年滿二十,如何瞧著,也不過是十六七的年紀罷了。

    沉香見秦月禪這一直死死盯著自己看,那眼光越來越恐怖。她心裏越來越忐忑。她正打算再開口仔細問一句的時候,忽然見秦月禪抬起手,猛地就將那盤桂花糕點從桌上掃了下去!啪的一聲脆響,牡丹纏枝的青花盤子,瞬時被摔成碎片,扁圓形的糕點咕嚕地散了一地!

    “不要臉的賤丫頭,你也配叫這等好東西!”秦月禪摔了盤子後,就抬起手,指著沉香的鼻子罵道。

    沉香完全那懵住了,看著秦月禪有些癲狂的眼神,好一會才開口道:“大,大奶奶,你怎麽這樣,這是二奶奶送過來的東西,你。。。。。。”

    然還不等沉香說完話,秦月禪忽的就往沉香臉上惡狠狠地甩了個耳光,接著罵道:“賤人,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貨色,也配得那麽多東西!”

    沉香隻覺得耳朵一陣嗡嗡作響,臉上頓時就是一陣火辣辣地疼。依舊不等她出聲,秦月禪嘴裏連接著罵道:“主仆兩個都是不要臉不要皮的下作東西,專門勾引男人,專做些醃臢事,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麽身份發,你們也配!你們也配!”

    “大奶奶!”沉香一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一臉癲狂,滿口汙言穢語的秦月禪。隻覺得心裏一股氣直往腦門上衝,之前罵了她就算了,這會竟連白文蘿都給帶上了,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大奶奶莫不是瘋了,說的這些話也不怕遭天譴,大奶奶若看我不順眼,罵我兩句我也就受了,如何將這等話說到二奶奶頭上去!”

    一聽她又提起白文蘿,秦月禪頓時覺得自己心裏的那股火燒得更旺了。她那如黑洞一般的眼珠子,死死盯著眼前的沉香,忽然間就覺得眼前這張臉,一時是沉香的臉,一時又變成了白文蘿的臉,這變來變去的,全都是她憎惡的臉!

    嘩地一下,秦月禪又將桌上一碟菜給掀到地上,刺耳的碎裂聲同秦月禪尖銳的叫罵聲一齊響起:“都敢去勾引男人還怕被人說,下作的小娼婦,你這渾身上下有哪一塊是清白的,一個兩個都是無恥浮賤的東西。。。。。。”秦月禪說著就向前兩步,抬手欲往沉香臉上抓去,然沉香這會哪還會乖乖讓她欺淩,一抬手就擋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而秦月禪此時就似真的瘋了一般,一心想要將眼前這張臉給撕碎了,自然是不會罷休!

    可沉香到底是平日幹活的丫鬟,不比秦月禪十指不沾陽春水,處處養尊處優。於是在這掙拉撕扯間,沒幾下,沉香就將秦月禪給推了出去。秦月禪不妨自己會被推開,於是一個穩,就連著往後退,一直退到門邊,眼見要摔下去了,那門簾卻忽然被推開,竟是木香走了進來!

    “怎麽___”然木香還來不及說完,就被秦月禪撞過來的身體給打斷了。

第五十一章 原數奉還

    秦月禪撞到木香後,木香反射性地就伸手扶了秦月禪一把,隻是不待她站穩腳,木香忽然又放開手,並拉開簾子往旁邊讓開一步。於是,秦月禪一下子又失去了依托,腳絆到門檻上,身子穩不住,忽的就往後一倒!木香眼疾手快,又伸出手拉了她一把,隻是這會已是無濟於事,她抓住秦月禪的力道抵不過秦月禪往下倒的力道,最多隻是讓秦月禪稍稍轉了轉身子,沒有直挺挺地整個往後倒下,而是她側過身子,從門檻那摔倒到門外去!

    “啊!”秦月禪終於給摔趴到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大奶奶!”木香這才一聲驚呼,趕忙就邁出門檻彎下腰,一邊扶起秦月禪一邊擔心地大聲問道:“大奶奶您怎麽樣,沒摔著吧!”

    “你____你_____”秦月禪好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後,又氣又急又恨,她這一身的細皮嫰肉,哪禁得這般摔的,膝蓋那正火辣辣的疼。再瞧著自己身上光鮮亮麗的衣服,已經被沾上了一塊汙漬。而且她這又是在丫鬟麵前摔倒,一時惱羞成怒,就將撒在木香身上,尖聲厲氣地罵道:“沒長眼的下作東西,真是什麽主子教出什麽丫鬟,一窩的全是賤貨!”

    “給我住嘴!”秦月禪的罵聲剛落下,那外頭忽然就傳來一聲憤怒至極的大喝,帶著一絲老人的沙啞,卻是異常洪亮,且語氣極為強勢。這整個白府,就隻有一個人能發出這樣的聲音來。秦月禪一時白了臉,腦子瞬間懵住,老太太怎麽到這來了!還不等她想明白,隨即就看見白文蘿攙著老太太,從那院門外走了進來,周氏也跟在後麵,旁邊還簇擁著七八個丫鬟婆子等。每個丫鬟手裏皆提著燈籠,紅燦燦的,明豔豔的一片,呼啦啦地全都湧了進來!

    “出去這兩年,沒學會別的,竟就學了這滿嘴的汙言穢語,還跑到小姑子這邊教訓起丫鬟來,白家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老太太一進來,別的不說,就先是罵了秦月禪一通,手裏的拐杖重重地駐在地上。

    “老太太。。。。。。”秦月禪終於從驚駭中回過神,看著老太太那滿是氣憤和失望的目光,她心裏顫了顫,越發覺得剛剛摔的那一跤疼得緊了,眼淚瞬時湧上來,唇抖了抖,就解釋道:“我剛剛是被裏那丫鬟給推出來,摔了一跤,心裏氣急,腦子有些不清楚,才說了幾句不適當的話。以後再也不敢了,求老太太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我如何擔得起!”

    此時的秦月禪,說話的時候,眼含淚,臉半垂,麵上皆是羞愧的眼色,語氣亦是異常的誠懇。再看她,一副規規矩矩地站在那兒,衣衫上沾到一片汙漬,還有發上半歪的金釵,證明她並未說假話,確實是摔了一跤。

    而且,老太太剛剛走到門外的時候,也的的確確聽到這裏頭有驚呼聲,還有木香說話的聲音。

    這般說來,好似她真是被自己的丫鬟給欺負了,還含了滿肚子的委屈一般。白文蘿打量了秦月禪一眼,就轉過臉,笑著說道:“老太太,有什麽事先進去說吧,這外頭冷,雪還落著呢,小心凍著了。”

    “到底還是三丫頭貼心,這也是嫁出去兩年,真是越發會處事了。”老太太麵上的神色緩了緩,就拍了拍攙在她臂上的那雙手,然後點了點頭,便往屋裏走去。木香連忙給掀開簾子,秦月禪隻得退到一邊,等老太太她們進去了才跟著進去。

    隻是白文蘿扶著老太太邁進屋裏,就見沉香正蹲在地上,慌忙地收拾那散了一地的盤子碎片和糕點等物。而沉香瞧著她們進來後,趕緊把最後一點掃了,然後有些慌張地站了起來,垂著臉惴惴不安地立在一邊。

    白文蘿先將老太太扶到主位上坐下,然後才叫木香將桌上的飯菜都收了,又對沉香道:“你還不將那些東西拿出去倒了,把手洗幹淨了進來伺候!”

   “是。”沉香終於鬆了口氣,然後拿著垃圾從秦月禪身邊經過,走了出去。

    木香收拾完東西,就趕緊捧上茶來。此時周氏也坐下了,秦月禪卻是不敢坐,從進來後,她就是一直垂著臉,安靜地站在一旁,老太太也不叫她坐下。白文蘿因忙著伺候老太太,又是給老太太遞手爐,又是給老太太遞茶的,一時忙得也顧不上招呼她,就讓她在那站著。直到沉香走進來後,老太太才抬起眼,瞧著她們倆,問道:“說吧,剛剛到底是出什麽事了,我這出來賞月的時間不多。”

    沉默,誰都沒有開口。

    秦月禪心裏一時想著,到底是誰給老太太傳的消息,一時又琢磨著自己該怎麽將這事給推幹淨了。至於沉香,她一時也猶豫著,是不是要將剛剛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說出來,可是那些話,她說出來老太太會信嗎?當時也沒別人在場,若是以為她是誣陷了大奶奶,豈不是更糟了!雖說自己眼下已經不是白府的丫鬟了,老太太怎麽也不好處置她,但是這樣多少也會讓二奶奶難辦。。。。。。

    老太太在她倆身上來回掃了掃,就又開口道:“怎麽,剛剛嚷嚷那麽大聲,都讓外頭的人報到我那裏去了,這會怎麽都不吱聲了!沉香,你。。。。。。”
 
    “老太太,其實是這麽回事。”秦月禪見不能再失去時機了,便趕忙插嘴,也不等老太太應允就接著道:“我剛剛瞧著這雪中的月色著實好,再又隔了兩年未回來過了,看著這院裏的一石一木,心裏一時有些感慨,就想在外麵多侍一會看看。隻是沒想一走,竟就走到了三妹妹的梨香院這邊,當時往了一瞧,這屋裏是亮著的,心想反正也都走到這邊了,於是便進來看看。”

    秦月禪說到這,轉頭看了沉香一眼,然後才接著道:“進來後,正好瞧見沉香在準備吃飯呢,我就跟她隨意聊了兩句,隨後沉香便讓我也同嚐一嚐,那些菜是才剛送過來的。而我因在雪中走了一會,腹中的確有些空了。且我以前就跟三妹妹很親,同沉香也沒有生疏的,於是也沒跟她客氣。隻是我拿起筷子,正要夾菜的時候,忽然就發現那菜中似乎有個蟲子,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總歸是嚇了一大跳。老太太知道我是最怕那些東西的,因此一時驚得甩了筷子,慌忙中就將兩個盤子給弄到地上了。沉香當時還不知是怎麽回事,估計也是被我給嚇了一跳,又見我忽然站起身,卻差點被後麵的椅子給絆倒,於是就想拉我一把,不想這慌忙中用錯了力道,而我也太過驚慌了,於是這推推拉拉間,我就給連著絆倒在外頭了!”

    勉強扯完這一通話後,秦月禪感覺自己手心已出了一層薄汗,但她麵上卻強擠出了個笑來。

    老太太靜靜地瞧了她們一眼,然後就問向沉香:“是這麽回事嗎?”

    沉香抬起頭,看了看秦月禪一眼,隻見秦月禪這會正對著她露出一個笑來,然眼中卻暗含著一絲厲色。沉香移開目光,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瞧了瞧站在老太太身邊的白文蘿,遲疑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輕聲道:“是這樣的。”

    她此時若反駁,隻會把事情越鬧越大,老太太定是不喜。二奶奶好容易能回來一趟,還是不給二奶奶添堵得好,總歸也住不了幾天,她的這些委屈暗中忍下就是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麵上的神色又緩了幾分,然後就對著秦月禪斥道:“一隻死蟲子就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你平日裏的修養都跑哪去了!”

    “是我不該,以後一定不這樣了,老太太莫生!”秦月禪慢慢露出笑來,然後又接著道:“我這離席也有一段時候了,這會就讓我隨老太太一塊兒回席位上可好!”

    “嗯。”老太太終於站了起來,白文蘿照舊在一邊扶著,周氏也起身過去扶著另一邊,秦月禪跟在後麵。隻是就在她們要走出門的時候,白文蘿忽然轉頭,問了沉香一句:“你的臉是怎麽回事,怎麽有個紅印子?”

    “啊,哦 。。。。。。這是,剛剛,我發現有蚊子叮,就拍了下。。。。。。”沉香一時有些怔住,然後結結巴巴地編了個謊話。
    “哦,是蚊子。”白文蘿說著,就鈄手從老太太臂上鬆開,笑著說道:“老太太先行一步,我去屋裏拿瓶花露水出來,讓丫鬟幫我在各處灑一點,免得一會回來我也讓蚊子給叮了。”

    周氏在一旁,瞧著這一幕,目光在白文蘿,沉香還有秦月禪身上掃了一下,然後就輕笑著說道:“這大冬天的,哪來什麽蚊子。”

    白文蘿亦是笑著回道:“大太太有所不知,這冬天出來的蚊子,才是最會叮人的。”

    “好,你去準備吧,但可別太晚了那。”老太太沒有多問,隻是一臉慈愛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讓周氏扶著她的手出去了,那些候在外麵的丫鬟婆子等便都提起燈籠,在前邊引路。

    裏頭,白文蘿不動聲色地擋住秦月禪的路,沒讓她出去。直到瞧著老太太下了台階後,白文蘿才放下簾子,然後轉回身,看著秦月禪,笑著叫了一聲:“嫂子。”

    秦月禪正不明白文蘿攔住她想要幹什麽,見她叫了自己,麵上還事著親切的笑,一時有些迷惑,正想問什麽事。然她才剛開口,忽的就聽到“啪”的一聲,一個清脆又響亮的聲音,瞬間止住了她的話。

    臉上頓時火辣辣的,耳邊頓時嗡嗡嗡的。

    “嫂子,沉香是我的人,不是你能動的。”白文蘿收回手,依舊是一臉的笑,隻是那雙烏沉沉的眼中,冷若冰霜,寒意滲人。

    外麵,丫鬟婆子們先出了院門,在外頭引路,而周氏和老太太剛才到院門那,正好就聽到那一聲脆響,從裏頭傳出。

    “老太太。。。。。。。”周氏忍不住出聲。

    “既然是被蚊子叮了,自然是要拍過去,三丫頭不是任蚊子叮的人,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老太太淡淡地道了一句,然後又輕輕吩咐一聲:“晚上,你讓月禪到我屋裏來一趟。”

    “是。”周氏低頭應聲,心裏一時有些得意,一時又有些凜然,倒分不清具體是什麽滋味了。
    
第五十二章 宴席盡後

    夜深濃,宴已盡,桌上的冷羹殘酒被丫鬟們一一撤下。沒多會,那鋪陳綺席的大花廳內,就隻剩下銀燭熒煌,花燈明晃,下人們皆盡數退出,隻留瓶內鮮豔紅花,爐內嫋嫋香煙。

    秦月禪進了老太太的房間後,也不等老太太開口,她就先掉下淚來,然後掏出手絹一邊拭淚,一邊帶著鼻音說道:“老太太,就算我是碰了三姑娘的丫鬟一下,最多讓我給她賠不是不就行了,怎麽能讓我這麽被糟踐一番!到底我也是白府裏的長孫媳婦,難道還比不上三姑娘身邊的一個丫鬟!”

    聽她這般說完後,老太太麵上並無喜怒之色,隻是摸著手裏的拐杖,抬起眼看著她問道:“所以你覺得委屈了?”

    秦月禪一見老太太這樣的目光,也分不清老太太此時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想法,心裏轉了幾轉,就搖了搖頭,含淚說道:“其實我受點委屈,丟點麵子也就罷了。我隻是覺得這事,若是讓大家知道後,沒準全以為咱白府是在使勁兒地巴結康王府,這話若傳到外頭去,多好聽。。。。。。”

    “胡扯!”老太太忽然就喝住了她的話,然後一臉嚴厲地看著她說道:“誤會傳這樣的話出去,這幾年來,我的身子雖是一日比一日不中用了,但也還沒有到老糊塗的地步!你們心裏的那些小彎小繞,隻要不過分,不傷到根本,我都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你們自己打鬧去,總之過去就是了。但是斷容不得誰為了自己心裏一時的快意,就將整個白府的榮辱置之不顧!”

    “老太太,我沒有一一”秦月禪慌忙抬起臉,張口解釋。

    老太太卻打斷她的話,嚴聲厲色地說道:“你給我老實聽著,玉堂如今的差事,原就是康王府那邊給的,你們托的就是三丫頭的福!且不說你心裏感不感激三丫頭,就說你去徐州這兩年所做的事吧。”

    “我。。。。。。”秦月禪眼中的淚漸漸收了起來,兩手不自覺地絞著絲帕,隻是她才剛一張口,就又被老太太拍手給堵住了。

    “我聽說你一到徐州沒多久,就一下買了五六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也不拘什麽身份,就往屋裏推,後竟讓堂兒給傳出酒色之名來,政績反給蓋了下去!真是荒唐!讓你跟在他身邊,一是為了讓你好好伺候他,二也是為了你自個好,可你自己不爭氣也就罷了,反還盡給自己丈夫臉上抹黑!如今回來了,不想想自己的過錯,還為當年的一點小事,就去找小姑子身邊的丫鬟出氣!我剛剛在三丫頭那,這張老臉皮都覺得臊得慌,你還有臉說委屈的,竟還搬出白府的名聲來!你但凡有一點為白府的名聲著想,就該把你心裏頭的那點小心思給收起來,別最後丟了白府的臉不算,連你娘家那邊的臉都給丟了!”^

    秦月禪被老太太的這番話說得一臉慘白,手腳發虛,唇顫了顫,卻蹦不出一個字。她從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她就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明天過後你就跟堂兒回徐州去吧,我會讓王嬤嬤隨你們一塊過去的,有她跟在身邊照顧著我也放心些。以後你有什麽事,都跟王嬤嬤商量著辦,再別辜負了我的這一番苦心。”最後,老太太隻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也不想再聽她說什麽,就擺手讓她出去了。

    秦月禪有些茫然地看著滿園的月色,這些年來,她一直就過得不好,因此,她也見不得別人過得好,特別的讓她嫉恨的人!可是,為什麽,她做了那麽多,卻還是沒有一件事能順心如意,為什麽?

    這一夜,白府的園子裏,各處都掛著花燈,鮮豔的亮光,映著白雪,照出一片錦繡輝煌的繁華景象。隻是,眼下夜已深,園內人影稀落,再繁華的景象都透著無法言喻的冷意。隻見那從夜空中不停往下飄落的雪粒,被風輕輕卷著,飄飄忽忽地從眼前落到地上,一點一點地沒入那一片潔白的雪地中,再找不到蹤影。

    秦月纏麵如死灰地從老太太那出來後,沒走兩步,忽然就碰到周氏房裏的碧影。

    “啊,是大奶奶,是剛從老太太那出來的?”碧影笑著同她打了聲招呼。

    “哦,是。”秦月禪趕忙收斂了麵上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麽,就要走開。

    “大奶奶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碧影卻又問了一句。

    “沒有,可能是天太冷了。”秦月禪勉強笑了一下,就走開了。

    碧影瞧著秦月禪遠去的背影,再看這錦繡輝煌的園子,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才住周氏那邊走了回去。

    “哦,她出來後,臉色很不好。”周氏捧著個手爐坐在躺椅上,手指輕輕指著手爐上的梅花,一臉笑地說道。

    “是。”碧影小心應著聲。

    “唉,你下去吧,準備熱水去,老爺一會就過來了。”周氏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便吩咐了一句。待碧影退出去後,周氏才又笑了笑,到底還是老太太厲害,幸好她這些年來一直就小心翼翼,沒做什麽多餘的動作,否則嗬嗬,如今喜姐兒都有六歲了吧,這兩年來,那邊也再沒添什麽人口,看來她之前懷疑的事八成是真的。再加上那個傻女人不停地自己給自己攪渾水,如此,她對那邊也能放下多半的心,以後隨他們去便是。

    隻是白玉軒那孩子,倒是一日比一日顯眼了起來,特別是今年還考中了舉人!她一想到這,心裏馬上就有些不踏實,而且那孩子,在為人處事上也是日漸成熟,再不似剛進府時那一副傻乎乎的樣。且老太太如今是心肝似的看著,眼珠似的疼著,老爺也是每次說起來都讚不絕口,瑞哥兒反倒被忽略了許多。

    可是瞧著眼下這情形,她是不能再動以前的心思了,周氏有些不甘地想著,最後心裏輕輕歎了口氣。不如以後多親著他點,一來是能讓老太太看在眼裏,二來也能跟康王府那邊靠得近些,沒準以後瑞哥兒能靠上一把也說不定。到底白玉軒是庶子身份,就是功名再高,也沒道理要越過前麵兩名嫡子的。而且,這以後的事還遠著,她實在沒必要這麽著急。。。。。。周氏正琢磨著,忽然聽見外麵的丫鬟報說老爺回來了,她便收了心神,從躺椅上站起來,換上一副溫婉的笑,快步迎了出去。宴席結柬後,白文蘿從花廳出來,見上官錦還跟白孟儒等人說著話,正好芸三娘這會也跟在她後麵出來了,白文蘿趕緊就叫了一聲:“姨娘!”

    “姑娘是這就要回梨香院去了?”芸三娘耐住激動的心情,走到她身邊,上下瞧著,滿臉笑著說道。

    “我先去姨娘那坐一會吧,姨娘也有話想問我不是。”白文蘿說著,就又往上官錦那看了一眼,卻見他這會已經起身,瞧著像是要同白孟儒一塊出來了。

    芸三娘也是瞧了瞧他們那邊,便笑著說道:“今兒太晚了,你和姑爺白天又坐了整日的馬車,早點回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兒尋了空再說不遲,今晚能瞧著你們倆,我就很知足了!”芸三娘說完,又往上官錦那邊看了一眼,就見眼下白玉軒正跟上宮錦說著話呢。即便是遠遠看著,也能瞧得出白玉軒麵上帶著分明的仰慕之色。

    當年的那件事,那個人,到底是在他心裏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白文蘿和芸三娘兩人的心裏同時歎息一聲,然後沒一會就見上官錦他們出來了,芸三娘便對白文蘿道:“姑娘今晚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芸三娘說完,就領著丫鬟走了,白文蘿欲留不及,隻得站在那看著芸三娘的背影怔怔出神。女兒已經出嫁,兒子眼見出息,而她將一輩子被關在這,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可是,不在這的話,又能去哪?出去了,對芸三娘來說,就真的會比這好嗎?而白孟儒對她來說,又是意味著什麽?

    “怎麽站在這外頭出神。”上官錦過來,拉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

    兩人往梨香院那走的時候,上官錦又問道:“剛剛你和娘在說什麽呢?”

    白文蘿腳步微滯,她注意到他對芸三娘的那個稱呼,雖然發聲有些生硬,但他竟是這麽稱呼了,她不禁有些愣住,就轉頭瞧了他一眼。

    “傻瞪著我幹嘛,趕緊走,不嫌冷嗎!”上官錦被她這麽一看,似乎有些不自在地道了一句,然後就快走了兩步。隻是見她被落在後麵,就又放慢了步子,等她跟上後,他忽然就笑了一下,似歎息一聲,然後拉住她的手說道:“我有些不習慣,不過慢慢會習慣的。”

    白文蘿聽他這麽一說,怔了一會,才想起他生母自生了他後就過世了。在王府裏,他對康王妃,多是以母親或是母妃稱呼,這一聲“娘”對他來說,還真是第一次。白文蘿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叫“娘”時的情景,還有當時的心情一一

    木香原是提著燈籠,不急不慢地走在他們前麵的,這會不知為何忽然就加快了腳步,自個走遠了。留他們兩個在後麵,靠月光和掛在園中的花燈照亮的路,慢慢走回去。

第53章 我絕不允許

    “剛剛這邊發生什麽事了?”回了梨香院後,上官錦才問道。

    白文蘿一邊幫他寬衣,一邊說道:“是秦月禪過來了,出了點氣,完後我又給她還了回去。”

    上官錦頓時一笑,白文蘿瞟了他一眼:“你早都知道了,還問。”

    “你出了氣後,她沒把你怎樣吧?”

    白文蘿走到鏡前,理了理鬢發,然後一邊將發上的珠釵卸下,一邊說道:“其實。。。。。。她是個比誰都能忍的人,可惜總是算錯了人。”白文蘿將手裏的金釵放下,想了想,才又接著道:“而且她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事鬧大了,對她隻有壞沒有好的。不是,每個人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氣。。。。。。”白文蘿說到這,就搖了搖頭,從鏡中看著走到她後麵的上官錦道:“算了,我們何必說這個,如今她的事已經與我無關了。”

    正好這時,木香和沉香捧熱水走了進來,白文蘿便打住話。梳洗畢,夜已深,丫鬟們退下後,兩人便上了床歇息,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才亮沒多會,就開始有人帶著賀禮前來白府祝壽。白文蘿早上起來,細心穿戴好,隨即就同上官錦一塊去了老太太那邊。正經給老太太磕了頭後,前廳那已經開始擺酒席了,白文蘿又同上官錦出去見了幾位白家的親戚等人。因前來祝壽的人越來越多,有原就認識上官錦,也有打算前來結交的,白文蘿感覺不便待在那,故借口離開了前廳,讓上官錦自己周旋去。

    回了老太太那沒多會,芸三娘也過來了,接著就聽見外頭有丫鬟傳進話來,說是大姑奶奶到了。

    白文蘿隨即就轉頭往屏風那看去,沒一會就瞧見一個上身穿著大紅金枝線葉紋長褙子,下著沙綠百花裙,鬢插寶釵,麵色紅潤,眉眼溫柔的女子,懷裏抱著個粉雕玉琢的男娃,一臉笑地走了進來。

    “喲喲,我的耀兒來了,快過來外祖母這邊,給外祖母瞧瞧!”瞧著他們進來後,老太太頓時眉開眼笑地從榻上站了起來說道。

    白玉妍抱著孩子走到老太太跟前稍稍行了禮,老太太已是忙不迭地將她手裏的孩子接了過去,攬著懷裏心肝肉兒地疼著。芸三娘站在一旁,瞧著這一幕,再看了看坐在一邊的白文蘿。隻見白文蘿此時麵上依舊掛著淺笑,芸三娘心裏一時就生出許些傷感來,不由歎了口氣。

    白玉妍將孩子將給老太太,再向旁邊的幾位長輩行禮問好後,就走到白文蘿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著歎道:“三妹妹可算是能回來一次,兩年不見,真是越發動人了。”

    “大姐姐這兩年過得可好。”白文蘿輕笑了笑,其實這話不用問,光看白玉妍那眉眼中的神色,再看那在老太太懷裏撒嬌的孩子,就知道她已經度過了最熬的時光。

    “托你當時的吉言。”白玉妍點了點頭,有些感慨地說道。

    “對了,二姐姐怎麽沒見回來?”

    “她如今肚子已經八月大了,行動不便,她婆家那邊可不敢讓她過來。”白玉妍笑著說道,隻是話剛落,似乎就想起白文蘿如今還未懷上,生怕說這個會觸動她,便就住了嘴,然後就走到老太太那邊笑著道:“我倒是忘了,耀兒還沒見過他三姨呢。”

    “哦,對,你抱過去吧,讓三丫頭見見她外甥。”老太太一聽,就點了點頭,便將孩子交給白玉妍。

    白文蘿瞧著白玉妍抱到她跟前的那孩子,粉嫩嫩的小臉蛋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烏溜溜的眼珠滿是好奇地看著她。隻見白玉妍示意了他兩下後,他才慢慢露出個天真爛漫的笑來,奶聲奶氣地朝白文蘿喊了一聲:“三姨!”

    白文蘿有些不知該怎麽應付這瓷娃娃似的孩子,隻得笑著點了點頭,嘴裏道了句乖,然後就從袖中拿出一對掛著鈴鐺兒,鑲著紅寶石和祖母綠的金鐲子,遞給白玉妍道:“這是給耀兒的見麵禮。”

    白玉妍看著那一對價值不菲的鐲子,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兩年你就送了好些重禮了,這會怎麽還如此破費。”

    “難得我能見著耀兒一麵,何必客氣這些,又不值得什麽。”白文蘿說著就拉起耀兒肉呼呼的小手,將那鐲子給他戴了上去,一邊搖著,一邊說道:“先給他帶著玩吧,一會他若覺得沉了,你給他取下來便是。”

    將見麵禮送出去後,老太太又讓白玉妍將孩子給她抱過去。白文蘿瞧著大家此刻都圍著那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白玉妍麵上也隱隱現出母親的驕傲來。她笑了笑,然後往芸三娘那看了一眼,尋了個空就悄悄退出了花廳。

    此時的榴花房這邊,跟剛剛老太太那處相比較,一個冷清,一個喧鬧,猶似兩個世界般。

    “娘這兒還跟以前一樣,好像一成不變呢。”白文蘿進了芸三娘的房間後,瞧了幾眼房間擺飾,就在小杌上坐下,一邊說道。

    “總歸也沒什麽缺的,住得舒服就行,要那些沒用的擺飾做什麽用。”

    芸三娘陪著她坐下,隨意說了句,然後就仔細瞧著她不說話了。

    “娘這般瞅著我做什麽。”白文蘿說著就抬手摸了摸自個的臉。

    芸三娘先是歎了一聲,就將她的手拉了過來,輕輕拍了拍才道:“之前心裏一直掛念著,就怕你在那過得不慣不好。昨兒一見,我瞧著姑爺對你確實是不錯,我終於是放了一半的心,隻是姑爺他怎麽會是。。。。。。”

    白文蘿垂著臉,似有些羞澀地笑了一下才說道:“其實我也沒想到,娘還記得我之前曾在康王府住過一段時間嗎?”

    “當然,難道你就是在那會才。。。。。。”芸三娘一聽,馬上恍悟過來。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看了芸三娘一眼,然後接著道:“他闖入咱家那會,好像是在暗中調查什麽事,所以才不便公開身份。”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們在王府遇到後就。。。。。。”芸三娘說著,見白文蘿又垂下臉,便就收了口,然後笑著歎道:“這說來,還真是天注姻緣了!”

    白文蘿頓時一笑,卻沒說什麽。芸三娘瞅著自己閨女的手,隻見依舊是水蔥似的,又白又細,再瞧她的臉,如今這容貌也是越長越開,已經完全褪去了當年青澀的模樣。芸三娘看著,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擔憂的,遲疑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蘿兒,你老實告訴我,姑爺他,有沒有要讓你在房裏添個人的意思?”

    “娘,你放心吧,他對我很好。”白文蘿輕笑了笑,反握住芸三娘的手,想了想,又接著道:“其實之前,我本也打算讓他收個人的,但他卻明明白白的說了,他一直就沒有那個意思。而且我剛去那邊的時候,他那院裏的丫鬟也很少,連之前王妃給他送來的丫鬟,他都沒有。。。。。。。碰過的。”白文蘿說到最後,聲音就輕了下去。

    芸三娘瞧著白文蘿麵上的神色不似哄她的樣,便拍著她的手,滿心歡喜地說道:“好孩子,你是碰到個貼心人了。。。。。。”隻是芸三娘才說到這,忽然就停了下來,慢慢收了笑,然後小心地問道:“那王妃那邊,有沒有為難你的?”

    白文蘿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王妃人很好,就隻是王府的規矩要大些,餘的都沒有什麽的,您瞧我的如今的氣色不是比先前好不少了嗎?”

    “唉,這瞧著了,就什麽都好,可瞧不著的時候,甭說我這心裏有多掛念了!”芸三娘想了想,也覺得這事問了也沒用,於是就轉口道:“蘿兒,你自小身子就虛,我是擔心。。。。。。之前你出嫁前我也沒想著跟老太太說,先給你好好調養一番,如今。。。。。。”

    白文蘿連忙苦笑地打斷芸三娘的話:“娘,長卿他原就會醫術,你就放心吧,他給我瞧過了,沒有問題的。”白文蘿頓了,然後輕聲說道:“他說了,這懷上孩子,不過是早晚的事。”

    從榴花房那出來後,白文蘿才想起剛剛隻顧著說自己的事了,倒忘了問芸三娘這段時間白孟儒待她如何。她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一時也覺得這話不知該怎麽問。正好這會老太太身邊的丫鬟給找了過來,讓她到花廳那去。白文蘿便將這事暫擱下,總歸還要待上幾天呢,還是改天時間充裕了再好好問問。

    於是這熱鬧喧囂的一天,就在那觥籌交錯,鳳管鸞簫,咿呀彈唱中過去了。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後,白文蘿將要進入夢鄉時,忽然就聽到上官錦輕輕問了一聲:“文蘿,你很想要孩子嗎?”

    “嗯?”她似聽不清這句話一般,許久才張開眼,問道:“怎麽,忽然就說起這個來了?”

    “我今天看你,總不時看著耀兒,似乎很喜歡他。”上官錦轉過身,將手放到她腰上,然後從她衣擺下麵探進她的衣服裏,在她向上慢慢遊移。

    總覺得他這話問得很奇怪,好似委屈的人是他一般,白文蘿想了想,就甩開這個奇怪的念頭,然後按住他不安分地手說道:“自然是喜歡,這有什麽奇怪的。”

    “如果我給不了你孩子,你是不是就會想著。。。。。。離開?嗯!”他的手繼續在她身上遊移揉捏,時輕時重,調情的手段依舊嫻熟無比!然白文蘿才剛被他撩起來的火,忽然就被這句話給澆了下去,她怔了許久,才開口:“你_____”

    隻是話未說完,就被他吞了下去,衣服忽在就被扯開,欲火被挑起,身體被侵入,意亂情迷後,她隻聽他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絕不允許!”

第54章 深夜表白

    桌上擺著一盞宮製紗燈,橘紅色的暖光微微晃了晃,屋內的光線愈漸朦朧,帳內的氣息愈加沉靜。

    她沒有說話,她知道他一向心細如發,前段時間她那麽焦慮和迷茫,他沒可能看不出來,而後來,她。。。。。。。

    她沒有說話,他知道她是默認了,上官錦一時間無法辨清此刻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看著她裝睡的樣子,眉頭微蹙,唇抿得緊緊的,姿勢是溫順地叭著,但手卻握成拳狀。

    他看了許久,然後抬手撥開幾縷貼在她臉上的發絲,動作很溫柔,聲音卻不帶絲毫溫度:“為什麽有那樣的念頭,我給的還不夠多嗎?你還想要什麽?”

    白文蘿睫毛微顫了顫,卻始終不睜眼。

    上官錦忽然就將她轉了過來,白文蘿心裏歎息一聲,慢慢睜開眼,卻是依舊未開口,隻是看著他的目光帶著幾分複雜,似無聲抗拒,又似遲疑猶豫。

    這是他的女人,他的。。。。。。上官錦對著這雙無論何時,總透著幾分冷清的雙眸,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到現在,已經超過五年的時間。自一開始就對她生出了好奇之心,隨即從各個方麵了解關於她的一切,然後慢慢被她吸引,直到再也放不下。。。。。。於是他想方設法娶了她,占有她,禁錮她,疼愛她。。。。。卻依舊把握不住她的心,自己亦是無法滿足!

    手抓在她的胳膊上,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滑了下來,半裸的胸,圓潤的肩,還有纖細的脖頸,上麵皆布滿了他剛剛留下的印跡。深深淺淺的紅痕,襯著那如牛乳般白膩的肌膚,還有她散在枕邊淩亂的烏發,睫毛下烏黑的雙眸,鼻子下豐潤的紅唇。。。。。。從初嚐人事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學著克製自己的欲望。然而,當得到她後,即便讓自己放縱也無法滿足,得到越多,想要的就更多!她的人,她的心,他都想要;她的感情,她的世界,他都想占據!

    對視了好一會,上官錦幹脆翻身重新壓在她身上,下麵蹭了蹭,隨即就調好姿勢,沒有前戲,沒有愛撫,忽的一下又頂了進去!因剛剛已經做過一次,所以他猛地這麽一進入,並沒有太困難,但終還是有些不適。白文蘿沒出聲,隻是又蹙了蹙眉頭,然後就靜靜地看著他。而他就似要讓她難受一般,還不等她適應就不管不顧地用力抽動起來,他從未這般粗魯過,以前就是再情動難忍,也知道顧著她的感受。白文蘿一時就皺起眉頭,卻沒有斥責他,也沒有掙紮,想閉上眼睛慢慢適應。上官錦一看她竟又要閉上眼睛,頓時猛地一用力,白文蘿不由就倒吸一口氣,還未閉上的眼又睜開了,終於開口:“長卿。。。。。。”

    “難受?嗯!”他總算是停了下來,卻沒有退出,依舊侵占著她的身子,隻是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抱了起來,然後幾乎將她整個禁錮在懷裏。

    白文蘿幹脆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然後自己稍稍動了幾下,略微適應後才在他耳邊開口歎道:“你何必為這事生氣,那不過是個虛幻的念頭罷了,我如今還不是在你跟前。”
    上官錦沒有動,亦沒有出聲,整個人都在隱隱發出一股陰冷的氣息。白文蘿歎息一聲,也隻有這個男人會這般,滾熱的欲望填在她的身體裏,卻能生生忍著,先顧著生氣,固執地要等著他想聽到的答案!

    白文蘿鬆了鬆手臂,上身跟他微分開一點,然後看著他隱忍的表情,濃暗的雙眼,她伸手撫上他的臉,手指輕輕劃過他的五官,他依舊是抿著唇,微微含怒的眼睛緊緊盯著她,抱住她的手臂一動不動。

    “為什麽?”他再問一次,聲音隱忍,語氣卻是又冷又硬。

    “因為我愛你。”她看著他的眼睛,說話的聲音很輕,咬字卻很清楚。

    他頓時一僵,臉上的表情在那一瞬似凝固住一般,她趁機下麵用力一吸,他忽的就是一顫,麵上的表情又是一變,她緊接著再一下,他回過神看她,可才張口說了個“你”字,卻忽然就住了口,隨之身上一疲,下麵就慢慢退了出來,帶出汙濁粘膩的一片。

    上官錦忍不住輕聲低咒一句:“該死的。。。。。。”

    白文蘿忽的一笑,發出細碎輕靈的聲音。他抬眼看她,她慢慢就收了聲,似做錯事一般,微微垂下眼說道:“我給你清理一下吧。”

    他有些氣悶地從床尾扯過一件衣服,也不知是誰的,胡亂拭擦了一下,然後就盯著她說道:“你先將剛剛的事給說明白了!”

    白文蘿知道這事不說清楚,他今晚是不會罷休的,隻是才要張口,卻冷不丁地就打了個寒顫。如今時已近臘月,外頭還下著雪呢,且她的屋子就不怎麽暖和。剛剛因上官錦抱著她,所以倒沒覺得冷,眼下一脫開了他的懷抱,她又是光著身子,故而沒一會就感覺寒氣逼人。

    剛要鑽進被窩,上官錦就將她抱了過去,再一手掀開被子,隨即兩人就一起滾到床上。才蓋上被子,她就被他壓在胸前,緊得她幾欲呼吸不暢。這樣根本沒法說話,隻是剛要動,就發現他在她發上不停地吻著。她想要抬頭看他到底是什麽表情,卻被他按住了腦袋,不讓她起來!

    白文羅一時間覺得心裏有些複雜,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心裏歎息,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好了,你可以說了。”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從上麵傳來。摟著她的手臂也鬆了下去,白文蘿感覺能動了,便抬起頭,看了他一,此時他麵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臉上的線條瞧著似乎柔和了不少。

    “我隻是,覺得王府不適合我。”白文蘿看著他歎了口氣,然後自嘲地笑了一下,才接著道:“不怕你生氣,我在那裏,有種幾乎要窒息的感覺,即便是後來發現自己愛上你了,卻反而更想要離開那個地方。”

    上官錦從剛剛的狂喜中慢慢冷靜了下來,沉默地聽著她的喃喃自訴。

    “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逃過你的眼睛。”白文蘿垂下眼,臉貼著他的胸膛,手搭著他的肩膀,聲輕如歎:“是啊,我是愛上你了。。。。。。可是怎麽辦呢,我就是因為愛上你,才慢慢醒悟,重新審視自己。。。。。。王府的那個院子,很舒適,什麽都不缺,漂亮得像個。。。。。。”她說到這,頓了頓,才慢慢吐出兩個字“牢籠!”

    上官錦攬在她腰上的手頓時一緊,然他卻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之前沒想明白,還不覺得什麽,後來猛然醒悟,然後看著終將會消失的自己,真的太難受了!這不是孩子的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是這個,大環境的問題!”白文蘿說到這,總覺得自己沒有表達清楚,想了想,又接著道:“守著那個院落,享受著錦衣玉食,偶爾曲意逢迎,不時勾心鬥角。然後每天都等著天黑,等著你回來。。。。。。或許你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有誰不是這樣,可是我。。。。。。”

    “我明白。”上官錦忽然就開口。

    白文蘿一怔,又抬起頭,看著他,上官錦垂下眼,對上她的眼睛,良久才說道:“所以你就想著要離開!”

    “隻是個念頭而已。。。。。。”白文蘿垂下眼,輕聲說道。

    “文蘿,我是說你聰明好還是狡猾好!”上官錦看著懷裏的人歎了一聲,他知道她向來就很會審時度勢,知道自己藏不住了,馬上就乖乖招供。並且為了平複他的怒氣,還適時地拋出她表白的話,隨後再慢慢解釋,順利地他從憤怒轉為愧疚!這個女人,真可謂是物盡其用!但他明明能看明白這些,情緒卻還是順著她的意思走!

    是啊,她說出來了,道明白了,然後這問題就等於是拋到了他身上了。並且即便以後她萬一真不死心,尋得機會溜了,那也勉強算是事出有因。而他自是不能因為她的事,去怪罪她身邊的人。

    更深夜濃,躺在床上各懷心思的兩人都已經閉上了眼睛,但誰都知道對方沒有睡下。

    就在兩人鼻息聲慢慢變得輕緩的時候,那外頭忽然刮過一陣夜風,似驚起了什麽鳥兒,輕輕叫了兩聲,然後又安靜了下去。

    白文蘿心裏微動,腦子又清醒了幾分,隻是她依舊沒有睜開眼。果然,那外頭的聲音剛落下,上官錦就輕輕起身,沒一會他就穿好衣服出去了。白文蘿慢慢睜開眼,看著旁邊那個空了的枕頭。以前在王府也常有這樣的時候,或是半夜回來,或是半夜出去。

    “大人,這是柳州那邊傳來的消息。”梨香院一處陰暗的角落裏,影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圓筒遞給上官錦,然後又接著道:“大人,宮裏也有消息傳出來。”

    “什麽?”

    影一上前一步,在上官錦耳邊低聲道了兩句。上官錦麵色微變,馬上問道:“這是什麽時候傳出來的?”

    “應該是今天下午,那邊悄悄派了人,快馬加鞭將這消息送了過來,屬下不敢耽誤,一收到就過來告訴大人。”

    上官錦沉吟一會,隨即做了決定,細細交待了影一一番。瞧著影一離開後,他才反身回了房間,將外衣脫了,就撩開帳幔上了床。看著白文蘿安靜的睡顏,他心裏歎息一聲,就將她拉了過來,抱進懷裏。

    白文蘿微有些意外,慢慢睜開眼,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第55章 山長水闊

    “如你願,我明日一早就送你離開。”他的聲音沉厚低醇,語氣自然得有些怪異。白文蘿怔怔地看了他許久,才問道:“出什麽事了?”

    上官錦垂下眼睛,看了她一會,伸出手指穿過她脖側的頭發,輕輕捋了幾下,然後才慢慢說道:“太後要傳你進宮去,隻要一回京,宮裏馬上就會派人到王府接你。如果回去遲的話,這話會直接傳到西涼來,再遲也超不過三天時間。”

    “太後?”白文蘿愣了愣,心裏隱隱生出許些不好的感覺,但一時還想不明白,便又問道:“太後傳我進宮做什麽?難道是,跟你。。。。。。有關?”

    “是皇上的意思,不過是借著太後的口說出來罷了,總歸就是要你進宮去住一段時日。”上官錦歎了口氣,將被子拉上來一些,包好她,然後接著道:“我會送你到古雅去,皇上的手暫時還伸不到那邊。”他說到這,就停下來看了她一眼,又道:“從我們去別院開始,你就常常問那邊的事,還特意學了他們的文字。從那會開始,你就已經打算那邊去了是嗎?”

    白文蘿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不是逃避他的話,而是她心裏也不確定,當時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帶上了這個目的。沉默了好一會後,她才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皇上為什麽要讓我進宮住一段時日?”

    “為了牽製我,他太清楚我的軟肋了。”上官錦沒在意她避開自己的問題,笑了笑,就接著道:“這麽些年來,他給我的權力越大,孩著我的心思就越重。且眼下我就要開始清理恭親王那邊的事了,再者古雅那邊的事也在循序漸進中,他必是擔心我會心存妄念,所以想找個可以讓我好好聽話的法子。”

    “既然。。。。。。皇上有這個擔心,那他收回你的權力可不是一句話的事?”白文蘿遲疑地問道,之前不是也將他革職過嗎?

    上官錦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膀,嘴裏冷笑道:“這個嘛,去年革職的事,不過是在麵上給我個警告罷了,而當時該讓我做的事,也一件都沒落下。但眼下,一來,他還是需要我為他辦事,禦查院的位置不是誰都能坐得穩的;二來,我手裏的這些事情,也不是誰都能穩妥接手的;三來,他私心裏,估計是想表示一些自己的仁心仁德吧。”

    白文蘿聽著他說的這些話,還有這樣的語氣,心裏一時就生出許些怪異的感覺。隻是還不等她理清頭緒,上官錦又接著道:“白府我一直就留有人手,所以此次離開,你無需再擔心誰。隻要你不跟他們那麽親近,皇上的手就不會伸到這邊。”

    白文蘿心中頓時一凜,怔了好久,才又問道:“可是。。。。。。你將我送走後,你要如何向皇上解釋?”

    上官錦忽的就是一笑,帶著幾分懶洋洋表情說道:“不用解釋,誰都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總之我隻要趕在旨意出來前將你送走,就不算抗旨。以後的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上官錦說到這,停了一會,忽然就抬起她的下巴,冷下聲音,緊緊盯著她道:“不過你記住了,我隻是送你離開,並不是放你走!你若是想趁機生出別的心思,我必會讓你後悔!”

    白文蘿心裏微顫,對上那雙陰冷幽寒的眼,輕輕開口:“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白文蘿穿戴好後,出了屋一看,隻見那連下了幾日小雪的天忽的就放了睛。東邊的天空甚至現出了幾道淡淡的金光,她嗬了口氣,知道時間不多了,交待了木香和沉香幾句,就往老太太那邊走去。

    “好容易回來一趟,怎麽忽然就要走!”老太太是剛醒,周氏她們還未過來請安,見白文蘿倒是先過來了,心裏好不高興,卻不想白文蘿竟是來告別的,而且還是馬上就要動身。

    “老太太如此厚愛,文蘿心裏著實過意不去,隻是長卿他忽然有急事要回去處理,耽擱不得,所以就。。。。。。總歸這次回來能看著老太太身子安安康康的,我心裏著實是高興!等以後,有了時間,我還會回來看你的。”

    “既然是姑爺有急事,我也不能留著,隻是這就要走?要不等一會,我叫大家夥都過來。。。。。。”老太太心裏著實是不舍,便提議道。

    白文蘿趕忙道:“千萬別,原就是怕跟大家告別,一來是不舍,二來是少不得會耽擱時間。所以我才早早過來老太太這邊說一聲,一會老太太再幫我轉達吧,望老太太見諒才是。”

    “傻丫頭,這我哪能是不理解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幫得很好,既然是嫁到了人家,凡事就要以丈夫為重。我隻是不舍,這幾個丫頭裏,你是最得我心的,好容易能見著一麵就又要走了。。。。。。”老太太說到這,忽然就歎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人走了,就容易傷感,行了,你去吧,我就不過去送了,免得傷心。我讓王嬤嬤送你們,是打算從角門那出去嗎?”

    白文蘿有些詫異老太太會對她流露出這樣傷感的一麵,微怔了怔,然後才起身說道:“是,老太太保重。”

    從榮壽園出來後,走回梨香院的路上,就碰上了匆匆趕來的芸三娘。

    “蘿兒。。。。。。”芸三娘才一張口,眼圈隨即就紅了。

    “娘。。。。。。”白文蘿輕歎一聲,停了好久才慢慢露出個笑來,“我隻是提前回去罷了,娘別舍不得,以後,我還會回來看你的。軒兒那邊,你一會跟他說吧,我。。。。。。”

    “好,好,娘明白。。。。。。”芸三娘一時說不出什麽,隻是握著她的手,看了她好一會,等平複了心情後,才擠出個笑來,“好好跟姑爺過日子,好好服侍王妃,你在那邊,也別總掛念著我,我這有軒兒呢。”

    “我知道。”白文蘿點了點頭,就見木香已經從前麵走過來了。

    “去吧,男人的事要緊,別耽擱了。”芸三娘也瞧著木香的身影,便放開白文蘿的手,還輕輕推了她一下。

    白文蘿正要走開,忽然又頓了頓,然後問道:“娘,老爺他,他對你好嗎?你在這裏。。。。。。”

    “傻孩子,都說讓你別掛念著我,還這麽問。”芸三娘搖了搖頭,然後道:“我也不爭不搶,總歸有軒兒在,你不用擔心我。隻要你能過得好好的,娘就覺得這一輩子,再沒有什麽是不好的了!”芸三娘說到這,就強笑著朝她擺擺手道:“好了,去吧,莫讓姑爺等久了。”

    熱熱鬧鬧的過來,安安靜靜地離開,唯帶了滿心無法言說的悵然。。。。。。
   
    直到再也看不見白府的院牆後,白文蘿才將車窗慢慢拉上。上官錦坐在一旁,看著她,沒有說話,白文蘿靜靜坐了一會,輕輕吐了口氣,然後就轉過臉問道:“眼下是往那邊去?”

    “萬裏江,那邊已經有人等著了,上了船,就直接往興海走。”上官錦輕聲說道,自昨晚經始,這一路上禦查院的網點已經全部啟用,他們的行蹤會在皇上的耳目注意到前,被悄悄掩蓋掉,他隻要將時間爭取到白文蘿的船行入興海就行。

    白文蘿看著上官錦,眼下才是真正的離別,並且兩人都清楚,這之後,再見之日很難確定。心裏似有滿滿的話,隻是當要開口時,腦子卻是一片空白,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上官錦同是沉默著,他自上車後就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十指交纏,如他當年,送默回涼的時候那般。那時,她還未嫁,他亦未娶。

    急速駛過的馬車,碾碎路上已結了冰的殘雪,發出一陣一陣刺耳的聲音。即便是已經放晴的天,空氣裏卻似依舊夾著冰粒一般,一呼一吸間,都凍得人心裏一顫一顫的。

    相擁在一起,傷感的沉默,直到外麵的車夫傳進一句:“大人,再過一刻鍾就到了。”

    分別在際。。。。。。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他低沉微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白文蘿轉過頭,默默地看著他,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長卿,其實我,不值得你付出這麽多,你現在回頭還來得。我若上了船,皇上必會對你生出芥蒂來,你以後的路。。。。。。”

    上官錦沉默地看著她,抬手輕輕撫平她微蹙的眉眼,那一刻,他的眼神似在看著她,又似穿過她,深邃幽暗的雙眸中,首次露出幾分難辯的悲傷和無奈。

    “在我還未出生的時候,很多事情就已經是注定好了,沒有絲毫可選擇的餘地。”他看著她,緩緩說道:“後來進入禦查院,也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一條生路。

    然而這麽多年來,我做的每一件事背後,都有一支手在操縱著。。。。。。他隻想將我變成徹徹底底隻聽他話行事的木偶,之前,我心無牽掛,樂於跟他周旋。可是現在,我做不到那樣心無旁鶩了,有你在,我會害怕,我必須在他盯上你之前,將你送走。。。。。

    “你———”白文蘿怔怔地看著她,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零零碎碎拚湊成一個讓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大人,到了!”馬車忽然就停住了,車夫平靜的聲音輕輕傳了進來,卻似一支利箭,劃破長空,忽的就射了進來,讓她觸不及防!

    “下車吧,來接你的人是易風,還有趙武他們。木香也會跟你一塊走,等換船的時候,我會讓影一過去跟在你身邊,此次你們這一行人是裝成商隊。。。。。。”上官錦有些絮絮叨叨地交待著,白文蘿卻隻是默默地看著他,胸口處如胃疼一般的難受,是不是因為她早上沒吃多少東西。。。。。。

    “對了,這個東西你收好了。”上官錦說了一堆話後,忽然想起,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玉印放到她手裏,接著道:“這塊玉印,可以直接代表我。”

    白文蘿看著手裏的東西,沒有多話,握緊了,然後默默收好。

    他看了她一會地,忽的就將她按過來,狠狠吻了一下,然後推開她:“下車吧,船就在碼頭那等著了。”

    白文蘿默默下了車,隻見寒冬蕭索,地上的殘雪隨處可見,而碼頭上竟一個人都沒有,隻見幾艘外形普通的船隻停靠在那。

    上官錦最後說道:“這是普通的船隻,為遮人眼目,到安全處後,會換上能航海的大船,那上麵一應東西都齊全,差不多一個月就能。。。。。。”

    “長卿。”她忽然打斷他的話,然後從那碼頭上收回目光,看著他認真地問道:“我想留在你身邊,可以嗎?”

    他怔然,猛的就將她一把拉進懷裏,緊緊抱住!在她幾欲窒息的呼吸中,悄悄地在耳邊說道:“文蘿,我們是一樣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奮力搏殺!”

    不等她應聲,他就放開了她,承諾道:“最多一年,我便會去接你!”

    十一月的江水還未結冰,但是站在甲板上,那從江麵上刮來的寒風,卻如刀子一般!木香在她旁邊勸了幾聲,她都沒聽見,隻是看著碼頭那邊越來越小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還怔怔地站在那兒,任由冷風在臉上一刀一刀地劃過。

    “二奶媽,我們進去吧,這風越來越大了,即便是為了二爺,您也該注意好自個的身子。您再不進去,易公子他們又該出來了!”木香被寒風吹得聲音一陣一陣打著顫。

    白文蘿終於收回有些空茫的目光,慢慢轉頭,看著木香道:“為難你了,還要陪著我漂洋過海。”

    “二奶奶這說的是什麽話!”木香微紅了眼,卻是強笑著,然後伸手過來扶著她道:“我扶著您進去。”

    隻是她們才剛要離開那兒,忽然就看見一個人影從船艙那衝了出來!見那人直直地朝她們衝過來的瞬間,白文蘿下意識地就將木香給推到一邊去,而她躲避不及,一下子就讓那人給抓住肩頭,隨即一柄冰冷的匕首就貼在她的脖子上!

    “別過來,誰敢過來我就抹了她的脖子然後跳江!”沉重的喘息,代表他很緊張,抓住她肩膀的手竟在微微發抖,原也不過是虛張聲勢。

    易風追了過來,看到這一幕,一時也不敢上前,沒想到才開始,就碰上這等事。眼下那匕首是貼在白文蘿脖子上,就算以他的輕功能瞬時製住那人,卻不敢保證白文蘿會毫發無傷!另一邊,趙武和河馬悄悄摸了過來,卻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隻得幹著急著。木香從地上爬起來,蒼白著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幕。

    白文蘿往易風那看去,眼睛異常平靜,她用口型對他說道,跟他聊天!

    “兄弟,我們不過是普通的商隊而已,大家都是討口飯吃的,別這樣。。。。。。”易風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一臉輕鬆地對挾持著白文蘿的人說道。

    “少廢話,馬上停船,讓我下去,不然我就。。。。。。”

    “好好好,別緊張別緊張,我們停船停船,這一趟貨走得真晦氣,女人就是麻煩!行了行了,喂,老馬,叫人停船聽到沒有,別慢慢吞吞地。哦,忘了問了,兄弟你是想我們在哪停?總不能就在這江上停下吧。。。。。。”

    “囉嗦,前麵有個碼頭,就在那。。。。。。”後麵的人被易風吵得有些煩躁,再加上他心裏原就慌得緊,貼著白文蘿的匕首一時鬆了鬆。白文蘿瞬時抓住機會,兩手抬起,抓住那人握著匕首的手腕,隨即整個人似忽的就似沒了骨頭一般,眨眼間就從那人的手臂間往下一滑,再轉身,將他的手腕反轉,用力,剛剛那還貼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就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由那人自己的手,猛的一下,插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留活口!”匕首插入的那一瞬,耀紅的聲音忽然從後麵響起!

    白文蘿一擊而中,馬上退開,木香趕緊扶住她,易風已經上前,耀紅亦奔了過來,然後她看著那個已經倒下去的人,瞧著他被鮮血染紅的胸口和抽搐地身體,馬上轉頭質問地看向白文蘿。

    “沒刺中心髒,能不能保住就看你們的了。”白文蘿看了看已經蹲下去查看傷勢的易風,然後抬起眼,看著耀紅,冷冷地道了一句。剛剛她是借著那個人自己的手刺過去的,不可能瞄得那麽準,那傷口離心髒起碼有三公分的距離。白文蘿再往地上瞥了一眼,然後又將目光看向耀紅,雖然上官錦之前已經跟她說了,但是這會在這船上看到耀紅,她還是有些驚訝,這個女人,此時是完全換了副樣子。

    其實白文蘿不知道的是,眼下除了木香外,任何一個人心中的驚訝,都要比她大得多,甚至可以說是震驚了。

    耀紅對上那雙幽冷得如似深潭一般的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趙武跟河馬也跑了過來,河馬左右瞅了兩眼,然後就蹲了下去,給易風搭把手。趙武看著白文蘿似冰一樣的臉色,再看那倒在地上的那人,愣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你沒事吧。”

    白文蘿沒應聲,隻是抬起眼,往剛剛碼頭那個方向望了望,然後才緩緩收回目光,看著慢慢站起身的易風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易風笑了笑,上下打量了白文蘿幾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訝,然後他咳了一聲,才說道:“夫人先進船艙去吧,我們慢慢說。”

    白文蘿最後目的地了一眼江麵,心裏念了個名字,歎息一聲,然後就轉身進了船艙。

    第三卷,京州風雲【完】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一章 夜

    夜很靜了,船搖得並不厲害,白文蘿在床上躺了好久,依舊是睡不著。耳邊全是海浪咆哮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永不停息。她張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發了會呆,就下了床,將鬥篷披上,然後就出了船艙,來到甲板上,靠著欄杆,看著暗夜蒼穹下的大海。
 
    一眼望去,是雄渾蒼茫,開闊無邊,與天相接的濃暗墨蘭,冷冷的星月之下,波濤暗湧的海麵,猶似閃著遠古洪荒的神秘之光,這裏是拓寬者茫茫無垠的空間。

    潮濕的,帶著腥味的海風,卷著時近臘月的冰寒,刮著人的頭發,麵頰,冷得讓人牙齒都止不住地打顫。白文蘿裹緊了厚厚的鬥篷,定定地站在那裏,任寒冷的海風將她的思緒慢慢捋清。

    已經過去七天了,今晚是她在海上的第一個晚上。

    幾天前,在萬裏江的那條船上,那個被她刺了一刀的人,原來是古雅那邊派來的奸細。

    當時,因那事,她才從易風的口中得知,如今的古雅,雖然沒有皇權集中,卻是由大家族分割而治。一是古家,一是巴家,一是西家。利益的爭奪,在哪裏都不鮮見,三大家族的並立,因古家家主被暗殺而打破了平衡。上官錦的勢力就是在那個時候,與古家的人接洽上的。當時古家因群龍無首,混亂異常,整個家族的利益差點被另外兩家族給瓜分殆盡。後因有了代表大景這一方的上官錦的介入,才使得古家死灰複燃,並且開始反撲,這自然就引起另外兩家的仇恨。
 
    而耀紅,其實就是古家派過來的人,她的原名叫古麗娜。聽上官錦說,古麗娜過來,一是暗中監視他,為的就是看大景這邊到底有多少誠意;二主是幫助他們完善海圖,並將上官錦這邊的人通過明暗兩條線,引入古雅去。

    其實,與大景這邊的商貿,之前古雅的平衡未被打破時,那三個家族也是持有不同的態度。當時的情況是,古家傾向於跟大景合作,巴家卻是極力反對,而西家則一直是保護中立的態度。所以,當古家的家主忽然遭人暗殺,於是這矛頭一下子就指向了巴家。長久以來的矛盾瞬間爆發,因此上官錦才得以趁虛而入。。。。。。

    幾天前,以舵手的身份混進來的那個奸細,就是巴家派來的。當時似乎是被他偷到了什麽東西,正好被易風察覺到,於是才發生了接下來的那一幕。

    “不冷嗎?”正出神間,旁邊忽然就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白文蘿轉頭,就見隻穿一身皮襖的趙武站在離她不遠處,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哦,還好,船搖得不習慣,就出來看看,你怎麽也起來了?”
 
    “睡不著。”趙武說著,就走到離她幾步遠的地方,也靠著那欄杆,看著濃暗的海麵說道。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問道:“去年你們去古雅,那一路上可還順利?”

    “嗯。。。。。。”趙武悶聲應了一下。

    見他不欲多說,白文蘿便也閉了嘴,緊了緊身上的鬥篷,沉默地看著海麵。然後再看了看不遠處,幾乎是同那暗影融在一起,默默注意著她這邊的影一。太晚了,兩人這麽待著到底會有些不適合。白文蘿籲了口氣,正打算要回去時,卻又聽到越武開口問道:“他讓你一個人往古雅去,能放心嗎?”

    白文蘿怔了一下,然後就淡淡地一笑:“我會讓他放心的。”

    趙武愣住,轉頭看她,好一會才說道:“你變了好多,有時我會覺得,我好像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你一般。可有時又感覺,其實你一直就是這樣,隻是我以前沒有發覺。”

    聽了這話,白文蘿忽的就是一笑,目光飄向那茫茫無邊的大海,輕緩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真實的飄渺:“你也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是嗎。”

    “是。。。。。。”趙武看著她,良久才緩緩道出一個字來。
 
    “二奶奶,你怎麽出來了!”趙武的聲音剛落,木香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白文蘿一轉頭,就見木香手裏拿著件大衣,一邊往她這走過來,一邊聳著肩打著嗬欠說道:“這晚上多冷,二奶奶就是出來也該多穿點才是,萬一凍著了可怎麽好,這船上醫藥不便的!”

    “小姑娘別亂說話,誰說醫藥不便的。”木香的聲音才落下,忽的就不知何處就傳過來一個略顯蒼老,語氣卻異常年輕的聲音。

    木香嚇一跳,四下轉頭,卻尋不到那個聲音的來處,白文蘿隻得說道:“別找了,是李鬼老先生,他若不願現身,豈是你能找得著的。”

    “嘿嘿,還是白丫頭甚得老夫心意,莫要擔心,盡管出來吹夜風,我這裏治什麽病的藥都有,準死不了人的!”

    “你好好的咒我家二奶奶生病做什麽!”木香一聽這話,頓時就呸了幾下。

    “木香不得無禮!”白文蘿趕忙斥了一句,然後對那傳來聲音的方向說道:“丫鬟不懂規矩,老先生別跟她一般計較。”

    白文蘿的這份小心不是由沒緣由,昨日她在江口那換了這艘海船後,不想會在這船上看到李鬼,當時心裏著實是吃了一驚。因為那個人,居然是當年她在西福街時,見過的那個姓李的老大夫,而且後來阿爾巴母子三人還在他那住過一段時日。然易風卻告訴她,這位叫李鬼的老先生,就是曲元那失蹤了多年的師傅,上官錦也是最近才找到他的。此次李鬼隨他們去古雅,為的就是幫上官錦找一味極為難尋的藥引。

    幫上官錦找藥引,而上官錦又找了他好多年,就這兩個消息,白文蘿心裏頓時聯係起以前的種種事。她心裏聊聊覺得,這個李鬼大夫,對於上官錦本身的事,必是知之甚多,這幾天她總想找他問一問,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白丫頭太客氣了,老夫哪會跟個小姑娘計較的。”李鬼嗬嗬地一笑,隨後聲音漸漸遠去。

    白文蘿知道他是離開了,在船上的這段時間裏,他總是這麽神出鬼沒的,也算是她一直沒有機會找他好好問問的一個原因。

    李鬼離開後,白文蘿抬頭看了看夜空,隻見今晚冷星寥寥無幾,那月亮也模模糊糊的,明天的天氣估計會更冷。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鬥篷,就道了一句:“晚了,回去吧,小武哥也回去休息吧。”

    說完,不等趙武開口,她就同木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隻是將要進去的時候,她發現另一房間的門口那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白文蘿頓住,微轉過臉,往那看去。

    古麗娜與她對視了一會,然後就彎下眼睛,翹起嘴角,那帶著幾分野性的容貌頓時綻放出一個豔麗的笑來。

    “白文蘿,你還真是個妙人!”她朝白文蘿扔下這麽一句,完後就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怎麽這麽無禮!”木香在一旁看著那啪地一下就關上的房門,又是訝異又是不忿地說道。

    “進去吧,別管這麽多。”白文蘿淡淡地道了一句,然後就自己進了房間。晚上航行的速度慢了不少,且因這船足夠大,她住的又是最好的房間,所以搖晃的幅度並不怎麽影響睡眠。白文蘿躺在床上,緊緊地裹著被子,聽著濤聲,思緒卻一下子飄得很遠很遠。。。。。。

    同一個時間,京州康王府的關睢閣內。上官錦將手邊的事情處理完後,把要送出去的消息一一交給負責送出去的人,然後又交待了幾句,看著他們動身後,他才又往椅子上坐了下去,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地歎了一聲。

    “大人,您回去休息一會吧,明天就要動身去柳州了,大人該保重身體才是。”一個代替了影一的黑影,在上官錦旁邊輕輕勸了一句。
 
    上官錦看著桌上微微跳動的燭火,夜很深了,還有三個時辰天就該亮了。

    此時的關睢閣,靜得似能聽見那外頭往下落下雪花一般。

    他出了書房,往自己的房間那慢慢走了回去,他這院裏,向來就不要守夜的丫鬟。一路上,就隻聽見自己輕微的腳步聲,在他心裏慢慢回響。終於走到那外屋的門前,裏麵橘黃色的光從門簾的縫隙中透了出來,隻是在這陰冷森寒的冬夜,這一線光實在太過微弱,連三寸之地都照不亮。

    上官錦在門口站了一會,才抬手掀開門簾走了進去,奢華的擺飾,鮮亮的桌椅,鎏金鑲玉的燭台上,暖暖的燭光,照出的卻是一室的冷清。

    那妝台上還擺著她時常把玩的玉梳,上官錦慢慢走了過去,拿起那把小巧的玉梳,手指在那上麵輕輕摩擦著。最愛,在她淋浴完後,將她發上的簪子抽出,然後看著她一頭青絲傾斜而下。她定會轉頭,微嗔地看他一眼,然後就拿起這把玉梳,輕輕梳理著自己的頭發,他若要幫忙,她便會將梳子遞給他,眉眼間總含著淡淡的淺笑。。。。。。

    上官錦歎息一聲,將梳子放下,然後走到他們的床邊,慢慢坐了下去。這屋裏已燒上了地龍,腳踩在地上都能感覺到溫溫的暖氣。可那床上,卻冷的讓他無法躺下!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二章 敵意

    船行海上的日子,過了頭幾天的新鮮感後,接下來的時間開始覺得枯燥乏味起來,到哪裏都是潮濕與腥鹹的空氣。屋裏太悶,外麵又太冷,海麵上刮來的風像冰刀一般,天還不時地飄下雪粒來。這樣的氣候,就是易風他們都不願出去,連吃飯也多是在自個的屋裏解決,隻有偶爾實在悶得慌了,才從房間裏出來,溜達到廚房那尋摸著有沒有磨牙的東西。

    至於一開始抓到的那個奸細,白文蘿自那天後,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過後也再沒有別人提起過,於是一行人就在這看似平靜,實則暗含波濤的氣氛中,在船上渡過了十來天的時間。

    想要習慣了這樣的枯燥無味,就得多找些事情來做,幸而易風在這船上存了好些書。所以這些天來,白文蘿幾乎都是窩在房間裏,翻看著從易風借來的,關於古雅那邊的雜記或是文集。至於木香,因為有天白文蘿隨口說了句,她現在穿的這些裙子很不方便,倒是古麗娜那一身著裝瞧著利落的。於是木香幾日前便從趙武那尋了好些衣料過來,照著古麗娜身上穿的衣服樣式,開始著手給白文蘿縫製幾套新衣。

    這艘船原就是趙武他們商隊的,這船上自然是載滿從大景運往古雅的各種貨物,其中衣料方麵的貨物是最多的。所以木香想要的那些東西倒是不缺,白文蘿本不想這麽麻煩,她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隻是後一想,總歸木香也沒事,這麽幹侍著的話,時間久了,人會變得焦躁,便也就隨她去了。

    那天,差不多將近中午的時候,白文蘿手裏的那本雜記也翻到了最後一頁。

    終於看完後,她便抬起頭,揉了揉微有些發酸的脖子。木香頓時停下手裏的活,笑著說道:“二奶奶餓了吧,雖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不過我早上那會聽廚娘說,她今天想做味新點心給大家嚐嚐,想必這會已經做好了,我先去端來。”

    “不用了,我過去拿吧,是不是你喜歡吃的那種乳酪酥卷?”白文蘿說著就將手裏的書放到一旁,然後站了起來。

    “嗬嗬。。。。。。”木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又道:“還是我過去拿吧,哪能讓二奶奶過去拿東西的。”

    “如今也不是在王府裏,無須分得這麽清楚,我也是坐得久了,想活動一下,正好出去走走。”白文蘿搖了搖頭,看了木香一眼,又接著道:“你若覺得累的話,也隨我一起過去。”

    “我還是先將這些繡完吧,就剩一點了。”見白文蘿都這麽說了,木香便不再緊接。白文蘿瞧了瞧她手裏的活,讚了一句,完後便出去了。

    端著一盤剛做好的乳酪酥卷,從廚房那出來後,不想就瞧見古麗娜從對麵走過來。

    “嗬,真巧,是新做好的點心嗎,你也喜歡吃這個。”古麗娜走近了,掃了一眼白文蘿端在手上的盤子,笑著說道。

    白文蘿沒開口,隻是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要從她旁邊走過去,古麗娜卻是微移了移身子,就擋住她的去路。

    “有事?”白文蘿站住了,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古麗娜隻是上下打量著她,好一會才說道:“之前在王府的時候,就覺得你不似表麵上看著那麽簡單。要不,咱們過兩招如何,反正這閑著也是閑著。”

    白文蘿對上古麗娜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隻見一絲莫名的恨意從她眼中一閃而過,白文蘿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依舊是麵無表情地道了一句:“沒興趣。”說完,就邁開腳步從古麗娜身邊越過,然古麗娜卻在那一瞬,忽然發難!

    一記手刀從背後襲來,帶著淩厲的殺氣。白文蘿從古麗娜身邊越過時,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知道古麗娜想試探她的深淺,同樣,她亦是想試探一下古麗娜的深淺。所以在剛剛,古麗娜擋住她去路的時候,她就朝藏在附近的影一悄悄做了製止的動作。

    其實,自上船後的這段時間裏,她就發覺古麗娜對她總會有一股莫名的敵意。隻不過那種敵意,非常隱晦,外人基本看不出來,但白文蘿卻很清楚地感覺到。

    就似早就好演練好一般,風聲襲近的前一瞬,白文蘿的腳步就已經錯開,同時回身,空出來的那隻手,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朝古麗娜劃去!從那個角度來說,那幾乎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動作,卻被她做的極為流暢,沒有絲毫的停滯和猶豫,從錯步,回身,抬手,劃過,一氣嗬成!古麗娜甚至還來不及驚訝,就已經結束了!

    可是,這就已經結束了呈?直到白文蘿開始收回手,古麗娜才反應過來,可是,那麽流暢的動作,居然,隻是從她的脖側滑過,連她一根毫毛都沒有碰著!

    原來,也不過是虛張聲勢,做做樣子罷了,居然還被她給唬住了。古麗娜頓時一聲冷笑,剛剛落空的刀手隨即一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白文蘿砍過去,白文蘿這會隻定定地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殺氣,毫不掩飾的殺氣,從古麗娜的身上朝她突襲而來。那一記含著淩厲之氣的刀手,卻在離她肚子還有一公分的時候,忽的,就停下來了!那股殺氣,也隨之慢慢被收斂起來。

    “哼,眼睛都不眨一下,還算是有幾分膽量!”是她贏了,隻是可惜不能直接動手,不過這丫頭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敢就這麽一動不動地接她這一招的吧,古麗娜這般想著。

    “過獎了。”白文蘿不卑不亢地道了一句,眼中卻露出幾分嘲諷的神色來。

    古麗娜心裏頓時生出幾分不快,本想收回來的手又停住了,然後看著白文蘿,有些得意地笑道:“如果我沒有收手,你,可就沒命了呢。”

    白文蘿亦是笑了一下,然後抬起手,從古麗娜的肩膀上捏起一撮發絲,遞到她跟前,聲音平靜且冷漠:“從來,就沒有如果。”

    剛剛,她手劃過去的時候,藏在指間的刀片就將古麗娜垂在脖側的一縷發絲,給割斷了。而古麗娜當時,甚至都沒有察覺,如果白文蘿的那一刀,是割在她的脖子上,怎麽可能還有之後的如果。

    “你______”古麗娜看到自己那縷發絲,才終於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的臉色頓時一變,白文蘿淡淡一笑,然後鬆開手,那幾縷發絲便自她指尖,輕飄飄地,落了下去。隨後她便轉身,一邊抬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看著依舊好好端在她手上的乳酪酥卷,心裏想著,這東西放久了會有腥味,該不好吃了。

    古麗娜不甘心,一時惱羞成怒,就想要追上去攔住白文蘿。白文蘿隻喊了一聲:“影一”隨即就有一個黑影閃過,一下子攔住了古麗娜的去路,白文蘿尚有回頭,隻是小心地端著那盤乳酪酥卷,慢慢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不知道古麗娜為什麽會對她有這樣的敵意,她隻知道,古麗娜暫時是不會動她。隻要古家還需要大景這邊的支持,古麗娜就不敢動她。

    如此看來,古雅那邊的形式,估計比易風之前跟她說的,還要複雜。而古家,眼下應該還處於掙紮的時期吧。白文蘿進了房間後,捏著一塊乳酪酥卷,心裏默默地想著。

    “二奶奶不喜歡吃這個嗎?”木香瞧著她發呆了好一會,那塊乳酪酥卷都快被她捏碎了,便笑著問了一句。

    “哦 ,還好。”白文蘿回過神,笑了笑,將手裏的那塊酥卷送入嘴裏,然後問道:“那套衣服你是不是已經做好了?”

    “是,二奶奶現在要試一試嗎?也不知穿上會不會好看呢,真不明白,為什麽古雅那邊的女人會穿這種不男不女的衣服!難道她們天天騎馬來著?”木香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擦幹淨了,然後就把她剛做好的衣服,拿到白文蘿跟前展示起來。

    “你的手藝做到是越來越好了。”白文蘿讚了一句,然後便站起身,開始換上。

    木香一邊在她身上轉著幫忙,一邊笑著說道:“其實我還想再這衣擺處多繡些花的,又怕二奶奶嫌棄俗氣了,幸好這煙霞紅的顏色也是養眼,少點花兒也沒什麽。往下我再做一件淡綠的,那個顏色也很配二奶奶的膚色。”

    白文蘿沒說什麽,換好後,走到鏡子前看了看,隻見那鏡中的女子,一下子就退去了幾分平日裏的嬌柔之色,添了幾分爽利。

    “二奶奶真是穿什麽都好看。”木香在一旁歎聲讚道。

    白文蘿一笑,轉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嘴巴倒是越來越甜了。”

    “我可沒說錯,要是二爺在這的話,準是也這般說。”

    聽木香提起上官錦,白文蘿一怔,麵上的笑容慢慢褪了下去。木香亦是一怔,想勸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知道,二奶奶的心裏,要比她透徹得多了。

    “再過小半個月,就該到古雅了吧。”白文蘿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輕的道了一句,那個,他讓她過去的地方。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三章 古家有請

    古烏港是古雅十大商港之一,亦是古家的產業之一。

    一個月的海上之旅,遇過兩次小風暴,穿過三個暗礁群,趙武他們的商船在經驗豐富的船長的帶領下,還有古麗娜提供的精確海圖的幫助下,終於有驚無險地停靠在了古雅的古烏港口。

    白文蘿從船艙內走出來往外一看,就發現停靠在這個港口的,幾乎都是大型的商船。而在碼頭上來往的人中,除了身材高挑,五官深刻的古納人外,竟還有不少是金發碧眼的西洋人。木香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一時間被驚得陣陣咋舌。

    趙武他們的商船一靠岸,古雅這邊得到消息的商人們,早就候在碼頭那等著了。因為交通不便,且大景和古雅的海上商貿之路並未正式開通,所以中原那邊的貨物,在古雅算是緊缺的。同理,古雅這邊的特產,在大景那邊也算是稀罕物。

    商人,向來是不管政治上的那一套,他們講究的就是利益,無論這貨是從哪來的,隻要能讓他們賺錢,就照樣是眉開眼笑地接收。

    水手們在船長和商隊大當家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往下卸貨。大家夥看著那大批的絲綢瓷器等東西,一件一件地從船上搬下來,皆是質量上等的貨物,圍在那周圍的商人,有的已經等不及開始出價了。

    碼頭的風不小,天空還不停地往下落著雪花,氣候的寒冷跟商人們熱情形成鮮明對比。吆喝般的出價聲,一個蓋過一個。

    那邊的臨時竟拍,將碼頭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白文蘿等人便趁著這個機會,從商船的另一邊慢慢走了下去。

    那碼頭上著前來迎接他們的人,古麗娜也不坐轎子,而是直接招來一匹棗紅馬,一個利落的翻身就騎了上去,然後對易風說道:“我需要先回家一趟。”她說完,又轉過頭,看向白文蘿,揚眉一笑:“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瞧著古麗娜離開後,易風便讓白文蘿和木香坐進那頂早候在旁邊的小轎,他則另坐一頂小轎跟在她們後麵,而趙武跟河馬兩人是隨商隊安排,自然是不能再跟著他們走。不過他們這一趟過來,起碼也得是開春以後才會離開,所以趙武他沒著急,同易風客套了兩句後,就先去忙著商隊裏的事了。白文蘿沒有多話,隻是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就攜著木香上了轎。

    轎門關上後,木香才籲了口氣,然後悄聲說道:“二奶奶,我剛剛瞧著一個人,他的頭發是紅色,眼睛是藍色的!”

    “嗯,那是西洋人。”白文蘿淡淡地道了一句,心裏想著剛剛下船的時候就不見李鬼的身影,也不知是去了哪。在船上的那個月時間裏,也是少有見到他的時候,等一會安頓好了,再看不見李鬼的話,她隻好讓影一請他過來一趟了。

    “真是太奇怪了,有那樣的一雙眼睛,他們看東西的時候,會不會全是藍藍的一片?”木香一臉若有所思的說道。

    白文蘿聽了這話,頓時一笑,就說道:“那你的眼睛看東西的時候,難道全是黑乎乎的一片!”

    木香一愣,隨即就跟著笑了起來,然後說道:“二奶奶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似的,我剛剛在那瞧著好幾個西洋人呢,他們身上穿著也很怪異,想多看兩眼又不敢。”

    白文蘿淡淡一笑:“不過地方風俗不一樣而已,估計古雅這邊的西洋人不少,以後見得多了,你也就見怪不怪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那馬車就停了下來。白文蘿推開車門一看,隻見他們是在一處靜僻的小巷裏停下的,一下車就瞧著一個半開的垂花門。她往那門裏大略看了一眼,便發覺裏麵地方不小,且房屋精致,瞧著像個富貴人家的府邸。

    古雅的建築跟大量的建築差不多都是一個樣,隻是細微之處有些差別罷了。早以前,這兩個地方原就是同宗同源,後來天災人禍,使得這邊與中原斷絕了來往。然而,原本的很多東西,卻還是繼承了下來。

    “夫人進去吧,這個地方,是幾年前長卿買下來的。”易風下了車,就將那門整個推開,然後學著西洋人的方式,微傾身,朝白文蘿做了個請的動作。木香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就輕輕笑了兩聲。

    易風也不生氣,反還對木香眨了眨眼,一雙桃花眼頓時亂飛。木香一怔,趕忙就收了笑,正了臉色,垂下臉,規規矩矩地站在白文蘿旁邊。

    “長卿買的!他以前來過這邊?”白文蘿心裏有些意外,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來之前,上官錦隻是對她說,過來這邊後,自會有人安排她的一切,別的一點都沒有多說的。

    “咦,他沒說過嗎?”易風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然後就說道:“也是,那家夥向來就少有提到自己的事。”

    兩人正說著,忽然就見一位穿著一身豔麗的的桃紅色衣裙,手腳麻利的婦人從裏頭趕了出來,嘴裏還喊道:“喲,是夫人過來了!我才哄我那小孽障一會,這就出來得晚了!”

    “這位是。。。。。。”白文蘿愣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那婦人一眼,瞧著應是生過孩子的人了。身材非常豐滿,胸圍極為突出,剛剛她從那走過來,步子才快了些,就顯得那兒一顫一顫的,很是惹眼。雖容貌不算是很出挑,但是她那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一瞧就是個既有主意又有脾氣的女人。

    不等易風介紹,那婦人就先開口道:“我叫水意,是給大人看管這處院子的,夫人叫我意嫂就行。”她說完,也不等白文蘿應聲,就又轉向易風麻溜地問道:“易公子也過來了,怎麽沒見我那冤家,不是說他跟著你們一塊來這邊的嗎?難道又是瞞著我去哪逍遙快活了!”

    “我們是跟著商船過來的,他忙著卸貨呢,要過來也得過一會才行啊。”易風似有些害怕這個婦人,嘿嘿笑了一下,然後就對白文蘿道:“夫人以後若有什麽缺的少的就跟意嫂說唈 ,她是那個河馬家的。嗯,我不方便再進去,就先告辭了。”

    “易公子且留步!”白文蘿忙叫住了他。

    “夫人還有何吩咐?”易風原是要邁開腳步,一聽就又站住了。

    “嗯,那位李鬼老先生怎麽自下了船後,就沒再見著他了?”白文蘿問了一句,完後想了想,又接著道:“還有,易公子可方便留個傳話處,我以後萬一有事相求,也好知道往哪尋人去。”

    “夫人這話說得太客氣了,其實我就住在隔壁,夫人若有事找我,隻管在院子那喊一聲,不行不是還有影一嗎。”易風嗬嗬一笑,就指了指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明明是個大活人,卻很難讓人注意到的那個黑影,接著說道:“當年長卿過來這邊的時候,他也是跟在身邊的,很多事他比我清楚。”

    易風剛一說完,就發覺影子往他這邊瞥了一眼,他頓時覺得身上一寒,趕緊幹巴巴地笑了幾聲,然後又接著道:“至於李鬼老先生,他原就是個藏頭藏尾的老家夥,不過他也是跟我一塊住在隔壁,夫人可是著急著找他?”

    白文蘿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也不是什麽急事,不過如果易公子看見李老先生了,麻煩轉告一聲,就說我有事想請教他,請他有空過來一下。”

    “好說好說。”易風嗬嗬一笑,正打算告辭,不想這會就聽到外麵有敲門的聲音傳進來。

    還不待白文蘿開口,影一就已經往那邊去了,不過是眨眼間,他又走了回來,低聲說道:“是幾個古雅人,瞧著像是古家那邊過來的。”

    “是過來找夫人的嗎?這兒平日裏頭基本是不會有人過來的!”意嫂在旁邊插了一句。

    “開門吧,問他們什麽事。”白文蘿聽著那敲門的聲音非常有禮貌,而且很有耐心,便就吩咐了一句。

    “二奶奶先進屋去歇著吧,這外頭下著雪呢,小心凍著了。”木香見終於能插嘴了,就馬上道了一句。似乎是因為這離海邊近的原因,所以她總覺得這的冬天比京州那還要冷上幾分,風也不小。偏自進了院子後,這幾個人卻都像沒事人般,就站在這院中說話。木香知道白文蘿向來就是這樣,即便是覺得自己身上不適了,也從不會主動說,所以就隻好由她來開口了。

    “嗨,是我疏忽了,我習慣了這冷天,忘了夫人身子指定是受不住。夫人趕緊進去吧,那個誰,你先帶著夫人進屋去,我去開門問問是什麽事來著?”經木香這一提醒,意嫂這才反應過來,於是順手就指著木香吩咐了一句。木香一時感覺迷婦人好生無禮,但見白文蘿都沒說什麽,她便也不好計較什麽,就扶著白文蘿往屋裏走去。

    影一是隨她們一塊走去的。隻是並未跟著進屋,而是自己在外麵找了不起眼的角落窩了起來。而那邊,易風是隨意嫂一塊過去開門,白文蘿才剛進屋,古家就派人過來了,他心裏也有些狐疑。

    白文蘿接過意嫂呈過來的請柬,隻見金光閃閃的,好不顯貴,原是灑了金粉在上麵。打開一瞧,見那落筆寫下的,是非常正式的用語。總之就是他們知道有遠客過來了,想請她過去吃頓飯的意思。隻見那請柬上,他們先是用古雅文寫了一遍,完後生怕她看不懂,還特意又用漢文又寫了一遍。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四章 信

    古家的府邸,其規模,一點都不比王府差。不過似乎是因為冬天的關係,偌大的園子裏,隻見冷雪肆虐,枯枝暗啞,很少看到丫鬟仆婦的身影,倒是不時會見到裝著輕便的護衛立在這園內。聽到落轎的聲音後,白文蘿才放下簾子,戴上鬥篷上的雪帽,然後扶著伸過來的手,下了轎子。

    “請夫人隨我來。”才下轎,不等白文蘿打量周圍的環境,就見一位衣著得體的仆婦朝她微行了個禮,然後示意白文蘿跟上。那仆婦對白文蘿說的是漢語,但是那語調卻是很怪異,語氣也實在生硬,像是才剛學不久。估計這邊會說漢語的人不多,白文蘿一邊走,一邊想著。其實之前她從碼頭過來的那一路上,聽到的幾乎都是雜七雜八的語言,極少有聽到漢語的時候。而意嫂原是大景人,隻不過是小時隨父母到這邊來了,所以兩個地方的話都會說。

    那婦人領著白文蘿進了一間極為奢華的房間後,隻說了一句:“請夫人稍等片刻,主人馬上出來。”完後就躬身退了下去。白文蘿沒多問,瞧著那婦人退出去後,便開始打量起這房間來。

    所謂的奢華,很多時候就是冰冷的代名詞。白文蘿掃了幾眼後,就失了興趣,即便是用鑽石打造出來的房子,所代表的,也不過是一個毫無生氣的數字罷了。這些東西,既打動不了她,也不可能對她造成什麽情緒上的影響。

    “我說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隨著那聲音走出來的,是已換上一身豔麗衣裙的古麗娜。隻見一身珠光寶氣的她站在這個房間內,顯得那般的契合。同是用華麗至極的外表,壓住裏內心的空虛和焦慮。。。。。。

    白文蘿順著聲音將目光瞥了過去,靜靜打量了她一會,然後開口:“要見我的人在哪?”

    古麗娜露出豔光四射的一笑,就扭著腰肢朝白文蘿走近了幾步,才開口道:“是我母親要見你,隨我過來吧。”

    走到後麵的一個小廳,隻見那裏已經擺上了一桌的美酒佳肴,白文蘿才隨古麗娜走進去,另一邊就有一位美麗的婦人與她幾乎是同時走進這廳內。

   “知道白夫人今日會到古雅,便冒味請了過來,還望不要見怪了。”那婦人一進來,就笑了一笑,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白文蘿,一邊輕聲細語地說道。

    白文蘿亦是打量回去,隻見那婦人瞧著有十那邊的年紀,容貌上與古麗娜有幾分相識,但那五官看著卻不像是古雅人,相較起來,倒像是中原那邊的女子。美雖美矣,姿色上卻少了古麗娜那種豔麗的野性美,反多了幾分中原女子的嬌媚之色,就是身材,也不似古麗娜那般的高挑和凸凹有致。怎麽看,這婦人都不像是古雅人,可是,她卻坐上了古家家主的位置!打量完那婦人後,白文蘿又將目光投到古麗娜身上,因為她的母親是漢人,所以她才會說那麽一口流利的漢語。

    “為表尊重,今日見麵,我便以家主身份在這府裏招待夫人,請。”雙方都打量完後,那婦人便又開口道。

    “夫人是,古家家主?”白文蘿有些遲疑地問了一句,一個沒有古雅血統的女人,卻坐上了這個位置。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詫異,這若在大景,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古雅這個地方,果真是什麽都能容納得下!

    “嗬嗬。。。。。。三年前,我還是柳詩織的時候,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家主之位冠到我頭上來。”那婦人又是一笑,帶著幾分得意,露著幾分野心,然後又道:“白夫人坐吧,哦,我習慣叫人娘家那邊的姓氏,不要見怪。”

    白文蘿淡淡一笑,見旁邊的侍女已為她拉開了椅子,便坐了下去,然後直接開口道:“古夫人今日請我過來,不是僅僅就為了見個麵吧。”

    “當然不是。”柳詩織說就讓一旁的侍女都退下,又讓古麗娜也坐下,然後才接著道:“今日請白夫人過來,主要是讓白夫人幫個小忙。不過這個忙,也事關你家大人,所以我想,夫人必是不會拒絕的。”

    柳詩織說完這話,故意停了一會,似在等著白文蘿接著她的話發問。偏白文蘿聽完後,就隻是淡淡地看過去,麵上既沒什麽表情,嘴裏也沒急著追問。

    柳詩織一時怔了怔,不由就跟古麗娜對視了一眼,古麗娜一笑:“我早跟母親說過,白夫人是個穩得住的。”

    白文蘿往古麗娜那瞥了一眼,依舊未開口。

    她來之前就問過影一了,上官錦三年前,確實在古雅待過一段不短的時間,且那期間,上官錦與古家相交甚密。之前接到那張請柬後,她就直覺古家今日請她過來,其原因,必是跟上官錦有關。所以即便是易風當時勸她先別過去,但她考慮了一下,終還是過來了。

    柳詩織揚了揚眉,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好吧,如此我就不跟白夫人拐彎抹角了。說來,我如今能坐上古家家主之位,這大半的功勞,都要歸於你家大人。如果沒有不久前忽然出了件不愉快的事,我與你家大人之前商議的事情,會順利進行下去。然而現在,那件事威脅到了古家,還有你家大人所代表的那一方的共同利益。而我這邊不好解決,所以,需要白夫人伸出援手了。”柳詩織說完,然後就靜靜地看著白文蘿,古麗娜亦是揚眉往白文蘿這邊看過來。

    白文蘿不急不緩地開口道:“兩位還是直接跟我說重點吧,你們遇到什麽事了?需要我做什麽?”

    古麗娜開口道:“我有位叔叔,一直就覬覦家主之位。前段時間,我們打聽到,他似乎找到了取代我母親的方法。即便不能成功,古家也會因此出現大的動蕩,家臣們必會出現 異心,到時。。。。。”

    白文蘿一笑,就打斷她的話:“這似乎是你們家的家事,怎麽也輪不到外人來插手不是。”

    “我們家的家事,你家大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插手了。”古麗娜冷笑一聲,接著道:“當年我父親過世的時候,我上麵還有兩位哥哥,結果,都被你家大人給。。。。。。”古麗娜說道這,就停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白文蘿不說話了。

    白文蘿麵上不為所動,冷冷地看了回去,過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所以你母親才有機會坐上家主之位,而你,也才終於在這個家裏有了翻身的機會。如古夫人剛剛所說,你該感謝我家大人。”她剛剛就在影一那聽說了,古家上一任家主的妻兒眾多,這也是之前,古家家主忽然過世,整個家族就起了動亂的主要原因。

    “小女態度不好,白夫人莫要動氣。”眼見要劍拔弩張了,柳詩織適時地開口勸了一句,然後就看了古麗娜一眼,古麗娜似這才恍過神來,一時麵上有些訕訕的,就閉了嘴。

    白文蘿頓時在這其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懶得再與她們周旋下去,掃了她們一眼,便說道:“古夫人言重了,我還不至於為這幾句話運氣的。不過古夫人還是盡快說到重點吧,我今日能空出來的時間不多。”

    “簡單來說,我的那位小叔,前段時間忽然將我身邊的一名侍女給擄走了,正好那名侍女手裏有一些對我不利的東西。所以,我希望你能通知你家大人一聲,讓他幫我將這件事情處理幹淨了。不然,我若坐不住這個位置了,之前你家大人在這邊所做的一切也都會被公布於世,到時,古雅與大景一直以來都在商談的事情,就不可能再由你家大人來辦了。這代表著什麽,想必白夫人心裏清楚得很。”柳詩織說完,就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白文蘿接著道:“有關那名侍女的一切我都寫在裏麵了,包括,她有可能藏匿的地方。我多說一句,很可能,她現在已經在大景了。”

    白文蘿接過那個信封,也不打開,就站了起來道:“我明白了,我會將這事轉告的。”

    “白夫人不用完飯再回去嗎?”

    白文蘿瞟了瞟那桌上的美酒佳肴,笑了一笑,說道:“我還不習慣這邊的飲食,就不糟踐好東西了。”

    “送白夫人出去。”柳詩織也不多留,總之今日要說的事已經說完了,於是就笑了笑,朝一旁的古麗娜吩咐了一句。

    剛剛過來的時候那天空飄著的,還隻是稀稀落落的雪粒,才不過是幾盞茶的功夫,就變成了大片的雪花來。兩人默不作聲地走著,一直出了屋簷,看到停在那的轎子,還有候在一旁,如雕像般的影一時,古麗娜才說道:“我沒想你今天真的會過來,就不怕這是個陷阱?”

    白文蘿瞥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慢慢帶上鬥篷上的雪帽,然後就出了屋簷,往影一那走去。

    “白文蘿。”古麗娜卻在後麵叫住了她,白文蘿慢慢回頭,冷風卷著雪片,在眼前,在耳邊紛亂狂舞,模糊了古麗娜有些得意的聲音:“他從沒跟你說過吧,他曾在我這裏住過大半年的時間。。。。。。”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五章 思

    “那又如何?”白文蘿笑了一下,眸中波光流轉,銀貂雪帽下的容顏如似春花齊放,隔在兩人之間的風雪瞬時化為虛無。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即便再給你十年,你又能如何?他可將你放在心上過?他可對你另眼相看過?

    古麗娜一時哽住,就在白文蘿將轉身離去時,她心有不甘,又道了一句:“我進入王府,也是他早之前一手安排的,如果不是他先點的頭,我不可能進得去。。。。。。”

    “耀紅,不,古麗娜。”白文蘿忽然打斷了她的說話,抬起眼,認真地看了她好一會,然後才接著道:“對我丈夫心生愛慕的女人向來就不少,你甘願成為那其中一員,我並不意外。”

    古麗娜的臉色瞬時僵住,立在風雪中的那個女子,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下子就將她打落塵埃!這天下有百媚千嬌,萬千風情,而那個男人,手中隻掬一朵就已足矣。如果說三年前她不信亦不甘,那在王府的那段時間裏,就已向她明明白白地證明了這一點,隻是她不願承認。如今,由她開口挑出,卻讓白文蘿出聲點明!此情此景,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反全成了自揭其短,給自己陡加尷尬。

    “信我會幫你們送到他手中的,回見!”白文蘿又是一笑,最後說了一句,然後就轉身走了。白文蘿或許並不知道,她那一瞬間所散發出來的自信,壓得古麗娜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站在那,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直到那頂轎子消失在視線中。

    原來是這樣,難怪在船上的時候,古麗娜會對自己露出那樣的敵意。白文蘿坐在轎裏沉思了一會,然後就將柳詩織交給她的那封信拿出來,打開,細細看了一遍。可惜裏麵隻寫了關於那名侍女的一切特征以及她的習性,除此外,別的一概沒說。

    回了白石巷的院子後,白文蘿才剛進門,易風就找過來了。

    “正想去請易公子過來一趟呢。”白文蘿笑了笑,便將易風迎進堂屋坐下,影一原是要出去的,卻同是被留了下來,木香也讓白文蘿留在一旁。意嫂因聽說白文蘿這過去一趟竟連口水都沒喝就回來了,便趕忙去廚房重新準備午飯去。

    “這是古家家主,剛剛交給我的。”白文蘿待他們坐下後,就將那封信拿出來,交給一旁的木香。木香愣了一下,隨之會意,小心接了過去,然後走到易風身邊交給他。

    易風打開看完後,就收好了,然後說道:“這事我剛剛也已經聽說,夫人放心,不會出什麽問題的。長卿早料到會出這樣的事,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隻是想了想,她便有些遲疑的開口道:“按說我不該管這事,隻是我還是想知道,這其中的關係,易公子可方便說與我聽?”上官錦送她過來的時候,並未與她多說這邊的事。然而這一路上,她已看出來,上官錦在古雅這邊的事情,應該皆是由易風去辦,所以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心裏必是一清二楚的。

    見白文蘿這般問,易風倒沒多少意外,笑了一笑,就開口道:“這件事對古家來說,確實是個頭痛的問題,但對我們這邊來說,卻是個難得的機會。自那個叫詩織的女人上位後,古家這兩年來勢頭漲得很猛,古雅近五成的寶石、香料、港口,還有各處的商鋪等皆被打上了古家的商號!而這些,都離不開大景這邊的暗中相助,但是她好像忘了這一點,就難免要動點別的心思。”易風說到這,就嗬嗬地一笑,搖了搖手中的信,接著道:“不過她的心思還未動成,這事馬上就出來了。”

    白文蘿聽著易風這有些含糊的話,心裏動了一動,瞬時就想明白了,八成這事,也是當時上官錦留的一手。。。。。。想到這,她麵上隨即露出淡淡的一笑,然後就說道:“倒是我多慮了。

    同大景通商往來,對古雅來說是隻有好沒有壞的,而且這也是大勢所趨。大景能扶持起一個古家,自然也能扶起一個巴家或是西家。但是,這其中的利益分成,還有兩個地方的重新接洽融合,才是真正需要小心處理的事。雖然古雅的商人並不在乎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將來會被劃進哪一方的版圖裏,但是,古雅的原住民卻是很在乎這一點。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是被侵略的那一方,誰也不想讓別從從自己這白白得了便宜。而且,大景和北齊,之前原就是一家。數百年前北齊帶給他們的那場災難,雖然現在多數人都不記得了,然而那個印記卻從沒被消除過。

    但是,眼下海上航線已經被摸清,大景那邊很多事情就由被動轉為了主動,如果古雅這邊的事情遲遲沒有順利變好的話。。。。。。大景的皇帝或許就沒有那麽多耐心了。易風說,這才是上官錦擔心的地方,如果皇上等不及,直接將軍隊派到這邊來的話,那麽,上官錦之前所做的努力可能就會白費了。即便到時古雅被強硬貼在大景的版圖上,然那時的古雅也將不會是現在的古雅,颯的繁榮將被摧毀,而重建,所需要的時間,則是摧毀時的十倍不止。

    所以,眼下大景那邊要辦的,除了收服這三大家族外,還要讓這個地方的心甘情願的接受大景。畢竟,所謂的與大景通商,不過是大景那邊的一個好聽的說法罷了。真正實施起來,可不是僅僅派幾般商船過來的這麽簡單,到時肯定會有大景的軍隊駐紮於此,並且古雅這的一切事務,大景都將慢慢插手進來,早晚的事。

    所以,上官錦一直以來走得就是迂回路線,他從不直接出麵,而是拉著古家擋著前麵。通過扶植古家來操控古雅的經濟命脈,從而達到讓古雅歸順與大景的目的。可是,這件事,絕不是那麽容易就辦成的,就算短時間內起了一定的效果,但是隱患卻是依然存在,到時若出現反彈,還是照樣有麻煩。

    民族的融合啊,似乎自古以來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白文蘿站在屋簷下,看著那院中的雪花,慢慢思索著白日裏從易風那聽到的這些事。

    “二奶奶怎麽出來了,這夜裏風大,還又下著雪,多冷啊!”正出神間,木香的聲音就從那邊傳了過來。白文蘿轉頭一瞧,就見木香和意嫂兩人,一個手裏提著一壺熱水,一個手裏拎著個食盒正往她這走過來。

    “夫人是思家了吧。”意嫂走近來後,就笑著說道。

    白文蘿笑了笑,沒答話,隨她們一塊進了屋子,那意嫂一邊將熱水倒進茶壺裏,一邊接著道:“這才剛過來一天,肯定有些不適應的。沒關係,夫人安心住上幾日,等天氣好點了,多出去走走,慢慢會習慣的。而且這裏不似大景,沒有那麽多規矩,想出去就出去。隻是。。。。。。”意嫂說道著,忽然就停了下來,然後看了白文蘿幾眼。

    “隻是什麽?”木香一瞧,趕忙就追問。

    “嗬嗬,隻是我瞧著夫人這一身好相貌,出去倒是少不得會引人注意的。”意嫂說著,就“嘖嘖”了兩聲,又接著歎了一句:“想當年,我當姑娘那會,這一出去,也是引得整條街的人都爭相回頭看的。”

    木香一聽這話,頓時就是撲哧一笑,意嫂頓時就插著腰說道:“這話我可沒唬人,現在變成這樣,可不都是為了我那冤家,這女人生了孩子後都這樣!不過你還真別說,木丫頭,我瞧你這身子,以後也是個能生養的,沒準以後。。。。。。”

    “啊_______好好的怎麽將這事給扯到我身上來了!”木香剛忙就打斷意嫂的話,怕她還要往下說,就趕緊道:“明兒我跟你一塊上街買茶去吧,二奶奶明日想吃什麽,說了我明兒好買去。

    不等白文蘿回答,意嫂就擺了擺手說道:“這大冬天的,若有好東西哪輪得到你去買,菜都在地窖裏囤著呢。不過夫人若想吃點新鮮的,也不缺,我明兒就讓人給訂去,這地方啊,就是賣什麽的都有,而且還給送上門來,到時直接付銀子就是了。”

    “不必那麽費心,我不挑食,有什麽做什麽就是了。”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又道:“對了,有件事我倒是忘了問了,就是白天的時候,我從碼頭那回來,發覺這邊似乎很少有人會說漢語的,倒是不少人會說西洋話!”

    聽白文蘿這麽一說,意嫂隨即就歎了口氣道:“可不是嗎,記得我小時剛過來那會,就因這這話不通,不知多憋悶。當時無論去哪跟誰待在一塊,都感覺被排外,幸好那會還小,慢慢的也就學會了。”

    “是去學堂學的,還是家裏請了先生?”白文蘿接著問。

    意嫂頓時笑道:“嗨,哪有這等事,不過是撿著別人的話,時間久了,糊裏糊塗地就會說了。而且這地方又不是大景,哪有什麽學堂的,請先生那都是有地位的人家做的事,我們這都是掙口飯吃的,能識得幾個字就了不得了。”

    白文蘿有些怔住,剛要開口,然這會那外麵忽的就響起了刀劍之聲!

    木香大驚,隻是還不等她出聲,就被白文蘿給猛地拉了一把,使得她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而就在她摔下去的那一瞬,一支烏黑的弓弩噗地一下,如閃電般從窗戶外射了進來,正好就從她剛剛站立的位置那飛過,咚的地一聲,直接射到對麵那紫檀衣櫃上!隻見那箭身,幾乎整個沒入那衣櫃裏!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六章 想法
 
    屋外的刀劍聲愈見急切,外麵的人知道剛剛的一箭未中,隨即又有兩支利箭嗖嗖地射進來!隻是屋內的人在第一時間就避開了窗戶,躲進角落裏。
 
    木香此時已回過神,默不作聲地就側身擋在白文蘿前麵,唇抿得緊緊的,麵上稍顯緊張,眼神卻異常堅定。
 
    白文蘿沒說話,隻是盤著腿坐在那兒,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響。
    “夫人莫擔心,不會有事的。”意嫂也同她們貓在一塊,緩過神後,就朝白文蘿安撫的說了一句,完後又接著道:“這院子裏可不是隻有我看著的,夫人盡管放心,準掀不起什麽風浪。”
    “難道以前也有過等事?”白文蘿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勁,馬上就問了一句。
 
    意嫂點了點頭,麵上隱隱帶著幾分驕傲地說道:“最開始,大人住在這的時候,三天兩頭就出點這樣的狀況,差不多是連著有三個月都是這麽著。後來大人下了狠手,但凡前來冒犯的,甭管是誰,一個活的都不留,完後還順事地揪出後麵的人。當時具體是怎麽處理的我倒不太清楚,總之後來這事就漸漸消停了。今日可能是聽聞夫人過來了,那些賊人心不死,又能想弄點事出來。”

    “是那幾大家族的人?”白文蘿又問。
 
    意嫂眯眼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還能是誰,夫人瞧著吧,過後那些人指定是要將這事推來推去的。”

    意嫂的聲音才落,那外頭的刀劍聲就停下了,這前後都用不上半盞茶的時間。

    “夫人沒事吧!”外麵隨即就傳來影一略顯擔憂的聲音,接著又聽到易風的聲音:“嘖,我來晚了,怎麽又來了這麽幾個蠢物!”

    白文蘿一邊應聲,一邊站了起來。意嫂先起身外出一看,瞧著真沒事了,才又返身進來說了一聲。白文蘿稍稍整了整衣服,然後就往屋外走了出去。
 
    五具屍體,以各種姿勢躺在那院中。而那裏除了影一外,還有兩個同是一身黑衣的人立旁邊,手上皆握著利劍,淡淡的血腥味道彌漫在這個寒冷肅殺的雪夜裏。意嫂沒想白文蘿會出來看,生怕這場麵會嚇著她,就想讓她回屋去。白文蘿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易風正在那幾具屍體上尋摸著,沒一會就從那幾具屍體身上搜出幾個腰牌來。

    “老把戲。”易風掂了掂手裏的那幾個腰牌,麵上帶著幾分痞氣,然後扔一個給影一,接著道:“看看吧,多少年了,還用同樣的招數,難道他們就不能想點新鮮的!”

    “腰牌嗎?是哪裏的?”白文蘿問了一句。

    “夫人進屋去說吧。”易風嘿嘿地一笑了笑,然後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幾個已沒了呼吸的人,就往旁邊吩咐了一句:“抬下去。”

    進了堂屋後,木香忙給備上茶水,意嫂卻忙著歸整白文蘿的房間,剛剛窗戶被弓弩穿破,且那衣櫃上還插著好幾支利箭。衣櫃還能緩一緩,窗戶是必須盡快修補好,不然這大冬天的,破了窗戶的屋子如何能住人。

    “古家!?”白文蘿看著手裏的腰牌,頓時就挑了挑眉,然後疑惑地看向易風:“古家派人來暗殺我?”

    “是了不是。”易風兩手一攤,麵上似笑非笑。

    “這話是什麽意思?”木香放下茶盞,滿是不解地問道。

    白文蘿摸著手中的腰牌,隨即就想明白了,便淡淡一笑,然後說道:“不管是不是,總歸咱們這邊該做什麽還是照舊做什麽。”這裏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古家眼見狂大,大景又步步緊逼,肯定有不少想攪局的人。

    “沒錯。”易風讚賞地點了點頭。

    隻是白文蘿沉吟了一會,又接著道:“不過,這事也不能就這麽算了,無論是不是,既然已經扯到他們家了,怎麽也要讓他們明確表態了才是。”

    正說著,意嫂就從外麵走了進來說道:“易公子,古家那邊派人過來了,不過我沒讓他們進這院來,讓人領著去隔壁那邊了。隻是他們又過來一趟,說如果方便的話,他們能不能見夫人一麵。”

    “太晚了,我不方便。”白文蘿想都不想就搖了搖頭,然後將那腰牌遞還給易風,接著便站了起來,準備回屋去。

    “夫人剛剛意思是?”易風從木香手中接過那個腰牌,正要想出去,隻是剛動了動腳步,又能停下問了一句,白文蘿剛剛那句話,分明是有別的意思在裏頭。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先問了一句:“易公子,古雅這邊的人,就大部分來說,他們對在景是什麽印象?”

    易風怔了怔,一時想不通白文蘿為何會這般問,但還是答道:“物產豐富,強大、地廣、人多還有。。。。。。”

    “還有蠻橫、侵略、野心勃勃,是不是?”白文蘿接著他的話說下去。

    “似乎是這樣。”易風笑了笑,然後有些不解地看著白文蘿問道:“夫人怎麽說起這個來了?”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易公子,現在的古雅人不了解大景,很可能他們對大景的印象,一直就停留在,那邊曾經帶給他們的傷害。即使過去很長時間了,但是隻要一提起來,以前的事情就不可能被忽略掉。即便那會還沒有大景,但卻來自同一個地方。”

    易風換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白文蘿點了點頭,等著她往下說。

    白文蘿瞧著意嫂還在一旁,知道外頭還有古家的人等著易風出去,於是便簡單地說道:“想要讓一個地方的人接受另外一個地方,首先是要讓他們先了解那個地方,讓他們知道那裏,並不是像他們以為的那般糟糕。而且,大景和古雅,原就是同宗同源,再者,古雅這麽多年來,都已經習慣了接受外來的東西。所以,讓他們重新了解自己祖先的東西,應該不算是困難的事。

    “夫人的意思是。。。。。。”易風大約是明白了白文蘿的意思,但是卻不知道她具體是想怎麽做。

    “因為古雅這邊一直以來就以從商為主,沒有科考,也從來就沒有書院,而請先生卻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為了體麵而才做的事。不認的字的人還是占大多數,所以我們應該讓古家用他們家的名義,在古雅這開辦一所免費書院,但書院的一切,必須都由大景這邊的人來管理。古家隻能是掛名,書院裏的一應事務都不可插手。 ”白文蘿說到這,頓了頓,又接著道:“第一個,首先要的,就是讓他們盡快學會漢文!要了解一個地方,首先要學會的就是那個地方的文字!”

    易風聽白文蘿說完,已經完全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了,微怔之後便笑著歎道:“夫人果真是有顆心竅玲瓏心,這個想法實在是妙。如今古家那邊正是有求於我們的時候,加上今晚又出了這等事,這個要求,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白文蘿聽他這麽一說,便點了點頭。意嫂在一旁瞧著他們似談完話了,就又提醒了一聲,易風便道:“那麽我就先告辭了,眼下正好趁這個機會同古家的人說。不過夫人剛剛說的事,一時也急不得,改日還需詳談。”

    “這是自然,其實這也是我一個粗略的想法,易公子能認可是最好。”白文蘿微鬆了口氣,不由就笑了。說完就隨意嫂送易風出了堂屋,而易風將要離去的時候,忽然回過頭,朝白文蘿問一句:“夫人可是為了長卿才如此費心勞神?”

    白文蘿愣了一下,隨即就坦白地說道:“我想幫他,不遺餘地。”她說這話時,麵上的表情認真且純粹,看得易風一時有些怔住,直到白文蘿聲音落下後,他才歎了一聲:“長卿若是知道,估計得。。。。。。”

    白文蘿一聽這話,趕緊就開口道:“易公子,這事,請暫時別告訴他!”

    “嗯?為什麽?”
   
    白文蘿歎了口氣,就有些遲疑地說道:“長卿他。。。。。。可能並不希望我插手他的事情,而且,他估計也不想我為這些事費心,再者,這事也不一定就能對他有幫助,所以。。。。。。”此刻的白文蘿還沒有注意到,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裏是期盼中帶著幾許不安,但同時又感到非常迫切,迫切地希望這件事情能如她所願。這樣的情緒,是她之前從沒體會過的,就好像,明明看見某個東西了,但是當還沒有握到手中的時候,總怕別人會比自己早一步拿走它!”

    “明白了,我好說話,不過這事剛剛影一也聽到了,如果真要這麽做的話,夫人還是想著怎麽說服那位才是。而且,他送的消息,可是比我快多了,嗬嗬。。。。。。那麽我就先告辭了。”易風了然一笑,然後隨意一抱拳,就轉身出去了。

    瞧著易風的身影消失後,白文蘿才回頭看了那立在一旁,一直就默不作聲的影一,她想了想,才慢慢開口道:“大人讓你跟在我身邊,主要讓你做什麽?”

    “保護夫人的安全,並將夫人身邊的事情告訴大人。”影一機械地開口。

    “大人可給你限定了送消息的時間?”白文蘿接著問道。

    影一微抬頭看了白文蘿一眼,似遲疑了一下,才說道:“一到兩個月傳一次消息,如果緊急事,不拘什麽時候。”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道:“我不會讓你為難,不過這個事,你兩個月後再將消息送出去吧,這樣也不算是讓你逆了大人的意思。”兩個月,再加上這一路上的時間,上官錦差不多得三個月後才知道這事。三個月的時間,如果順利的話,或許這也差不多步入正軌了。

    影一沒有馬上答話,似在猶豫。白文蘿便接著道:“剛剛說的你也都聽到了,不是什麽危險事,即便是馬上告訴他,也不過是讓他為了我這邊分心,徒增憂心罷了。”

    “我明白了。”影一終於點頭。

    白文蘿長舒了口氣,她忽然感覺,自己心裏似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然後實實在在地抱起一個大蘿筐。而現在,她就是要想辦法,將懷裏的這個大籮筐給填滿了。

    其實,將想法變為現實,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是,能有想法,有目標,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七章 書院

    古雅和西洋的商貿,是近這十年才繁榮起來的,在那之前,古雅幾乎沒有人會說西洋話。而今,這邊但凡是做生意的商人,多少都會說一些。隻用了十年的時間,沒有誰去刻意地推廣,西洋話就成了古雅的第二語言。而會說漢語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白文蘿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手裏的資料,這都是影一給她找來的,自那天她提出那個想法,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關於學堂的事,易風當時同古家說了後,古家隻提了兩個條件,一是不能強逼別人入學;二是不能借機抹黑古雅,抬高大景。
    
    白文蘿聽說後,馬上就點了頭,這事自然是不能強硬進行的。文化的傳播和滲入,隻要牽扯上武力,再好的東西,也會讓人生出抵觸的情緒來,到時隻會起到反作用,所以她才需要借古家的名來做這件事。白文蘿正翻著手裏的東西,想到這,忽的就笑了一下,看來這一開始上官錦和她的想法是一樣的。

    隻是,上官錦是從經濟上切入,而她,是從文化上著手。

    隻是,這事雖然很快就定了下來,並且學堂的房屋等有關書院的一切東西,古家也跟著全給提供了。七天前,那取名為遠帆書院的牌匾就已正式掛了起來,連先生,易風也給準備好了。都是這幾年上官錦安排在這邊的人手,他們雖然談不上滿腹經綸,但貴在每個人都熟知大景和古雅的風俗習慣。而且這前期,書院主要就是教漢語,所以目前對先生的要求並不高。

    隻是,來書院報名的人,卻是寥寥無幾。聽易風說,目前進來的那幾個,還都隻是古家的人,那意思就是為了照顧到他們這邊的麵子,所以特意派了人過來給撐場麵。而且那過來的幾個人,基本上都會說漢語!

    白文蘿合上手裏的資料,有些無奈地一笑,當時倒是忽略這一點,隻顧著想開店了,卻忘了想怎麽將顧客招攬過來。若是沒有人願意進學的話,那她的想法就是白搭了,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而且,大景那邊也不可能給她十年的時間推廣漢語!語言隻是一個窗口,她要盡快將這個窗口開撕開,在短時間內形成一定的影響,造成一種趨勢,既是一種讓古雅人對大景生出向往之心來,否則,這番心血就是白費了。

    “一個銅板都不收,為什麽還是沒人願意上學堂呢?”白文蘿似自言自語般地問了一句。

    “夫人還在發愁這事呢!”正說著,意嫂就捧著一個六角欑心盒走了進來,木香跟在後麵,手上亦捧著一個八角盒子,裏麵盛著的都是蜜餞一類的小點心。

    “今天是正月初一,夫人該想著去外頭逛一逛,開心些才是。”意嫂將那攢心盒子擺在桌上後,又接著道:“總歸有影大人跟著,夫人去哪也不用擔心的。”

    白文蘿笑了笑,看了看手中資料,完後就說道:“難得這大年節,你不用在我這看著了,出去一家子好好過幾天吧。”

    “嗬嗬。。。。。。我正是打算過來跟夫人說這事的呢。”意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又道:“剛剛我聽了夫人的話,其實這幾日裏,我也外出去打聽了一下,我想著還是跟夫人說一聲的好。”

    “哦,是書院的事嗎?你說。”白文蘿頓時來了精神。

    “其實,這邊的人,都是從小做慣了買賣,沒誰願意去讀書的。學咱的漢語對他們來說,既沒見得能討得什麽好,又是費時費力的事,所以。。。。。。”意嫂說到這,見白文蘿沉默了下去,便趕忙笑了笑,接著道:“一開始不順利,夫人也不用灰心,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不,是你提醒了我。”白文蘿隨即笑開,然後似喃喃自語般地說道:“確實是這個原因。。。。。。”

    她是忽略了,人家為何要費時又費力地學這目前看著並無用處的語言。就是在大景,多少人擠破頭了,勒緊褲腰帶也要進書院讀書去,不也是為了以後能得金榜題名,能有高官厚祿。說來說去,其實都是利益在作祟。

    白文蘿想了想,就站起來說道:“我們去書院那看看吧。”

    “今日書院並未開課。”影一在一旁說道。

    “我知道,總歸那書院離鬧市也不遠,注當是隨意逛一逛。”白文蘿說著,便吩咐木香趕緊準備一下,趁著天色還早,早去早回。

    “夫人,書院那有易公子看著,您沒必要過去一趟的,而且今日那邊必是極為熱鬧擁擠,萬一出什麽意外,我就沒法向大人交待了!”影一又道了一句。

    “多叫幾個人跟著,我知道分寸,不會在外麵待太長時間的。”白文蘿意已決,就不再多說,影一無法,隻好趕緊準備去。

    整個古雅城,在白文蘿眼裏,就是一個繁華的貿易大都市。因為有著地理環境的天然優勢,他的航路遠能通往西洋,近能通向周圍的幾個小島國。這裏幾乎每條街道都是商業街,風情各異的麵孔和琳琅滿目的商品隨處可見,每到節日的時候,這街上的人群更加密集,到哪都能聽到抑揚頓挫的吆喝聲。

    馬車載著她一路穿過這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遠帆書院而去。白文蘿在那書院前下車的時候,特意往不遠處熱鬧的人群看了一眼。因書院就是處在鬧市區,所以這附近還是有不少人來回走動。白文蘿一下車,就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二奶奶,進去吧。”木香在一旁稍稍扶了扶白文蘿的胳膊,小心地說了一句。這麽陌生的地方,還有這麽多的異族麵孔,耳邊聽到的,也全是陌生的語言,開始的新鮮感,到此刻已經慢慢轉化成了不安。

    如果,語言能相通,想必這樣的陌生和不安會減少很多吧。白文蘿看了看木香,心裏這般想著,然後就往書院那走了進去。

    她們進去的同時,那邊街道處,有幾個人自白文蘿的馬車往這邊行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上了。會這麽上心的,自然就是巴家和西家的人,白文蘿進了書院後,他們就趕快派人去打聽了一上,然後便試著往書院那走了過去。大景借著古家的名來開辦書院,雖眼下看著並不順利,但是這事在另外兩家那卻引起不小的震動。

    能賺大錢的商人,對於種類事情的敏感度絕不會低。從這書院落成的那一刻起,這附近不知就埋了多少他們家的眼線。

    今日書院沒有開課,原以為就隻易風在裏頭呢,不想竟會見到趙武在裏麵,除此外還有另外兩位,既是那兩位書院的先生,亦是上官錦派來這邊辦事的下屬。他們此時正在整理古家那邊拉過來的書籍,既然是書院,自然是少不得存點書,實在是少得可憐。而易風過來這邊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將大景那邊的書帶過來的,隨身帶著解決的那些,一個小箱子就裝滿了。因而,這些書,就是從古家那收刮過來的,雜七亂八的一大堆,還多是手繪本,有字的很少。眼下他們正整理出真正有內容的書出來。

    白文蘿會過來,易風早先就從影一那收到消息了,所以倒沒什麽意外。見她和木香一同走進來後,就笑著說道:“哦,夫人過來了,我們幾個正整理這些東西呢,趙兄弟也被我給拉過來幫忙了。”

    白文蘿笑著道了一聲辛苦,然後就往趙武那看過去。趙武卻不知道白文蘿今日會過來,剛剛猛的看見白文蘿從外頭走進,帶著滿身清冷的風雪之味,再看那雙眼睛含著淺笑的雙眸,說話間就朝他看了過來。莫名的,他心裏就覺得有些緊張起來,一邊木木地朝白文蘿點了點頭,一邊還翻著他剛剛收起來的那本書。

    木香原也是順著易見的話往趙武那瞧去的,隻是她的目光才落下,馬上就撇開了臉,並且一雙耳朵瞬時就紅了起來。白文蘿亦是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易風正疑惑她們這是怎麽了,於是就順著她們剛剛的目光看了過去,於是這一看,頓時就明了,他隨即就將自己手裏的書朝趙武給扔了過去。趙武一驚,下意識地往下一瞧,這才發覺此時自己手裏拿著的竟是一本春宮圖!還是彩色的!

    他騰地一下,整個臉就發起燒來,趕忙就把手裏的書合上,扔在一邊。

    “哈哈哈,這古家,也真夠大方的,趙兄弟若喜歡,一會可以拿回去慢慢看。”易風原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見趙武這樣,一時就順著性子打趣起他來。

    趙武一時窘得恨不能找個地洞給鑽進去,整張臉紅黑紅黑的,兩手拘謹得都不知道怎麽擺放了一般。木香瞅著趙武這樣,一時有些可憐他,便瞪了易風一眼,就將手裏的藍子重重地擱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回身說道:“這是二奶奶給你們送來的點心。”

    “嗬嗬。。。。。。多謝夫人,有勞木姑娘了。”到底白文蘿在跟前,易風也知道這種玩笑不能開過了,便順著木香的話道了謝,完後正打算請白文蘿到書房的另一邊去坐著說話。卻不想,影一這會就進來說道:“夫人,外頭有兩位巴家和西家的人,他們說想進書院一看,不知夫人可同意。”


第四卷 海闊天空 第八章 為君分憂

    白文蘿先同易風對視了一眼,然後才點頭道:“當然,這個書院原就是對外開放的,隻要不是進來惹是生非,誰想進來都可以。”白文蘿說完,又轉過頭對易風說道:“不過外頭的人到底也不熟悉這裏,易公子可否派兩個人領著他們四下觀看。”

    易風心裏會意,便讓同他一塊整理書籍的那兩位先生出去領路,完後才問道:“夫人今天特意過來一趟,可是有話要說?”

    白文蘿點了點頭,也不多做客氣,直接走到桌子旁,揀了張椅子就坐了下去。木香習慣性要捧上茶水,隻是這屋裏卻隻剩了半壺冷茶,趙武瞧出她的猶豫來,便往她這邊走近兩步說道:“我出去沏壺熱茶來。”既然白文蘿有事與易風商談,他便知道自己不方便待在這,但若木香和他都出去的話,就留了白文蘿和易風在這屋裏獨處,也是不妥,於是就打算自己出去,把木香留下。

    可白文蘿這會卻說道:“又不是來喝茶的,你們都留下吧,麻煩小武哥也過來這邊,正好這事也需要與你商談一下。”

    趙武沒想還跟自己有關,心裏微詫,便轉頭看向易風。易風也有些疑惑,隻是看著白文蘿不似說笑的樣子,便沒有多話,就招呼趙武過去,一塊坐下。

    就在白文蘿和易風及趙武三人在商議著事情的時候,外麵,巴家和西家那兩位管事,在這書院的兩位先生的帶領下,有說有笑地將這書院走了一圈。隻是,這繞了一圈回來,兩位管事卻都打聽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不管問什麽,那兩位先生都能含糊地帶過去。最後,兩人覺得總不能白來這一遭,於是便借著今日是正月初一,說他們在外頭的酒樓那擺了一桌酒席,希望易公子和白夫人能賞臉前去。隻是他們發出這個邀請的時候,卻並未用主家之名。書院的那兩位先生豈有不知的,巴家和西家眼下並未摸透大景在這辦書院的意圖,因此自是不敢貿然行事。

    其中一位先生進了書房轉告這事的時候,正好白文蘿他們已經將事情商議妥當,白文蘿便笑道:“請他們進來了,正好我和易公子有幾句話要說。”

    那兩位管事進來後,易風同他們假意客套了兩句,完後就直奔主題。

    “易某知道兩位過是想打聽什麽,剛剛我與白夫人也正商議著這事呢。”易風客套完後,就笑悠悠地說道。

    “嗬嗬,易公子這話的意思是。。。。。。”那兩位管事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完後亦是一臉笑的說道,同時還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坐在一旁的白文蘿。隻見是個年紀尚輕的貌美女子,氣質優雅,目光沉靜,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就能讓人將眼光不由自主地往她那看過去。那樣自信從容,又不顯張揚的女子,即便是跟各種各樣的人打過大半輩子交道的他們,一時也看不出眼前這個女子的深淺來。

    “白夫人沒有多的時間與咱們在這瞎耗,我也就不多繞彎子了,這是白夫人剛剛擬出來的,兩位不凡先看一看。”易風說著,就將手裏的那張紙給他們遞了過去。

    兩位管事遲疑了一下,巴家管事先接了過去,僅是一張紙的內容,很快就看完了,他的麵色卻微變了一變。西家管事一看這樣,忙就接過去,而他看完後,眼中也顯出詫異的神色來。

    原來白文蘿在那上麵寫的是,但凡是獲得遠帆書院的認可,並從這裏出去的行商的古雅人,遠帆書院都會發一張官方文書。憑著那張文書,以後他們同大景的買賣將會獲得一定程度的優惠。下麵,還分別列舉出了將會享受到的哪些優惠事項。

    巴家和西家的兩位管事,都是在商場上摸爬打滾了幾十年的老油條,自然知道這張紙上所寫的內容,代表了多大的利益,所以兩人看完後,麵色都不由微變。同外麵的那些小商人不同,站在他們這個位置的人,心裏都清楚,古雅同大景的通商是遲早的事,所以這段時間來,兩家的家主都令下麵的人,要時刻注意這古家和大景這邊的動向。兩家的管事瞅著那張薄薄的紙,原來,這就是古家和大景的意圖!如果這事讓古家先占去的話,那以後,巴家和西家就永遠被古家壓住一頭了。

    兩家管事先是眼神交流了一下,巴家的管事就笑了笑,然後開口道:“雖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但是。。。。。。咳,我也不是不信白夫人有這個誠意,隻是,您的字,可是能代表大景那邊的意思,即便是易公子,這一直以來,也都不是官方的身份,所以這個。。。。。。”
            這個兩位大可放心,這張文書,我隻要蓋上這個印,再加上易公子的簽字,它馬上就能生效。”白文蘿說著,就將手中的那個玉印拿出來給他們看了一看。那是她過來古雅前,上官錦交給她的,這個玉印代表了他的身份和權力 。

    至於那些優惠的條件,是根據之前上官錦給趙武他們商隊開出的條件,刪減一二後寫下的。之前在別院的時候,白文蘿因常去上官錦的書房找書,因此大略看過一些。那會她還隨口問了一句,這些條件,是不是隻由趙武他們的商隊獨享。上官錦當時就笑了笑,說了一句,隻要能給大景帶來實際利益的商人,都可以酌情考慮。。。。。。

    所以,她列出來的那些優惠事項,就是以趙武他們商隊為藍本,同時和易風商議後才定下的。不過,軲轆邊個決定到底是大了,所以,白文蘿眼下並未在那上麵蓋印。

    “其實,這還隻是初定,以後,這些條件或許還能再商議。”白文蘿瞧著他們眼裏明顯是有了意動,但麵上卻還有猶疑之色,便笑著又加了個誘餌。  

    “這個,是對整個古雅都受用?”西家的管事沉默了一會,便開口問了一句。

    “當然。”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易風隨即接著道:“兩位都是明白人,這家書院雖是掛著古家的名,但是真正的主人卻是白夫人,古家是不會插手這書院的事,所以,兩位不用顧忌太多。

    白文蘿看了易風一眼,沒說話,直到那兩位各懷心思的管事走後,她才問道:“剛剛。。。。。。為何口口聲聲稱我為白夫人?”之前柳詩織這麽稱呼她,她沒放在心上,但是易風這麽稱呼,她聽著就覺得有些怪異了。

    易風先是朝她認真地作了個揖,然後才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古雅和大景不一樣,光看古家家主就該明白,古雅的女人出來獨當一麵的就不少。雖然這學堂是以古家的名義開起來的,但知道內情的人都清楚是怎麽回事,先進來的,肯定也是這些清楚內情的人。因此這學堂不能學著大景那一套,將夫人的名聲稍稍放出一二,至少能讓他們感覺,這書院對於女子亦是歡迎。”

    同時,這也有利於抬高夫人的名聲,如果夫人在這邊有了一定的聲望,對長卿來說,那才是最好的幫助。”

    上官錦將白文蘿送到古雅來,實際上是在避難,這避難的對象偏偏又是大景的皇上。而她不可能是一直待在這邊,總有回去的時候,那到時,皇上心裏若還存有芥蒂的話,受為難的還是上官錦。但是,如果她在這邊有了一定的聲望,那到時,皇上對這件事的態度必是不一樣的。

    白文蘿怔住,許久才對易風輕輕道出兩個字:“謝謝!”

    “夫人客氣了,之前就說過,我定會送夫人一份大禮的。”易風粲然一笑,依舊帶著幾分痞氣,卻瞧著讓人順眼多了,連一旁的木香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於是,從這以後,白文蘿在古雅這邊就多了一個獨屬於她的稱號。

    人書院那回來,白文蘿進了房間,就又拿出那個玉印握在手中,上好的羊脂白玉,觸手卻是濕潤之感。離開書院的時候,她就同易風說了,這事還是早點通知上官錦。畢竟她今日說的那些,已經是越矩了。雖然他給了她這塊玉印,但她卻不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拿來亂蓋。

    他給了她那樣的信任,她不能辜負了。。。。。。

    也不知,他那邊怎樣了?白文蘿有些怔怔地看著手裏的玉印,古雅這邊,並不是個完全安全的地方,光從她過來的第一天,就遭遇刺殺的事便能知道。但他卻還是毫不猶豫就將她送了過來,說明,他在那邊要麵對的,是更加凶險的情況!

    白文蘿深深呼吸了一下,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將那塊玉印貼身放好,然後就走出屋外,望著天上的雪花,看著雪裏留下的紅豔豔的爆竹碎屑。

    今日是正月初一,再過半個月就是她十八歲的生日了。去年,他因事忙,沒時間為她慶生,過後滿是愧疚地說,明年,他一定會空出時間來。。。。。。

    似乎,又不行了呢,白文蘿有些悵然地一笑,心裏歎道,世事難料。

    不過,雖是世事難料,但有些事情,隻要肯用心和努力,還是能夠使之朝著自己的意向發展。比如,書院的生源。大年過後,遠帆書院終於迎來了新的一批生源。雖然還都是三大家族的人,但是,這一次可不是為了給書院捧場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為了進學而來的。

    隻是,白文蘿還來不及鬆口氣,緊跟著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第九章 與君重逢

    不是每個人都像白文蘿一樣,有那麽高的語言天分。而且,書院裏也沒有一套係統的教學方案,易風安排的那兩位先生,雖然會說,卻不等於會教!

    一個多月過去了,這個教學進度,不但沒什麽成效,甚至還有些混亂。

    今天學的,明天就忘了,就這麽反反複複下來,真可謂是先生焦頭爛額,學生暈頭轉向。這磨合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可感覺就在原地踏步!再又因為這書院是免費的,大家沒有付出,自然就不會有心理負擔。除了三大家族強令安排進來的人外,外頭那些零散的,多是沒這個耐心再學下去。漢語之難,讓他們漸漸生出怯意來,而且,那有些眼光短淺的,也看不到以後的利益,因此很多人都是半路就打了退堂鼓。

    雖有易風極力宣傳,但還是有人陸陸續續地退學。禮貌點的,還知道走之前跟先生說一聲,而有的,是直接明天就不來了,連招呼都不打。

    二月初的時候,氣候已漸漸回暖,白文蘿在書房裏坐了大半天,手裏拿著一本書,卻根本沒翻幾頁。這書房裏擺了兩張書案,一張眼下正是她用著,而另一張書案前,坐著的卻是木香。白文蘿收回有些空茫的目光,往木香那瞟過去一眼,隻見木香此時手裏一邊寫著字,嘴裏一邊念念有詞。似乎怕打擾到白文蘿,所以她的聲音很小,加上咬字不清,白文蘿仔細聽也聽不清她在念什麽。
    其實,自學堂開了後,白文蘿就建議木香也學一學古雅文。畢竟好樣要在這住上一段時間,語言不通,實在是個問題,木香也是欣然同意。因此,白文蘿便讓影一在這書房裏添一張書案,然後每日得閑的時候,就讓木香進書房來,由她親自教。

    如此,她也想從這教學中找出個捷徑來,不然書院那邊的進度實在是個問題。

    “怎麽不大聲念出來。”白文蘿合上手裏的書,就往木香那邊道了一句。

    木香嚇一跳,正寫字的手就停了下來,往白文蘿這看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說得還不準,就。。。。。。”

    “能讓人聽得懂就行,發音以後再慢慢糾正便好。”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往木香那走過去,想看看她這一上午都寫的什麽。

    卻不想,她還未走近,木香就有些慌張地抽出一張幹淨的白紙,將自己剛剛寫的字給蓋了下去。白文蘿一瞅,心裏頓時起疑,便問道:“怎麽了?為何要藏起來?”

    “沒事,是我這筆用得不慣。。。。。。字寫得難看,二奶奶就別看了,免得笑話!”木香有訕訕的說道。白文蘿看了一眼她手裏的筆,自從來了古雅後,她發覺這邊的人用的都是西洋那邊傳過來的鵝毛筆,這種筆,用來寫西洋字和古雅文都很方便,因此她便也在書房裏備上幾支。

    隻是這種鵝毛筆太容易漏墨,寫字的力道控製得不好的話,很容易就沾汙了紙張。白文蘿一開始時還想著將這個改造成鋼筆,以後用著還方便點,隻是將要動手的時候才發覺,所需要的材料不好找,於是就暫擱下了。

    “拿出來我看看。”白文蘿瞧著明顯有些心虛的木香,心中更加狐疑。

    木香瞧著一臉平靜的白文蘿,磨蹭了一會,知道躲不過去,隻得硬著頭皮將自己剛剛寫的那幾張紙給拿了出來,然後一臉忐忑地遞給白文蘿。

    白文蘿接過一看,卻是愣住了。隻見那上麵寫著的,都是她這幾日裏教木香的詞句,隻是,那每一行古雅文的上麵,都標有不同的漢語小字。沒有章法,左一個右一個,古裏古怪的。白文蘿瞅了兩眼,才發覺木香所標示出來的漢語小字,那發音,都跟下麵古雅文的發音相近!

    “這個是。。。。。。”白文蘿抬起眼,看著木香。

    木香一時紅了臉,滿是不好意思地說道:“二奶奶教得太快,我實在是追不上,一時又吃不消,隻好想出這個法子來,這樣,我記起來容易一點。”木香說著,就從白文蘿手裏將那幾張紙拿了回來。白文蘿能親自教她,她已經很惶恐了,所以每次學完一課時後,她看到白文蘿那種你應該已經學會的眼神,就再不敢多問。因此,想來想去,終於想出這個法子來。

    有著遠遠超於常人的語言天分的白文蘿站在那,滿是迷惑地問了一句:“我之前教得太快了?那你怎麽不說?”

    “不是,二奶奶教的很好,是我太笨了。”木香趕忙說道,然後看了看自己寫的那些東西,不由就笑了起來。其實,白文蘿若是受過正常教育,上過正常學校的話,對於這種學外語的法子絕不鮮見。因為,這幾乎每個初學外語的學生都用過的辦法。然而對於她來說,這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木香以為這是笑自己呢,因而更是不好意思了,不想卻聽白文蘿對她說道:“是個聰明的辦法!”

    “二奶奶別笑話我了。”木香訕訕地拉回自己寫的東西。

    “沒有,是你提醒了我,看來書院那邊,教漢語的進度應該能加快些了。”白文蘿說著就走回自己的書案邊那,將紙攤開,然後拿起旁邊的鵝毛筆,沾墨,思緒流暢,手快似飛。。。。。。

    古雅人大都會西洋文,雖這邊的西洋文與她早以前學的英文有些出入,但那二十六個字母卻是一樣的。而後世的拚音字母則是來源於拉丁字母,同是二十六,且漢語拚音、拉丁文、英文的字母表的字母排列順序是完全一致。
 
    白文蘿一邊將字母表,聲母,韻母等羅列出來,心裏一邊想著,後世的拚音已經有了一個非常完整的體係,若先從拚音入手,古雅人應該感覺比之前,幹巴巴地學那些方塊字容易些,至少在讀音上麵能摸著些門路。。。。。。

    兩天後,易風一邊看著白文蘿寫出來的字母表,一邊聽著白文蘿與他細細講解。這漢語拚音,易學易解,同樣的二十六個字母,卻被整理成另外一個龐大又嚴謹的體係,並且幾乎囊括了所有的漢字讀音。

    易風聽白文蘿講解完後,遲遲未說話。

    “怎麽了,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白文蘿等了一會,見易風還未開口,便有些遲疑地問道。

    “不是。”易風長籲了口氣,然後站起身,對著白文蘿認認真真地作了個揖,才抬起臉說道:“夫人之聰慧,實在讓易某汗顏!”

    白文蘿愣住,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怎麽解釋這個。遲疑了一會,才轉開話題,問道:“這個,易公子覺得,能否對書院的教學起到幫助?”

    “再沒有比這個更能有幫助了!”易風說著,就拿起那幾張猶似千斤重的漢語拚音來,一臉認真的說道:“之前聽夫人說的不遺餘力,如今易某才真正體會,實為敬佩!”

    這一套漢語拚音,所起到的作用,遠遠超出眼下他們的想象。這不僅是對一個書院有幫助,而是對於整個漢家文化的推廣,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當後世的人,自上學堂的第一天,接觸的第一個字母的那一刻時,台上的先生總不忘向自己的學生提起一個名字,一個女子的名字,一個流傳在大景與古雅之間,讓人們向往與崇敬的名字。雖然傳說往往會失真,但是那個名字,那個女子,當年是確確實實的存在過。

    如易風所料,出自拉丁字母的漢語拚音,讓書院的學生感到學習漢語的難度降低了不少,至少在發音上,他們能慢慢摸著了門路。而且,書院的先生亦是根據這套拚音,慢慢整理出一套合適的教學方案,從易到難,循序漸進。

    隻是,漢語的教學雖是成功的邁進了門檻,可這並不代表著大景的文化,就能順利滲透進來。至少,在短時間內是見不到什麽明顯地效果的。

    故而這段時間的白文蘿,就像是在跟時間賽跑一般。拚音的事情進入正軌後,她便開始將易風從大景帶過來的那些書籍,著手翻譯成古雅文。雖然別的人也會做這個工作,但是眼下大景這邊的人都抽不出時間來。而且書院的事,已經是易風在百忙之中,幾番權衡之下才抽出來的人手,因此這翻譯的事情就暫時落在白文蘿的肩上。當然,文化的傳播,思想的滲透,需要從各個方麵著手,消息的狂轟亂炸才能起到明顯的效果,書籍的翻譯,語言的推廣隻不過是個開始罷了。但是餘的,她目前也實在抽不出時間來處理,隻能慢慢來,先做手上能做的。

    不知不覺,冬天就過去了,園中冰雪已消融,枝頭可見春花初綻。

    在書房關了大半天,實在覺得有些頭昏腦漲了,白文蘿隻好放下筆,揉了揉太陽穴,然後起身走到外頭去。木香瞧著外頭還是很冷,便說她回去給拿件披風過來,白文蘿點了點頭,就往院中走去。

    已經過來兩個多月了,加上在海上的那一個月,就是三個多月了,可是大景那邊,卻半點消息都收不到。也不知是影一他們是怕她擔心,故意瞞著,還是真的消息不通。。。。。。

    到底如何了?白文蘿幽幽地歎了口氣,這段時間,她忙得沒有時間多想,可是隻要一閑下來,心裏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會生出幾分不安。

    正有些怔然出神間,還不待她回頭,一件披風就從後麵給她披到肩上!熟悉的感覺隨即從後麵擁上來,直到自己被納那個溫暖厚實的懷抱裏,她還有些不敢相信。

    “文蘿。。。。。。”他在耳畔喚她,依舊那般低厚沉啞的聲音,聽到的那一瞬,竟讓她有欲淚的衝動!
   
第十章 院中溫情

    他在她鬢角輕吻,春寒料峭的傍晚,空氣在夕陽的餘輝下開始升溫,有些僵硬地轉過臉,瞬時就對上那雙幽澱深灼熱的雙眸。

    “不是,要一年以後才。。。。。。”她怔然發問,卻話還未說完,就被他驟然俯下來的唇給堵住了!

    凶猛的熱吻,肆虐地狂掃,似要將她整個吞下去一般。身子在他吻下來的那一刻就被轉了過去,環在她腰上的手,力道越來越重,扶住她的後頸的手指強硬地探入她的發間!唇舌往來,輕噬重吮,胸口漸漸發熱發燙,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天地間隻剩下耳邊越來粗重的呼吸。可是誰也沒有叫停,已經分不清是誰在盡力給予,又是誰在強取豪奪,這個吻,深重得就像是場災難。。。

    直到感覺腦子有瞬間空白,似被耗盡了體力般,整個人幾乎要虛脫的時候,他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個吻。然後摟著她的腰,扶著她的臉,看著她紅豔得似要滴出血來雙唇,良久才緩聲說道:“時間提前了!”隻是,此時他的聲音卻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白文蘿微啟開辰,將新鮮空氣深深地吸進肺裏,這般急切地呼吸使得胸口一起一伏。許久後,她才感覺身上恢複了力氣,兩手從他後背滑了下來,扶著他的腰站穩了,然後才說道:“大景那邊出事了?”

    上官錦眼眸濃暗,拇指在她依舊紅腫的唇辮上曖昧地擦了擦,然後才歎道:“文蘿,有時候,你可以不用這麽既聰明又冷靜的!”

    白文蘿看向他,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了下去,隻是靜靜地對視,剛剛空氣裏還未消散的旖旎,此刻越加明顯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文蘿才微垂下眼,輕輕問了一句:“你是剛到的?怎麽也沒給這邊送點消息過來,還以為,你那邊出什麽事了。”他看著瘦了不少,麵上的棱角愈加分明,眼中也帶著幾分疲憊,這段時間,大景那邊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上官錦笑了笑,剛剛那個吻,他扶在她後頸的手使得她的頭發變得有些鬆散了。此時有一縷發絲從她鬢角那垂了下來,他便很自然地將那縷發絲輕柔地抿在她耳後,然後才說道:“書院的事,我聽說了。”

    白文蘿一聽,就抬起眼,又看了他一下。自年後,她就讓易風將書院的事,通知給上官錦那邊,然也不知是什麽原因,過後卻一直沒收到他的消息。故而也不知他對這事,到底是怎麽看的,畢竟現在她的名聲在書院那邊已經傳開了。再加上前段時間,她將漢語拚音表交給易風後,易風更是借機將她的名號又吹上一層樓。而那宣傳所起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眼下書院的學生已近百名,其中女子占了三成。

    如果僅僅是開辦一家書院,她倒是能肯定他不會反對的,畢竟這目的是與他一致。但是,眼下他可是會介意自己的妻子,這般的聲名在外。。。。。。

    “本是不想讓你為這些事煩惱的,隻是。。。。。。”上官錦看了她好一會,然後似無奈的笑了一下,才接著道:“你每次,都能讓我改變心意,所以放手去做吧,隻要別累著自己了,怎樣都行!”

    聽他這麽說,白文蘿微怔,張了張口,卻這會忽然聽到院門那邊傳來微微的聲響,她一時就閉了嘴,然後往那邊瞧過去,隻是卻沒瞧著人影。

    “是你身邊那兩丫鬟。”上官錦笑了笑,便慢慢放開了她,接著道:“這次,我讓曲元也跟著過來。”

    “可是沉香也跟著過來了。”白文蘿微詫,上官錦點了點頭,然後就朝外頭吩咐一句:“進來吧。”

    聲音一落,就瞧見木香拉著一個俏麗明豔的女子從那走了進來,可不正是沉香。白文蘿打量了她一下,隻見此時的沉香已經梳起了婦人頭,且身上穿的衣裳,那顏色也比以前重了些,不過這瞧著,倒是為她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

    “二奶奶!”沉香進來後,先是給白文蘿行了個禮,然後才對上官錦到:“二爺,子初請您這會過去一下,李老先生剛剛從山裏回來了,說是要見二爺。”子初是曲元的表字,沉香同曲元成親後就改了口。

    而此次曲元會跟著上官錦過來古雅這邊,一是他想帶沉香見一見他的師父,二也是李鬼老先生給上官錦傳去消息,讓上官錦順便將他那徒兒給帶過來一趟。因為古雅之行結束後,他就打算遠遊西洋去,很可能此生都不會再踏上大景的土地。

    上官錦一聽,心裏了然,看了白文蘿一眼,道了一句:“我一會再過來。”然後就出去了。

    “二奶奶!”上官錦出去後,沉香便不再壓抑著情緒,忙一臉激動地走到白文蘿身邊,卻隻喊了一聲,眼圈就紅了。

    “進去說話吧,當日走得匆忙,你的喜事,我也沒來得及給你好好準備一番!”白文蘿又細細打量了沉香一眼,見她在海上待了一個月,氣色卻還能這麽好,便知道曲元待她確實是不錯。

    木香在一旁笑著說道:“沉香姐姐是上月才辦的喜事吧,才幾月沒見,可感覺卞跟過去了好幾年似的!”

    沉香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扶著白文蘿進了房間。

    “今兒可真是熱鬧,這晚飯得提前準備了!”三人才進來沒一會,意嫂就捧著茶果走了進來,嘴裏笑嗬嗬地說道。木香一聽,便道:“今兒人多,二爺過來了,估計易公子他們也會過來這邊吃飯,意嫂你一個人指定忙不過來了,我這就過去幫你。”

    “還是我去吧。”沉香聽木香這麽一說,剛坐下的身子馬上就站了起來。

    “沉香姐姐才剛到,應該好好歇歇,順便陪二奶奶說會話才是。”木香說著就將她推了回去,然後又對白文蘿道:“二奶奶,我就先去忙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木香一笑,便隨意嫂一塊出去了。

    雖然她也很想留下聽沉香說這段時間來,大景那邊都發生了什麽事,但她亦知道,白文蘿肯定是想先聽沉香說,因此她便借機出來了。

    木香她們走後,白文蘿收回目光,隻是無意中往旁邊的鏡子那掃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頭發有些不整,而且臉頰微紅,雙唇略腫!她愣了一下,頓時就想起剛剛在院中的那個熱吻,臉上的胭脂色一時又重了幾分,她趕緊就往沉香那瞟了一眼,卻見沉香正一臉笑地看著她說道:“二爺對二奶奶還是那般的好。”

    “貧嘴,來幫我整一下頭發吧。”白文蘿一時覺得有些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淡淡的道了一句,隻是嘴角邊卻不覺地露出幾分淺淺的笑意。

    沉香走過去,嫻熟地將白文蘿的頭發放下,然後拿起旁邊的梳子輕輕梳了起來。

    “好久沒有這般給二奶奶梳頭了呢,當時還以為,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時候。。。。。。”沉香說著,想起當日分別時的心情,一時又有些哽咽住。

    白文蘿從鏡子裏看著她,一時也有些惘然,好一會才說道:“還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做什麽,現在不是好好的。”

    “是。”沉香一聽,便又笑了。

    “我走後,大景那邊都發生了什麽事,把你知道的都說說吧。”等沉香收起激動的情緒後,白文蘿才問道。

    “是。”沉香一邊給白文蘿綰著頭發,一邊將這段時間來,上官錦身邊的事情慢慢道了出來。

    如上官錦當時所說,白文蘿走後,他們一行人剛回王府,宮裏的人就過來了。而白文蘿不在了,上官錦自是需要進宮解釋一番的,幸好那日從宮裏回來後,沒見有什麽事發生。沉香畢竟是個丫鬟,很多事她不能過問,總歸她瞧著皇上沒有明著隆罪下來,王府裏也沒生出別的事,她心裏也就放心了下來。

    隻是上官錦那段時間卻越來越忙,白文蘿的船還在海上的時候,上官錦就出府去了,一直到大年三十也不見回來。後來沉香才從曲元嘴裏聽說,原是那段時間,上官錦是去了柳州,一直到正月十五才回來,卻一回來就帶回恭親王通敵叛國的消息。皇上大怒,當時就下旨嚴辦此事。。。。。。

    二月初時,禦查院便將恭親王的一係列罪狀呈了上去,然而,就在那當回,恭親王居然就失蹤了!這事,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

    “難道,恭親王是逃到古雅來了?所以二爺也是為這事過來的!?”

    “這個我也不清楚,子初他沒跟我說太多的。”沉香搖了搖頭,見白文蘿一臉深思的樣,她想了想,就笑著說道:“二奶奶,您可不知道,您沒在的那段時間,二爺又去了柳州那會,王妃就送了兩個美人過日子關睢閣。我當時還擔心著呢,誰想後來二爺一回來,看也不看,就直接將那兩人給遣送了出去。”

    白文蘿人沉思中回過神,笑了笑,卻並未表示什麽,沉默了一會,就開始問起沉香成親那天的事來。而在兩人正有說有笑有問有答的時候,上官錦就從外頭走了進來。

    然還不待沉香起身行禮,忽然就聽到影一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大人,古家派人過來請大人,還有古麗娜也過來了。”

第11章 並肩而坐

    上官錦頓了頓,就往外吩咐了一句:“你去問一下是什麽事,若沒重要事就打發他們走。” 

    影一在外應了一聲,完後就離開了。沉香這才朝上官錦施了一禮,上官錦點了點頭道:“我讓曲元住西廂那邊,你去幫他整理一下吧。”

    “是。”沉香應了聲,知道二爺這會想同二奶奶獨處,心裏偷笑了一下,完後就跟白文蘿告了退。隻是出去後,她又想起剛剛影一說的那個名字,古麗娜?女人的名字,還特意說了出來,似乎身份不普通。。。。。。沉香心裏存疑,不過這事不好問二奶奶,還是一會找機會問問木香去。

    沉香走後,上官錦就走到白文蘿身邊,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貼了一會,然後才輕笑著說道:“這段時間在這住的可習慣,聽說
剛來的第一天就出了點事,沒嚇到吧。”剛剛見麵的時候太激動,總歸一直也沒事,於是就沒想著問這些。

    “還可以,不至於被嚇住。”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看著他問道:“我聽說李鬼老先生這次來古雅,是特意為你找藥引來著。但到了這邊後,我這幾個月一直就見著他,今日卻回來了,可是找到你需要的藥引了?”

    “嗯。。。。。。”上官錦隻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就蜻蜓點水般地啄著她的手。

    “長卿。”白文蘿縮了縮手,止住他這親昵的動作,她太清楚他了,這一啄下指不定一會就把持不住了。而她自聽了李鬼老先生回來後,就打算問一問這次的藥引,對他的身體會起什麽樣的作用,是不能除盡他體內殘餘的胎毒。這段時間,她時常會想到這些,以前也不是沒想過,但那會總感覺上官錦似有些忌諱提到這個,所以她一直就沒問。

    “什麽?”他笑著放開她的手,然後捏了捏她的下巴,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

    可就在白文蘿將要開口的時候,那外頭又傳進影一的聲音:“大人,古家擺宴為大人接風洗塵,專門讓古大小姐過來請大人。”

    “你沒跟她說我沒時間,宴席就免了。”上官錦微蹙了蹙眉頭,將手從白文蘿臉上拿開,然後往外道了一句,聲音裏帶著幾分冷意。

    “屬下是這麽說的,隻是。。。。。。古麗娜她不肯走,說既然大人沒時間過去,她也不勉強,隻是有關於恭親王那邊的消息,大人惹感興趣,就見她一見,她會當麵跟大人說。”

    恭親王果真是逃到古雅這邊來了!白文蘿一聽這話,就瞧了上官錦一眼,他就是因為這事,所以才提前過來這邊的?不過古麗娜又如何得知恭親王的消息,還說得到那麽篤定!

    上官錦沉吟一會,然後就吩咐道:“你讓她到前廳那等著。”

     “是。”影一應聲離開後,上官錦就轉過臉對白文蘿道:“我去看看,不會耽誤太長時間,你等我一塊吃晚飯。”

    “好。”白文蘿輕輕一笑,沒有多問,就點了點頭。

    上官錦有些歉意地在她額上吻了下,然後才轉身往外走去,隻是他將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知怎的,忽然又停了下來。白文蘿一時也不明,便在他身後問道:“怎麽了,可是忘了什麽事?”

    上官錦忽然就轉過身,朝她伸出手道:“文蘿,你隨我一塊過去吧。”

    春末之際,傍晚時分,天邊隻留下最後一抹餘暉,寂靜的房間內,昏暗的光線顯得眼前的身影更加高大挺拔。白文蘿看著那朝她伸過來的手,再看那個男人一臉認真的表情,一時有些怔住,良久才說道:“可是,你的事。。。。。。”

    “我的事便是你的事,我們是夫妻,過來吧。”他的聲音,低沉、輕緩,卻異常認真。

    她怔然許久,似有些不敢相信,遲遲沒有動作。上官錦耐心地站在那兒,也不催她,隻是保持著那朝她伸出手的動作,一動不動。白文蘿終於將手輕輕放到他的手中,他瞬時緊緊握住。

    古麗娜在廳裏等了好一會,才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往這傳過來,剛剛等得稍稍有些忐忑的心總算是放了下去,然後就從椅子上慢慢站了起來,嘴角邊彎起一個適當的微笑,靜靜地看著門口。

    看到上官錦的那一瞬,古麗娜正打算露出個迷人的笑來,卻不想,下一瞬,她麵上的表情就有些僵住。那兩人,竟兩手交握的走了進來!上官錦竟帶著白文蘿一塊過來見她!古麗娜沒料到會這般,似有些懵住,僵硬著表情,緊緊盯著那兩人一直交握在一起的手。這般親密無意的動作,在大景是不可能在人前顯露出來的,但是,在古雅,這樣的動作卻是無傷大雅。

    “我今日是過來跟錦大人談公事的,所以,白夫人是不是該回避一下,若是想敘舊,我改日一定抽出時間來陪白夫人!古麗娜一直盯著上官錦領著白文蘿坐下後,她才慢慢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勉強笑著開口道。隻是那話中,她是一口一個白夫人,咬得清清楚楚的。因這裏是人家地方,她不能趕人,故而隻能將公事搬出來。

    ”你有什麽就說什麽,我的事她無需回避。“上官錦說著就在白文蘿旁邊坐下,然後也示意古麗娜坐下。這邊的幾乎沒什麽下人,因此古麗娜在這廳裏已待了好一會,一直也沒人捧上茶來。白文蘿瞧著古麗娜旁邊那幹幹淨淨的茶幾,笑了笑,也不開口,隻在那靜靜地坐著,看著她,然後偶爾同上官錦對視一眼。

    古麗娜瞧著眼前並肩而坐的那兩人,一時有些啞住。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她不是沒見過上官錦和白文蘿站在一起。但是,之前的任何時候,都比不上眼下的這一幕。隻見那兩人,就那麽不言不語的坐在一塊,僅是偶爾的一個眼神交流,她甚至能感覺得出他們倆,似心意相通一般,美好的讓她覺得一陣陣刺目!

    “不是有消息要說嗎?”上官錦瞥了古麗娜一眼,淡淡的聲音,卻是居高臨下的語氣。白文蘿微有些意外地看了上官錦一眼,記得很早以前,她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那種天生的貴氣和傲氣,總是在無形之中壓人一等。在這樣的人麵前,很多人會不由自主的感到自卑和自慚形愧。

    古麗娜回過神,勉強笑了笑,然後又看了白文蘿一眼,忽然就說道:“沒錯,不過錦大人應該清楚,這消息我總不能白白送給你。”

    “哦,要講條件。”上官錦沒有問她想要什麽,而是模棱兩可地道了這麽一句,麵上的表情亦是不見喜愁,讓人反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古麗娜臉上的笑容果真又勉強了幾分,幸而她一直就清楚,跟這個男人玩心眼她是玩不過,心思轉了轉,就改口道:“大人前段時間幫了古家那麽大的一個忙,這點小事,自然是不敢跟大人講條件,隻不過,能得到這個消息,古家這邊也實實在在是費了一番力氣,所以。。。。。。”

    恭親王逃到古雅,必是避不開港口,而古雅有一半的港口是由古家控製,至於別的港口,也有古家的人參雜其中。而眼下這個時間,並不是港口最繁忙的時候,再加上古家人脈廣,又經上官錦幾年前,親自幫他們重新編整那些人脈關係網,因而隻要仔細留意,指定錯漏不了。

    上官錦慢慢勾起嘴角,帶出一絲冷冷的笑意,然後好整以暇地看著古麗娜,等著她要說出什麽來。隻要古麗娜知道的消息,他過不了多久,一樣能知道,三年多前,他下的那番功夫不是白給人做嫁衣的。

    那個男人的笑,依舊帶著逼人的貴氣,炫目且迷人,即便那眼神是冷的。古麗娜不由得握了握手心,盯著上官錦說道:“這事,我隻想單獨跟大人說。”

    就是想跟上官錦單獨待一會嗎?白文蘿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古麗娜一眼,之前在王府的時候,也沒見她這般費心竭力的。

    上官錦卻慢慢收了笑,麵無表情地看了古麗娜好一會,然後就站了起來,往外吩咐道:“古大小姐要回去了,送客。”

    “你——”古麗娜臉色頓時一變,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而此時,影一已經走進來了,上官錦亦是轉過身,扶起白文蘿。

    “白夫人,你不覺得自己妨礙到你丈夫了嗎!”瞧著上官錦對白文蘿那般體貼細心地樣子,古麗娜咬了咬牙,一時就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上官錦頓時就皺了一下眉頭,麵色已見不豫,白文蘿卻輕輕拉了他一下,然後才看向古麗娜,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妨礙到他了,而妨礙到你了。還有,我丈夫從來注不喜讓人要挾,而你,也沒有能與他談條件的資本。剛剛的消息,如果你一開始就說出來,他多少會記著你這份情,但你卻錯失了這個機會。”

    古麗娜走後,上官錦問向白文蘿:“你怎麽知道我不一定要從她口中知道消息?”

    白文蘿笑了一下,就說道:“你之前在古雅的時候,不是同古家走得比較近嗎,既然能將古家扶起來,你還會錯失這個機會,估計整個古家的動向眼下都在你的掌握中。而且,古麗娜剛剛說話的時候,我瞧著她的底氣有些不足,能令她裝都裝得不好,想來也不是什麽獨家消息。再者,你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我當時回避一下,其實並沒什麽。”

    “文蘿,最後一句,你說得不對!”上官錦歎道:“我既然讓你過來了,就不打算讓你離開!”

第12章 濃夜

    陰暗的殿宇,明黃色的紗幔無風自舞,冰冷的空氣裏篴豐讓人窒息的恐懼。。。。。。

    粘稠的鮮血,像蜿蜒的小溪,不停的從身體裏流出,無窮無盡。。。。。。

    喉嚨似被堵住了一般,絕望從四麵八方朝他侵襲而來!

    猛然睜開眼,外屋的紗燈照進暖暖的微光,映入眼中的是床頂的帳幔,他看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原來又是夢!上官錦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沉,額上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許久才微轉過臉,看到安靜地睡在一旁的白文蘿,那顆急跳的心慢慢就平靜了下去。自送她離開後,他就不時會做這個夢。湮沒的時光,不願回顧的記憶,像條潛伏在心底的毒蛇般,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忽的就闖進他的夢中,無聲無息,令人恐懼。

    這段時間來,他每次半夜從夢中驚醒,緩過神後,手都會無意識地往旁邊搭過去,卻次次都落了個空!然後轉過臉,看著旁邊空了一塊的位置,滿心都是茫然和失落,原來養成習慣後,想要再改回來,竟是那麽難!

    他看著她的睡顏許久,然後微側過身,手從被裏伸出,輕輕覆在她臉上,文蘿。。。。。。他在心裏呢喃。

    向來眠淺的她,被他這般在臉上輕撫著,沒一會就醒了過來。

    “嗯。。。。。。”剛睜開眼,眼睛還未適應這昏暗的光線,卻明顯感覺到他凝視的目光,還有撫在臉上那溫熱的手,她動了動身子,不解地問道:“怎麽沒醒?”

    他沒答話,見她醒了,就將她拉到自己的臂彎內。

    兩人都隻是穿了件薄薄的中衣就睡下的,她的臉貼到他身上的時候,頓時感覺到他的衣服竟有些濡濕。

    “怎麽出這麽多汗?”白文蘿招手探到他的脖子那兒,摸了一下就問道。

    “沒事。”他拉下她的手,放置唇邊輕輕吻著。

    “你。。。。。。難道是做噩夢了?”白文蘿微起身,看著他問道,此時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這屋裏的光線。

    上官錦沉默了一會,張開五指梳理著她的長發,然後才有些自嘲地笑了下:“嗯,是個不怎麽好的夢,你怎麽知道的?也曾做過噩夢?”

    白文蘿似有若無般的一笑,聲輕如夢:“誰沒做過噩夢。”她說著就要躺下,卻被他抓住手臂,讓她側身坐了起來。白文蘿不解,上官錦卻未發一言,隻是默默地看著她,手順著她的手臂輕輕移了上去,完後又從她的臉上慢慢滑了下來,然後落在她的脖頸處,手指一點一點地挑開她的原就有些鬆楥的衣襟。

    領口敞開,春光半泄。。。。。。

    白文蘿會過意,抬手覆在他的胸口,感覺他有異於往常的心跳,然後稍往前俯下身子,湊近他說道:“要我安慰你嗎?”

    她知道做噩夢感覺,即便是醒來後,也是久久無法擺脫那種滲進心底的恐懼!

    他抬眼看她,頓時就想起之前她坐在自己身上,那高高撩起的裙子,那張開的雪白長腿,那半解的衣衫,那半藏半泄的春光,那染上桃花的臉頰,那濕潤浮豔的雙唇,還有那有些淩亂地自肩膀上傾斜而下的一頭青絲!

    那樣極致的妖嬈,要命的撩人。。。。。。

    怎麽會不要!

    他瞬時就將她敞開的領口往下一拉,很直接地表明了他的意願。

    白文蘿唇角揚起,眼角眉梢處帶出一抹誘人的淺笑,隨即就跨過他的身子,俯身下去。。。。。。

    溫柔的挑逗,肆意地啃咬,他曾對她用過的手段,此時全都往他身上招呼過來。

    那讓他興奮發瘋的舔觸,接近白熱化的情欲高峰像海浪般,一波接著一波地朝他呼嘯襲來,實在等不及了,要起身,卻又被她按了下去!

    “乖,快點。。。。。。”他似有些痛苦地呻吟出聲。

    她笑,反而停了下來,他氣極,看著她可惡又柔媚的笑,忽然就伸出手抓住她,再不任她擺布。。。。。。

    床上的微響慢慢停歇下去,她癱軟在他身上,沉沉地喘著氣,好久才含糊地問道:“感覺怎麽樣?”

    “妖精!”他吐出兩個字,然後就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臉埋在她的肩窩處,深深吸著她身上的味道,好久才悶聲說道:“有你在真好!”

    “嗯。。。。。。”她的手探進他的發間,溫柔地為他順著頭發,然後問道:“是什麽樣的噩夢,能說嗎?”剛剛醒來她看到他時,竟感覺眼前的男人,就好像是個乞求安撫的孩子,到底是什麽能讓他害怕成這樣?!

    他又是沉默,良久才從她肩窩處抬起臉,麵上已恢複了正常的神色,自信而強大。

    “都是過去的事了。”他一手支著腦袋,側臥著看著她,手在她後背來回遊移,過了一會又接著道:“都是以前一些不好的記憶,七零八碎地拚湊在一起,也說不出什麽來,總之就是感覺不好而已。”

    白文蘿看著他麵上那有些倦怠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就改口問道:“李老先生這次給你找的藥引,是不是能除盡你身上的胎毒?”

    “嗯。”他笑了一下。

    “不過李老先生不是說,他等不及要遠遊西洋去嗎?”

    “他自然是先為我解了毒,才會離開,別擔心。”他說著就俯過身,在她發上吻了一下。

    “如果。。。。。。你身上的那些餘毒一直不解的話,你會怎樣?”白文蘿靜默了一會,終於問了出來。

    上官錦看著她,呼吸沉緩,慢慢道出兩個字:“會死。”

    並不算意料之外的答案,卻還是讓她呼吸不由得一窒,與他對視良久,怔然無言。

    即便知道自己會這樣,即便在還未找到李鬼的情況下,他還是娶了她!這話一出,他便知道,她心裏自然是想明白了這一層意思。見她許久都未開口,上官錦便有些遲疑地問一句:“怪我嗎?”

    “不會。”白文蘿低聲說道,完後又補充了一句:“你若死了,我便會隨你而去。”

    上官錦笑,從被子裏找到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掌心相扣,然後才說道:“放心,我一定留著一口氣,等你先走了,我再隨你而去。”

    白文蘿沒說話,隻是打了個嗬欠,然後就慢慢閉上眼睛。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事,就如她,永遠也不會說出自己從何而來,以及她曾經曆過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兩人吃了早飯後,上官錦瞧著天色還早,便沒急著出去。白文蘿一瞧他有時間,就打算跟他說一說自己這些時日來的想法。眼下書院基本是走上了正軌,漢語拚音也進入到教學中,並且還很快就被古雅人接受了。那麽接下來,應該趁熱打鐵,將大景的文化從不同的渠道滲進來。。。。。。

    隻是她才開始說的時候,木香就進來報說易公子過來了,有事找二爺。既然是明說了要找上官錦,白文蘿便明白他們要說的事,不方便讓她在場。因此就沒隨上官錦出去,隻是幫他整了整衣服,問道:“是要出去嗎?”

    “看他找我什麽事,若出去會跟你說一聲的。”上官錦說著,拍了拍她的手,然後就出去了。

    易風是在院門那等著上官錦的,見上官錦出來後,他瞧著旁邊無人,就趕忙走了近去,低聲說了一句:“書院那死了個人,是巴家的三公子,眼下巴家的人正往書院那過去要人。”

    上官錦麵色頓時一冷,隨即將影一叫了過來,讓影一告訴白文蘿,他要出去一趟,估計中午也不回來了,讓她別等他吃午飯。完後就對易風道:“路上說。”

    白文蘿聽完影一的話,才點了點頭,沉香就過來了。

    “你這麽早就將曲先生給丟下,跑到我這邊來,也不怕他生氣的。”白文蘿一邊招呼沉香過來坐下,一邊笑著說道。

    “二奶奶也來取笑我。”沉香坐下後,先是嗔了旁邊的木香一眼,然後才道:“子初他天還沒亮,就去藥房那邊了,我這一時閑得發慌,也不知幹些什麽好,就過來二奶奶這邊,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做的。”

    “早都不是丫鬟了,怎麽還想著做丫鬟的事。”白文蘿笑了一下,想了想便說道:“既然閑得無聊,那你同木香一塊學一學古雅話吧。總會要在這住上一段時日,即便不會寫,多少學會說幾句,以後也好跟別人交流。”

    木香一聽,馬上在一旁跟著讚同。她早就想有個伴一塊兒學,白文蘿能提出來,她是求之不得。沉香是剛剛過來,雖知道這邊的話跟大景那邊不一樣,但她眼下懵著,見白文蘿這麽說,習慣性地就故作點頭答應了。

    “木香你帶她到書房去,先把你會的教了她,別的我以後再慢慢教你們。”白文蘿說著就站了起來。

    “是,二奶奶這是要跟我們一塊去書房嗎?”木香點了點頭,一邊拉著沉香起來,一邊問道。

    “不是,我去李老先生那看看,你們若有事,就到那邊找我去。”

    “師父他現在正在藥房那邊呢,剛剛子初就是過去幫忙一起煉藥的。”沉香一聽,便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就出去了。

    昨日,李鬼是同上官錦一塊回來的,因而她也沒時間過去瞧一眼。現在正好有空閑,還是過去看看,問什麽,到時再說。

第13章 上官錦的身世

    藥房在小院後麵的一個角落處,地方偏僻,草木繁多。人還未走近,就已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同上官錦身上的味道有幾分相似,但又有明顯的不同。

    白文蘿走到藥房門口的時候,先在那站了一會,沒聽見裏頭有什麽聲音,這裏靜得似沒有人一般,她隻好在外頭稍稍咳了一聲,然後才走了進去。

    “夫人。”曲元正幫李鬼看著火候,見白文蘿走進來後就站起身,朝她施了一禮。

    白文蘿點了點頭,隻見曲元守著那個藥罐子,足有一口鍋那般大,也不知熬的什麽藥,需要這麽大的罐子。不過這房間裏卻是異常的幹淨,除了曲元守著的那個小灶外,就隻旁邊的架子那放了幾簸箕的草藥,別的地方空空如也,連張椅子都沒有。

    “怎麽沒見李老先生?”白文蘿打量完這屋子後,就問了一句。

    “師父這會正在後麵打理藥圃,夫人從那過去就能看到了。”曲元說著就往他後麵的那個小門指了指。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了謝,就往那走過去,隻是她才走兩步,又停住了,遲疑了一下就回頭問道:“曲先生這是給長卿準備的藥?可是他以後每天都喝這麽多藥湯?”

    曲元微怔,看了白文蘿一眼,才輕笑地解釋道:“不是,夫人誤會了,這一味是最後要做成藥丸的,另一味給大人喝的藥,是傍晚的時候再另熬。”

    “這樣。。。。。。”白文蘿恍悟地點了點頭,然後舉止皆是一板一眼,態度亦是不卑不亢。

    藥房的後門是通向一個不大的小院,院中一側有一小塊地方用籬笆圍了起來,眼下已是春末,凡是有泥土的地方,綠芽兒都爭相恐後地冒了出來。故而曲元口中的那塊藥圃,白文蘿看過去,隻見是一片汪汪的綠意,瞧著好不養眼。隻是,一頭白發的李鬼此時卻站在那中間,搖頭長歎,似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

    “李先生為何這般長籲短歎?”白文蘿瞧著便走過去,站在那籬笆外麵問了一句。

    李鬼也沒轉頭看白文蘿,隻是搖頭晃腦地說道:“當年種在這裏的幾株龍花,如今全被雜草吞沒了,唉。。。。。。貓吃魚,魚吃蝦,雜草壓龍花!可憐哦。。。。。。”

    “一株都沒留嗎?”白文蘿以為那是要給上官錦配藥的藥材,因此一時也沒在意李鬼那調侃的話,趕忙就問了一句。

    李鬼這才轉過頭,瞧了她一眼,忽然就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也不答白文蘿的話,而是樂嗬嗬地說道:“白丫頭過來了,是想問那小子的事吧。”

    白文蘿怔了怔,沒應聲,算是默認了。李鬼卻又是長歎了一聲,隨意地拍了拍手,就從那藥圃裏走出來,然後招呼白文蘿到邊上的石墩那坐下,才接著道:“當年怎麽也沒想到那孩子居然就熬過來了,還娶了妻!這事啊,老朽早就想找人說一說了,活到這個歲數,天命已定,也不知什麽時候起,就總是愛回憶自己以前做過的事。”

    李鬼說著,就抬起那雙像老樹皮一樣的眼皮,一雙看透世情的眼睛從白文蘿臉上掃過,悠遠的目光穿透了漫長的時光,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感歎:“老朽這一生都沉迷於醫術,當年更癡迷於一些讓人束手無措的疑難雜症。”李鬼說到這,停了一下,就收回目光,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就站了起來,負手走到那籬笆旁邊,背對著白文蘿接著說道:“差不多是四十年前,記得那一天是太子的百日宴,皇貴妃將我請進了宮中。。。。。。”

    李鬼用他那蒼老而緩慢的聲音,將這數十年來,藏在他心裏的秘密這,以及他的愧疚,慢慢道了出來。

    四十年前,當今太後懷上了嘉盛帝,不過,那會的她,還隻是皇上身邊一個較受寵的妃子。然因懷了身孕,所以一下子就被封了皇貴妃,再加上那時的皇後一直無所出,而貴妃懷的這一胎,正好又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故而孩子還未出生,皇上就表明這一胎如果是男的,一出生就封他為太子。

    於是,這一句無邊寵愛的話,一下子就將當時的貴妃,還有那未出生的孩子推向了風口浪尖!九個月後,貴妃如願平安誕下一名男胎,皇上果真不食言,隨即就將那孩子封為太子,貴妃亦晉升為皇貴妃。然而,當時誰都不知道,太子在母胎時,就已經中了一種奇毒。

    隻不過,下毒的人應該是怕被發現,所以,用量非常小心。加上那原就是一種慢性毒藥,故而這麽一來,就使得那毒藥發作的潛伏期達到了三十年。而這種奇毒,李鬼之前就在南方一個小部落裏,曾無意中見過,隻不過他一直就未找到解法,所以心裏總是耿耿於懷。

    因而,當太子百日宴的時候,皇貴妃請他過去,於是,當他看到尚在繈褓中的太子時,心裏頓時就起了疑,後來自然是進一步證實了太子確實是中了那種奇毒。

    李鬼說到這就停了下來,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透著幾分蒼涼:“說實在的,老朽那會,簡直是跟發現了個寶藏一樣的興奮,那種感覺,別人永遠也體會不到!”

    白文蘿沒應聲,隻是漠然地看著那個微有些佝僂的背影,聽到這裏,她差不多已經可以猜出那後麵的事了。

    為了能給太子解毒,李鬼又去了南方,幾經努力,然而,事情並不順利。因為製出這種毒藥和想出這種下毒法子的人早已經死了,而他的後人,也一直就沒能配置出解藥來,因此,就連那個部落的人都稱這個毒無解。但是,李鬼並不死心,從那部落裏取得這樣的毒藥後,就開始找人試毒以尋解法。。。。。。

    一直到太子十四歲那年,他才終於得出配置解藥的方子!

    李鬼說到這,就轉過身,似看著白文蘿又似看著遠處。他那蒼老且略顯沙啞的聲音,亦似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一般:“那個方子,配出來的解藥,就是那個孩子。既然下毒是從母胎開始,所以解毒自然也該從母胎開始。其實這個法子,老朽早就想到了,隻是試了很多次,卻一直未能成功,當時還以為自己想錯了。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個法子還有一件條件,既是毒藥和解藥之間必須有血親之緣!”

    白文蘿覺得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手心裏冒出一層一層的冷汗,她僵硬地坐在那兒,有些木然地聽著李鬼蒼老的聲音繼續往下說。

    “因為當時並不知道太子身上的毒會在什麽時候發作,所以,那個孩子必須得留在太子隨時能見到的地方,但又不能讓人起疑了。所以,康王府內,就出了一個二公子。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老朽和當今皇上外,就隻有康王爺和那孩子了,如今,又多了丫頭你。”

    “其實,那個孩子就是一味解藥,隻是為了給太子解毒用的。”

    “隻不過,誰也沒想到,那孩子會那麽優秀,自小無論學什麽,都能表現出高人一等的天賦。所以,王爺對他,慢慢有了幾分心軟。而老朽為能時時觀察他,自然是常去看他,因此也少不得也對他生出幾分不忍來。”

    “一直到他十五歲那年,太子身上的毒性終於發作了,於是,他的血也就到了真正有用的時候。而他也是在那會,才知道了這一切,幸而在他的血流光前,太子身上的毒性終於被除盡。但是,這也就代表著那孩子已經沒有用處了,而太子也不可能再讓他留在這個世上。。。。。。”

    ”不過他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活下去。當時先帝的身體已是每況愈下,於是太子同幾位皇子明爭暗鬥間,他找到了機會,也站穩了隊,幾次搏命才終於換來太子的點頭。

    “慢慢的,那孩子就成了當今皇上身邊一個不可多得助手,隻是,對皇上來說,他始終隻是個解藥,是個能為自己解決一些疑難奇症的良藥。”

    “其實,皇上留他一命,也是看他原本就活不了多長時間。他體內的毒素雖經給皇上解毒後,自行消退了大半,但還是留有一些殘餘的。即便一直以來,老朽都給他配藥,為他強行壓製住他體內殘餘的毒素,但是卻治不了本。一開始,老朽就斷言,他是活不過而立之年。”

    “不過,畢竟他身上的毒素,都是老朽一手配置的。他的降生,亦是在老朽的精算之下出來的,這說起來,他倒像是老朽的孩子一般。唉,人老了,很多想法就跟年輕時候不一樣了。老朽當年為了自己的私欲,做了不少缺德事,如今就算挽不回那許多,至少也想辦法收拾一下自己的爛攤子。因此,自他在禦查院站穩腳後,老朽就開始為他四處尋找解藥去,如今那些藥引。。。。。。”
    白文蘿從藥房那出來後,腦海裏不停地回響上官錦對她說過的話。。。。。。

    在我還未出生的時候,很多事情就注定好了,沒有絲毫可選擇的餘地。

    後來進入禦查院,也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一條生路。

    他隻想將我,變成徹徹底底隻聽他話行事的木偶。

    文羅,我們是同樣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奮力搏殺。

第14章 男顏

    她也曾是別人手中的那把刀,她自然清楚刀若鈍了,握刀的手便會毫不留情地棄之。

    現實總是比命運還要殘酷,隻是沒有人願意認輸。。。。。。

    為了活下去,他唯有將自己變成一把利刃。

    隻是,在經曆了如此陰冷森寒的過往,竟還能付出那樣炙熱如火的情感,他比她好太多了,白文蘿在心裏幽幽地歎了口氣,說不清是對他歎服還是為他心酸。

    傍晚時分,上官錦還未回來,白文蘿算著這會曲元那邊應該開始給上官錦熬藥了,於是便又走到那邊去。沒想她進去的時候,曲元卻是沒在,就李鬼在那看著。旁邊的架子上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十來種不同的藥材,李鬼正拿起其中一種仔細觀察著,見白文蘿進來後便道:“丫頭,過來看這個。”

    白文蘿走進去,隻見李鬼手裏拈著的是一個幹癟了的蟲子,隻見那蟲身上泛著詭異的藍色,旁邊還有一小堆皆是這種蟲子的屍體。

    “這個小東西叫冰寒蠶,別看才這麽點,長這麽大,起碼得三十年以上的時間,老朽幾乎將整個中原走遍了才尋得這些。”李鬼感歎的說道。

    “這個就是您給長卿找的那一味藥引?”

    “沒錯,也算是那小子運氣好,正好趕上這一批冰寒蠶成年,不然下一個三十年他可是等不到了。”李鬼一邊說著,一邊小心挑出六枚冰寒蠶的屍體,放入那已經沸了的藥罐中,然後蓋上蓋子,接著道:“這藥湯,他先連著喝一個月,接著再吃一個月的藥丸,他身上的毒就算是除盡了。不過。。。。。。”李鬼彎下腰看了看火候,然後又直起腰,看著白文蘿認真地交待:“這些藥,無論是藥湯還是藥丸,是一天都不能斷的。老朽知道那小子這段時間事多繁忙,所以丫頭你得幫他記著點,要是斷了一天,這功夫就是白費了。就算老朽能找到剩下一批冰寒幼蠶,他也沒命等到那些幼蠶成年。”

    “是。”白文蘿心裏一凜,點頭應下。

    掌燈時分,上官錦終於回來了,兩人一塊吃了晚飯,白文蘿又幫他準備了洗澡水,正在浴室裏試著水溫呢,上官錦就走進來了。

    “一起洗?”他笑嘻嘻地從後麵擁住她,蹭著她的頭發道。

    “我已經洗過了。”白文蘿回頭看了他一眼,把手從水裏拿出,握著他的手笑道:“浴桶這麽小,兩人坐進去水就都灑出來了。快進去吧,我給你搓背,不然再過一會這水就該涼了。”這裏不比王府,沒有那奢華的引水大浴池,水都是一桶一桶拎進來後,倒進這浴桶裏的。”

    上官錦磨蹭了一會,見白文蘿還是沒有鬆口,隻得惋惜地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脫了衣服,一個人坐進那浴桶裏,然後就閉上眼睛不動了。

    白文蘿在他後麵無聲地笑了笑,拿了毛巾站在他後麵,幫他慢慢搓起背來。這麽完美的身體,卻偏偏帶了致命的胎毒,白文蘿一邊給他搓著背,一邊看著他浸在水裏,泛著蜜色光澤的肌膚,結實有力的手臂,性感寬厚的胸膛。。。。。。因長年練武,他身上沒有一絲贅肉,雖最近又瘦了點,但看著並無絲毫的病弱之感。手按下去,還是結實充滿力量的肌肉。。。。。。

    “文蘿。。。。。。”他忽然開口。

    “嗯。”她回過神。

    “你這是在給我撓癢癢,還是在勾引我呢?”他睜開眼,轉過頭,有些戲謔地看著她說道。

    被他這麽一說,她才注意到自己此時哪是在搓背,連擦都算不上。她麵上微窘,隨即就加了幾分力道。上官錦卻拿開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前頭,瞅著她問道:“想什麽呢,好像有心事似的。”

    白文蘿看著他麵上雖帶著淺笑,但眼中卻是毫不掩飾的關心。她怔了怔,似乎直到這會才發現,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麽待自己的。隻不過,之前一直就被她有意無意地忽略掉,如此恍悟,心裏頓時就生出幾分惘然來。

    “想你這一天都做什麽了?”她輕輕一笑,隨口道了一句,然後就拿毛巾幫他擦了一下剛剛淺到他臉上的水珠。

    上官錦將手臂搭在桶沿上,背往後靠,露出精壯的胸膛。水氣氤氯間,他眉尾微挑,性感的唇邊噙著一絲懶洋洋的笑:“一沒嫖,二沒賭,娘子可滿意?”

    那樣深刻俊美的五官,發梢上掛著的水珠順著他蜜色的皮膚,哧溜地一下就滑了下去,帶著她的目光滑進那浴桶裏若隱若現的身體上。。。。。。男人的沐浴圖,亦能香豔如斯!

    白文蘿將目光從水裏慢慢移回他的臉上,上官錦隻見她抬眼間,那雙黑眸流光溢彩,瞬間百媚橫生,他下腹頓時一熱,接著就聽她輕聲說道:“你的藥快煎好了,我去端過來,你自己洗吧,洗完了出來正好就能喝湯了。”她說完就放下毛巾,往外走去。

    上官錦卻忽然從那浴桶裏站起身,伸出手,猛地就將她拉了過來!

    白文蘿微驚,才低呼出聲,上官錦就已經將她摟了過來,唇差不多是貼在她臉上說道:“小妖精!你剛剛是故意用眼睛勾引我呢!”
    她頓時低笑,垂下眼,肆意地打量著他袒露的身體,抬手撫上他結實的胸膛,手指一點一點地勾著自他身上一滴一滴往下滑落的水珠,柔聲說道:“你這不也是故意的!”

    “沒錯。。。。。。”他說完,就獲住她的唇。

    呼吸急促,水嘩地就灑了一地,他的手探進她的衣內時,她終是費力推開道:“這兒。。。。。。太不方便,我也真該去給你把藥端過來了。”

    “自有人會端過來的。”剛到嘴裏的美味哪舍得鬆開,他說著又要粘上去。

    “我跟李老先生說好的,你的藥,以後都由我去端來給你。”白文蘿趁著他還在浴桶裏不方便,說話間就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一邊整著衣衫,一邊微嗔著看著他道:“我還得換衣服,沒時間了。”說完也不待他再開口,就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上官錦瞧著好似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然後就重新坐回浴桶裏,兩手搭在外麵,深深地籲了口氣。等體內的躁動平複下去後,他才開始思考起來,她今天去找了李老先生,瞧著那樣,那老家夥估計是對她說過什麽了。

    知道就知道吧,總歸隻要她不嫌棄他便好。。。。。。上官錦坐在那怔然許久,忽的就捧起一把水往自己臉上潑了過去,緊接著又連著潑了好幾把水,直到他覺得累了才停下,然後甩甩頭,胡亂洗了一把,就起身擦幹,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他進屋的時候,正好白文蘿也將他的藥端了進來。

    “還有些燙,可以晾一會再喝,我聞著這味道可能會很苦,就拿了些蜜餞來,一會你喝完再吃點蜜餞解口。”白文蘿將手裏的托盤放下後,就走到他身邊,讓他坐在鏡子前,幫他梳頭束發。

    她的手指自他發間拂過,動作輕柔,感覺舒適。他看著鏡子中的她,臉微垂,眉眼柔順,溫婉動人。玉薄瓷碗那飄出淡淡的藥香,混著他沐浴後帶出來的清爽水汽,她安靜地為他梳著頭發,他凝眸望著鏡中的她,這一刻溫馨旌旗,讓他心頭陣陣發燙。

    將他的頭發束好後,她正要轉身,上官錦忽然就喚了一聲:“文蘿。。。。。。”

    她聞聲抬眼,看向鏡中,同他對視上,隻見那雙眸內波光流轉,猶似秋水纏綿。

    “可以喝藥了。”她忽的一笑,先去洗了手,然後才將那碗藥端到他跟前。

    上官錦笑了笑,就端起碗,隻是在他才剛喝的時候,又聽白文蘿接著道:“之前還擔心,你吃藥的這兩個月我們是不是暫不行房事,幸好問了一句,李老先生說了這不影響,還說這個藥裏不止有解毒的作用,也有補身子的作用。”

    聽了她這話,上官錦嘴裏的那口藥差點都給噴了出來,最後是憋著臉硬是給咽了下去,白文蘿一瞧嚇了一跳,趕緊將水給他端過來喂他喝了半碗,完後又要給他吃一顆蜜餞,卻被他給推開了。

    “有這麽苦嗎,幸好沒吐出來,不然還得重新煎去。這藥隻要開始吃了,這兩個月內都不能斷的!”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拿帕子為他拭著嘴角。

    “你。。。。。。剛剛那話,還去問那老家夥了!”上官錦有些沒好氣,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問道。

    “什麽?”白文蘿收回手,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頓時就笑道:“怎麽可能,我不過是問了這個藥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還有你吃藥的這兩個月內需不需要注意什麽。李老先生說了,隻要不斷了藥,前一個月,什麽都往常一樣。隻有到後一個月吃藥丸的時候,才是解毒的關鍵時候,那段時間你可能會感覺乏力一些,到時注意盡量多休息一下便行。”她其實是擔心,萬一在他吃藥的這段時間自己懷上了孩子,會不會對胎兒有什麽影響,所以才特意問了一下,反正左右也就兩個月的時間,兩人克製一下便過去了。

    “你真是。。。。。。”上官錦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就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這個我還能不清楚的,以後別胡亂出去問別人這種事。”

    白文蘿抿嘴一笑,將木香喚進來,讓木香把碟碗收出去後,她才回身走到上官錦身邊說道:“好了,說說今兒出什麽事了,我瞧你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對勁。”

第15章 藍

    見她問了,上官錦沉吟了一會,無聲地笑了笑,就將今日的事慢慢道了出來。

    巴家的三公子今日一早到了書院後,坐下沒多會就自己起身出去小解,也不讓小廝跟著,卻沒想竟會在路上被人擊中後腦,一下子就喪了命。直到他身邊的小廝久等不見人,跑去找才發現自家的公子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早了沒了呼吸。

    而這位三公子,因性格暴烈,前兩日曾跟書院裏的先生起過一番爭執,先生被他氣得不輕,當天連課都沒上完就拂袖走了,卻不想今日竟就出了這事。偏事發當時,那先生雖在書院裏,但卻未在學堂內!如此狀況,太容易給人誤導,故而那名小廝從驚嚇中回過神後,一邊叫人回去通知主家,一邊跑去就找那名先生吵鬧,瞬時就將這事嚷得人盡皆知!

   沒一會巴家的人就趕來了,當在書院前鬧了一場,口口聲聲要古家賠人。而古家馬上就將這事推到白文蘿身上,巴家幹脆就兩邊都抓住不放,嚷嚷著要白夫人出來說話,古家也別想摘幹淨了,總之這事他們非要討個公道不可。當時那裏集結了巴家的百來號人,個個氣勢洶洶,瞧著像是書院給不出個說法的話,他們馬上就把書院給掀翻了!

    後來是易風領著人暫時壓住場子,然後忙過來告知上官錦這事。其實,易風要將這事壓下去並不難,但是因牽扯到白文蘿的名聲,他不免要多些思慮。名聲是柄雙刃劍,隻要處理不當,就反會自傷其身。

    “書院裏不是的易風安排的護衛嗎?難道都沒人看到當時的情況?”白文蘿聽完就問了一句。

    上官錦搖了搖頭道:“書院地方不小,護衛還顧不上每一處地方,而且那巴家三公子似乎是知道哪裏有護衛,特意繞開了,估計他當時並不是要出去小解,隻不過眼下死無對證。”

    白文蘿微偏了偏頭,遲疑了一下,接著問道:“這事聽著,似乎是有人早預謀好了一般,那位三公子在巴家是個什麽樣的地位?”

    上官錦一笑,見她耳邊垂下一縷發絲,便伸出手,幫她勾到耳後,手指再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然後捏了捏她的下巴說道:“說的沒錯,有人想讓我不得安寧,但是我那邊的事他一時無從下手,於是就將矛頭指向你,對方很清楚,隻要事關到你,我指定就會特別在意。至於巴家的那位三公子,不過是個養子,說白了就是巴家自小培養的家奴。”

    “難道是恭親王!”白文蘿脫口而出,怔了怔,又問:“如果這是他的主意,那巴家為何要聽他的?即便指了我的名聲,巴家也不能從中獲得什麽利益。之前他們還想著往大景這邊靠,這會的態度怎麽忽然有了這麽大的轉變?若是想借著這事對古家獅子大張口,古家也不可能應承。”

    上官錦笑了笑,身子往後一靠,有些懶洋洋地說道:“恭親王現在還是恭親王,皇上要查辦他的事,並未正式昭告天下,而巴家亦不清楚大景朝中之事,應該是被他哄騙了。他現在做的是跟我一樣的事,我扶起古家,他就拉攏巴家和西家。眼下古家的勢頭過猛,另外兩家估計是有些坐不住了,便讓他鑽了空子。”

    “如果巴家的人知道皇上要查辦他的事,如今的恭親王不過是個空架子,這事不就一下子就解決了嗎?”

    “沒錯,不過我這次過來,皇上隻是令我將恭親王押回去。即便我將他這邊的事呈給皇上,這一去一回,等收到皇上撤他爵位的旨音,也得是兩個月以後的事了。”上官錦說到這,語氣一轉,就似閑聊般的接著道:“所以這兩個月,就由他領著那兩家鬧去吧,鬧得越亂越好,到時我再一並收網,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這是將計就計,白文蘿瞧著上官錦這一副懶洋洋,又胸有成竹的樣,她雖心裏還有些不踏實,但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來,想了想便問道:“那今日的事你怎麽解決了?巴家那邊如何肯善罷甘休?”
    上官錦垂下眼睛,眼中含笑,聲音卻透著一絲陰冷:“他們想嫁禍給你,我原數奉還就是了。”

    白文蘿一怔,回想了一下剛剛他說的事,心中頓悟,試探地問道:“那個小廝?”

    “嗬嗬。。。。。。”上官錦這會是真的笑了起來,她能知他的想法,亦不忌憚他的惡。上官錦慢慢收了笑,才點了點頭開口解釋道:“既然是他先發現的屍體,自然就是他的嫌疑最大。而且,那位三公子平日裏對身邊的人本就不好,所以他身邊的小廝向上有些小傷,心裏有點怨言,平日裏跟誰抱怨過,都是很自然的事。反正這事,無論如何都與書院無關,不過是他們家的家事,卻還將書院給牽扯了進去,所以巴家怎麽也該對書院表示一番!”上官錦說到這,就往白文蘿湊近了去,笑著說道:“聽說古雅七成的綢緞莊都是巴家的,娘子想不想要新衣服?”

    他這不但是原數奉還,還不忘多咬一口。

    其實,把事情生生扭轉成這樣,這其中需要要處理的事不會這麽簡單,亦不會像他此時說的這麽輕鬆。而過後,巴家也不會就這麽安分守己。但他不想讓她過多擔心,所以並未細說。畢竟這些中間牽扯的利益太複雜,隻要錯了一點,很可能就全盤皆輸。他雖有把握,但是這些事處理起來,還是會耗費不少精力,讓她知道得太多,其實也是白添心煩。

    白文蘿看著上官錦麵上帶著狐狸一樣的笑,她心念一轉,頓時就擋住他說道:“要,還要很多。”

    “嗯?”上官錦微怔,隨即就道:“行,明兒就讓人給你拉回來,衣料款式隨你挑。”

    白文蘿抿嘴一笑,忽然就推開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瞅著他道:“我現在穿的這一身好看嗎?”

    上官錦又是一怔,一時還真弄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了。不過既然她都這麽問了,他便微眯著眼睛,認真打量起她來。

    自上官錦過來後,白文蘿又改回穿大景那邊的衣服。眼下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對襟白綾短襖,下配一條柳綠織金裙,嬌嫩的顏色,飄逸的裙擺,頓時顯得她身姿婀娜;再瞧她纖腰上束著蝴蝶翠綠絲絛,又添嫋嫋娉娉之態;盡數盤起的一頭烏雲上,隻簡單簪了兩支碧玉簪子,不但完好地露出她修長的脖頸,更襯得她麵如白玉,仙肌勝雪。

    上官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也不說話,隻是那麵上的笑容,慢慢就透出幾分曖昧來。白文蘿微嗔了他一眼,然後就說出自己的意思:“讓古雅的女人都喜歡上大景的衣服,也讓古雅的男人喜歡上女人穿大景衣服的模樣。”白文蘿說著,就走到他身邊重新坐下,接著道:“書院隻是個開始,能來書院學習的人畢竟是少數,影響也緩慢。讓他們穿大景的衣服,吃大景的食物,聽大景的琴樂,看大景的戲曲,當這裏一切都充斥著大景的影子後,這裏的人自會在不知不覺就向往大景之地。”

    上官錦慢慢收了笑,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我聽說,古雅這邊也有不少煙花之地。那裏的女人最容易接受新奇的服飾,其實,女人打扮,多是為了討得男人的喜歡。”白文蘿說到這,見上官錦微微挑了挑眉,她抿嘴一笑,接著道:“還有大景的戲曲,說書等,都一並滲進去。等瞧著大家差不多接受了,就開始往酒樓,飯莊等送進這些東西,到時自會有人效仿。至於衣服,隻要男人喜歡,女人自然會尋著為自己打扮起來,所以,那綢緞莊裏的夥計,如果都是穿著大景服飾的姑娘,那生意一定會很好。”

    “嗯,繼續說。。。。。。”

    “當大家慢慢接受漢語後,書院就開始給他們輸入大景的思想,有前麵那些戲曲和說書做鋪墊,到時這一點進行起來就不會太難。書院亦可以多辦幾家,而到時,不但大景那邊的書籍翻譯要跟上,如果再能有古雅人書寫的,關於大景美好印象的文字在古雅流傳起來就更好了。”

    這個地方不似中原那邊,有至高無上的皇權,所以當文化入侵成功後,也就等於成功征服了這個地方。這裏的三大家族亦是以利益為主,在武力上是不可能同大景那邊抗衡的,在各方利益相互牽扯間,依靠大景已經成為最明智的選擇。畢竟,就算大景不派兵前來,北齊那邊也不可能會放過古雅。其實,當摸清航線的那一刻開始,這塊地方就等於納入了大景的版圖。隻不過是,為了利益的最大化,大景才沒有馬上派兵前來。

    “文蘿,你不為男子,實在是可惜了。”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第一次時,是為她的語言天分歎息。而這一次,是為她的眼光和想法,雖然說得不算詳盡,有的實施起來也未必就能行,但是這樣一份縱觀全局的眼光卻讓他不得不讚歎。

    白文蘿垂眸一笑:“如果你能認可,就不算可惜。而且,這隻能算是一個構思,指不定能不能行呢。”

第十六章 煽動

    上官錦習慣了暗中動作,這些年,他多是將自己的勢力不著痕跡地,一點一點滲透進這個地方,主要是織起一張網。如此,這邊的各方麵動向,他都盡可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但是,這樣一來,他也就隻能通過這邊的人來控製這個地方,卻達不到引導人心的作用。如果用謀算來比喻的話,上官錦用的是陰謀,他設下的陷阱,別人看不到也躲不開,但隻要是掉進去的人,必都會心懷怨恨;而白文蘿用的則是陽謀,即便是個套,也讓人心甘情願地往裏鑽,並且還在樂在其中。

    不過,如果沒有上官錦織起的那張網,白文蘿的這個陽謀,也隻能是空想。而若沒有白文蘿的空想,上官錦的陰謀,最後也很難達到最好的效果。當然,即便沒有白文蘿這個構思,上官錦也未必不會想到這些。

    其實就是適合的點子,在適合的時機,遇上了適合的人。於是,他們之間的很多事情,就在不知不覺中,分不開你我。

    自那晚兩人就目前的狀況詳談一番後,上官錦便開始著手實施白文蘿的建議。白文蘿略思索了一番,眼下最容易著手的就是服飾和吃食。這兩樣,古家都有現成的店鋪和酒樓,而且煙街柳巷那,也有古家的產業。至於琴樂和戲曲,還有說書等,這一類人都需要從大景那邊找來,急不得。而且貪多了也嚼不爛,因此,眼下她的主要精力就從吃穿上著手。

    吃的就由易風他們去找廚子,這個倒不難,趙武他們船上就有一位現成的廚子,會幾手絕活,白文蘿吃過他做的菜,絕不比酒樓裏的大廚差。不過這個她倒管不了太多,隻能是給個建議。先選中一家流客較多的酒樓,將那廚子安排進去,摸準大家的口味,吊住食客的胃口後,接著再收幾名徒弟。隻要在一家酒樓內將名聲打響了,再借機炒作一番,大家自然就會蜂擁而起。這樣一來,別的酒樓必會想方設法招攬會做大景菜色的廚子,到那時,根本就不用白文蘿她們費什麽腦子,那些商人們自會把這招牌打得響響亮亮的!

 再來就是穿的了,著手處已經選定了,接著來自然是需要很多優質的樣板衣服。故而這幾日裏,木香和沉香終於做起了自己的拿手活。白文蘿譯書累了後,也會過去幫一把,或是提些意見,有的還改良了一下。不過,這光靠她們幾個,在短時間內是做不了幾件衣服的。因此這段時間內,上官錦還從外麵找了幾位裁縫過來幫忙。於是木香和沉香縫製衣服的同時,還不忘給裁縫們一一細說,而意嫂就在一旁充當翻譯。

    當第一批款式不一的衣裙縫製好後,十天時間就過去了。前來取衣服的是位會說漢語的婦人,三十多歲的模樣,雖年紀大了,但瞧著還是有幾分姿色。白文蘿知道她是煙街柳巷那的老鴇,雖這樣的身份,但整個人瞧著卻很端莊穩重,說話得體,行為舉止皆是進退有度。木香給她擺出那些衣服後,那婦人說的每一句讚歎話,都讓人感覺是出自內心一般,聽者心裏極為受用。

    白文蘿愈加滿意,這樣的人精明穩妥又有眼光。這些衣服花了她們不少心思,隻要是女人,都不會拒絕漂亮的衣服,再有這麽一位推波助瀾的,想是用不了多長時間,這邊的女人都會愛上這樣的華服。不過眼下這一批是高質量的華服,價值不菲,隻要名聲打響後,她再想辦法在款式上多點變化,把成本降低,到時人人都買得起,就不愁沒人穿了。

    “其實這衣服和發飾的相配都有講究的,不知。。。。。。”白文蘿忽然想到這個,便遲疑出聲。

    “夫人放心,我那邊有位新來的姑娘,對這些明白得很。”那婦人頓時就笑著說了一句。

    聽她這話,想是早準備好了,如此白文蘿也就不再多說,讓木香將衣服收拾好,略交待了兩句,就讓人送那婦人出去。

    這事總算是暫告一段落,接下來的推廣實施她就管不起來了,那婦人走的,白文蘿又回了書房,那桌上擺著一本《思語集》。這是她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今日早上才譯完的。白文蘿拿起自己譯出來的那本書翻了翻,心裏頗有些成就感,她不由笑了笑,站在那書桌旁沉吟一會,又看了看旁邊的漏壺。眼下離中午還有大半個時辰,不如將書拿去給書院,順便給上官錦帶午飯過去,再問問他這段時間外麵的事情進展得如何了。因書院那的地方不小,所以上官錦這次過來後,幹脆就把辦事的地點搬到書院的後麵去。

    這般決定後,白文蘿將書包好了,便出去叫影一準備一下,正好木香往這過來,她順便吩咐一聲:“去看看意嫂午飯好了沒有,今日二爺的飯我給帶過去。”

    “是。”木香笑著應了一聲,白文蘿想了想又道:“還是我同你一塊過去看吧。”

    這一番準備好後,再加上路上花的時間,白文蘿到書院的時候差不多就中午了,正好是下課的時間。

    於是這一進去,沒走幾步,就瞧見三三兩兩的學生正在那院子裏休息。白文蘿掃了一眼,感覺那氣氛倒是不錯,多少瞧著像個讀書的樣子了。眼下進遠帆書院讀書的,除了那三大家族的子弟外,餘的也多是一些大商人的子女。年紀都在二十歲以下,大部分是十四五歲,個個都是一臉的朝氣蓬勃。在那些家族裏,但凡是到了一定的年紀,多是直接管家裏買賣去了,故而也就隻有這個年紀的孩子,才有閑時間出來學東西。

    白文蘿還未走近就放慢了腳步,心裏略有些遲疑,從這穿過去的話,她和木香太引人注意了。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換一條路的時候,不想這會忽然就瞧見古麗娜的身影,而在她詫異間,古麗娜也瞧見了她。

    “原來夫人今日也到這邊了!”瞧見白文蘿後,古麗娜三兩步就走上前來,笑著說道。

    白文蘿微點了點頭,麵上沒什麽神色,隻是一味的平淡。然而經古麗娜打一這聲招呼,白文蘿這頓時就引起周圍學生的注意,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就往這邊移了過來。

    古麗娜似看不到白文蘿冷淡的神色般,猶自一笑,然後就朝白文蘿認真地施了一禮,聲音誠懇地說道:“我是特意過來給夫人道歉的,那日我心情不好,口沒遮攔,衝撞了夫人,還望夫人別放在心上。”

    跑到書院來給她道歉?白文蘿不動聲色地掃了古麗娜一眼,不過在古麗娜行禮時,她還是特意往旁邊讓了一下,然後就搖了搖頭道:“古大小姐客氣了,那件事我原就沒放在心上。”

    “夫人這麽我說就放心了。”古麗娜抬起眼,隨即就笑著說道:“對了,這些學生裏頭也有幾位是我們古家的子弟,他們早聽說夫人之名,卻一直未有機會見上一見,今日夫人難得過來,夫人才名遠揚,眼下就同他們說幾句如何?”

    古麗娜說話的聲音不小,故而她的話還未落下,這書院裏的學生幾乎都圍了過去。木香拎著食盒站在白文蘿旁邊,既緊張又氣憤,她知道古麗娜這是不懷好意,正打算叫影一或是書院的護衛過來解圍,卻被白文蘿一記眼光給製止住了。

    隻是還未等白文蘿開口,其中一位學生就已經問出一言:“大景的女子可是都有夫人這般風采和才氣?”這是古雅話,也不知是他還未學會漢語,還是特意說的古雅話。隻是這話一出,周圍的學生頓時就竊竊私語起來,也有笑而不語者,也有期待者,也有觀望者,亦有等著看好戲的輕狂者。

    就在古麗娜等著看笑話的時候,旁邊忽然就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並且說的是發音非常標準的古雅話。

    “大景那邊有句話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各位若真想知道,何不妨親自過去一看!所謂男兒誌在四方,人不輕狂枉少年。”白文蘿說到這,輕輕一笑,目光往女學生那邊看過去,接著道:“大景亦有句話叫巾幗不讓須眉,所以,進入這裏的諸位,心裏應當都有一番抱負。天下之大,山川之奇,四海之廣,此生不看,還待何時!”

    一時間,周圍都靜了下去,古麗娜也有些愣住,她沒想到白文蘿居然會說古雅話!而那些學業生,或是沒想到白文蘿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或是每個人心裏或多或少都受了點震動。其實,這是很簡單的勵誌話,但是用在他們身上,卻最有效。進入這書院的人,多是十幾歲的少年,心智尚未成熟,有熱情,有想法,有抱負,因此最容易受到煽動。

    安靜一會後,又一位學生不以為然的說道:“我聽說大景人讀書都是為了考科舉,當大官,可這些我們都沒興趣,那除了學漢語外,還有需要學你們別的東西嗎?學了也沒什麽用吧?”

    這一次,大家倒多是認真地看向白文蘿,等著她怎麽回答。

    白文蘿先是朝那位提問者禮貌地微點了點頭,對方一愣,她卻已收回目光,氣定神閑地一笑:“官者,是為輔佐皇帝,治國安邦,如此,民可受益,才得安家。且大景為禮儀之邦,嘉盛帝是為聖君,以仁存心,胸如大海,可納百川。在大景,除為朝廷出力的官員外,在各方麵有所成就的能人名士,亦是多如天上繁星。而你們,將會是古雅的第一批名士,我期待諸位學有所成,遊曆歸來,天下揚名。百年後,當後世之人煮酒論英雄時,必是少不了各位的名字!”

第17章 魅力

    一陣風吹來,揚起她肩上的雪青色披風,露出她鵝黃色的折枝蘭花上襦,束在腰上打著鴛鴦結的明黃色絲絛和白色百褶裙,亦隨風輕飄。初夏時節,書院內已見紅花綠葉,圍在這的眾多女學生中,亦是一個賽一個的明豔嬌嫩。然即使是在這萬紫千紅中,任誰也能一眼就從中覓得那個淡雅身影。為那一段天然的風流神韻,亦為那洞察先機、明情察事,從容不迫的態度。

    “原來是夫人過來了,老夫有失遠迎。”沒多會,就聽一個略顯古板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即這周圍的學生就自動讓出一條路,白文蘿看過去,原是這書院的一位先生過來了。

    “先生多禮,前段時間說的那本《思語集》已經譯完,因想著早些讓先生校對,故而今日就送了過來。”白文蘿先施了一禮,然後才將拿在手中的那本書示意了一下,輕笑著說道。

    “夫人辛苦!”那先生是位年過四十的男人,姓楊,天生一張嚴肅臉,就是在說客氣話的時候,表情亦是一味的古板。亦因是從禦查院出來的,身上總免不了帶上幾分陰冷的氣息。所以學生們似都有些懼他,見他過來後,原還想跟白文蘿交流的學子們就都安靜了下來。

    雖白文蘿說是送書過來的,但瞧見她身邊的丫鬟手裏拎著個食盒,楊先生便知這是給大人送的午飯。再瞧這周圍的學生,還有旁邊的古麗娜,他便道:“這中午的日頭不小,夫人請這邊來。”說完又對一旁的古麗娜道:“古大小姐是要回去了嗎?老夫叫人送古大小姐出去。”

    古麗娜暗暗捏了捏手心,麵上卻露出個笑來:“不勞先生,我也不是第一次過來,能識得路。”她沒料到白文蘿今日會過來,所以剛剛瞧見白文蘿的時候,是臨時起意,想讓白文蘿出回醜。卻沒想到,事情又出乎她的意料,然縱使心有不甘,眼下也奈何不得,眼見白文蘿就要轉身離去了,她跟那楊先生說完話後,就馬上對白文蘿道:“對了,錦大人剛剛正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夫人早些過去的話,沒準還能見上那位客人一麵,或許會有意外之喜也說不定那!”

    這話裏話外,都帶著幾分曖昧和挑釁的意味,白文蘿卻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禮貌地點了點頭道:“多謝古大小姐提醒。”

    眼下她們說的這些話,用的都是漢語,這周圍的學生聽得是一知半解,因此便是讓心裏像貓抓一樣的難受。似乎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終於知道言語相通的重要性。

    雖然白文蘿和古麗娜兩人說話的時候,總隱隱含著一些火花,但她們麵上的表情,皆是帶著笑。故而很容易讓不明就裏的人,誤以為她們之間的關係很好,這周圍的學生自是不例外。所以,當大家瞧著白文蘿就要轉身離開了,每個人心裏都生出幾分莫名的感覺來。

    著實是她剛剛說的那番話,還有那樣的風采神貌,帶給這些學生一種心靈上的震撼!於是,就在白文蘿腳步微動的那一刻,一位學生忽然就大膽出聲:“我們都聽說這書院是白夫人辦起來的,又聽說白夫人才氣過人,那為何夫人卻從未過來給我們上過課?”

    這話一出,頓時就有幾位學生跟著附和起來,一時間,這樣的詢問聲此起彼伏!白文蘿愣了一下,回頭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她還真沒想到這些孩子會有這樣的要求。旁邊的木香更是錯愕,一時不敢想信地看著那一個個,一臉稚氣的異國麵孔,他們居然想讓二奶奶來給他們上課,真是太荒唐了!

    楊先生一瞧這場麵,趕忙就走上前來,讓白文蘿先離開。

    他畢竟是上官錦的下屬,就算他人並不像他的臉那麽呆板,但這事在他眼裏也是有些異想天開了。不料白文蘿卻抬手製止了他,並說道:“請先生稍等一會,讓我跟學生們說幾句可好?”

    楊先生愣了愣,然後就點頭道:“當然,夫人請便。”

    白文蘿回過身,目光輕輕地掃了那些年輕的學子一眼,大家不約而同地就閉了口中,但那一雙雙眼睛都盯著她身上,等著她開口。

    白文蘿先是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一雙烏眸卻在這一抹笑中顯得異常明亮,耐人尋味,觀者無不為之一怔。直到所有的人都靜了下去,她才緩緩開口道:“各位能看得起,我實感榮幸,才名說不上,胸中的那點墨水,跟教你們的先生比起來,更是明月螢火之距。所以,上課,我實不敢當!”

    她的話說到這,周圍的學生都以為是在推脫,眼見就要有不滿的聲音響起,隻是白文蘿馬上又接著道:“不過,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每月我都盡可能地抽出一兩天的時間,過來同大家隨意交流。或是談古,或是論今,或是評點古今風流名士。。。。。。隻要是在尊師重道的前提下,大家都可以隨意發言。”

    這話一出,候在一旁的楊先生一時詫異不能言,白文蘿的這番話,簡直是比剛剛那些學生的要求還要匪夷所思。然這個建議,卻十足十地對了那些學生的胃口,反正他們也沒想找個人正正經經地給自己上課。剛剛的要求,不過是一時衝動下提出來的,眼下他們每個進來書院的人,都未曾交過一分銀子,所以自是不敢妄想他們能隨意挑先生。其實就算白文蘿不答應,他們最多也就是抱怨幾聲罷了,翻不出什麽風浪來。卻沒想白文蘿竟真的就答應下來,而且比他們預想的還讓人期待,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種讓人想要親近的魅力,即便她身上總帶著一種冷冷清清的疏離感,即便她從沒有刻意討好過誰。但她周圍的人,卻總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去。就算是恨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種人身上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而越是恨她的人,就越能感覺得到那股力量!

    隨楊先生走到書院的後麵,便見上官錦辦事的地方同書院就一牆之隔,不過卻是獨立的院子,有可單獨出入的門而不需從書院前麵進來。楊先生領著白文蘿走到上官錦的書房門前,剛要往裏通報,不想就瞧見一個女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那是個玉貌妖嬈,身段窈窕,麵帶風月的絕色女子。

    原來,這就是古麗娜剛剛嘴裏說的那位客人。

    白文蘿站在那,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眼,再看楊先生,隻見他那張呆板的臉上亦是一味的呆板,並沒有因迎麵撞上這麽一位絕色美人,而多出什麽特別的表情來。

    隻是天羽紅卻有些愣住了,即便從未見過白文蘿,但見麵的第一眼,她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必是大人的發妻。

    能讓大人暫擱下公事起身離開的,原來是這樣的女子。。。。。。

    “紅姑娘的車馬已經在外麵候著了。”楊先生朝天羽紅微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了一句。

    天羽紅隻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又對白文蘿輕輕施了一禮,然後才離開了那裏,片刻之後,她的身影就消失了。從始至終,這兩位迎麵撞上的女子都未發出一言。

    而跟在旁邊的木香,剛剛在看到天羽紅的那一瞬,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隻是她一時也說不清到底是哪裏熟悉。

    “怎麽還不進來。”天羽紅走後,不等楊先生往裏報,裏麵就傳出上官錦沉厚的聲音。

    “夫人請進去吧,老夫告退。”楊先生朝白文蘿示意了一下,隨即就轉身離開了。

    白文蘿領著木香走了進去,再往裏進了書房,才瞧見上官錦正好擱下手中的筆,並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給你帶了午飯,先休息一會吧,吃了飯再忙。”白文蘿朝他笑了笑,然後讓木香將食盒擱到旁邊的桌上。打開食盒後,見裏麵的菜還是溫的,她心裏舒了口氣,幸好叫人在食盒裏頭包了一層軟墊子,保溫效果好了不少。

    “你還沒吃?”上官錦瞧著那擺出來的是兩人的飯菜,便問了一句,然後又看了看旁邊的漏壺。

    “一起吃豈不好。”白文蘿一笑,將食盒蓋上後就對木香道:“我剛剛瞧見這院子裏種了幾株丁香花,眼下花還未謝,你出去幫我采點,回去曬幹了縫幾個香包。”

    木香心裏一直為剛剛的那點熟悉感疑惑著,聽了白文蘿吩咐的話,下意識地就從桌上抬起眼,視線無意中同白文蘿對上了。就在這一瞬,她似愣了一睛下,隻是隨即就回過神,趕緊應了聲,又朝上官錦行了禮,然後就退了出去。然她走出書房的時候,卻又回頭瞧了白文蘿一眼,心中恍悟,難怪剛剛瞧著那個女人的時候會覺得熟悉,原來那是雙眼睛,長得跟二奶奶好像!

    上官錦過來坐下後,卻並不動筷子,而是目不轉晴地盯著白文蘿直瞅。

    “怎麽不吃,菜都要涼了,這麽看著我做什麽。”白文蘿瞟了他一眼,說著就先拿起筷子。

    “我聽說你剛剛在書院那說的話了。”他笑著說道,聲音裏並無任何的不悅。

    白文蘿幫他夾了塊鴨脯,然後就抬眼看他,眼中亦含著淺笑,用同樣的口氣說道:“我看到你書房裏走出個女人。”
   
第18章 夏雨

    上官錦笑了笑,拿起筷子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道:“她原是富家之女,十年前因恭親王圈地斂財之事,她全家糊裏糊塗就成了替罪羔羊。總共三十七口人,死的死,賣的賣,機緣巧合,隻有她逃過了一劫。五年前,在我開始準備彈劾恭親王的時候,才找到她。而她為了報仇沉冤,自願委身入青樓,我便給個新的身份。從此她就改名為天羽紅,成了那裏的紅牌,因此也順利引起恭親王的興趣。

    白文蘿聽完,心中更是疑惑,又問:“如此她是怎麽到的古雅?她來這邊又是為何?”

    上官錦依舊笑著說道:“是我帶她來的,原因當然是跟恭親王離不開關係。”

    白文蘿愣住,沉吟了一會才道:“難不成恭親王亦知道天羽紅跟你也有點。。。。。。關係。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是我先去找了天羽紅,然後特意將這個消息透露到恭親王那邊。他知道我在查他,所以也想抓住我的把柄,故而我才這般拋了兩個誘餌,終於引他上了鉤。”

    “可是恭親王如今不是在逃亡,這個時候,他還會去找天羽紅?”

    “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不從我身上將便宜討回去,他絕咽不下這口氣離開。無論是為美色是為報複,他都會想辦法接近天羽紅的。”上官錦說到這,遲疑了一會才接著道:“皇上給的期限不多,估計兩個月後,我這就會接到大景那邊的消息。所以,這兩個月內,我有可能會不在這,而你若聽到什麽話,心裏別多想了。”

    白文蘿一時怔住,看著他不語,上官錦亦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她。

    這事,他其實不必跟她說得這麽清楚,之前在王府的時候,除了一開始皇上送進來的那兩個女人的事,他耐著心解釋過一番外,別的,他從未跟她這麽細說過。看來,剛剛她和天羽紅在門口碰上,應該他特意如此安排。沉默了良久,白文蘿才垂下眼,心裏歎息一聲,都說了這麽多了,她如何不明白。

    “那天羽紅現在是在。。。。。。”

    “她如今是煙花巷那的藝師,除了那裏的姑娘穿衣打扮外,還教她們大景的樂曲,就在古家開的花樓內,古麗娜今日過來,談的就是這個事。”上官錦一並都說了。

    難不成今日過來拿衣服的婦人嘴裏說的那位姑娘,就是天羽紅!也是,既是新進去的,又是對大景的穿衣打扮最為清楚,還如此之巧,除了天羽紅還能是誰!白文蘿一時垂下眼,這般想著,就又抬起眼看向上官錦。這些事,他哪方麵都沒有落下,思慮周全,準備妥當。

    隻是她這般聽著,卻總有些不放心,便又問道:“你確定她不會背叛你?”

    “我隻是需要她將恭親王引出來,有她的幫助,這件事會進行的快一下,也能多幾分把握。不過,就算她把這個消息提前送給恭親王,對我來說,不過是再為這事多花點時間罷了。所以,無所謂她會不會背叛,而且,將恭親王抓了,我還能為她沉冤昭雪,此事對她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呢。”聽他說完,白文蘿輕讚了一聲。那個女人,簡直就是雙麵臥底,這其中如何周旋把握平衡又不引火燒身,著實不是件簡單的事。她的這句讚歎,十足是出自內心。

    “各取所需罷了。”上官錦頗有點意興闌珊地一笑。

    白文蘿輕輕點了點頭,吃了幾口,然後就看上官錦一眼,見他不再開口,她便擱下筷子,有些歉意地開口道:“剛剛在書院那,我沒有問過你就擅自做了那樣的許諾,你。。。。。。”

    “我如何不知佻是為了什麽才這般。”上官錦接下她的話,然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帶責備地說道:“隻是眼下的情形,看似平靜,但隨時都有可能出事。”就算她這麽做都是為了他著想,他也能不為她擔心。

    “抱歉,確實是我思慮不周。”白文蘿頓時垂下眼,之前對那些學生許諾的時候,的確沒想到這一層。但眼下聽了上官錦說了這些,她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剛剛是莽撞了。

    “跟我說道什麽歉!”上官錦似被她氣得笑了起來,然後一邊給她碗裏夾著菜,一邊接著道:“不過,既然你都答應那些學生了,我自然不能讓你失信食言。一個月一兩天我還能照應得過來,而且,我也想聽聽看,你去跟那些學生講什麽。”上官錦說到這,停了一下,然後大笑著加了一句:“這邊的學生跟咱大景那邊可不一樣,他們心裏對先生原就沒多少敬意,所以你到時應該不會太輕鬆。”

    “我早跟他們說了不會上課,總之就使勁忽悠吧。”白文蘿說著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

    上官錦頓時大笑,剛剛談話時略顯沉悶的氣氛瞬時不見了影,房間內隻餘溫暖的飯香,彌漫著淡淡的煙火味。

    木香在外頭正采著丁香花,忽然聽聞這樣的笑聲,一時有些詫異,轉頭往那邊看去。雖不知那屋裏為什麽事能笑得這般開心,但她還是不由得也跟著露出笑來,並且剛剛豐在心裏的疑慮,亦隨之一掃而光。轉回頭,看著那雪一般的丁香花,實在是她太杞人憂天了,二爺和二奶奶之間,哪有別人立足的地方。

    下午上官錦還有事要忙,兩人吃完飯後,白文蘿也沒多停留,略說了會話,就收拾碗筷回去了。

    隻是才剛下車,就發現剛剛還好好的天,不知何時就變了臉。大片大片的烏雲不知道從哪裏卷來,在墨蘭色的天邊盤旋著糾纏著,若一條條爭紛的巨龍正在翻滾激鬥。

    “快下雨了呢!”木香抬頭看著那天,道了一句,正說著,就見有粒豆大的雨滴忽的砸在她的手背上,木香嚇一跳:“這說下就下啊,二奶奶快些進去吧,這夏天的雨來得猛,可別淋著了。”

    才進屋,那雨就成了線,狠狠地砸著地上的一切,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沒一會,院子裏未鋪石板的地方,就出現了一條條由雨水匯集而成的溪流,帶著無數大大小小的水圈,向低處蜿蜒而去。

    “這雨下不了多久,傍晚就能停了。”

    “二奶奶還是回屋裏去吧,站在這,風一吹,那雨水就潑到身上了!”

    “你往哪去?”白文蘿往後退了兩步,然後瞧著木香手裏的那把傘問道。

    “去廚房那瞧瞧,昨兒我跟意嫂說了胭脂鵝肝,她就說讓我教她做,今日特意準備了上好的鵝肝。”

    白文蘿站在屋簷下瞧了一會,感覺回屋也沒事,便往書房那走去。那桌上還有幾本待她翻譯的書,她拿起一本,隨意翻了翻,隻是一時覺得有些倦,又放了下去。坐在那兒,有些呆呆地想著今日的一切。

    也不知她在書房裏坐了多久,直到那外麵的雨聲漸漸停歇了下去,她才重新起身,走出去一看。隻見雨後的藍天,澄淨如洗,空氣中還留有濃濃的水汽。眼下離晚飯還有段時間,白文蘿深吸了口氣,然後就下了台階,踩著濕漉漉的青石板,往藥房那走去。

    昨日她就聽說,李鬼已開始準備做上官錦的藥丸了,左右這會也沒事,走去那邊瞧瞧也好。而且這會,上官錦晚上要喝的藥,也該開始熬上了。

    卻沒料到,她剛走進藥房,就聽見李鬼對曲元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得時時看著,不能有絲毫差錯!”

    “李老先生這是要去哪?不是說要等長卿身上的毒解盡了才走的嗎?怎麽這就____”白文蘿忙就開口問道。

    “哦 ,白丫頭過來了。”李鬼轉頭瞧了瞧麵上露出幾分急切和不滿的白文蘿,嗬嗬笑了兩聲才道:“著什麽急,老朽就是給他菜藥去的,下麵要給他做的藥丸裏頭,有一味藥,上次隻得了一半,剩下的還得再找去。放心吧,現在的這些,起碼頂半個月的量。眼下他喝藥湯才喝了十天,老朽最多一個月就回來了。”

    “萬一找不著呢!”真沒想到居然還有藥引沒找齊,白文蘿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丫頭別擔心,那一味藥並不是難找,深山裏頭多得是,老朽隻是想找長得好點的。”

    “可是。。。。。。”白文蘿依舊不放心,她忽然覺得這個偶爾有些嘻嘻哈哈地老家夥,實在有些不靠譜。

    曲元在一旁補充道:“夫人且安心,師父他說的是真的。那一味藥引叫龍花草,後麵的藥圃裏就有種的,隻是長得太單薄了,師父生怕藥效不夠,所以才打算去深山裏找開出花的。這種草並不算稀奇,隻要進了山裏,很多地方都有長的。”

    白文蘿看向李鬼,李鬼忽然就歎了口氣,帶著幾分感慨地說道:“丫頭啊,你不知道,那小子雖命有些不好,但他的運氣一直就挺不錯的!”

第19章 激變

    也許是因為靠近海的關係,所以雨水特別多,四月初的那場雷雨,就似老天爺的開幕水一般,自那以後,這兒隔三差五就會來一場大雨。半個多月下來,空氣裏全都蓄滿了水分,走到哪都有種濕漉漉的感覺,讓人的情緒也跟著平添了幾分潮濕。

    而李鬼的離開,使得白文羅原本將要安下的心,又跟著提了起來。即便李鬼和曲元都再三保證,不會有任何耽誤,但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苦惱則亂,她不僅沒有放下心,反還隱隱覺得會出什麽事。可上官錦卻並不怎麽在意,一是不想白文蘿再添憂心,二是他也著實沒那個時間為這事白發愁的。

    四月初開始,古家和另外兩家的矛盾,有漸漸浮出水麵的趨勢。因此上官錦一方麵要平衡著這幾家的矛盾,並且從中獲利,另一方麵還要想辦法找出恭親王的蹤跡,這一忙起來,又是常常幾日見不到人影。有時晚上趕不及回來,白文蘿又不好去找他,隻好將他要喝的藥小心裝好了,然後讓影一帶過去給他。

    不過這段時間裏,唯一值得可喜的是,因為那幾大家族的明爭暗鬥,使得大景那邊的菜色還有服飾等,一時間就業得炙手可熱起來。大景的印象也在這短短的時間,一下子走進了古雅人的心中,這當中自是少不了上官錦的推波助瀾。

    而書院那邊,在這幾近你死我活的矛盾中,反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平衡。或是易風他們管理到位,亦或是各方人馬都不想在勝負還未定的情況下,就同大景這方的代表撕破臉。因而在這看似劍拔弩張的表麵下,一切事情都留有可轉圈的餘地。

    然而,關於恭親王那邊,即使上官錦的線已經放得很長了,皇上給的期限也過去了一半,恭親王卻依舊沉得住氣,遲遲未肯露麵。就算上官錦曾三次隻身前去煙花巷那邊,也都無功而返。

    白文蘿並不清楚外麵的事到底緊張成什麽樣,她這段時間又開始著手翻譯新的書,並且還準備那天一月一次的書院交流。隻是有時在上官錦偶爾露出的隻言片語中,她隱約能感覺到那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四月二十那晚,上官錦難得回來得早些,兩人吃完飯後,白文蘿照舊去藥房那幫他把藥端過來。這是最後一碗藥了,白文蘿長籲了口氣,這一個月的時間,總算是平平安安的過去,接下來就剩一個月的藥丸了。眼下曲元那邊已經配出了半個月的量,明兒分成兩份,一份讓上官錦隨身帶著,以免他有忘的時候。。。。。。還有,鬼醫那也該回來了,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吧。白文蘿看著天邊的最後一抹餘暉,強硬甩開心裏那幾分擔憂,然後端著藥進了房間。卻沒想那屋內竟然沒人,她愣了愣,正好木香這會走了進來,隨即就對她開口道:“二爺剛去了書房,前卻才走。”

    走到書房那的時候,卻發現裏麵竟未點燈,邁進門檻,就見一個孤傲的人影背對著她,負手立在窗戶前,屋內昏暗且沉悶,透著幾分壓抑。

    白文蘿未說話,端著藥輕輕走了進去,擱在桌上後,又將旁邊的燈點了起來。暖暖的燭光頓時灑了滿室,上官錦終於轉過頭,看向她。
    “還在為恭親王的事發愁?”她走過去,伸出手從後麵抱住他的腰,臉他寬厚的肩膀上,輕聲說道。

    “讓你擔心了。”他輕歎一聲,握住她環在他腰上的手。

    白文蘿隻是搖了搖頭,也不管他看沒看見,這段時間她在一旁看著他,時不時會生出許些有心無力之感。這麽多事,他雖看著能處理得遊刃有餘,但是她知道,他其實把自己逼得很緊。她亦明白他心裏在擔心什麽,恭親王雖是睚眥必報之人,但也狡詐多端。眼下古家和另外兩家的擂台是打得火熱,再加上天羽紅那個亦真亦假的誘餌,卻還是勾不出恭親王的影子。。。。。。

    如果恭親王真的生生吞下這一口氣,破罐子破摔地就這麽跟上官錦耗下去,也不是沒有可能。隻是如此,皇上那邊必會對他生出不滿來,而他隻要一日沒抓到恭親王,就一日放不下心。

    還有,年初的時候,從西洋那邊過來的商船,近段時間就要起航了。為了避免恭親王混進那去,從而遠走高飛,上官錦暗中使了些手段,將西洋商船起航的時間又往後拖了一個月,並且期間還收買了不少眼線。如此,幾乎是布下了一張天羅地網,卻偏偏,恭親王卻就是不現身!

    “喝藥吧。”白文蘿在他肩膀上靠了好一會,就慢慢鬆開手,麵上鼓起露出個笑來,說著就端起那碗藥送到他跟前,接著道:“這是最後一碗了,明兒起就改吃藥丸了。”

    夜色漸濃,一豆燭火微微晃動的房間裏,兩人坐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那氣氛是難得的輕鬆無拘。有時說著說著,就沒了話,兩人便靜靜地靠在一起,仔細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上官錦出去前,白文蘿將一個墨綠色的荷包拿給他道:“這是曲先生給你配的藥丸,我將七天的量裝到裏頭了,知道你忙,但無論如何都別忘了吃這藥。剛剛已吃了早飯,半個時辰後就該吃一丸了,中午和晚上也是!”

    上官錦送過她遞過來的荷包,打開一看,隻見裏頭裝了數十粒拇指大的藥丸,且每一粒外麵都包著一層蠟。

    白文蘿又接著道:“因為要讓你隨身帶著,所以我想著裝在荷包裏方便些,曲先生便給這些藥丸都加了蠟衣,你吃的時候小心咬開就是。”

    上官錦將荷包小心放入懷裏,然後在她肩膀上撫了撫,看了她好一會才笑道:“別擔心,我會沒事的。”

    白文蘿亦是笑著點了點頭,可不知為何,今日送他出去的時候,心中那種不舍的感覺卻比往日要逃之沉重。因此目送他的身影離開已經好一會了,她卻還站在門口處,有些茫然地望著那個方向。

    “二奶奶。”木香從房間裏出來,瞧了她一眼,頓時就笑了一下,才接著道:“二奶奶不用這般舍不得,總歸今日不也是準備到書院那講課的嘛,所以這用不了一會就又能見到二爺了!”

    “你倒是學會取笑我了。”白文蘿回過神,佯裝生氣地地看了她一眼。木香卻是不懼,依舊笑著說道:“二奶奶一會就要過去了吧,我去廚房那跟意嫂說一聲,今日的午飯得好好準備,到時我托沉香姐姐給送過去吧。”

    “你一會多跑趟腿不就行了,怎麽還托沉香,這對曲先生多不好意思。”

    “我不是要跟在二奶奶身邊,還是我陪著二奶奶到書院後,再折回來拎午飯過去。”

    “何須這般麻煩,你就別先跟我到書院去了,到送午飯的時候再過來吧。”

    “那如何能行,二奶奶出去身邊不跟著個人,豈不是不妥。”

    “又不是在大景,要都守著那些虛禮的話,我也不用書院去了。再說我每次出去都有影一跟著,除外還有幾位暗衛跟著。。。。。。行了,我去書房準備一下就出去了。”白文蘿吐了口氣,說完就往書房那走去。

    差不多是上官錦離開一個時辰後,白文蘿也上來前往書院的馬車。

    若不是因為現在上官錦忙得不可開交,她也不會拖了近一個月,才重新往書院那去。白文蘿坐在馬車裏,手裏拿著的是幾本關於大景的雜記,還有一本是專門記錄了一些名士的生平之事,她坐在馬車上,一邊翻看那些書,一邊調整著自己的心情,設想著一會該怎麽跟那些學生交流。。。。。。

    不知不覺中半個時辰就過去了,馬車在書院門口停了下來。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天羽紅的馬車也從對麵駛了過來,亦停在那書院門口,且離白文蘿的馬車就十步之遠。

    白文蘿挑開車簾,一眼就瞧見對麵那駕馬車的車夫。今日出了太陽,所以那車夫戴著一頂鬥笠,且此時他又是低著頭,因此那一眼看過去,隻能瞧到那車夫的下巴。可她眼光才掃過去,心裏莫名的就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與此同時,上官錦剛處理完手中的事,就有一名下屬進來報了一聲:“大人,紅姑過來了,馬車已在書院門口停下,她是跟夫人的馬車同時到的門口。”

    “紅姑?她過來幹什麽?”上官錦微蹙了一下眉頭,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說著就站了起來接著道:“她過來的時候可有什麽異像?”

    “那邊的人送來的消息說,紅姑一直用的那個車夫今日病了,所以就臨時換了一個。一路跟著的人見她是往綢緞莊去的,在那店內買了兩匹絲綢,原以為就回去了,卻不想交繞了個彎,就奔著書院來了。”

    “知道她換的那個車夫是什麽人嗎?”上官錦一邊快步往外走,一邊問道。除非事情有變,否則天羽紅是不會主動過來找他,偏還同白文蘿碰上,這是巧合還是早有安排?別的都好,隻要別牽扯上白文蘿就行!

    跟在他身邊的那名下屬才剛要答話,就發現上官錦忽的就化成一道殘影,一下去就越過高牆往書院那飛去!

    前麵,已傳出刀劍的聲音!  

第20章 報仇

    辰時剛過,還不算強烈的陽光卻將書院門口的青石板照得一片慘白!襯著那粘稠的鮮血,讓人觸目驚心!

    上官錦趕到書院門口的時候,一切都已結束。空氣裏彌漫著血腥味,還有那倒在地上的屍體,以及其中一輛幾乎被射成刺蝟的馬車,都昭示著,這裏剛剛曾發生過怎樣激烈的一幕!

    白文蘿不見了,影一也不見了,散發著死氣的門口,隻有兩上遲到的學生,被嚇傻了似的,蒼白著臉呆呆地站在那,而躺在他們腳下的那具屍體,竟是一個學生模樣的人!

    上官錦出來的同時,依舊好好坐在車內的天羽紅慢慢挑開車簾,往他看過去,眼中帶著決絕的神色。

    書院中的護衛湧了出來,現場被快速清理,周圍被剛剛那一幕呼得怔住的路人也回過神,開始議論紛紛。。。。。。

    書院大門緊閉,易風隨即著手處理後事,上官錦沉著臉走到天羽紅的馬車旁。

    “大人,莫要擔心,夫人她暫時不會有事的。”即便先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真正對那個男人這般陰冷的眼神,嘴裏吐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手心瞬時就出了一層冷汗,且全身的力氣似被抽去了一半。

    那兩名學生也被易見帶到後院,經過他們口述,事情的經過很簡單。他們也差不多是跟白文蘿同時到的書院門口,當時還想著過去跟白文蘿打招呼呢,卻不料才走兩步,忽然就見那鋪天蓋地的箭雨,朝白文蘿的馬車射了過去,並同時跳出七八名路人,隨著那箭雨,閃電般地往白文蘿那突襲過去!影一一時應接不瑕,不過眨眼間,白文蘿就被擄走了!

    兩名學生結結巴巴的說完事情的經過後,就一臉忐忑地瞅著易風。

    “同你們一起過來的那名學生是怎麽死的?我看了他的屍體,可不是被亂箭射死的,而是喉管被切斷,並且他的和中也拿著一把匕首,這又是怎麽回事?”此時易風早收起平日那玩笑的表情,麵色變得很不善。且他嘴裏一邊問,心裏還一邊琢磨著剛剛的事。除了影一,跟在白文蘿身邊的那兩名暗衛已斃命,剛也派人去追影一留下的蹤跡了,如今隻希望影一能追上白文蘿,否則。。。。。。隻是眼下白文蘿在對方手裏,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地方!

    “他是昨日才進的書院,我們是在路上碰到他的。。。。。。”其中一名學生吞吞吐吐地道了一句,隻是語氣裏透著明顯的心虛,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不敢再往下說。

    易風頓時眯了眯眼,影一的本事他很清楚,即便是這樣的突襲,影一也不可能連半刻鍾都撐不住,生生就讓人擄走了白文蘿,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他掃了那兩名學生一眼,他們都隻是十四五歲的孩子,還未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眼下又被易風警告的目光一掃,兩人心裏頓時又是發虛又是愧疚。終於是哭喪著臉,慢慢道了出來。

    原來影一一開始是護住了白文蘿,還一直將她擋在身後。隻是在那刀光劍影中,影一為保護周全,不得一直往後退,因此,就使得白文蘿同他們三位學生接近了。

    “我們真的沒想到他會忽然襲擊白夫人!這事跟我們沒有關係的!”說到這,其中一位學生又是忐忑又是驚恐地擺著手說道。

    “後來如何了?”易風接著問。

    “後來是,是夫人把他殺了的!”另一位學生怔怔地說道,那是不久之前,活生生的發生他眼前的事情。然而那樣無情的一幕,看在他眼裏,竟顯現出一種難言的絢麗!事情過後,留在心裏的是恐懼中帶著莫名的興奮之感!

    易風看了他一眼有,他認得這名學生,他是西家家主的小兒子,叫西傑。易風心裏沉吟,這件事到底有幾方參與其中?而似因提到那刺激的一幕,西傑說著就將當時的情況細細地道了出來。

    其實,當時白文蘿殺了那個偷襲者後,那個給天羽紅駕畫的車夫正好將白文蘿的另兩名暗衛解決,於是他隨即就往白文蘿邊撲了過來。而經這連番的突變,同白文蘿站在一起的他們,幾乎是處於呆滯狀態,所以當那位偽裝的車夫突襲過來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想不及磐開。但是在那當時,如果他們不躲開的話,那名偽車夫的劍將會劈開他們的腦袋!

    那一瞬,沒有人知道白文羅經曆了怎樣的一段心理路程,因為那一瞬實在太過短暫了,誰都來不及反應,白文蘿就勢往旁邊側開身。隻是這一側身,白文蘿就脫出了影一的保護,但同時也給了那兩名學生一條生路。

    事情過後,西傑他們回過神,也隱隱察覺了這一點,那個時候,他們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但也是因此,白文蘿終是被擄走了!

    易風聽完,沉默良久,他剛剛清理現場的時候就發現,那射在馬車上的箭,比普通的箭還要輕幾分,多是紮在淺淺的在車壁上而已,幾乎沒有穿透馬車的。隻是為了活捉,不是為了取命,然而活捉白文蘿,要對付的自然就是上官錦,恭親王終於出手了!隻是這一手,實在太讓人窩火!

    上官錦重新走進書房,在那張太師椅上慢慢坐了下去,然後一言不發地看著跟他進來的天羽紅。他麵上已不見喜怒,但整個書房都沉浸在一種令人恐懼的氣氛裏,天羽紅不由就打了個寒顫,此時她感覺自己不是站在一間書房裏,而是站在禦查院的刑房內。

    “是我擅自做主了,但這也是為完成大人交待的事情。”天羽紅說著就跪了下去,見前麵的人沒應聲,但那種壓抑恐怖的氣氛卻越來越濃,她也不敢抬頭,隻是捏了捏汗濕了的手心,接著道:“過不了多久,恭親王必會主動聯係大人,到時大人就能將他擒住了。”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他語氣裏含著幾乎抓抑製不住的怒火,使得他說話的聲音比平常時緩慢上幾分,也低沉上幾分。隻是他的話一出,這書房裏的空氣就似忽然間變得粘稠了起來。

    天羽紅又打了個寒顫,呼吸微顯不暢,身上亦開始輕微發抖。過了好一會,她才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前麵的男人道:“眼下隻有這個辦法最有效,大人心裏其實早就清楚,隻是狠不下心來!如果時間允許,我也願慢慢等下去,可是,恭親王他已經打算離開古雅,遠走高飛了!我不能讓他就這麽離開,從此逍遙過活,十年,我等了十年,就是要他血債血還!沒錯,是我算計了夫人,所以過後我自會將這條命摔上!”

    嘭地一聲悶響,桌案上的鎮紙一下了飛了起來,忽的就砸到天羽紅的肩膀上。而當那鎮紙離開她的肩膀,落到地上的時候,她整條手臂都麻了,連想動一下小指並沒有都已不能。

    “你十條命也賠不起!如果她出現任何意外,莫說是你,就是你那已經安葬了的父兄,我都會一並挖出來鞭屍暴曬!”上官錦又道出一句,聲音冰寒徹骨,他強壓著怒氣說完這句話,然後才接著道:“現在,把你瞞著我的事,一字不露地說出來。”

    她,怎麽忘了,這個男人,其實是惡鬼的化身。

    天羽紅握著自己那條已經完全沒有知覺的手臂,剛剛還直挺挺的地跪在地上,此時一下子就癱軟了下去,呆了好久,她才開口將這件事的始末慢慢道了出來。

    原來,三天前,恭親王悄悄避開上官錦的耳目,去找了天羽紅。

    其目的就是讓天羽紅幫忙策劃這一起突襲綁架事件,因為他若是單靠自己的話,根本無法瞞過上官錦的縱多耳目,順利靠近書院,更莫說將白文蘿擄走了。

    而恭親王當時自以為說服天羽紅的理由是,他已經找到可以離開古雅前往西洋的船隻,金銀珠寶什麽的也都準備齊全了,眼下就差一個護身符。隻要將護身符拿到手,到時他就能帶著天羽紅順利遠走高飛,從此做一對快活鴛鴦去。

    恭親王走後,天羽紅本想將這事報給上官錦聽的,隻是她遲疑了一下,就將這事瞞了下去。如果這事告訴上官錦,自然就不會有恭親王的綁架事件了。但是,若這般的話,恭親王指不定就自己悄悄離開了古雅前往西洋去了。到時茫茫大海,還怎麽可能抓得到他!

    而她亦知道恭親王和上官錦這些年來積下了無數仇怨,隻要白文蘿到了恭親王手裏,他就一定會利用白文蘿來要挾上官錦的,到了那時,才真正是下麵動刀槍的時候。至於上官錦,被逼到這一步後,無論白文蘿是死是活,他都不會放過恭親王了。所以,她便鋌而走險,而且眼下看來,她確實是走對棋了。她清楚,上官錦對這事越是憤怒,就越說明她之前的設想是對的。

    為了報仇,她什麽都可以做,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第21章 得手

    天羽紅說完後,上官錦一言未發,書房內一時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似為了襯此時的氣氛,天空忽然傳來一聲悶雷,從四麵八方聚集過來的烏雲,以極快的速度翻滾著。如天神之手抹過一般,剛剛還燦爛明媚的天,瞬時就暗了下去。

    外麵滿含水氣的風吹了進來,拂在出一身冷汗的肌膚上,全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隨著光線的變暗,這書房裏的氣氛愈加陰森。

    大人不會現在就殺了她的,恭親王那邊還會聯係她,她還有用處。而且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就對他言聽計從,這一次,也隻是為了提前完成任務。。。。。。

    天羽紅默默地這麽安慰著自己,可是,心卻止不住地在顫抖。因為上官錦的沉默,讓她不敢確定自己的想法。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見過他前一刻還是和顏悅色,卻下一刻就變得滿臉陰雲;亦見過他前一刻還跟別人談笑風生,下一刻就毫不猶豫地取了對方的性命!

    剛剛,是他第一次對她動手,卻一動手就廢掉了她一條手臂。之前的麻已經慢慢轉化為痛,她卻一聲都不敢吭,甚至連呼吸都盡是控製著平緩一些,一張臉蒼白如紙,額上不停地冒出冷汗!她試圖要動一動手臂,然換來的卻是一陣劇痛,心裏頓時涼了半截,怕是這手真的廢了!以後再不能撫琴舞袖,捧茶倒酒。。。。。。

    沒關係,隻要能報仇就行,隻要能報仇。。。。。。似在說服自己一般,她不停地在心裏對自己說著這句話。

    “來人,送紅姑回滿翠樓去。”沉悶壓抑的書房裏終於響起上官錦低沉的嗓音,語氣平靜得讓人心裏陣陣發寒。天空又傳來一聲響雷,隨後那天上就似有個大輪子滾過一般,轟隆隆地一陣悶響,天色愈加暗沉了下去。

    “大人。。。。。。”天羽紅抬起臉,遲疑地看向那座上的男人,然目光對上的那一瞬,她驚懼得又垂下了眼睛。

    這麽多年在青樓,最先學會的一件事就是察言觀色,故而跟在他身邊有多久,她便偷偷觀察了他多久。如果之前還懷疑這個男人是否會因一個女人,而翻起滔天血海,看了這一眼後,她心裏已不再存疑。然而這對她來說,真的是好事,可是,心裏卻止不住地參雜了許些恐懼和莫名的失落。。。。。。

    “接下來的事該怎麽做,不用我教你了。”上官錦看著她,說話的聲音一如之前的平靜,隻是每從他口中吐出一個字,她就覺得自己身上的寒意會多增一分!

    “是。”天羽紅忍著膝蓋上的疼痛,用那還完好的手撐著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又對上官錦勉強福了一福道:“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這天底下,比死還可怕的事多得是。”上官錦忽地就冷笑了一下,語氣還是那麽平緩,聽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恬。然而傳到天羽紅耳中,卻似來自地獄的聲音一般,她不禁又打了個寒顫。上官錦那句話後麵的意思,不用說出來,她也明白。有一瞬,她心裏不由生出一絲悔意,隻是下一瞬就被她強壓了下去。

    屋外雷聲不斷,空氣潮濕得似隨時能擰出水來,她忍著膝蓋的不適,勉強走出了書房,外麵已有兩個黑衣人候在那等著她了,院外的馬車亦已備好。而她才出了院門,還未上馬車,就見一道閃電突地從前方的天空霹下,瞬時耀得人睜不開眼有,當光芒褪去,一聲炸雷隨即響起。

    天空似被撕裂了一般,烏雲翻滾,電閃雷鳴間,傾盆大雨嘩地就潑了下來!

    天羽紅出去後,上官錦馬上叫身邊的人進來,一一交代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剛剛跟天羽紅沉默那麽久,就是為了壓住他心裏的盛怒和緊張,如今他的死穴被人抓住,若是再不冷靜的話,這一場棋局,他最後就是贏了,也會輸掉最重要的人!

    近中午的時候,影一終於回來了。進了書房,單膝跪在上官錦跟前,他身上的雨水還不停地往地上滴答著。沒一會,他腳下的那塊地方就聚了一小灘水,卻見那水裏頭還混著幾絲血跡。

    書院門口的那場激戰後,恭親王身邊還剩下四名高手。而那幾個人,雖然單打獨鬥不是影一的對手,但若是全力圍攻的話,影一不一定就能對付得了。隻是恭親王並不想跟他多做糾纏,所以抓到白文蘿後,就馬上撤退了。

    然而那一路下來,影一一直就死咬著不放,追了近十裏路,中途交戰數次,恭親王卻怎麽也甩不開影一。再又因恭親王身邊帶著一個白文蘿,逃的時候不得不借助車馬,因此要甩開影一就更是難上加難!

    而且恭親王當時也清楚,這時間拖得越久,上官錦後續的人馬就會跟著趕到。於是他幹脆就找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手裏挾持毒害白文蘿對影一說,如果再這麽繼續糾纏下去,那麽每過一刻鍾,他就砍下白文蘿的一根手指,看她有幾根手指夠他砍的!

    當時雙方僵持不下,最後還是白文蘿開口勸了影一,事已至此,他再追下去也沒用,還是趕緊回去,接下來的事上官錦自會安排。

    恭親王隨即就冷笑著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跟他的恩怨不會這麽算了的!你回去告訴他,在我找他前,他最好別再動什麽歪心思,否則我保證不了他再見這個女人時,她還是完整的!”

    聽影一敘述完,上官錦的臉色比此時那外麵的天還要陰沉。雨越下越大,十米外幾乎就年不清人了,他聽著外麵的雨聲還有時不時傳來的響雷,再看影一那濕透了的衣服以及他腳下的那一灘水。他背在身後,握成拳的雙手,骨節逐漸發白,臂上青筋暴起!

    “你,起來吧,準備後麵的事!”

    影一是所有暗衛中跟在上官錦身邊最久的,他自是明白這個時候對上官錦來說,最迫切的是什麽。所以當上官錦開口讓他起來,他也沒過多說一句廢話,站起來後就直接開口道:“屬下後來又原路返回,順著他們留下的一些蛛絲馬跡尋了過去,雖然找不到確切的地方,但是大致方向已經摸清,就在這裏。”

    正好上官錦的桌案上鋪著一張這個地方的地圖,影一說著就往那地圖上的某一處指了過去。隻是說到這,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還有,剛剛屬下同恭親王交過手,他身上好像已受了傷。”

    上官錦微眯了眯眼,恭親王不是傻子,不可能就隻待著一個地方不動。。。。。。

    而恭親王身上的傷,就是他之前還在大景的時候留下的傑作,沒想到現在還未好,看來是比他以為的還要嚴重。隻是眼下知道這一點,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因為,恭親王心裏越是記恨,白文蘿在他手裏就越是危險!

    上官錦擔心的一點都沒錯,白文蘿現在確實一點都不好過。

    不過也幸好這天下了雨,且恭親王不想再引人注意,因此自影一離開後,他就找了輛不起眼的馬車。但因那雨來得太突然,上車前白文羅到底也是淋著了,並且那馬車亦是跑得飛快,一路的顛簸,幾乎震碎了五髒六腑。幸而恭親王沒有將她的手腳綁起來,所以那一路上,她是蜷著身子,捂著肚子,埋著頭縮在角落,盡量稀釋著自己的存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是顛得她全身的骨頭都似散了架,還偷偷往自己身上吐了幾口酸水,馬車總算是停了下來。

    “是你自己下車還是要我拉你!”馬車停下後,恭親王瞥了還縮成一團的白文蘿,冷笑地道了一句。

    “不敢勞煩王爺,我自己下去。”白文羅從自個的臂彎中慢慢抬起臉,卻刻意垂著眼睛,不去對上恭親王的視線。她知道,恭親王現在雖是將自己抓在手中了,但是看他這一路的逃亡,此時他心裏定是處於暴露的邊緣,很可能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觸怒他。

    “你好像不怎麽害怕。”恭親王見她一直就垂著眼睛,便一下子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猛地就將她的臉給抬了起來!

    白文蘿一驚,心裏沒法,隻好對上他的眼睛。

    數年前,他們就在京州城外見過一麵了。之後白文蘿嫁入康王府後,王府在大年節請人吃年酒的時候,她也曾碰過恭親王幾次,隻不過每次都是遠遠看到後就避開了。所以眼下,他們算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到對方。

    之前恭親王抹在麵上的一些易容膏,經雨水的刷洗已退了大半,露出那張與上官錦有幾分相似輪廓的臉。而那雙眼中的陰霾,這幾年下來,竟未退去絲毫,且還又添了幾分焦躁和不安。

    上官恭死死盯著白文蘿的眼睛,良久才冷笑地說道:“確實有幾分姿色,也難怪他會這麽在意!現在一定是氣瘋了吧!”他說完,猶自笑了幾聲,然後就將目光移到白文蘿已蒼白的唇上。

第22章 囚禁

    “銅牆鐵壁地護著,不也一樣到了本王手裏!”恭親王大地一聲冷笑,帶著不屑,夾著憤怒,一雙陰霾的眼睛盯著白文蘿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忽然就怪笑了起來:“他若知道自己費盡心思娶到的女人,最後還是被我占了,一定痛不欲生吧!”

    白文蘿緊蹙著眉頭,下巴被他捏得發疼,胃裏亦是絞著難受。之前一路上的顛簸,五髒六腑還沒有歸位,剛剛已經吐了幾口酸水。因身上原本就被雨水給澆濕了,且這車廂裏也一直就有股發黴的腥味,雜七雜八的味道都混在了一起,所以恭親王並不知道此時的白文蘿,隨時都有可能吐出來。

    於是,當他將要靠近的時候,白文蘿頓時感覺自己胃裏的酸水突地又一次往喉嚨上頂!她很想,一口就噴到他臉上,隻是那樣的話,她準會付出半條命的代價。所以,隻好死咬著牙,在恭親王貼上她的唇前,將那從胃裏冒出來的酸水,從嘴角邊慢慢溢了出來!

    除非真的有變態的自虐傾向,或者是特殊的癖好,否則沒有一個男人麵對著一個,已經嘔吐出來的女人時,還會有想人跟她接吻的欲望!

    從胃裏往上翻的酸水越來越多,實在忍不住的要一口吐出來了。白文蘿不得不抬起手推開他的手,然後將臉往旁一側,嘔地一下,就連著吐了好幾口,腥臭的味道一時整個車廂!

    恭親王的臉色當場就變了幾度,之前隻顧著逃命,所以並不怎麽在意這車廂裏的味道。而眼下,他如何受得了,隻是要打一個此時正一頭往下紮,並且還連連嘔吐的女人,他也覺得掉價。

    “王爺,對不起,我剛剛。。。。。。車太顛了,有點不舒服。。。。。。”白文蘿吐了幾口之後,終於感覺好多了,這才反起臉,拿袖子擦著嘴角,然後一臉怯怯地說道。

    恭親王本是要下車的,隻是瞧著她此時的動作,忽然又停了下來。然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袖子往上一擄,就見她細白的手腕上戴著一隻鑲著紅寶石的鎏金手鐲。

    白文蘿一驚,就要收回手,隻是此時的她哪掙得過恭親王的力量!

    “你剛剛打算做什麽?”恭親王手上一用力,白文蘿頓時覺得自己的手腕似要碎掉了!

    “沒,沒有做什麽!”她欲掙不敢掙,隻疼得臉色發白,額冒冷汗。

    “沒做什麽!”恭親王眯著眼,一聲冷笑,就將她手腕上的鐲子給摘了下來。

    白文蘿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什麽來,隻是一臉忐忑地看著被他摘走的鐲子。恭親王拿到那個鐲子後,終於放開她,然後將那手鐲拿在手裏慢慢轉著看。

    在書院門口突襲的時候,即便當時他被一名暗衛纏住,但是白文蘿反手就將她背後的偷襲者一刀斃命的那一幕,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所以,將她扔上車後,這一路上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緊緊盯著。而剛剛,白文蘿在嘔吐時,恭親王就瞧見她曾有兩次,特意摸了熱情接待她手腕上的那個手鐲。

    禦查院裏專門出一些古古怪怪的東西,他早有耳聞,所以。。。。。。

    恭親王琢磨了一會,手指在那鑲在手鐲上的紅寶石上一顆一顆地摸過,然後就發現有一顆寶石比別的都要低一些,遂仔細往那一看,心中了然,手指往那顆寶石上按了下去。隨即就見一道銀光閃過,眨眼之間,那楊木做成的車壁上,就出現三枚銀針!隱隱泛著幽冷的藍光!

    恭親王扯下一片衣角,然後捏起一枚銀針,看了幾眼,就瞥向白文蘿,冷哼著道:“見血封喉,你剛剛是想用這個來對付本王!”

    “我不敢,我知道,什麽都瞞不過王爺的眼睛!”白文蘿搖著頭,一點一點地往後縮著身子,麵上已無一絲血色,眼中全是驚恐和慌亂,且一直就不敢跟恭親王的視線對上。

    恭親王不怒反笑:“別慌,本王現在不會對你如何,就衝那小子這般在意你,我無論如何都會留你一條命,直到讓你們見麵。”

    這時,外麵有人喊了一聲:“王爺,可以下車,沒有人追來。”

    “別再打什麽歪心思。”恭親王最後對她扔下一句,就打開車門,直接跳了下去,這車廂裏的味道他也實在是受夠了。白文蘿在恭親王轉身的那一瞬,心裏終於小小地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在書院門口露出的那一手,早落入恭親王的眼睛裏,也知道他這一路上都在緊緊盯著自己,所以她不敢有任何動作。但是,若繼續被他這般死盯著的話,她以後就真無法再有任何動作了。

    迷惑別人眼睛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看到他想看到的東西。所以,她故意做了那個小動作,故意讓他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鐲子。。。。。

    外麵還下著雨,沒有人給打傘,她下了車還未站穩,就被恭親王一把抓住胳膊,然後一路拉著她從一處院子的後門走了進去。剛剛在車上就已經受了涼,眼下再一路這麽淋著雨,她頓時就覺得頭重腳輕。

    好容易走到屋簷處,就見有人從房間裏迎了出來,她趕緊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然後一抬眼,卻怎麽也沒料到,這接應他們的人竟是李敞之!

    “王爺!”李敞之麵上帶著幾分討好的笑,隻是恭親王臉上的神色不太好,他也不敢表現得太過,報了拳後就趕緊對跟在他旁邊的小廝道:“還不趕緊準備熱水去,沒瞧著王爺身上都淋濕了嗎!”

    “是。”那小廝忙應了一聲,隻是他剛要轉身時,卻被恭親王一記陰冷的眼光嚇得一時不敢動腳。

    “王爺放心,他是靠得住的。”李敞之忙陪笑著說道,恭親王遂朝他的下屬使了個眼色,完後才點了點頭,然後道:“也給她準備熱水和幹淨的衣服。”隻是他說完這話的時候,卻依舊未放開白文蘿,並且問清浴房在哪後,就拉著白文蘿直接往那走去。

    李敞之愣了愣,忙就追上去,依舊陪笑著問道:“王,王爺,這白夫人的洗澡水,是。。。。。。”

    “跟我放在一塊。”恭親王想也不想就開口。白文蘿掙不開恭親王的手勁,隻好一邊趔趄地跟上他的腳步,一邊偷偷往李敞之那轉過臉,求助地看向他。眼下她全身憶濕透,臉色亦慘白得血色全無,睫毛上還沾著水珠,卻反顯得那雙烏沉沉的眼愈加可憐無助!

    李敞之卻不敢多看她,隻是陪著小心的說道:“可是,眼下小的這裏隻有一個新的浴桶,別的都是我那些小廝用的,要不等我讓人出去買了新的來,反正燒熱水也得一段時間。”

    “我不洗!”白文蘿咬了咬牙,她知道恭親王眼下不讓她離開他的目光,可不是什麽色欲心起,不過是害怕會有意外發生。所以她接著又補充了一句:“王爺放心,事到如今,我不可能飛得出王爺的手心,我也不會做什麽傻事!”

    將走進浴房的時候,恭親王終於停了下來,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就鬆開她的手腕,對李敞之吩咐道:“帶她到隔壁的房間。”

    “是。”李敞之低頭應聲。

    “你們都給我小心看著。”恭親王又交待了他的下屬一句,然後就進了浴房。

    李敞之將她請進了離浴房最近的房間,恭親王那兩名下屬亦是跟著走了進去。拚著一口氣,一路咬牙走過來的白文蘿感覺自己幾近虛脫,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後,就開始止不住地渾身發起抖來。同時還感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頭亦是越來越沉。

    “夫人先喝口熱茶,緩一緩。”李敞之說著就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白文蘿卻未接,隻是抬眼看了他一眼。李敞之卻是一臉殷勤地笑道:“夫人身上都濕透了,這樣很容易生病的,先喝口熱茶,然後將這身衣服換了吧。那衣櫃裏有幾套幹淨的衣服,不過沒有女裝,夫人就將就先著點,待我跟王爺請示後再給夫人買合適的。”

    “多謝李公子!”白文蘿接過他手中的熱茶,先是聞了聞,然後才捧至唇邊,慢慢啜飲。

    李敞之道了句客氣,見白文蘿喝完茶放下杯子後,他便欠了欠身道:“毛巾和衣服都在那了,夫人先換衣服吧,我出去看看,王爺若洗好了,我會過來叫夫人的。”他說完就往外走去,隻是走到門邊的時候,瞧著那兩個門神一樣的人,他又是一臉陪笑地說道:“夫人再不換衣服的話真的會生病的,我這裏沒有大夫,若是去外頭請的話,少不得又是一件麻煩事。”

    那兩人對望了一眼,又瞧了瞧這房間的布置,見門和窗戶都在走廊這邊,再看白文蘿眼下確實是一副隨時會倒下的模樣。他們心裏衡量了一番,就跟著李敞之一同出了房間,守在門外。

    屋裏終於隻剩下自己一人了,白文蘿麵上稍稍恢複了些精神,但她卻沒急著站起來換衣服,而是仔細聽著外麵,確定不會有人忽然闖進來後,她才將手往自己的腰間摸去。

第23章 暗做手腳

    手指探進腰帶裏,摸出一粒隻有小指頭大小的蠟丸。然後拿到手中仔細看了兩眼,心裏不由有些失望,果然,這運氣不會一直好到頭。

    被恭親王拿走的那隻手鐲內,除了能射出毒針外,裏麵還裝了兩粒藥丸,一粒是毒藥,一粒是迷藥。之前她被擄走的那一路上,曾幾次想發毒針,隻是一直就沒撈到合適的機會。因當時恭親王身邊總跟著人,且個個身手了得,她這毒針隻要發出一次,不管成功與否,都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猶豫了幾下,為防止以後發生意外,她隻得提前將鐲子裏的那兩位藥丸偷偷取了出來。可惜的是,那當時影一忽然一劍逼了過來,恭親王猛地就將她推倒前麵當擋箭牌。她手一個不穩,使得一粒蠟丸掉到地上,瞬時就被踩進泥土裏!

    白文蘿看著自己手裏那粒泛點白色的蠟丸,怎麽偏偏掉的是毒藥。她微歎了口氣,就伸手將自己發上的一支銀簪子抽出,在那花頭上小心擰了擰,那簪子隨即被分成兩節。白文蘿就將那粒蠟丸小心裝在空心的簪子裏,然後又將簪子擰好,重新插進濕漉漉的頭發裏麵。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支簪子是早以前,還在西福街的時候,她偷偷找趙文給打的。白文蘿原是想在這裏簪子裏加一支針錐,為以後防身用,可因當時不好對趙文解釋,所以就隻打成了這空心的樣式,卻沒想眼下會派上用場。不起眼的銀簪子,隻是為了固定發髻用,比不上那些金珠玉翠的頭飾,就算恭親王要搜她的身,應該也不會想到這裏頭會有文章。

    她現在,一點疏忽都不能有,頭越來越沉了,淋了這麽些雨,怕是真的會生病。若是倒下的話,她無法預料將會發生什麽事,能準備的一定得提前準備好。

    白文蘿起身將身上的濕衣服脫下後,就拿毛巾往自己身上使勁擦著,卻還是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真的是著涼了,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腦袋昏沉沉的,看來不洗個熱水澡是不行了。

    剛把衣服換好,就聽到李敞之在外頭問道:“夫人可是換好衣服了?在下剛剛跟王爺請示了一下,夫人可以在這房間裏洗澡,現在熱水已經抬過來了。”

    “進來吧,我已經換好的。”白文蘿有些意外恭親王沒繼續刁難她,估計是怕她生病了會給他添麻煩。

    門被推開,就見幾個小廝將一個已盛了大半桶水的小木桶抬了進來,而恭親王派來看著她的那兩人,亦是一同進了屋裏,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李敞之是最後走進來的,且他手上也沒閑著,一邊手拎著一壺熱水,一邊手拿著一套青玉色的女裝。瞧見白文蘿後,他又是一臉殷勤地笑道:“準備不足,麴就將就著點。”

    “有勞李公子了。”白文蘿沒有多問,隻輕聲道了句謝。

    李敞之將手裏的東西擱下後,瞧著一臉蒼白的白文蘿,關心地道了一句:“夫人臉色極為不好,可是著涼了?”

    “不,我沒事,謝謝李公子。”白文蘿搖了搖頭,瞧著這水都備好了,然後就瞅著他們,等著他們出去,她好泡一泡澡,驅一驅身上的寒意。

    李敞之一邊擺手讓那幾個小廝退出去,一邊接著“夫人沒事就好,在下一時找不到可靠的丫鬟,這個,若是覺得水不夠燙的話,夫人自己拿那壺裏的熱水添吧。”他說著就特意指了指自己拎進來的那壺熱水。

    白文蘿點了點頭,李敞之便不再說什麽,將白文蘿換下的那套濕衣服拿了起來,就出去了。那兩位門神也跟著走了出去,隻是依舊守在門外。

    身子泡在微燙的熱水裏,她終於感覺舒緩了些,將頭發解下,憋著氣,整個沒入水中呆了一會,然後再起來,閉上眼睛靠在桶壁上休息。約過了半刻鍾,她忽然就睜開眼,看著擱在旁邊的那壺熱水。

    沉吟一會,就往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才伸手將那水壺給拎了過來,往木桶裏加了點熱水。再放下,又將壺蓋拿了起來,就見一股白騰騰的熱氣往外冒,她往裏瞅了瞅,隻見除了熱水,什麽都沒有。

    是她多心了嗎?白文蘿拿著那個壺蓋,回想李敞之剛剛的神色和言語,因為人手不夠,所以身為貴公子的他親自拎著水壺進來,然後還又特意跟她點了一句。話裏話外都找不到毛病,但是,總覺得。。。。。。

    一邊思索著,一邊要將壺蓋給蓋上,隻是手才動作,她忽的就頓住了,眼光一下子移到自己捏著的那壺蓋的壺蒂上。

    果然,是這裏被做了文章!那蓋上的蒂頭有些鬆動,被她稍用力一拔就下來了。看到裏麵放著一張小紙條,她的心不可避免地跳了一跳。小心拿出來後,就將將壺蒂塞回去,再把壺蓋擱回原位。她才慢慢打開那張小紙條,才兩手指長寬的紙片,上麵就寫著四個字:非敵,勿驚。

    是說他不是跟恭親王一夥的,讓她別擔心的意思嗎?

    白文蘿看完就要將那張紙條塞進嘴裏,打算吞進腹中,隻是她才聞到那一絲墨的味道,忽的就感覺胃中難受。剛剛在馬車裏吐了那麽我,似形成習慣一般,她看著手裏的紙片兒,這要是吞下去後,引得她又吐一次的話,就徒加罪受了。如此一猶豫,白文蘿便慢慢放下了手,將那紙條泡在水裏,再將它一點一點地揉爛。

    李敞之不是恭親王的人,那為何會跟恭親王在一塊?

    李家,是富商,有錢,但無權。之前他們家向白府提親,為的也是想找個靠山,隻是後來這事未成。聽說李敞之近這兩年,一直就在京州幫他家裏管生意,還做得風生水起的,是那段時間,搭上的恭親王的關係吧。古雅這邊的航線將開,大景那邊有內幕消息的商人,估計都會想方設法過來打探一番,最會能提前占領市場。

    白文蘿看著差不多都化在水裏的小紙片,她之前在王府的時候,平日裏同那些貴夫人的人情往來雖有些乏味,但有時倒是會聽到不少小道消息。

    隻是,眼下李敞之為何會給她遞這張小紙條?難不成是知道恭親王這個靠山要倒了,所以想趕緊撇開關係?如果他這次真有幫上她的話,以後恭親王倒台,想必上官錦也不會過多為難他。。。。。。

    頭好重,似乎一想事情就疼。

    白文蘿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又往木桶裏加了點熱水,差不多半個時辰後,她才勉強站起來穿好衣服,盤好頭發,然後才叫人進來收拾。

    “夫人午飯還未吃吧,王爺那已經擺好飯了,請夫人過去一起用呢。”小廝們收拾幹淨後,李敞之又過來殷勤地說道。他現在似已成了管家兼傳話筒,隻不過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介意的神色。

    白文蘿勉強抬起沉甸甸的手,摸了摸兩邊的頭發,剛洗完澡,額上卻冒出了冷汗。覺得身上沒什麽不妥後,她才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隻是剛一動腳,忽的就感覺頭痛欲裂,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雨停的時候,太陽已偏西,金色的餘暉照著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小院的前麵是一家專賣糕點的老店。沒有人知道,這家老店去年就已經易主了,隻不過店內的夥計和師傅都沒換,工錢還加了一倍。快到晚飯時間了,所以這會的生意正好,來往的客人很多,幾個著裝整潔的夥計正在店內忙著。怎麽看,這都隻是一家很普通的店鋪,有誰會想到,那後麵會另有文章呢。

    店鋪的後麵,一間略顯昏暗的房間內,李敞之一臉忐忑地說道:“王爺,白夫人她高燒,自中午那會昏過去後,一直到現在都不省人事,要不要小的出去找個大夫過來瞧瞧?”

    恭親王瞥了他一眼,李敞之頓時嚇得垂下臉,結結巴巴地道:“小的是怕夫人若有個萬一,壞了王爺的大事。”

    “你隻負責安排好這院中的一切,還有前麵的店鋪別露了馬腳,別的不必管,也別妄想打什麽歪主意,惹惱了本王。。。。。。”恭親王說到這,就冷哼一聲,李敞之慌忙指天發誓地說不敢,恭親王卻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道:“我已經讓人出去給她找兩幅退燒藥,給她先喝 著,能不能好不要緊,總之隻要沒死就行。”

    李敞之連忙應了幾聲是,然後才退了出去,走到白文蘿門口時,瞧著那兩門神還一動不動地守在那。他涎著臉道了兩聲辛苦,見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他便訕笑著走開了。

    上錯了船,想要下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恭親王眼下防他防得緊,李敞之走開後,心裏冷笑了一下。他知道一直就有人在暗中注意自己的一行一動,所以他在白文蘿麵前多不敢多說一句。

    晚上,在兩門神的監視下,李敞之戰戰兢兢地給白文蘿喂了一碗退燒藥,雖淌掉了一半,但好歹有一半是進到她肚子裏了。李敞之幾乎是感激涕零,心裏直說,姑奶奶,你千萬別有任何意外啊,小爺的命可都撰在你手裏!

第24章 以命威脅

    濃暗的夜裏,無數鬼影在她身後追著,而她的腳卻像灌了鉛一般無論如何使力,那步伐都邁的異常緩慢。眼見後麵的鬼影就要追上來了,身子卻越來越重,雙腿幾乎邁不開,心裏被從未有過的著急和恐懼占滿。。。。。。

    試著一回頭,猛地就瞧見恭親王猙獰的臉,他伸過來的手眼見就要抓住她的衣角了,前方忽然傳來一熟悉的聲音:“文蘿小心,快過來!”

    她不由就轉回頭,竟看到上官錦正在前麵朝她伸出手!她大喜,再不管後麵,拚盡力氣要朝他跑去,隻是還不待她動身,這周圍卻忽的就響起恭親王得意洋洋的狂笑聲:“哈哈哈。。。。。。上官錦,你也有今日!”

    剛剛還在她後麵的恭親王,不知何時就就跑到了上官錦的身後,且此時他的兩手正高高舉起一柄長劍!白文蘿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可還不待她喊出聲,就見那柄閃著幽冷寒光的劍,毫不猶豫地朝上官錦劈了下去!

    “文蘿,小心身子。。。。。。”

    那是她再次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溫柔得讓她忍不住掉下淚來。

    反反複複的夢境,詭異的,恐怖的,絕望的。。。。。。一個又一個地朝她襲來,那是她的不知道的,藏在心底,被強硬忽略的恐懼,在卻如此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一直到第三天,有些氣急敗壞的恭親王又過來瞧了白文蘿一眼,卻看她似乎是越來越不行了!聽李敞之在一旁解釋,剛開始的兩天,白文蘿除了能喝進藥,還能吃進點米湯,可從昨晚開始,竟連藥都喝不下去了。恭親王越聽,臉色越不好,眉頭鎖得緊緊的,這女人若就這麽死了,那他這些心思可就都白費了,且他接下來的計劃也無法繼續進行下去!

    “晚上的時候,去請大夫過來!”心裏權衡幾番,他終於開了這個口。現在的恭親王,頗有點驚弓之鳥的感覺。即便白文蘿已在他手裏了,但他並沒有因此就放下心來,在萬事具備之前,最怕就是節外生枝,稍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被上官錦的耳目發現蹤跡。可是,白文蘿卻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籌碼,無論如何都要給她吊著一口氣才行!

    然而,那天下午的時候,白文蘿卻奇跡般的醒了過來,且那一連幾日的高燒也跟著退了下去。

    “夫人總算是醒了!”李敞之誇張的抹了抹額頭,麵上的喜悅倒真是出自內心,其實也不怪他這般在乎。

    白文蘿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就再沒有挽回的機會了,恭親王隻要一倒台,那迎接李家的也將會是天頂之災。

    “我這是。。。。。。”白文蘿睜開眼,恍惚了好一會才道出一句,要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來。再看這陌生的地方,還有站在她床前的李敞之,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夫人淋了雨,著了涼,連著高燒三日,王爺本打算給請大夫過來瞧的,幸好夫人福大命大,總算是醒了過來。”李敞之在一旁小心地解釋道,卻沒敢說這幾日都是他給她喂藥來著,還碰了她的額頭給她探體溫。沒辦法,這幾日也不知為何,恭親王多數時候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而恭親王派來的那幾個下屬,又隻是負責監視,他這又沒有丫鬟和老媽子,就隻好自己代勞了。說來他也覺得委屈,打從娘胎起,就隻有別人服侍他的份,何嚐這般服侍過別人!偏這伺候的時候還要時時小心翼翼,刻刻戰戰兢兢,不敢多有越矩。

    聽他這麽一說,白文蘿才慢慢想了起來,遂馬上從被子裏抬起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額頭,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自個的頭發,碰到那隻銀簪子還發插在發中,她心裏才放了心,然後又問道:“是,第三天了嗎?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差不多是申時三刻了。”李敞之才說完,就見恭親王從外頭走了進來,麵上的神色依舊有些不豫,不過卻比早上的滿臉陰鬱好多了。

    “如何了?”恭親王進來瞧了白文蘿一眼,隨即就開口問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問白文蘿還是問李敞之。可白文蘿卻隻瞅著他,沒開口,李敞之一瞧,趕忙就笑著道:“回王爺,白夫人的燒差不多都退了,應該是無礙了,估計再休息幾日就能起來了。”

    “你出去!”恭親王聽完後,忽然就對他道了一句,同時還對守在門邊的那兩下屬擺了擺手。李敞之一愣,隨即就應了一聲,然後有些擔心的看了白文蘿一眼,才同那兩門神一塊退了出去。

    白文蘿看著一臉陰鬱的恭親王,對上他的目光,隻見雙陰霾的眼中,隱隱透著幾分得意之色,她忽在就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心中一時有些忐忑,也不知他要說什麽事。

    “能說話了?”恭親王先是問了一句。

    “能。”白文蘿輕輕應了一聲。

    “既然已經好了,那就給你看個東西。”確定她是清查的後,恭親王頓時露出不懷好意的一笑,隨即一邊從袖中掏出個小匣子來,一邊朝白文蘿走過去。似為了讓她看得清楚點,他走到床邊時就在那床沿上坐了下去,然後才在她眼前輕輕打開那個小匣子。

    正滿心疑惑的白文蘿,待看清那匣子裏裝的東西後,麵色頓時大變!手隨即從被子裏伸出,欲要搶他手中的匣子,隻是此時她的動作哪比得過恭親王。她的手才剛一動,恭親王就已托著那個匣子站了起來。

    剛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白文蘿,這會竟一下子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一雙烏黑的眼睛死死盯著恭親王,沙啞的聲音質問道:“你,怎麽會,得了這個!?”

    “看來真的是很重要的東西了!”恭親王麵上的神色愈加得意,掂了掂手裏的匣子,遂接著道:“這是什麽藥?是給上官錦吃的吧,他為什麽要吃這個?”

    剛剛的一驚之後,眼下她已經慢慢冷靜下來,然後輕輕靠在床頭,冷冷地看著恭親王,計算著該如何解決這件事。那些藥丸,是她看著曲元做的,大小,顏色,氣味,她一眼就能認出來!沒有錯,恭親王手裏拿的那些,就是給上官錦吃的藥!

    李鬼說,做這個藥的藥引,必不可少的一味冰寒蠶,是他找的十年才找到的,那點量,正好夠解上官錦身上的毒。

    李鬼說,隻要斷了一天的藥,那麽這次的解毒就算是前功盡棄了,而上官錦也再沒命等到下一批冰寒蠶成年。

    眼下恭親王手裏拿的那些,應該是放在藥房的那一份,八天的量,一共二十四粒!藥房附近的護衛,比她房間那的護衛還要多,為什麽會被恭親王給。。。。。。

    “不說嗎?不說的話,我將它們丟掉也沒關係吧!”恭親王一邊說著,一邊從那匣了裏拈出一粒藥丸來,然後拿在手裏扔著玩,麵上帶著得意的笑。支持白文蘿的那當天,他還將一部分人手埋在上官錦住的那個地方。之前他就派人悄悄打探過,知道那裏有間藥房,且每日都有藥香飄出。他聽說後心裏頓時起疑,按說在大景的時候,那禦查院裏有藥房倒沒什麽奇怪,但這都到了古雅了,上官錦竟還將精力分散在這方麵,明顯就有些正常了。

    所以,三天前,他就提前計劃好,那天白文蘿出去的時候,院中的護衛必會減少一部分。而到白文蘿被他成功劫走後,不會料到他還有一部分人手,在那當時已開始殺進他的藥房裏。恭親王越是回想越是得意,手裏輕輕扔著那粒藥丸,藥房事件雖缺失了他大半的得力下屬,不過卻搶回了這個東西,看來真的是物有所值了!

    上官錦啊上官錦,這一次,我會把以前的一切,連本帶利地,全部討回!

    白文蘿看著那一次又一次被扔起來的藥丸,手心已經冒出冷汗來了,再瞧恭親王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似她再不開口,他就真的會將那粒藥丸隨手一扔,或者捏碎了!

    “是長卿吃的藥,具體的我並不清楚,隻知道對他很重要!”白文蘿認命地閉了閉眼睛,無力地開口道。

    “果然是這樣!”恭親王頓時大笑起來,似打算馬上將這些藥拿去整個扔了。

    白文蘿卻又開口道:“請王爺好好保管這些藥,若是這些藥沒了,王爺下一刻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

    恭親王忽的收住笑,那雙看向她的眼睛裏瞬時露出殺意來,白文蘿既不懼,也不待他開口,就接著道:“王爺是想威脅長卿,那麽有這些藥丸,再加上我,威脅的分量必會多加一分。不然,就什麽都沒有,王爺是明白人,應該能想得清楚這其中的利害。而我,絕不是隨便說兩句話來做做樣子的!或許王爺有很多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了,但是,一個完整的我,跟一個殘缺的我,哪一個更容易使得王爺對長卿有威脅辦,王爺心裏也必是很清楚!”
       
第25章 懷孕了?

    恭親王走後,白文蘿虛脫地倒在床上,也不知躺了多久,待緩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出了一層冷汗,且身上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雖暫時是保住了那些藥丸,但是怎麽辦?她必須拿到手才行,否則。。。。。。

    也不知李鬼回來了沒有,現在長卿那邊就隻剩下四天的藥量了,眼下必須靠李鬼把後麵的藥丸做出來先救急才行!而恭親王這邊,也不知他打算時候才跟上官錦碰麵,或是他根本就不打算碰麵。。。。。。

    白文蘿躺在床上想了許久,卻依舊找不到一個可靠的法子,眼下光靠她是不行的,就算她能拿到那些藥丸,也沒法給上官錦送回去!她需要幫手,想到這,她腦子裏忽然就現出李敞之那張殷勤的臉。

    恭親王黑著臉回了隔壁的房間後,將那裝了藥丸的匣子扔在桌上,然後坐下,一言不發地盯著那個匣子。早在京州那會,他就隱隱聽到一些傳聞,因為無法證實,所以一直就將信將疑,如今看來,那些傳聞並非是空穴來風。恭親王將那匣子拿到手中,打開,瞧著裏麵的藥丸,想起白文蘿剛剛的話,忽的就冷笑了一下。且讓她順意兩日也無妨,總歸也等不了幾天了,眼下就這麽扔掉的話,確實不夠解氣!反正到時無論是白文蘿還是這藥丸,他都要在上官錦麵前一件一件地毀去!

    傍晚時分,白文蘿已經能下來床了,隻是渾身還是軟綿綿的,提不起幾分力氣,沒走幾步頭就有些發暈,晚上吃了小半碗雞蓉細粥,再又用熱水擦了遍身子,才略覺好了些。

    恭親王自中午出現過那麽一次後,接下來的三天,一直就沒露過臉。白文蘿依舊隻能在屋裏待著,就連李敞之都少過來了,而這幾日裏,就隻一個小廝負責給她送來三餐。可那個小廝每次隻將東西一擱下就離開,多餘的一句話都不說,白文蘿隻能在心裏幹著急,連帶著胃口也不好起來。可為了能保持體力,她還是每餐都勉強著自己吞下去。

    可偏偏胃口卻是越來越差,直到第四天,晚飯的時候,她才吃到第三口,胃裏的那點食物不知怎的,忽然就脹了起來,猛地就往喉嚨上頂!筷子還未放下,手才捂上嘴巴,頂到喉嚨上的東西注噴出來了,隨即就跟開了閥門一般,連痰盂都來不及起身去拿,她就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

    “是不是這飯菜做得不合夫人的胃口?”李敞之過來後,瞧著那一地的狼籍,麵上一點不快的意思都沒有,反還一臉關心地問著。
 
    “沒有,可能是我吃得太急,所以才。。。。。。給李公子添麻煩了,不好意思。”白文蘿漱了口,洗了手後,瞧著那忙著給她清理地板的小廝,搖了搖頭,看著李敞之一臉歉意地說道。
    “是在下伺候得不周到!”李敞之謙虛地道了一句。

    白文蘿瞧了瞧守在門口處的那兩門神一眼,遲疑了一下就問了一句:“怎麽這幾日都未見到恭親王?”

    “這個。。。。。。”李敞之才要說,那兩門神忽然就往這邊踏近一步,冷冷地開口道:“李公子,王爺的事,輪不到你來多嘴!這裏處理幹淨了就趕緊出去,否則若出了什麽意外,就拿你的命來賠!”

    “是是,在下也未曾說什麽。”李敞之慌忙道了一句,然後又對白文蘿道:“夫人好好休息,注意身子。”他說完,特意打量了白文蘿一眼,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卻到底未敢開口,瞧著小廝清理幹淨後,就一同退了出去。

    門關上,屋裏又是一片寂靜無聲,夕陽的餘暉從窗外透了進來,無精打采地漫過桌麵。

    白文蘿將手慢慢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任是之前如何冷靜,這一刻,她心裏還是不免生出幾分茫然無措之感。怎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她閉上眼睛,無奈地歎了口氣。前兩日胃口變差的時候,就隱隱有些懷疑了,再一算上個月來葵水的日子,心裏的懷疑又加重了幾分。但她這兩天來,一直希望這隻是暫時的生理紊亂,因為她無法預料恭親王接下來會怎麽對付她,又會怎麽對付上官錦。她若真在這個時候懷上的話,就等於是束住了她的手腳,連兩個月的時間都不到,如果,如果。。。。。。她要做什麽的話,這腹中的胎兒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可是,剛剛的那一吐,還有這幾日來身上明顯的倦怠之感,以及之前的高燒。。。。。。

    點點滴滴都在告訴她,她所懷疑的事,八成是真的,這是她之前一直盼都盼不來的孩子,卻偏偏在最不該來的時候到來了!

    其實這幾天裏,她已找出那兩個門神的看守漏洞,甚至還想出幾種可以引起別人注意到這個地方的法子,隻需稍稍借一借李敞之的手就可辦成。可是現在,白文蘿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她該如何是好。。。。。。

    要下手的事情難以做決定,心中思緒紛亂,原以為這一晚上會失眠的,卻沒想到頭才沾上枕頭沒多會就睡了過去,早上起來時還覺得身上異常倦懶,洗臉完後又連打了好幾個嗬欠。

    “夫人,王爺讓你過去一塊用早膳。”那小廝才退出去,李敞之就進來傳話了。

    白文蘿正往發上插那支銀簪子,聽到這話,手微頓了頓,隨後就道一聲:“好的。”說完,那簪子也戴好了,她瞧了瞧身上,覺得沒什麽不妥後,就朝李敞之點了點頭,隨他一塊走了出去。

    被關在這房裏近十天,終於跨出了門檻,頓覺外頭的空氣異常新鮮。

    可惜恭親王的房間就在她隔壁,想多呼吸一口外頭的空氣都不行,且後麵那兩門神還形影不離地跟著她。沒走兩步,就隨李敞之進了恭親王的房間。然而她才邁進門檻,迎麵就撲來一股濃鬱的肉香,而且還是那種燉得很入味的,下料十足的肉香!一大早就聞到這個味,她馬上就覺得胸口一惡,不由咬了咬牙,硬是將那惡心的感覺強壓了下去,然後麵不改色地走到恭親王身邊站住。

    “坐下,陪本王吃頓早飯。”恭親王沒多說,讓她坐下後就示意李敞之退出去。

    白文蘿行了禮,側身坐在恭親王對麵,瞧著那一桌的大魚大肉,甚至還準備了酒,她便道了一句:“這一大早的,王爺就吃這些,不怕膩著麽?”

    “所以才叫你過來陪著一塊吃!”恭親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著竟還親自給她夾了一大塊紅燒肉,接著道:“這個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夫人不妨嚐一嚐看看。”

    白文蘿光瞧那肉上一層能照出人影來的油就覺得夠了,再了那濃鬱的肉香,胸口不適的感覺越來越重。她趕緊移開目光,看了看旁邊的酒壺,遲疑了一下,就將那壺酒執了起來,然後起身,親自給恭親王斟了杯酒道:“王爺不需跟我繞彎子,想說什麽就直說吧,既然我答應王爺這段時間裏絕不會給王爺添麻煩,那自然就不會食言。”

    恭親王瞧著伸到自己跟前,扶著花酒壺的那雙手,纖細修長,白若凝脂。再看這雙手的主人,麵上脂粉未施,臉色略顯蒼白,又因病了一場,整個人明顯是清減了幾分,但卻無病弱之態,倒是多幾分飄逸之姿。明明是被自己關押了這麽久,竟不見她有絲毫焦慮之色,且昨兒跟他說出那番威脅之話的時候,那雙眼中的決絕之意竟是異常吸引人。

    恭親王自下而上的打量著她,目光最後落到那雙烏黑的雙眸上,看了好一會,才明白,原來竟是同天羽紅有幾分相似。

    他心中愣了一下,隨即就冷笑一聲,難怪了。。。。。。

    白文蘿知道恭親王在打量自己,因而倒完酒後,就將那酒壺慢慢擱到桌上,卻也不坐下,隻是微垂下臉。明明是略帶羞澀的動作,可自她身上做出來後,那眉眼間流露出來的,竟是幾分奇異的妖嬈之色,隻是那妖嬈卻是狠毒的一種媚,暗含肅殺之意。

    “我真是小看你了!”恭親王打量了她許久,才道出一句,聽不出是褒是貶。

    白文蘿抬起臉,也不開口自謙,隻是看了恭親王一眼,等著他下麵的話。恭親王目光沒有離開她,手卻端起酒杯,輕輕飲了一口,放下酒杯後,眼光往她小腹那略掃了一掃,就問了一句:“有身孕了?”

    昨兒連李敞之都懷疑了,恭親王能想到她並不意外,而且今兒這架勢,明顯就是在試探這個的。白文蘿沒有遲疑,隻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這個得讓大夫過來把脈了才能確定。”
    恭親王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下子大笑了起來:“真是老天都在助我,不僅他的女人,就連他的孩子也都給我一並送了過來!”他說到這,忽的就站了起來,往前走兩步至白文蘿跟前,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冷笑地說道:“我必會讓他斷子絕孫!”

第26章 交戰前夕

    白文蘿被擄走的第十天傍晚,上官錦從書院回到他住的地方,剛下馬車,就看見巷子的對麵走過來一位挑著擔子的貨郎。那貨郎今天的生意非常冷清,眼見太陽都快落山了,他這一擔餅卻連一半都沒賣出去,因而這一見前麵有人,便也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就挑著那擔子涎著臉笑嗬嗬地走過去。隻是他才走到離那馬車十步遠的地方,就被上官錦身邊的護衛給攔了下來。

    “嘿嘿嘿,各位大爺,買點酥餅吧,有鹹的有甜的還有夾心的,餡料十足,吃了絕對忘不了!”那貨郎見走不過去,隻好就站在那兒,朝剛下車的上官錦使勁兒推銷著。似乎為了證明自個賣的餅確實不錯,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肩上的擔子卸下,掀開擔子上關的油紙,露出裏麵的大酥餅來。

    攔住那貨郎的護衛一看這情況有些詭異,身上頓時露出殺氣,手亦摸到自己腰旁的劍上。可那貨郎卻毫無察覺,依舊彎著腰,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酥餅如何如何。

    上官錦原是要進院裏去了,隻是那貨郎將他筐上的油紙掀開後,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往那一掃,就一眼,一下子令他停下腳步,轉身往貨郎這走了過來。

    “大爺,買點吧,不貴的,這一包足有一斤,才賣一兩銀子,裏麵餡料十足,餡料十足!”那貨郎見上官錦走過來,馬上眉開眼笑地從他的筐裏拎出一個油紙包,隻見那油紙包的外頭還特意用黃色的絲線捆起來,打著結。

    上官錦看到油紙包上的絲線,目光頓時一凝,旁邊的護衛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見大人已將那貨郎手上的東西給接了過去。

    “餡料十足?”上官錦拿著那包酥餅,特意問了一句。

    “沒錯,絕對餡料十足,一兩銀子,謝謝大爺光顧!”那貨郎一臉篤定地點了點頭,上官錦遂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他,接著問道:“以前怎麽沒見過你這附近賣餅。”

    “嘿嘿嘿。。。。。。謝謝大爺賞,小的是新入的行,就為討口飯吃,這餅都是從稻香齋那進的貨,絕對是老字號,童叟無欺!”那貨郎接了銀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咬了一下,確認無假後就揣進懷裏,然後又挑起自個的擔子一路吆喝著從他們旁邊走了過去,沒一會就出了這條巷子。

    這是,白文蘿束在腰上的東西!她平日裏因嫌束腰封麻煩,故夏日的時候,多隻在腰上束一條鴛鴦結的絲絛,那天早上他出去時,記得她腰上束的就是明黃色的絲絛。
 
    上官錦進了書房後,提起那條捆在油紙上的絲線,仔細看了兩眼,沒錯,確實是她身上的東西!為了使這絲絲更加明亮,裏麵是夾了金絲的,古雅這邊目前還沒有這種東西!上官錦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解開油紙包上的絲線,然後打開油紙,就見裏麵整整齊齊包著十來個油酥餅,而擺在最上層的中間那個,又大又鼓,他隨即就將那個酥餅挑出,兩手一掰,裏麵果真有料!

    差不多是掌燈時分,被他派去稻香齋那查探的人就將消息帶了回來:“大人,稻香齋那,前幾日確實有人住進去,隻是今日一早,住在那後院的人都走了。還有,屬下還打聽出,那稻香齋早一年前就易主了,他們現在的老板是李敞之,是大景那邊的一位富商。

    “知道了。”上官錦將手中的紙捏成一團,沉默了一會,才又口道:“通知碼頭那邊的人,事情要開始了!”他吩咐完,又叫了幾個人進來細細交待一番,直到天色全暗下後,領了命的下屬才陸續退出去,屋內完全靜了下來,上官錦看著燭台上跳動的火光,手心慢慢撰緊!

    疑似有孕,疑似有孕。。。。。。

    第一次,感覺到不可抑製的恐懼,為黑夜濃暗的現在,也為不可預知的未來。。。。。。

    “聽說事情要開始了。”他正怔然出神間,李鬼的聲音就飄了進來。上官錦卻沒看他,依舊坐在那兒,似一尊雕像。

    “嘖嘖,小子,我瞧那白丫頭是個機靈的,出不了什麽事,你就安下心,好好準備吧。”李鬼瞧著他這樣,有些恨鐵不成鋼,隻是一想他眼下這般,又不好說重了,隻得幹巴巴地安慰兩句。

    “她好像懷孕了。”上官錦終於開口,聲音輕飄得像做夢一般。

    “喔!”李鬼一怔,隨即就嘿嘿嘿地說道:“那不錯,年底的時候就能抱個大胖小子了!哦,女娃娃也不錯,小子啊,這就快當爹了,可惜老朽沒那福氣,估計是看不到了!”

    上官錦瞥了瞥已經滿頭白發卻又能這般嬉皮笑臉的李鬼一眼,沉吟了一會才說道:“你真打算這次的事情結束後就離開?”

    “怎麽,難不成你還會舍不得我?”李鬼說著就一屁股坐到上官錦麵前,並端起桌上的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冷茶,然後拿起邊上的酥餅,一口茶一口餅地吃了起來。

    上官錦沒理他的話,反提了個無理的要求:“我如果出了什麽事,你幫我帶她走。”他根本不指望還能從恭親王手裏拿回那些藥丸,努力了這麽多年,卻依舊逃不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不過能活到現在,還能遇上心愛的女子,也算是上天的厚愛了,隻是對她覺得愧疚難當。。。。。。

    李鬼兩條雪白的眉毛跳了跳,差點被嘴裏的餅末給嗆到,趕忙喝了口茶才咽了下去,然後吹胡子瞪眼地瞅著他道:“胡說什麽八道,我這輩子照顧你一個就夠了,還要來一個,想都別想!”
    “你照顧我!?”上官錦朝他遞過去一個嘲諷的眼神,剛剛那雕像一般的臉終於現出一絲表情來。

    “咳咳。。。。。。”李鬼有些心虛地咳嗽了幾下,又喝了杯茶然後才長歎道:“小子啊,別這麽悲觀,很多事情瞧著是山窮水盡,其實是柳暗花明!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還少嗎?當年可不是隻有一個你這樣的孩子,可是最後卻就隻你一個活了下來,眼下事情是到了關鍵的時候,你別亂了心神,白丫頭母子倆的命可都在你身上呢。”

    上官錦怔了怔,忽的就自嘲地一笑,搖了搖頭:“是,我剛一時被這消息弄得有些慌。”

    “嘿嘿嘿。。。。。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來來來,跟老朽說說你的計劃,看是殺人還是放火,老朽我這刀啊劍啊還有火把什麽的都不少!”

    就在上官錦和李鬼商議著事情的時候,白文蘿這已經大海上了!那天她陪著恭親王用完早飯後,恭親王就通知她該離開這了,然後連準備的時間也不給,便直接將她帶到馬車上。差不多將近下午的時候,白文蘿就被帶到一般大型商船上。

    而那一路上,她又是吐了個天昏地暗,上了船後,被帶到房間洗漱一番,就直接往床上倒了下去,直到天黑後才醒了過來。

    “夫人醒了,感覺好些了嗎?”她剛梳好頭發,李敞之就走了進來,他身後照舊跟著一個拎著食盒的小廝。而現在可能是在船上的關係,所以恭親王派過來的那兩門神這會倒沒跟著走進來了,不過照舊是守在門外一動不動。

    白文蘿聽著那濤聲,還有感覺著這房間裏明顯的搖晃感,心裏極不踏實,便問道:“李公子,這船是往哪去?難不成是往西洋那邊去的?”

    被帶上馬車的時候,她沒想這換地方會換到船上來。而剛上船的時候,她因吐了一路,整個人處於虛脫狀態,且也沒機會開口,亦沒有找到可以問的人,故而直到這會才終於問了出來。

    “這個,在下也不知,掌舵的人由王爺管著,在下隻是負責出船,出財罷了。”李敞之苦笑了一下,他現在也算是半個犯人了。輕聲回了白文蘿的話後,他往門外瞧瞧瞅了一眼,又道:“夫人用晚飯吧,中午的時候就沒吃上,又吐了一路,必是餓壞了,這些飯菜都是在下精心準備的。”

    李敞之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沾了沾杯子裏的茶水,然後在桌上快速寫了幾個字:已通知大人。

    白文蘿微驚,抬眼看了李敞之一眼,隻見他又是殷勤地一笑:“在下先告退了,夫人若還需要什麽,往外喊一聲就是。”

    剛吃完晚飯沒多會,外頭一門神就進來道:“王爺讓你出去!”他們對她說話從不像李敞之那般客氣,態度亦是跟對待犯人一般。白文蘿倒沒介意,點了點頭,就隨他走了出去,原以為是恭親王的房間,卻沒想是往甲板上走。

    而這一路上,她才發現,這船上的護衛竟不少,明的暗的都有,難怪剛剛那兩門神盯她沒盯得那麽緊了!白文蘿的心情不由就沉下幾分,眼下看來,恭親王一直就在暗中存著實力。雖說李敞之已經給上官錦遞去消息了,可眼下這樣,對上官錦不見得有利啊,茫茫大海,會發生什麽事,誰都無法預料!

    走到甲板上,見著恭親王後,旁邊的人就自行退開了,隻留下她跟恭親王站在那吹著夜裏的海風,看著咆哮的海浪。

    “你是願意陪著他一塊葬身大海,還是願意留著命,跟著我?”恭親王問她話的同時,那雙陰霾的眼睛緊緊盯著她,麵上全是惡意的笑。   

第27章 他已經死了

    白文蘿看著波濤暗湧的海麵,良久才開口道:“王爺何必再動這些小心思,眼下萬事都在王爺的掌控中,我的答案對王爺來說並不重要。”

    恭親王今晚的心情著實很好,所以並不介意她這樣的不敬。見她這樣避開自己的話,便上下打量她幾眼,然後忽的伸出手將她拽到身邊,身子一轉,就將白文蘿抵在那甲板的圍欄上,他再兩手抓著她兩側圍欄,遂將白文蘿整個圈了起來!

    白文蘿不得不往後靠,且上身微往後仰著盡量拉開距離,兩手則下意識地就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睛冷冷地看著恭親王,既不驚也不懼。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怎樣引起本王的興趣又不至於觸怒本王。”恭親王慢慢靠近她,接著道:“之前還不解那家夥怎麽會這麽在意一個女人,現在倒是有幾分明白了,不過他大概是忘了,你原本就該是我的女人!”

    眼見他越貼越近了,白文蘿趕緊別開臉問道:“王爺是打算怎麽對付長卿?”

    “你以為呢?”他陰森地笑了一下,忽然就抬起手抓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掰了過來。今晚正好是十五,玉盤般的明月已斜掛天際,海麵上碎光點點,夜風帶著濤聲在耳邊澎湃。微往後仰著頭的她,正好讓那皎潔的月光盡數灑在臉上,映出她凝脂般的肌膚,胭脂樣的唇色,還有那雙清冷的雙眸。

    之前還覺得她跟天羽紅有幾分相似,但眼下再看,才知她們完全不一樣。天羽紅,隻是一條美麗的毒蛇,可以玩,可以取樂,甚至可以迷戀,但沒有誰會想將一條毒蛇帶在身邊。而她,她不一樣,她是藏在刀削裏的利劍,寒光內斂,不驕不躁,可彎可曲。。。。。。所謂美人如刀,美人如刀,指的就是她!

    哪個男人不愛寶刀!

    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恭親王手上的力道一緊,臉隨即就俯了下去!

    海麵暗湧,波濤在咆哮,風呼嘯而過。。。。。。

    嘴裏嚐到的是倔強的味道,心裏慢慢生出征服的欲望,正欲更深入之時,忽的一陣劇痛,口中瞬時嚐到血腥味!

    不得不放開她,心裏一怒,一下子揚起手,卻看到在那月光之下,唇上沾著一絲血跡的她,治豔如妖!那雙烏眸此刻亮如星子,依舊不驚不懼地看著他,似就在等著他的這一巴掌落下!

    被她這般看著,恭親王不由就將手慢慢放了下去,擦了擦嘴角,隨即一笑:“膽子不小,不過本王喜歡!”

    白文蘿不語,護在小腹前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恭親王眼睛往下一瞥,隨即抓住她的手,猛地拉起來冷笑道:“不用擔心,這個孽種,我明兒就將他拿掉,到時你就不會有什麽負擔了。”

    “明天?”白文蘿一驚,意思是上官錦明天會前來麽?

    “沒錯,明天中午,我會讓你見他最後一麵,現在,回去好好休息吧。”恭親王說著就放開她的手腕,然後叫了隨從過來把白文蘿帶回船艙去。瞧著白文蘿離開的背影,恭親王負手站在甲板上,眼睛眯了眯,他不是沒有衝動,更何況難得碰上這麽一個令他有興趣的,而且他亦是有段時間沒碰女人了。不過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隨意放縱自己,特別現在是大戰前夕,無論如何準備,這天底下向來就沒有絕對的事,他也不會小覷了上官錦。

    白文蘿回了船艙後,坐在床上想了許久,然後將發上的銀簪子拿了下來,沒有時間了。。。。。。

    與此同時,上官錦的小院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天羽紅進了上官錦的書房後才將鬥篷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橘紅色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出一層迷豔之色。上官錦眉毛都不曾動一下,瞧她進來後不直接開口問道:“他給你遞來消息了?”

    “是。”天羽紅不敢多做廢話,施了一禮後就開口道:“明日午時,在古烏港正北方向二十海裏處,恭親王特別交待了,明日大人帶在身邊的人不能超過三個,且隻能搭乘小船過去。”

    “明日午時嗎?”上官錦低聲道了一句,垂下眼睛,麵上神色不明,也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天羽紅瞧了他一會,又道:“大人,恭親王會在約十五海裏處設一道關卡,到時他們會讓大人的船查看,確認沒問題後他們才會放出信號,所以。。。。。。”

    “喔,還真夠小心的。”上官錦笑了一笑,似並不在意的樣子,天羽紅卻不放心地說道:“大人,據我所知,恭親王眼下帶在身邊的高手不下三十位,大人到時若還有顧忌的話,這事就。。。。。。”

    “你是在教我怎麽做?”上官錦一記眼光掃過,麵上已見冷色。

    “羽紅。。。。。。不敢,大人息怒,我隻是,隻是擔心大人!”天羽紅麵上一白,遂囁囁地道了一句。上官錦眼中的神色卻是越來越冷,若不是她,白文蘿如何會到恭親王手裏,若知道她會膽大包天到此地步,他早之前就將她給碎屍萬段了!或許恭親王就是為了要激怒他,所以才特意從這女人身上下手。他是倒被將了一軍,所以他眼下更不能隨了恭親王的意,無論如何,都要將心中的怒氣先給壓下去,把正事處理完了再說!

    無論什麽事情,都比不上明天重要。

    天羽紅回到滿翠樓後,手腳具已冰涼。關上房門後,慢慢走到妝台前坐下,然後抬起眼看著鏡中的自己。日日對著鏡子描眉畫眼,時時都學著露出最美的一顰一笑,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所以,當她第一次在書院那看到白文蘿時,心中不免是一驚,因為那張臉,竟同她有幾分相似的,但是,卻又比她遜色幾分。所以。。。。。。心裏不免是有些得意的。。。。。。

    出神了好一會,正打算卸妝,隻是在抬起左手的時候,卻又慢慢放了下來,然後改握住自己再不似門前那般靈活的右手,她心裏不免生出幾分悲涼來。原來廢了她這支右手,還撫不平他心裏的盛怒,即便這麽多年來為他打探了不少消息,即便將恭親王引出來,有自己的功勞在裏頭。。。。。。

    天羽紅回想起剛剛上官錦瞧她的眼神,身上止不住一陣一陣發寒。即便是白文蘿被劫走的時候,被盛怒之下的上官錦冷冷盯著,也比剛剛他看她時的感覺要好!

    她在他眼中,已是死人一個!

    天羽紅瞧著鏡中的自己,恍惚間似看到白文蘿一般,她怔了怔,不由就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那個男人,真讓人捉摸不透,之前他時常對著自己,難道就從未有過別的想法?多少男人對她都夢想著能一親芳澤,而這對他來說,明明是觸手可及,偏他卻連碰都不曾碰過她,隻是有時看著她的目光會讓她怦在心動。。。。。。

    天羽紅將手從臉上慢慢放了下來,看著鏡中的自己,眼中露出幾分決絕之色,隨即就是一笑。沒關係,反正她的心願終會達成!她在心裏這般對自己說,必會達成!

    第二日,白文蘿早早起來梳洗完後,打算去見恭親王,卻不想守在門外的那門神卻不讓她去。白文蘿便說想出去吹一吹海風,那兩門神同是搖頭,不讓一步。

    怎麽忽然又這般戒嚴起來了,白文蘿不由生出幾分不安來,難道。。。。。。上官錦那邊會出什麽事?她在房間內踱了幾步,忽然就頓住了腳,恭親王真會讓上官錦過來嗎?眼下他也算是逃了出來,何必再同上官錦硬碰硬?今天中午,最後一麵,就算是看到屍體,也可以說是最後一麵!腦子裏不知怎麽冒出這個念頭來,白文蘿被自己嚇了一大跳!情緒一時間出現很大波動,她不得不走到床邊坐下,閉上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慢慢平穩了下去。

    不會在半路上設了埋伏吧。。。。。。

    可是茫茫大海,想要設埋伏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這一天的太陽好容易升到頂頭,白文蘿卻依舊等不到上官錦過來的消息,她的心不由就慢慢沉了下去。正坐在床上出神的時候,門被推開了,隨後一門神走進來說道:“王爺讓你過去。”

    恭親王的房間一樣在她的隔壁,進去後,隻見恭親王一手拿著一節小竹筒, 一手拿著一張小紙條,估計是剛看完,所以麵上盡是得意的笑,瞧她進來後隨即對她道:“很快,我就能讓你見到他了!”

    她知道如何從別人的神色中看出他們的心裏活動,更何況是像恭親王此時這般明顯的喜色!白文蘿心中的不安一點一點的擴大,因此並不開口,隻是瞧著他不語。

    “不高興嗎?”恭親王說著就往桌邊坐了下去,眼下已是中午,所以沒一會就有他的下屬將飯菜送了進來,似要慶祝什麽一般,那捧上來的皆是上好的酒菜。

    “對了,那盒藥丸,王爺保存著吧。”白文蘿遲疑了一會,不答反問。

    “你說這個?”恭親王嘿嘿一笑,就從袖中掏出那個小匣子來,他是個小心的人,這種東西必是不離身放著。白文蘿瞧著那個匣子後,心裏緩緩舒了口氣,隻要他還沒將這些藥丸扔掉,就證明他還不確定上官錦的生死。

    “不過現在這個已經沒用了,我正打算扔了呢!”恭親王掂了掂手中的匣子,看著白文蘿接著道:“因為他已經死了!”

第28章 來了

    恭親王麵上帶著幾分得意的笑,白文蘿與他對視了一會就慢慢垂下眼,低下頭,兩手交握著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前,良久不語。

    旁邊的隨從將酒菜擺好後,就退了出去,接著又有人將洗漱的水和毛巾端了進來。

    白文蘿又抬起臉,稍稍打量了一眼恭親王住的房間。他是享受慣了的人,之前淋雨後,剛一在那糕點店的後院落了腳,就急忙著先去洗了個熱水澡。現在,都在這海上了,可他這裏的一切起居用具,無一不是精美華麗。隻是,略顯不足的是,那貼身服侍的人不是溫柔多情的美人,而都是跟在他身邊的隨從。

    白文蘿一眼,便就走到那正端著水盆的人跟前道:“我來吧。”

    對方一愣,遂看了恭親王一眼,恭親王亦是感到意外,隻是他瞧了瞧白文蘿那雙細白的手,隨即就點了點頭。白文蘿接過水盆,擱到旁邊的架子上,將毛巾浸到微有些燙手的熱水裏,然後輕輕撥了撥那水,等了一會,瞧著那毛巾都浸透了,她才拎起來,慢慢擰幹。她在做這一動作的時候,麵上的神情非常平靜,不見一絲悲慟,就似她剛剛根本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

    恭親王瞧著這樣的她,心中倒是越來越好奇起來,因此就隻顧盯著她的臉看,想從她麵上找出一絲她裝模作樣的痕跡,可惜,直到白文蘿將毛巾遞到他跟前,他依舊是什麽也看不出來。

    垂下眼,就看到遞到自己跟前的那雙手,十指尖尖,骨肉均勻,水嫩細白。

    他頓時握住她的手,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沒有掙脫,而是說道:“王爺先擦一擦臉吧。”

    “你難道一點都不難過?”恭親王眯著眼睛,在她手上上下摸了兩把,然後才放開她,接過她手裏的毛巾,抖開後就覆蓋臉上使勁擦了擦。

    白文蘿隨即抬眼看了恭親王一眼,又快速地往那桌上瞧了瞧,並在恭親王將臉上的毛巾拿下來前收回目光,依舊是一臉平靜地垂著眼睛。接過恭親王遞回毛巾,她就將那盆水端過來,讓恭親王洗了洗手,又給他遞過去幹淨的毛巾。待恭親王擦了手後,白文蘿才走到桌子邊,一手拿起一個酒杯,一手提起旁邊的酒壺,在往杯子裏斟酒的時候,她才開口道:“我不知道,我。。。。。。不相信長卿他會。。。。。。”她說到這,正在倒酒的手忽的就顫了一下,酒頓時倒在了桌子上,她微驚,手連著不穩,遂就大碰翻了那杯子,幸好她又伸手扶住了,才沒使得那杯子落到地上!
    “王爺對不起!”白文蘿一邊道歉,一邊將剛剛的毛巾拿過來,很快就擦幹了那淌到桌上的酒。

    終於看到她現出失常的一麵,恭親王有種如願的感覺,亦有種扭曲的滿足感,因此便不介意她的失手,嘿嘿地一笑,就隨意地一擺手道:“無妨!”

    白文蘿也不答謝,依舊垂著臉,默默地將剛剛那個杯子拿了過來,隻是正要倒酒的時候,瞧著那杯子外沿都被酒給沾濕了,她便拿出自己的手絹,順著那杯口,輕輕拭擦了一遍。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恭親王是在一旁看著的,蘭花一樣的手指,青玉色的酒杯,鵝黃色的繡花手絹,微垂的臉,緊抿的唇,輕柔的動作,沉默的表情,微冷的雙眸內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悲慟。。。。。。那是別樣的美,像迷一樣,讓人不由得想要看清她!

    自認從不被美色迷惑的恭親王,早就掉進了這樣的美色中而不自知。

    既沒有視覺的誘惑,也沒有肢體上的勾引,但是從他對她生出興趣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朝那個陷阱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

    她是他痛恨之人的女人,亦是讓他在京州的權貴麵前丟過臉的女人,心裏怎麽可能沒有一絲不甘,日日在身邊相處,怎麽可能沒有特別注意。男人對女人的那點興趣,往往都是從有意無意間的注意中產生的。

    白文蘿自然不會以為這樣的暗中引誘,就能將恭親王迷得暈頭轉向,對方不是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小子,眼下這般,隻是為了讓他降低心中的防備。因為她需要他喝下她給他倒的這杯酒,剛剛已經讓他擦了毛巾,現在就需要他再喝下這杯酒!

    將斟滿酒的杯子輕輕擱到恭親王前麵,然後就移開了目光。恭親王拿起那杯酒,放在鼻間嗅了嗅。白文蘿心裏一跳,她隻是將那迷藥沾在手絹上,然後用手絹擦了擦酒杯,用量應該很輕,他會不會察覺到?雖說那藥無色無味,但是。。。。。。

    “難得這個時候還能喝到十八年的女兒紅,過來陪本王喝一杯!”恭親王說出這句話後,白文蘿心裏鬆了口氣,卻接著又開始為難起來。遲疑了一會,就在那椅子上麵無表情地坐下,然後拿起一個杯子,手指輕輕撫摸杯身,卻久久無語。

    恭親王手裏端著那杯酒,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忽然就開口道:“莫說你不信,就是本王也不信,他若這麽簡單就死了,本王之前的臉麵往哪放!”恭親王說到這,遂將手裏的那杯酒一仰而盡,然後啪地一聲將手裏的酒杯放到桌上,接著就不懷好意地說道:“不過,隻要他敢過來,我必會讓他死得難看!”

    白文蘿在他喝下那杯酒的時候就抬起臉,恭親王隻當她是為自己話驚訝,便冷笑一聲,補充了一句:“他即便沒死,也去了半條命,所以我這準備了天羅地網等著他呢!”

    果真是在半路上設了埋伏嗎?白文蘿一邊想著,一邊看著恭親王,他果真沒察覺那杯酒被動了手腳,隻是不知她下的那些量夠不夠。那粒藥丸,聽說是能用在十斤酒裏麵的,所以她在這一小杯酒裏就用了那麽一點,應該是夠吧。還有剛剛給他浸擦臉毛巾的那盆水裏,她也稍稍下了一點在裏麵,他擦臉的時候,多少也吸進去了點。就算他是習武之人,但她這雙管齊下,他也不可能扛得住,隻是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發作。。。。。。那匣子藥丸,就放在他的袖中,隻要他暈過去,她就能動手了!無論如何,那些藥丸她一定要拿到手!

    這一頓午飯,吃得很沉悶,白文蘿因胃口不好,基本就沒怎麽動筷子,恭親王也隻是略吃幾口,多數時都是自說自話。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外頭有人報一聲:“王爺,昨晚派去的小船回來了!”

    “是我們的人嗎?”恭親王馬上站了起來。

    “離得還遠,看不清楚,不過。。。。。。屬下覺得應該不是,那船上沒有揚旗。”

    恭親王眼睛一眯,隨即就將白文蘿拉了起來,然後就將她拽了出去,一路往甲板那走過去。夏日時節,中午時分,又是在海上,那太陽毒辣得讓人的眼睛一陣發暈!白文蘿在甲板上站好後,眼睛往前方看過去,剛剛一出來,她就瞧到遠處有一個黑點正往這邊行來。沒一會就看清了是艘小船的輪廓,隨著那艘船越來越清晰,她的心不可抑製地跳了起來,會是長卿嗎!?

    可是,恭親王藏在身上的藥她還沒有到手,現在又出來了,這周圍還都是恭親王的護衛!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茫茫海麵上,那艘小船越行越近。最後,終於看清了,可是,那船頭上卻沒站著人,這瞧著,它好像隻是靠著風向往這邊行過來似的!

    難道,一個人都沒有!?

    白文蘿不由就握緊了手心,然後看了恭親王一眼,明晃晃的太陽使得她根本看不清恭親王麵上的神色,隻感覺他亦是慢慢握緊了拳頭,片刻後就見他朝旁邊打了個手勢,隨即那兩旁護衛遂將準備好的弓弩對準了那艘小船。

    沒人喊話,也沒有阻止它,於是那艘船就在海風的吹動下,越來越近。直到進入了弓弩的最佳射程,卻還是不見有人出來。這看著就似一艘幽靈船般,恭親王心裏開始有些不安起來,那確實是他派出去的船,但現在那船上卻看不到他的人,一個都沒有!如果是上官錦將他們都幹掉,然後自己駕著這艘船過來,他並不意外,但是既然過來了,卻為何不現身,他到底在動什麽心思?

    不欲再多想,瞧著那船又行進了些,恭親王一邊緊緊抓住白文蘿的手腕,一邊朝兩邊的下屬打了個手勢。箭雨,又見箭雨!帶著死神的淩厲氣息,朝那艘單薄的小船呼嘯而去!還不到眨眼的時間,那艘船就成了隻刺蝟!可是,它除了這一輪弓弩射得微微動晃了幾下外,依舊未見有什麽動靜!連著三次箭雨,瞧著那艘船都沒有下手的地方了,它卻還是那樣,死氣沉沉地在那海麵上搖搖晃晃的,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難道真的沒有人,那這艘船又怎麽會過來的?!

    這海上確實有關於幽靈船的傳說,但恭親王向來就不相信這一套,他盯著那艘刺蝟一樣的船,沉吟了一會,忽然就轉過頭喊道:“船尾怎麽樣了?”

    這是轉移視線法,自己居然差點就著了道!

    隻是,恭親王喊出來後,卻遲遲沒有接到船尾處送來的消息,他這艘船,各處都布下人手的,就似一張網。可眼下,這張網顯然是被人割破了,而自己居然絲毫不知情!

    白文蘿覺得自己的手腕快要捏碎了,但此刻她已經顧不上這些,略顯焦急的眼睛一時看著下麵的那艘小船,一時看著兩邊和船尾的方向。。。。。。

第29章 對決

    “王爺,船尾那的人全都……不見了!連血跡都沒有!”恭親王派去查看的下屬回來後,臉色極為不好,說話的聲音異常沉重。

    不見了,難道全都被丟進海裏!不過是片刻時間,活生生的十個人,還都是身手不凡的十個人,竟就這麽消無聲息地被解決了!恭親王的臉陰沉得連那頭頂的太陽也退避三舍,白文蘿頓感身邊的氣壓驟然下降,在這正午時分,烈日炎炎下,她身上竟還感覺到幾分寒意!

    下麵那艘被射成刺蝟的小船在離恭親王的大船約十丈遠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就在那海麵上慢悠悠地晃動 著,卻依舊不見有人從船艙裏出來。此時,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那是艘空船,船上的人指定不知什麽時候就下了水,偷偷潛到恭親王的船上,眼下不知藏在什麽地方窺視著他們,或許下一刻,就會有一柄劍從自己身後刺過來!

    這樣無聲無息的殺人手法,令所有人都想到關於禦查院殺手的恐怖傳聞,除了他們,沒有人能做到這一步。恐懼,在心裏成功蔓延,白文蘿注意到,離她最近的那幾個護衛,額頭上不停地冒出汗來,且有一部分人已將手中的弓弩放下,隨即握緊了腰間的利劍。

    她心裏也很著急,加上手腕被恭親王捏得生疼,手心亦跟著冒出來了冷汗。

    “想我裝神弄鬼是嗎,我數到三,你若還不出來,我便卸了她一條手臂!”恭親王說著就將佩在腰間的劍拔了出來,寒光一閃,就橫在白文蘿身前。他不是在開玩笑,在身家性命麵前,美色算得了什麽。之前的調情享受,不過是在相對安逸的環境下,男人習慣性的行為罷了。

    “一!”恭親王已經開口,陰冷的聲音劃破炙熱的空氣,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雲朵慢慢遮住了太陽,明晃晃的陽光隨即暗了下去,視線得到舒緩,氣壓卻愈加低沉!

    “二!”恭親王再次開口,整艘船像死一般的沉寂,白文蘿看著那橫在自己跟前的利劍,如鏡一般的劍身上,映出她蒼白的臉,她沉默的看著那劍中的自己,心裏想著,真的會是長卿嗎?

    “三!”第三次開口的同時,恭親王遂將手中的劍舉了起來,如果白文蘿真的威脅不了上官錦,那麽此刻留著她,反會成為自己的累贅,還不如先下一次狠手看看。隻要上官錦現身了,就證明自己還是穩操勝算的!

    果真,在“三”塊落下的那一瞬,這周圍如死一般的空氣,忽然間似有風刮過,剛剛還是白雲朵朵的天空,亦似變魔術般,竟換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烏雲!

    隨即就聽到有尖銳的刀劍聲響起,下一瞬,就瞧見一個屍體倏地飛了起來,撲通的一下落到了海裏,眨眼間就沉了下去,灑在海麵上的血跡亦很快被海浪帶走,不留一絲痕跡。

    在這一起事件發生的同時,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忽的就越過重重護衛,那具屍體沉下海麵的時候,上官錦已出現在甲板上,手上握著一柄薄劍,站在離恭親王約兩丈遠處,一臉沉默。

    真的是他,白文蘿抬起眼,看著站在自己前麵,身上明顯已帶了幾處傷的上官錦,猛然間覺得胸口似被堵住了一般,不由就握緊了拳頭。上官錦隻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就移開目光,盯著恭親王。

    看到上官錦現身後,恭親王瞬時大笑,天空中的烏雲越聚越多,太陽已完全隱在雲層後麵,風亦比剛剛大了不少,海浪高漲,波濤洶湧,船開始出現明顯的晃動。

    隨上官錦一塊現身的還有兩名黑衣人,三人背動著背,站成一個三角形。恭親王的護衛遂將包圍圈縮小,個個嚴陣以待,手上的弓弩亦都對準了他們。

    “好好好,終於舍得出來了!”恭親王收了笑,死死盯著上官錦,隨後就將白文蘿猛的拽到自個跟前,抓住她手腕的手遂改欄抱住她的腰上。白文蘿的手一得到自由,馬上就兩手交握在一起,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腹。恭親王的手卻從腰上滑了下去,手掌整個覆在她的雙手上,這樣摟抱著的親昵動作,就在上官錦麵前活生生的上演著。

    白文蘿無法掙紮,因為那柄劍就橫在她麵前,因為恭親王覆在她腹上的手,隨時都可以發力。她隻是,閉了閉眼睛,然後張開,眼裏恢複了清明,平靜地望向上官錦。

    “知道嗎,這個女人,現在膽子裏已經懷上了你的種了!盼了很久了吧!”恭親王一邊說著,手掌一邊在白文蘿的手背上畫圈般的輕輕撫摸著,似琢磨著從哪個位置發力比較合適。

    上官錦看向白文蘿,目光悠遠深沉,浩瀚若海,那樣濃烈情感就這樣,在目光交流中被輕輕傳遞了出去。

    白文蘿眼中依舊是波瀾不驚,隻是麵上卻慢慢笑了起來,笑複奶溫婉,沒有一絲驚懼,就似這裏就隻有他們兩人一般。

    恭親王不知道上官錦到底帶了多少人潛上船,之前那一輪劫殺似乎並未將上官錦的實力損耗掉多少,而自己的人卻一個一個地減少,他到底還是小看了上官錦。如果還有禦查院的殺手藏在這船上的話,眼下他這邊若先動了手,將上官錦他們逼得急了,很有可能會打破自己眼前的優勢。

    所以,他想要先亂了上官錦的心,因此便扔出那個消息。原以為他們會因此說上幾句話,卻沒想到這兩人竟就隻這般的默默相望!

    恭親王心裏頓時生出幾分不安,明明是被自己挾持住了,可這空氣裏卻似隱藏沒有被他察覺的變數!到底是什麽!難道真是有禦查院的殺手沒現身?算了,反正都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先廢了他再說,恭親王這般一想,遂冷哼一聲,隨後就將手中的劍往白文蘿逼近了幾分,然後朝上官錦說道:“要想保住你的種,就照著我說的做!”

    上官錦彎了彎嘴角,冷冷看著他,依舊沒有開口,隻是等著他的話。

    似被上官錦這樣的態度給激怒了,恭親王忽的就往白文蘿的手上按了一按,冷笑著說道:“一條手臂,換她肚子裏的孩子!否則我隻要手上一發力,莫說是她肚裏的孩子,就是她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小命,你的女人受得住我幾成的掌力,你心裏清楚。”

    “就一條手臂?不覺得便宜了嗎?”上官錦終於開口,麵上忽的就露出那吊兒郎當的笑來,語氣裏也帶著幾分輕佻。

    恭親王一愣,遂又冷笑道:“別急,接下來,我會一件一件討回來的。”

    他說著,就將手自白文蘿的手背上稍稍拉出一段距離,如此,才好發力,以便一掌成功。

    “何必廢話這麽多,該打就打,該殺就殺,挾持一個女人也算不上是丟臉,但這般睜眼說瞎話,我卻都聽著都覺得臉紅!”白文蘿忽然就冷笑了下,嘴裏不屑地開口道,然後微抬起臉看著越來越暗的天,這算著已經過去近兩刻鍾了,怎麽藥效還沒有發作,難道是失效了?

    恭親王眼神一凝,忽的就抬起那隻手,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道:“小乖乖,惹怒我不是什麽好事!”

    白文蘿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卻還是吃力地開口道“左右都逃不過,我又何妨。。。。。。不在死前說句真話!殺了我!嗬。。。王爺真、敢嗎!王爺,現在心裏還是懼怕長卿的吧!說白了,你也不過是個,躲在女人背後的。。。廢物罷了!”

    此時此刻,恭親王就站在白文蘿背後,此情此景,真真實實地印證了白文蘿的話。恭親王打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上官錦本要上前的,隻是見白文蘿在抓住恭親王的手時,忽然做了個動作,他遂就停住了,咬著牙,握緊手中的劍,額上不免冒出汗珠來。著急,怎麽可能不著急,他的女人和孩子都捏在別人手中,很可能下一瞬,眼前還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死氣沉沉的屍體。

    但是,每個人都在等一個最合適的契機!一個能令他一擊必中的契機!

    眼下的等待,對誰來說,都與性命攸關。

    “是想激怒我將你殺了嗎!”恭親王慢慢放開了手,這個時候,他還沒發覺自己的動作已經出現看了遲緩,緊張,激動,盛怒之下,人的判斷力都會出現差錯,他的手離開後,白文蘿握著自己的脖子幹咳可幾聲,拚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那就給你留點時間,我們先將這個解決了!”恭親王手中的劍依舊橫在她麵前,隻是微往下垂了垂。此時,恭親王身邊的護衛皆是注意著上官錦那邊,沒有誰想到恭親王會發生什麽意外。而白文蘿這會卻已察覺出異常來了,她仔細觀察著恭親王的動作,心裏開始有點緊張起來,是藥效發作了嗎!?

    恭親王從自己袖中拿出那個匣子,一臉得意地笑著,看向上官錦道:“能讓她用命護著的這些藥丸,對你一定很重要吧,哈哈哈。。。”他說著,一下子就狂笑了起來,遂單手打開那個小匣子,隻是才打開一半的時候,忽的就頓住了,猛地轉過頭,盯住白文蘿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他話剛落,麵上的神色已變,腳不由後腿兩步,正拿著藥匣子的手隨即往上一揚,手中的藥匣子眼見就要往海裏飛了出去,白文蘿瞪大了眼睛,眼下他們幾乎是靠著甲板的圍欄站著的,隻要稍一動作,那藥匣子就會掉到海裏去!

    白文蘿再顧不上那柄劍會不會將自己刺穿,也顧不上那兩邊的弓弩會不會朝自己射過來,她眼中隻有藥匣子!腰身一擰,腳尖一抬,手一伸,就欺身撲了過去,指尖已經夠到那個藥匣子了!可是,恭親王卻在最後一刻,麵上露出古怪的一笑,手隨即往下一翻,他倒下去的同時,那藥匣子也從他手中脫落下去!

    她的身子撞到那圍欄上,她的指尖終於抓到了哪個藥匣子,隻是,正往地上倒下的恭親王卻最後推了她一下,肚子一疼,手上似抽筋了一下,那已經到手的藥匣子,就眼睜睜從她手中落了下去!藥丸,從那已經半開的匣口中往海麵灑落!

    天地似整個靜了下去一般 ,那一瞬,她聽不見周圍的刀劍聲,隻看見那一粒一粒的藥丸,往那波濤洶湧的海麵散落下去!

    “不——”是誰淒厲的聲喊,劃破了長空,帶著天空一道閃電落下,雷聲轟鳴,暴風雨到了。

第30章 寒光照血衣

    恭親王忽然倒下,在場的人除了白文蘿,誰都沒有料到!

    那些人當中,反應最快的是上官錦,但是,跟在恭親王身邊的那些護衛反應亦不慢。上官錦才一動,周圍的護衛隨即就發動了弓弩!而對白文蘿,他們反倒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因為沒人清楚恭親王到底是怎麽倒下的,情況如何,他們隻知道眼下絕不能讓上官錦他們將白文蘿給帶走了!

    於是,就在白文蘿伸出手伏在甲板的圍欄上,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藥丸灑落海麵之時,她的身後已是一片刀光劍影!而上官錦這邊,包括他自己,總共隻有三個人,並且身上多少都受了點傷。所以即便他們的身手再怎麽好,眼下同這十九名高手正麵對上,短時間內著實難分出上下來!

    然白文蘿那聲淒厲的叫喊,直直地撞進上官錦心裏,可任他如何著急,那周圍的劍光都將他牢牢擋在離白文蘿兩丈遠的地方。

    距海麵不到三丈高的甲板,藥匣子掉下去不過是一瞬,然而,就是在這一瞬!

    甲板上,上官錦這邊已與恭親王的護衛交戰上了。

    海麵上,一個灰色的身影忽的就從那艘刺蝟一般販小船內飛了出來,閃電般的朝那往下掉的匣子飛過去!

    白文蘿怔住,他飛躍得太快,又因角度的問題,使得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臉,唯見一頭亂飛的雪白頭發!

    李鬼!是他!?

    他的身手極快,輕功亦是了得,但是那藥丸是從匣子裏灑落下去的。李鬼再怎麽厲害,終究也是人,不是神。他雖是接到了那個藥匣子,或許還接到了一部分藥丸,但是,白文蘿清楚地看到,大部分的藥丸還是落到了海裏,瞬間就被海浪卷得不見蹤影。

    而李鬼接住那藥匣子的同時,亦隨即就沒入了海中。

    暴風雨的前夕,眼見高漲的海浪發出憤恨牟咆哮,船上的晃動越來越厲害!天空中的烏雲越聚越濃,張牙舞爪的閃電藏在雲層內,不時撕開烏雲,劃破天空,帶來轟隆隆的滾雷,伴著咆哮的海浪,猛地朝那艘閃著刀光劍影的船上撲了過去。

    白文蘿瞬時就被一個撲過來的巨浪給澆濕了半邊身子!也就在這同時,上官錦那的形勢亦出現了變化,恭親王身邊的一名護衛似乎終於回過神,知道隻要擒住白文蘿,就能結束這場激戰。因眼下他們已開始現出敗跡,對方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淩厲殺招,以及相互之間天衣無縫的配合,不過是片刻時間,就已經挑了他們六個人,十九人如今隻剩下十三個了。再這般下去的話,自己這方的人遲早會被上官錦他們都解決的!

    所以,其中一名護衛意圖退出交戰圈子,可卻被上官錦注意到了,那一瞬,他毫不猶豫地就將自己的空門露出,隨後一劍朝那名護衛刺了過去!宛如弑神的一劍,完全是要將對方置之死地的殺招,可惜,那名護衛已有準備,旁邊亦有人幫其攔住!

    上官錦背後中一劍的同時,亦將左臂齊肩砍下!

    然那名護衛終還是退出了戰圈,飆著一路的鮮血,殺氣騰騰地朝白文蘿突襲過去。而上官錦這邊緊接著就被人纏住了,加上他剛又受了新傷,急得兩眼通紅卻無論如何都甩不開眼前的人。

    “文蘿!”上官錦著急大叫,天上烏雲翻滾,電閃雷鳴,海上波濤澎湃,巨浪濤天。

    白文蘿被海浪澆濕了身子後,已然回過神,危險的逼近,血腥的刺激,殺氣的襲來,那一瞬,她全身的細胞似都活了過來,身體下意識地就做出了反應!膝蓋一彎,遂蹲了下去,手一伸,就摸到了恭親王手中的劍,握緊,抬手,反轉,流線般的劃了個劍花。天空又一道閃電劈下,那一瞬,清潭一樣的劍身就將那閃電的光芒折射出去,突襲而來的人因那道刺眼的光,不由眯了一下眼,動作微頓了頓,高手間的對決,生死不過是一線!

    更何況,突襲而來的這名護衛,已經被上官錦拿去了半條命。

    而尺來長的利劍,準確無誤地刺入他的喉嚨,在他不敢相信地瞪圓眼睛的同時,那柄劍又毫不猶豫地就被拔了出來,鮮血瞬時噴湧而出,白文蘿既不躲也不避,任由那惡心的味道沾到自己身上。

    而他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那個女子清潭一樣的眼睛,藏著比利劍還要鋒寒的光芒!

    此刻,所有的護衛都明白過來,要結束這場激戰的關鍵所在,因此再不與上官錦他們糾纏,皆意圖要往白文蘿這邊襲來。然上官錦卻怎麽可能讓他們如願,完全化守為攻,飆灑在甲板上的鮮血往四下蜿蜒流去,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濃稠的血跡。腥鹹的海風裏布滿了惡心又刺激的味道,海上忽的就卷起一陣狂風,船猛地開始左右搖晃,上下顛簸,使得每個人的動作都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偏差。

    於是,在上官錦的拚命阻攔下,還是有漏網之魚往白文蘿這邊襲來。而白文蘿隻是半跪在恭親王跟前,將手中的利劍高高舉起,劍尖卻對準了恭親王的脖子,冷冷地看向來者,一聲清斥:“誰敢過來,我就一劍刺下去!”

    對方猛地愣了一下,不料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一時間有些遲疑。於是這一瞬的遲疑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上官錦從後麵飛身而起,再度落下之時,那人的頭顱已離開了他的脖子!大好的頭顱咕咚地落到甲板上,隨即就順著那搖晃的船身,咕嚕嚕的滾啊滾,眨眼間就從甲板上掉了下去,沉到海裏!

    剩下的護衛似被這毫不留情地一幕震懾住了,士氣一時潰不成軍,上官錦這邊卻是越戰越能。終於,在天空砸下第一滴雨的時候,邊一場浴血搏殺,以最後一名護衛的倒下宣告終結。

    白文蘿看著眼前的殘肢斷臂,看著滿眼的屍體,看著依舊帶著滿身殺氣的上官錦。不知是被這一番場麵給嚇倒了,還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隻見她麵上血色盡失,想要站起來,竟是不能,不得不將劍駐在甲板上,借了力咬著牙,才勉強起身,卻因站不穩,顯得搖搖欲墜,加上她身上亦沾滿了血跡,使人看了,覺得觸目驚心。

    “文蘿!”上官錦根本沒有看那倒在地上的恭親王,走過去就將她抱住,然後開始上下檢查,緊張得語無倫次地問道:“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痛?有沒有不舒服?是不是嚇倒了!”

    白文蘿搖著頭,兩手抓住他的衣服,兩眼怔然地看著他,聲音如泣:“怎麽辦,你的藥。。。。。。”她看見李鬼隻是接住了那個藥匣子,那裏頭的藥丸都酒到了海裏去了!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無能為力到絕望!被軟禁的這些天來,她費心周旋,甚至以命要挾,就是為了保住那些藥丸,而現在,它們竟是從她的手中落下,從她的手中。。。。。。她剛剛怎麽不抓得緊一些!

    “沒關係沒關係,沒事的,文蘿沒事的!”上官錦一看她這樣的臉色,嚇了一跳,趕忙連聲安撫。可她卻似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死死咬著唇,慘白的臉上,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絕望到極處,沾滿血的身子亦是顫抖得厲害,抓住他衣服的手慢慢鬆開,然後就在他懷裏軟了下去!

    “李鬼!”上官錦大駭,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隨即往海麵那大喊一聲。

    天空中砸落下來的雨滴開始變密變急,這時一名黑衣人忽然從船艙裏麵衝了出來,匆忙跑到上官錦跟前說道:“大人,下麵的船艙進水了!是恭親王準備的人做的,我們發現晚了!沒法救!”
    茫茫大海,不但遇上了暴風雨,船還漏了水,簡直是天要亡他們!

    “船艙裏還有別的人,李敞之去哪了?找他去!”上官錦抱緊白文蘿,一邊開口吩咐,一邊往海麵上尋李鬼的身影,最後終於在那幾乎要被海浪掀翻了的刺蝟一般的小船上,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在朝他招手。他稍放了心,才又接著對身旁的下屬吩咐道:“這船內必有逃生用的小船,快去找,還有,帶上他!”他說著,就往倒在甲板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恭親王示意了一下。

    “文蘿,堅持住!”他將自己的臉在她冰冷的臉上貼了一下,又吻了吻她的頭發,然後就往船艙內走去,雨開始變大,烏雲密布的天空,顯得無比猙獰!

    “大人,找著人了!”才一進船艙,一名黑衣人就將有些灰頭土臉的李敞之給拎了過來。

    “大,大人,小的已經準備好兩艘小船了,請,請隨小的過來!”李敞之根本不敢看殺神一般的上官錦,低頭垂臉的說著,就慌慌張張地領著他們往船尾走去。

    上官錦沒耐心跟在他後麵,幾個跨步就走到前麵去了。李敞之哆嗦了一下,抬起臉,不料竟會看到上官錦背後一道駭人的劍傷,眼下還有血從那傷口處淌出,整個背部幾乎都被血給浸透了,而他此刻竟還抱著白文蘿。

    “大,大人要不要包紮一下傷口?”李敞之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這句話,隻是話才出口,他便知道自己這馬屁是拍到馬腿上了。

    上官錦隻是微一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身上還帶著那種浴血拚殺後的陰冷煞氣,一個眼神,就讓李敞之腿又軟了幾分,再不敢多嘴。

    於是在李敞之的幫忙準備下,上官錦他們終於順利坐上了逃生用的小船。隻是,眼下海上的暴風雨已經到來,大船尚不安全,更何況這隻能乘坐十幾人的小船!

    還不到一刻鍾,這小船就差點被一個巨浪給掀翻了,大自然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可抗拒!李敞之早嚇白了臉,可是沒辦法,他們才坐上這小船沒多會,那艘大船就以眼見的速度慢慢沉了下去!那是他化了巨資買下的一艘巨型商船,裏麵還有十幾萬兩銀子的貨物,就這般沉到海底了。。。。。。

    上官錦此刻更是心急如焚,上了小船後,勉強穩住幫白文蘿探了一下脈象,心中的懼怕越來越重!偏偏李鬼此刻卻在另外一艘小船上,又因這海浪太急,一時無法到他這邊!

    “我,我們死定了,死定了!”李敞之哭喪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暴風雨。他的那艘大船,雖當時是被恭親王掌控,但是他都有悄悄在注意,當時船從港口行到這裏,是花了半天的時間。而現在的這艘小船,哪有可能撐那麽長時間,這瞧著是隨時都有翻船的可能!

    李敞之自艾自憐自說自話的時候,發現根本就沒有人理自己,便就抬起眼瞧了瞧上官錦他們,卻發現跟前的每一位都鎮定自若地坐著。他正想開口問,卻這時見其中一位黑衣人忽然站了起來,他嚇一跳,剛張開的口瞬時就閉上了。

    “大人,古家的船來了!”那黑衣人彎腰出去看了一眼,遂回來說了一聲。

    上官錦點了點頭,吩咐道:“讓這小船行得快點。”

    “是。”另一位黑衣人也出去了。

    李敞之一聽古家的船來了,再瞧上官錦他們這樣的神色,心裏頓時現出希望之光來,再顧不上什麽,就趕忙起身出去,果真,那大海茫茫的前方,有一艘巨型大船正往他們這邊行來!而那船頭的旗杆上掛著的,正是古家的商號!

    那一刻,李敞之激動得差點沒哭出來了,他的這條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約莫兩刻鍾後,上官錦抱著白文蘿踏上了古家的大船,古麗娜早站在船頭等著他們。

    大雨傾盆,巨浪滔天,即便旁邊有人幫他撐著傘,卻根本抵不了什麽作用。上官錦將白文蘿盡量抱緊了,也不管古麗娜要跟他說什麽,上去後就直接開口吩咐道:“準備房間,熱水,還有幹淨的衣服,一會叫李鬼到我房間來!”他說完,就抱著白文蘿往船艙走去。
 
    古麗娜噎著一口氣,瞧著上官錦急忙離去的背影,盯著他背後的傷口,手心捏了又鬆,好一會才朝旁邊的人怒吼道:“還不去準備!”
      
第31章 柔腸百結

    “大人,您的傷。。。。。。”影一是負責調配古家商船過來接應的,上官錦上船後,他遂跟了上去,故一瞧見上官錦背後的劍傷,便馬上有些擔心地開口道了一句。

    “你過來幫我處理,叫她們快點準備給夫人用的東西!不,你去叫李鬼,他一上來就叫他馬上過來我這!”上官錦一刻也不停,邊走邊說,他的傷不要緊,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懷裏的人,千萬不能出什麽意外!而且眼下他們倆身上都是濕嗒嗒的,必須都將衣服換了才行,否則著了涼,情況就更不好好。

    看著白文蘿蒼白得毫無生氣的臉,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根被繃緊了的弦,隨時都有可能啪的一聲斷掉!

    進了船艙內的房間後,上官錦將白文蘿小心放到床上,隨即單膝跪在旁邊托起她的手為她把了脈象,再又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仔細看了一會後,見未有明顯的發熱跡象,終於稍稍鬆了口氣,然後才起身將自己的外衣脫了。

    因失血過多,他的臉色已見蒼白,頭亦有些暈沉沉的,正好脫衣服的時候扯到傷口,忽的一陣劇痛瞬時讓他清醒了不少。

    剛將脫下來的外衣丟到一邊,又將身上亦已濕透的中衣脫掉,卻正好這會古麗娜領著兩名侍女,端著熱水拿著藥物還有幹淨的衣服走了進來。

    “你們給夫人換衣服,把藥和紗布給我。”古麗娜進來後,猛地瞧見祼著上半身的上官錦,愣了一下,再見他背後的劍傷著實不輕,別處也有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便先將嘴裏的話咽了下去,轉過臉朝旁邊的侍女吩咐一聲。

    “將東西留下,你們都出去。”上官錦未看她們,手裏的動作亦沒有停下,隻是平平地道了一句。

    “大人不必客氣。。。。。。”古麗娜笑了笑,就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藥和紗布及幹淨的男裝,然後便朝上官錦走去,隻是她才剛走兩步,影一就將李鬼領了進來:“大人,李老先生過來了!”
    上官錦微點了點頭,遂叫李鬼過來,同時朝影一示意了一下。影一會意,隨即將古麗娜手裏的東西接了過去,然後就請她們出去,用的雖是請字,但那語氣卻冷冰冰的不容置疑。

    古麗娜不敢在這個時候唱反調,雖說她這是在自家船上,但是眼下的情況是誰的拳頭硬,便由誰說了算。她恨恨地捏了捏手心,又瞧了正躺在床上的白文蘿一眼。後在影一的第二聲催促下收回目光,臉上擠出個笑來,說了句有什麽需要再喊她,然後才領著那兩名侍女轉身走了出去。

    白文蘿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似散了架一般,身上提不起一絲力氣,甚至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正想出聲,卻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在說話,雖聲音很輕,但因周圍很靜,所以她還是聽到了一些。

    “看樣子不是很好,這段時間需要好好靜養了。”是李鬼的聲音,他說完這句,周圍就靜了好一會,接著又聽到他繼續說道:“雖無大礙,但多少是傷了神,眼下又低燒,本是該給她開些藥好好調理一番的,隻是又要顧及她肚子裏的胎兒。。。。。。”

    “先顧好文蘿吧,別的。。。。。。”是上官錦的聲音,聽著異常低沉。

   李鬼隨即就將聲音提到了幾分:“蠢小子,你著什麽急,不過是低燒而已,沒大礙的!先等兩日再說,盡量讓丫頭多休息,將心情放緩些。女人有了身孕,情緒容易有大的起伏,總之讓她別再勞神了,難得能懷上,這又是頭一胎,若真保不住的話,以後就更難說了。。。。。。”

    “可是。。。。。。”

    “怎麽一碰到白丫頭的事,你就容易糊塗起來了,真是關心則亂!說來白丫頭這麽些天,著實做得不錯,既保住了自己,還保住了孩子。被你捆起來的那家夥一向是什麽做派,你還不清楚的!”

    “長。。。。。。”聽到這,白文蘿就張了張口,費了許些力才發出蚊蠅一般的聲音,接著慢慢張開了眼睛。眼珠轉了轉,自己是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怎麽。。。。。。還有些搖晃,是還在船上嗎?她一時間覺得腦子有些遲鈍,正好這時,天空傳來一聲雷響,船又明顯地晃動了一下,白文蘿終於想起來,自己暈過去之前的事!

    烏雲翻滾的天空,巨浪滔天的大海,甲板上的刀光劍影。。。。。。還有,還有,那些從她手中掉落的藥丸!一想到這,她瞬時就睜大了眼睛。

    上官錦那邊已聽到動靜,沒想她這麽快就醒了,趕忙就走了過來,小心坐到她旁邊,勉強將麵上的表情放柔和了,然後抬手在她臉上輕輕撫了撫,輕聲道:“醒了,有沒有覺得哪不舒服的?”
    白文蘿收回茫然無措的目光,移到他臉上,有些怔愣地看著他,張了張口,卻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還能說什麽?少了那些藥丸,意味著什麽,她知道,他清楚。

    見她隻顧瞧著自己,卻久久不說話,上官錦不由就有些緊張起來,忙從被子裏將她的手拉了出來,一邊給她把脈,一邊問道:“怎麽了,是不是覺得不好,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她搖了搖頭,低聲道了兩個字,就拿開自己的手腕,反握住他的手,依舊是愣愣地看著他。他看著憔悴了不少,眼中有明顯的血絲,下巴那也冒出了青青的胡渣。

    “怎麽了?”看著她這樣的目光,他覺得心都揪了起來。心裏清楚女人懷孕後,情緒的變化會很大,更何況她是遇上這樣的事。但是現在看到她這一臉欲泣的模樣,他一時間有些束手無措起來,想抱好,卻又怕會讓她動了胎氣!想安慰她,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與她對視了好久,才喃喃地吐出:“沒事了,沒事了。。。。。。”

    她卻將他的手拉到自己臉邊,靜靜地貼了好一會,然後就轉過臉,幾乎將她的整張臉都埋在他的手裏,隨後就在他手心裏含著鼻音道了一句:“對不起。。。。。。”

    他愣住,隨即感覺到自己手心有些涼,有些濕潤。

    “我,沒能保住你的藥。。。。。。”她將臉埋在他的手心裏,側過身,無聲低泣。柔軟的被子裏,她單薄的身子慢慢蜷起,微微顫抖,像隻受傷的小獸。

    “傻瓜傻瓜。。。。。。”心似要被她給揉碎了,朝她坐近了一些,然後將她輕輕抱起,小心擁在懷中,滿是無奈地說道:“別難過,就隻是丟了幾粒而已,李鬼他會想辦法補回來的。乖,別哭了,你現在有了身子,要小心保重!文蘿,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他邊說,邊在她臉側和頭發上落下細細碎碎的吻,手亦是一遍一遍地在她後背輕撫著。

    她在他肩窩處靠了好一會,情緒漸漸平複下去後,腦子裏開始來回旋轉著這兩個消息,一時想著他的藥,一時想著腹中的那個生命。想著想著,就想起自己剛醒來時聽到的話,她忽的就意識到,目前這兩件事,都不容樂觀!

    “孩子,沒有什麽問題吧?是不是。。。。。。很危險?”白文蘿忽然就抬起臉,一雙微紅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問道。她想起來了,自己之前為拿到那個藥匣子,撲過去的時候,肚子撞到甲板的圍欄上,後來又被恭親王給推了一下,當時就覺得肚子一疼!

    “別亂想,他在裏麵很好,乖,躺下好好休息,你這些天太累了。”上官錦笑了笑,抬手在她濕潤的眼角處擦了擦,然後就要讓她躺下,白文蘿卻抓住他的手問道:“那你的藥,是缺了多少,要怎麽補?”

    “就缺了幾粒而已,不是什麽難事,來,躺下!”他輕聲哄著,白文蘿卻是不依不饒地問道:“幾粒是多少?不是說那些冰寒蠶正好用完了嗎,要怎麽補?”

    “行了,你也別瞞著她了,這事又瞞不過去。”李鬼忽然就走了進來,歎了口氣,才又接著道:“少了十四粒,不過能拿回十粒,老朽我真是拚上了這條老命,當時沒被海浪給卷走算是奇跡了!”

    “十四粒,那怎麽辦?”白文蘿怔怔地問道。上官錦卻在一旁皺著眉頭,一臉不讚同地看著李鬼,眼中皆是警告的神色。

    李鬼卻是滿不在乎地一笑,繼續說道:“天無絕人之路,放心吧,老朽自有安排!”他說到這的時候,麵上頗有些感慨的表情,隨即又道:“不過丫頭,你眼下呢,主要還是把自個照顧好,現在可不是隻你自己了,肚子裏還有一個呢,錦二小子到這個年紀能個孩子不容易,所以你啊。。。。。。”

    “行了,你說完就出去,胡扯那麽多做什麽!”上官錦一下就打斷了他的話,生怕李鬼說著說著,就會說出白文蘿隨時都會有流產的可能。孩子他確實很想要,但是孰輕孰重,他心裏清楚得很。

    知道這小子就著這臭脾氣,向來不知道尊老,李鬼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好了好了,我也囉嗦了,進來就是跟你說一聲。外頭有人找你,是隨影一一塊過來的,似乎是要說恭親王的事,你這閑人一律免進,隻好我進來傳話了。丫頭好好休息啊,老朽我就先出去了。”

    李鬼出去後,上官錦麵上又恢複了柔和的神色,哄著白文蘿躺下後才說道:“船差不多傍晚的時候就能到港口了,你且休息著,我出去一會就回來。”

    白文蘿也不說什麽,隻點了點頭,上官錦看了她好一會,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才起身走了出去。他出去後,依舊讓影一守在門口,交交待了,他不在的時候,誰都不許放進去,特別是古麗娜。

第32章 為難 

    上官錦才踏入那間房,一位瞧著已上了年紀的男人遂起身,朝他施了一禮,然後才開口道:“大人,恭親王如今已抓到,不知大人何日回京歸案,咱家好將此事奏於聖上。”

     “船還未靠岸,李公公何必如此心急。”上官錦心中微有不快,麵上卻未露出半分,一邊負手走進去,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李公公謙卑的一笑:“咱家知大人心有掛念,不過皇上讓奴才過來前就已明言,令奴才務必記著提醒大人,此事一了,大人即刻回京。”

     上官錦走到房間內的桌案前,伸出手,在那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沉默良久,才淡淡地一笑,接著便開口道:“一個半月前,我已寄了折子過去,最多還有半個月便會接到皇上的旨意。”

   李公公聽了這話,明白上官錦是讓他先等上半個月,他心裏一時有些遲疑。剛剛他在這巴巴等了這麽久,上官錦卻遲遲未過來,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最後還是因為瞧見李鬼,他便忙叫住了,稍稍打聽了一下才略知一二。在京時就已聽說上官大人伉儷情深,隻是,這家事哪能與國事相比,就是皇上也斷容不得上官大人如此的不分輕重。
 
    海上風急,雨大,浪高,船不時出現大幅度的搖晃,擱在桌案上的一隻筆忽然就從桌麵上滾落下去。上官錦瞧著掉在地毯上的那隻鵝毛筆,驀然間想起白文蘿曾說過,這種筆,終有一天會代替大景慣用的毛筆。

    想到這,他眼中不由就現出幾分柔和的神色,很多時候,她說的話,那語氣就似讖語一般。讓他總有種霧裏看花的感覺,很多時候,以為自己已看清了,卻一轉頭,忽的又瞧見令自己驚奇的一麵。。。。。。

    見上官錦久久的沉默,李公公亦是遲遲不語,思慮了良久,終於退一步道:“咱家可以遲緩幾日再上表皇上,隻不過希望大人莫要讓咱家太難辦了才是,畢竟這事,也確實是拖不了多久,咱家亦是身不由已。”

    “我明白,多謝公公!”上官錦點了點頭。
     。。。。。。

    上官錦出去後,白文蘿躺在床上,有些呆呆地睜著眼睛,目光卻沒有焦距。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輕輕撫摸著,雖之前已有八九分懷疑了,但現在確認後,心裏一時間反有種怪異的感覺。她和他的孩子,血脈相連。。。。。。

    床不時有些晃動,雖沒太劇烈,但是次數多了,還是覺得不舒服。躺著沒多會,就覺得胸口不適,開始以為是暈船,卻過了一會就發現自己要吐出來了!

    身上軟綿綿的,頭也總有些暈乎乎的,但不管怎樣,總不能就吐在床上。費了好些勁才終於起身下了床,因這船不時會有些搖晃,不得不扶著周圍的桌椅小心移著步子。白文蘿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真沒想到,自己竟會有虛弱成這樣的一天!不過笑歸笑,胸口的不適卻更厲害了,已經幹嘔了幾次,眼見就要吐出來了,可是,她在這房間裏都瞧遍了,卻找不到痰盂!

    而就在這時,外頭古麗娜領著一個侍女就往白文蘿的房間走了過來。

    “大人吩咐了,夫人需要好好休息,誰都不能進去,古小姐請回吧。”影一在門外伸手攔住了古麗娜,麵無表情地道了一句。

    “我是給夫人送飯過來的,這是剛熬好的蓮子粥,夫人這會應該也醒了吧,正好喝一點這個,不但能暖身子,還能添添體力。”古麗娜說著還將侍女捧在手中的食盒打開來給影一瞧。

    影一卻看也不看,依舊冷聲說道:“這些大人自會安排,古小姐不必費心了。”

    “你這人怎麽這般頑固不化,別忘了,這是我古家的船,我不過是好心送粥過來,難不成是怕我在這粥裏下了毒,要不要我先吃一口你看看!”古麗娜一時氣極,上官錦不將她放在眼裏就罷了,竟連一個沒官沒品的隨從也不將她放在眼裏,叫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而就在古麗娜跟影一在門外糾纏的時候,白文蘿在房間裏已經忍不住了,找不到痰盂,便不再找了。目光往周圍一掃,就瞧見旁邊一個架子上,擺著一個描金繪彩的水甕,她忙就扶著桌子移到那去,哇地一口便將胃裏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影一在外頭聽到白文蘿在裏麵的動靜,一時有些不放心,便轉身輕輕敲門,往裏喊了一聲:“夫人,您沒事吧?”
   
     白文蘿這會正吐得難受呢,哪有功夫回話的,於是影一等了一會,不見裏頭有回應的聲音,心裏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需要進去瞧瞧或者去叫大人過來。古麗娜也聽到裏頭的動靜裏,隨即就笑著說道:“還不快過去看看,指不定夫人出什麽事了呢。”

    影一瞥了她一眼,正要叫她馬上離開,卻不想這會門卻從裏頭打開了,隨即就看到白文蘿一臉蒼白地站在裏頭說 道:“不用緊張,我剛剛隻是吐了一下,沒什麽事。”

    白文蘿對影一說完,就轉過眼,看向同是站在門口的古麗娜。古麗娜自白文蘿打開門起,就已經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幾遍了,這會見她看向自己,麵上便慢慢揚起個明豔的笑來,對上一臉蒼白的白文蘿。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無時無刻都在拿別人跟自己做比較,特別是難得遇上對方明顯不如自己的時候。那眉眼神色間,透出來的,是赤裸裸的不屑與得意。

    白文蘿淡淡地一笑,就慢慢拉開了門,然後似無力般地靠在門上,隻是那神色間雖顯疲憊,卻又流露著幾分閑適的慵懶。她瞧了瞧滿臉豔光四射的古麗娜一眼,輕輕說道:“不好意思,房間裏找不到痰盂,我隻好吐在那個甕 裏了,你讓下人拿去清洗一下吧。”說話的口氣很隨意,聲音裏帶著幾分懶洋洋的意味,雖嘴裏說的是不好意思 ,但那卻是吩咐人的語氣。

    古麗娜麵上的笑一滯,再瞧著白文蘿這樣的姿態神色,心裏更是不快。但凡是愛攀比的女人,每當以為自己已經將對方比下去的時候,卻忽然發覺,那不過是對方故意給自己的錯覺罷了。那會心裏的感覺,簡直是羞怒交雜, 憤恨難當!

    “怎麽出來了!”就在門口剛陷入沉默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略帶責備的聲音。

    白文蘿抬眼瞧過去,便見上官錦正往這急步走過來,她隨即就朝他一笑,待他走近了才說道:“胸口不舒服,忍不住起來吐了一下才好,正巧古小姐過來了,我便開門,順便找人清理一下我吐的那些汙物。”

    “吐了!”上官錦一聽,忙就將她扶到房間裏坐下後才問道:“現在還有不舒服嗎?”

    “還好,別緊張。”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又往門口看了一眼。

    上官錦會意,便起身走過去,古麗娜知道自己在這也是沒趣了,隻得說道:“這原是給夫人送來的蓮子粥,若是嫌棄,我拿回去便是了。”

    上官錦朝影一遞了個眼色,影一隨即就接過那侍女手中的食盒,上官錦才又接著吩咐道:“讓人將房間裏的水甕拿出去,再拿個痰盂進來。”

    她竟成了服侍他們的丫鬟,古麗娜一雙眼裏快要噴出火來了,卻不得不生生咽下這口氣,心不甘情不願的吩咐了身邊的侍女一聲,然後就提前甩身離開了那。要不是因為古雅和大景的航路開通已成定局,為了以後她和她母親在古家的地位得到進一步地鞏固,她何須來受這樣的氣!

    每個人都有束住自己的手腳,牽製住自己欲望的東西,這當中的取舍與滋味,也唯有自己能品得清。

    房間內隻剩下兩人的時候,白文蘿瞧著上官錦要將那碗蓮子粥拿出去,便說道:“還未吃呢,怎麽就拿走了?”

    “要吃嗎?是真的餓了?”上官錦一怔,就又放下手中的食盒,瞧著她接著道:“我剛剛已經讓人準備了,本以為你會再休息一會的。”

    “胃裏的東西都吐光了,就是我不想吃,也得要顧著他才是。”白文蘿說著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麵上似笑似歎 。

    上官錦慢慢坐了下去,然後又看了看那食盒裏的蓮子粥,遲疑了一下便道:“別吃這個了,先去床上躺一會,我讓人盡快送吃的過來。”

    白文蘿掃了掃那個食盒,便笑道:“當心她心懷不軌?”

    “小心點總沒錯的。”他說著就將她抱了起來,走到床邊放下,然後就去外頭吩咐了一聲,完後才反身回來坐到她旁邊道:“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嗎?等船靠岸後,我就讓人準備去。”

    白文蘿搖了搖頭:“就是不時會想吐,身上乏力了點,別的倒沒什麽特別的。”

    上官錦輕歎一聲,就將手探到被子裏,手掌輕輕覆在她的小腹上,直到現在,他心裏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長卿。”兩人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白文蘿忽然就叫了他一聲。

    “嗯。”他抬眼,眼中滿含溫柔。

    “你是不是,要準備回京了?”剛剛李鬼過來叫他的時候就提了別人找他,是要談恭親王的事,這一想,這事他準是少不了要回京複命去。隻是,他的解藥,李鬼還未說要如何解決,這回京之日也不知是定在什麽時候。
   
第33章 平安歸來

    “沒有的事,怎麽問起這個來了?”上官錦一怔,隨即就笑著搖了搖頭。

    “何須瞞我,恭親王既然已抓到,你自然是要回京複命去的,否則如何向皇上交待。”白文蘿說到這,停了一會,手移到自己腹前,蓋上他的手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事情全趕在一塊了,確實會有些為難。不過你盡可放心,我知道如何照顧好自己。我隻是擔心你身上餘毒未盡,李老先生又瞞三瞞四的,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打算,你這起碼的時間,千萬別影響了解藥的事才好。”她之前太激動了些,因解藥的事,在他麵前失態了許多。如今慢慢冷靜下來,心緒穩定後,便知道這事幹著急也沒用,還是兩人好好商量著辦才行。

    看著她已恢複了往日那般冷靜理智的模樣,上官錦無奈地歎了口氣,抬起另一隻手幫她撫了撫垂在額間的發絲,柔聲道:“你放心,我跟那老家夥相處的時間不短,知道他有個讚美,無論做什麽事都會偷偷留著一手。既然他剛剛都說了有法子,就證明這事不值得煩惱了。回京的事,我會盡量拖一拖的,你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經。

    其實真正令他為難的倒不是這回去的時間能不能拖得下去,而是眼下這情形,他無論是早走還是晚走,都有難處。早走了,白文蘿眼下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意外,讓他如何放得下心;晚走了,怕到時朝中事多,將他拖住,萬一趕不過來,錯過她生產的時間,自己不知會悔成什麽樣。可白文蘿此番情況,亦是不能隨他回去的,海上行船一個月,對她來說更是危險。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正好外頭有人敲門,原是粥食送到了。上官錦讓人拿進來後,也不留人伺候。自己將旁邊的小幾擺到床上,扶著白文蘿坐起來,才將粥盛好了,然後端到她跟前說道:“來,小心燙。”

    白文蘿瞧著那金花紅蓮碗內盛著的是冬瓜瘦肉粥,熬得稠稠的,聞著很清淡。她拿著勺子拌了幾下,然後抬起眼看了看上官錦,瞧他一直就盯著自己看,便輕笑著說道:“你也陪我吃一碗。

    “好。”上官錦隨即點頭,說著便起身給自己盛了一碗。白文蘿瞧著他清瘦頎長的身影,心裏一時沉了沉,瞧他過來後就歎道:“你再這麽瘦下去的話,到時回了京,王妃該埋怨我沒有好好照顧你了。”

    “胡說什麽在。”上官錦將碗擱在她前麵的小幾上先晾著,然後就瞧著她,蹙著眉頭道:“都說懷了身孕的女人會豐潤起來的,可瞧你這下巴,都能紮人了!”

    白文蘿一時就笑了起來,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然後說道:“會胖起來的,你到時不要嫌棄了才好。”隻是她說到這,又想到自己胖起來的時候,他可能已經回京州了,便抬起頭看著他道:“幸好那會你也見不到了,不然。。。。。。”

    可說到這時,忽然看到他眼中流露出幾分難過來,她怔了一下,就住了嘴,然後笑了笑道:“吃吧,別等涼了。”

    他輕歎,自己的女人有了身孕,他卻無法陪在身邊。。。。。。任是手中有多大的權力,卻連這最普通的事情都做不到!

    這種無奈,像把鈍刀,磨進肌骨,無法忽略。

    白文蘿吃完那碗粥後,又同上官錦說了會話,慢慢就覺得倦了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待再次醒來,船正好駛進港口,天空依舊下著雨,但卻海上小了不少,風也沒那麽大。

    上官錦拿鬥篷包好她,然後便將她抱了起來,遂一路從船上走到來接他們的馬車內。白文蘿本說自己能走,上官錦卻固執地不讓,掙不過他,她便隻好摟住他的脖子,任由他去了。反正眼下下著雨,海上又起了風暴,這會的碼頭上幾乎見不到人影。隻是白文蘿靠在上官錦懷裏的時候,忽然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不是平日裏他身上帶著的那股味道,聞著倒像是金創藥。

    “你受傷了!?”她抬起臉,驚訝地看著他問了一句,隨後麵上就露出幾絲愧疚來,這話不是白問的嗎,當時那等情況怎麽可能不受傷的,於是她便又問:“傷得重嗎,都傷到哪裏了?”

    “一些皮肉傷罷了,別亂動,下著雨呢,你身上還沒養好,再淋了藥怎麽辦!他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正好這會已經走到馬車前,兩人上了車坐好後,上官錦才接著說道:“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什麽都別管。我將餘下的事處理了,就馬上回去陪你。”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往他身上上下瞧著,也不知他都傷到哪了。仔細一想,剛剛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時,就感覺他的肩背有些僵硬。想到這,白文蘿便靠近去,抬起手掿在他的肩膀上問道:“是不是傷到後背了?”

    “嗯。”上官錦淡淡地應了一聲,就拉下她的手,將她擁進懷裏說道:“你出事那天,藥房那也出了事,曲元受了傷,沉香忙著照顧他。眼下就木香一個人服侍你想是不夠了,我過兩天再給你找兩丫鬟。”

    “曲先生傷得重嗎?除了他,那日可還有別的人受傷沒?”

    “沒有了,當日就曲元在藥房,那時衝進來的人不少,暗衛們一時沒攔住,他又死命要護著那藥,被人從背後刺穿了一劍,幸好沒刺中要害,這才留了一條命。”

    白文蘿輕歎一聲,道了一句:“曲先生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這一刻,不知為何,她忽的就想起秦月禪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遙遠得這會猛然想起,讓她一時有些怔然。

    “想別的男人幹嘛,有時間就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你這低燒好似要退了,小心著點,別瞎勞神了!”上官錦在後麵有些不快地冷哼一聲。

    白文蘿一笑,便住了嘴,聽話地靠在他懷裏閉上了眼睛。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後,馬車就在那處院子的角門處停下了,才下車,就瞧著木香撐著大油傘伸長了脖子在門前候著了,意嫂也同站在一旁。瞧著他們下車後,麵上皆是鬆了口氣的表情。

    “二奶奶總算是平安回來了。”才進屋,木香幫她解了披風,擰上熱毛巾,然後才開口道。白文蘿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睛有些紅紅的,還未開口,就見沉香提著微濕的裙擺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瞧著白文蘿後,才就站住了說道:“二奶奶回來了,聽說,聽說。。。。。。”

    “還是這般的急性子,曲先生不是有傷在身嗎,你怎麽沒在旁邊伺候著,忙著跑過來做什麽!”白文蘿搖了搖頭,說著就讓她過來坐下。

    上官錦擦了手後,將毛巾遞給木香,完後才對白文蘿說道:“你去床上躺著吧。”

    “都躺了一整天了,我又不是真動不了的人,再說這眼下天也快黑了,再躺,晚上還能不能睡了!”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又道:“你要忙什麽就快去吧,對了,晚飯若趕不及回來吃,我便讓人給你帶過去,別錯過了時辰,熬壞了身體。”

    瞧著他們這依依不舍的樣子,木香和沉香早悄悄退出了房間。上官錦歎了口氣,滿是歉意地在她肩膀上輕拍了拍,看了她好一會才說道:“好好注意身子,我會盡量早些回來的。”

    “知道了,去吧。”白文蘿笑了一下,就推了他一把。

    上官錦出去後,木香和沉香才又重新走了進來,兩人麵上皆是歡喜的神色。沉香一時還忍不住就掏出手絹拭了拭眼角,然後說道:“老天爺總算是開了眼,前幾日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今兒好像這所有的事情都變好了!二奶奶還是到床上躺著去吧,聽說還有些發熱不是,如今不是您一個人的身子了,這。。。。。。”

    “已經好了,我就是坐著舒服些,對了,曲先生的傷怎麽樣了。”白文蘿說著就招手讓她在旁邊坐下。

    “昨日就醒了,算是保住了命。”沉香說著,一時就想起前些日子那暗無天日的感覺,忽在就掉下淚來。其實那幾天裏,她一滴眼淚都未掉過,眼下似乎終於得到釋放一般,這眼淚一掉,就止不住了似的。

    木香趕忙在一旁說道:“二奶奶好容易回來,是多大的好事啊,沉香姐姐怎麽還掉淚了,千萬別影響了二奶奶的心情才是啊,剛剛二爺才交代著要好生注意著!”

    “對不起,我就是。。。。。。太開心了。”沉香一邊擦著淚,一邊解釋,又哭又笑的。

    “我明白,苦了你了。”白文蘿輕歎一聲,安慰了一句。沉香卻露出幾分赧色來,這要說苦,有誰比得上二奶奶的,又是被擄走,又是懷了身孕。。。。。。如今回來,還依舊能這般平靜淡然。她這一想,前些天存在心裏的那點委屈和害怕此刻全都收了起來,便拭幹了淚說道:“我本以為還得一會二奶奶才能到的,隻是剛剛卻瞧見師父他過來看子初了,我這才知道原來二奶奶已經回來了,便忙著跑了過來。”

    “李老先生去看曲先生了。”白文蘿想了想,又問道:“是隻去看一眼,還是李老先生有特意說了什麽事?”

    “特意?不知道。。。。。。”沉香也不知道白文蘿怎麽問這個,遲疑地回想了一下又道:“好像。。。。。有吧,我出來時,在外頭聽到了子初的聲音有些激動。”

第34章 就是想你了

    “喔,說什麽了,能讓曲先生那樣溫和的人激動?”白文蘿有些訝異地一問。

    “這個,我著急著過來瞧二奶奶,隻隱約聽到師父他說了什麽藥的。師父和子初在一塊,多是談論這些,我也聽不懂,便沒注意,二奶奶是想知道什麽?我一會回去問問子初。”沉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她隻知那天藥房裏有貴重的藥被人搶走了,並不知那是上官錦的藥丸,更不知道這其中的重要性。至於前段時間曲元給上官錦熬的藥,她也隻當那是給二爺補身子的。

    白文蘿想了想,就搖了搖頭道:“嗬,不用,我就是隨口問問罷了。”這事還是她親自過去問一問李鬼比較好,無論如何,總讓她心裏有個底才行,不然這麽吊著,如何安心。隻是眼下天已漸黑,她這會子過去的話多有不便,遲疑了一會便決定還是等到明兒一早再過去。

    “二奶奶,晚飯已經好了,是要等二爺一會還是?”沉香剛跟白文蘿說話的時候,木香便出去廚房那看了一下,瞧著晚飯意嫂已經準備好了,遂返身回來笑著問道。

    “等一會吧,先給我備水,我想好好洗一下。”她在恭親王那十來天的時間,就洗了三次澡。後來雖是上了古家的船後,上官錦用熱水幫她擦了遍身子,又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但身上總感覺黏黏膩膩的,似乎還帶著海腥味。坐著休息了這麽一會後,精神已慢慢放鬆了下來,便想在熱水裏好好泡一泡。

    “知道二奶奶定是想泡澡,熱水剛剛就燒上了,我這就去準備。”木香一笑,說著就又出去了。

    沉香一聽,便站起身,同以前一樣,幫白文蘿準備沐浴用的東西。白文蘿卻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回去吧,沒準李老先生這會已經說完話了,曲先生旁邊總得有個人看著才行。”

    “我遲點回去沒關係,隻是二奶奶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哪能讓您一個人去浴房的!”沉香一邊說著,一邊就已利落地將白文蘿需要換洗的衣物給準備好了,然後又道:“我就扶著二奶奶過去,等一會木香過來了再走。”

    白文蘿笑了一下,便也就隨她,將發上的簪子卸下,完後就扶著沉香的手走了出去。

    沐浴完後,天已擦黑,白文蘿又等了一會,上官錦卻還未回來。木香便在一旁勸道:“要不二奶奶先吃吧,二奶奶眼下是一人吃兩人補。這再等下去,一會二爺回來知道了,指定得斥責我不會伺候。”

    “知道了,擺飯吧。”白文蘿輕歎一聲,心裏清楚上官錦這些天一定是沒有閑著的時候,偏他身上還帶著傷,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好好歇一歇。

    一個人吃完晚飯,在屋裏閑坐的時候,想要動針線消磨一下時間,木香卻忙說這會做這個太費神,不好,說著就將東西給收起來了;白文蘿便隻好拿本書翻了翻,可木香又過來說這個會傷眼睛,還是以後再看。

    “你倒是越管越寬了,合著我什麽事都不能做了,光這麽傻愣愣地待著?”白文蘿合上手中的書,有些無奈地道了一句。

    木香卻笑道:“二爺交代了,這段時間,二奶奶是一點都不能勞心費神的。所以我就隻好大著膽子,多管一些,等平平安安地過了這段時間,到時二奶奶想怎麽罰我出氣都行。”

    白文蘿無法,隻得拿起書在她額頭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才將書遞給她收好。桌上的燭火輕輕動晃,蠟油一滴一滴地滑落,片刻就凝結成塊。她坐在桌有托著腮,看著眼前的蠟燭,神色淡淡的,橘紅色的燭光在她眼睛裏輕微跳動。木香將屋裏的東西收拾好了,回頭一看,隻見白文蘿坐在那,靜靜的,一言不發。

    木香想了想,就說道:“二奶奶要是嫌無聊,不如我拿本書給二奶奶念著解解悶?”

    “不用了,你出去吧,看二爺什麽時候回來。”白文蘿說著就輕輕撫摸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低歎了一聲。

    自從確認是有了孩子後,心裏似乎就多了許些依賴感,總不時想著在他身上靠一靠。

    木香出去沒多會,白文蘿慢慢就覺得困了,身上亦覺得綿軟,倦怠非常。木香不放心,又進來瞧了她一眼,見她滿臉倦色,便勸她到床上休息。白文蘿也覺得自己有些抗不住了,可一看時間還早,便對木香說道:“可能二爺快回來了吧,你半個時辰後進來叫我。”

    木香應聲,服侍她躺下後,就吹了燈,輕輕走了出去。

    白文蘿原隻是打算躺下眯一會的,卻不想這一睡就睡了過去,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似在睡夢中聽到了動響,忽的就醒了過來。睜開眼,隻見屋內燭火已滅,唯有外間透進幾分朦朧的光,而旁邊的位置依舊是空的。

    還沒回來嗎?心裏一時有些不安,便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也不叫木香,隻是呆坐了一會,覺得口中有點幹,便穿了鞋下去,給自己倒了杯茶。剛喝完,木香在外頭好似聽到了動靜,遂進來一看,忙就說道:“呀,二奶奶口渴怎麽不叫我一聲。”

    “現在什麽時候了,二爺還沒回來嗎?”白文蘿一邊放下杯子一邊問道。

    “已經亥時末刻了,二爺剛回來沒多會,見二奶奶已經睡下,不想吵著您,洗完澡後就去書房那,打算今晚就在書房過夜。”木香說著就要扶白文蘿回床上去,白文蘿卻推開她的手道:“給我拿件披風,我去書房看看。”

    “都這麽晚了。。。。。。”木香有些為難,隻是瞧著白文蘿意欲要自己動手,而且白文蘿剛剛說話時是毋庸置疑的語氣。她無法,隻好走到衣櫃那,從裏頭拿出一件青玉色的披風,仔細給白文蘿係上,然後才歎了口氣說道:“我扶著二奶奶過去吧,您記掛著二爺是好事,可是這麽不顧自個的身子,我被罵不值得什麽,但怎麽也得想想,您這般過去二爺可不是會心疼的。”

    “就你會說,走吧,一會你別進去了,省得挨罵,過後我替你攔著就是。”白文蘿笑著拉了拉身上的披風,然後就往外走了出去。

    “二奶奶要真心疼我,就慢些兒走,慢些兒走,這有台階,小心。。。。。。”木香趕忙上前扶著,一邊走一邊提醒。

    走到書房那的時候,隻見裏頭正亮著光,白文蘿一進去,沒想就看到影一正給上官錦的背後上藥。瞧見她居然這會過來了,上官錦頓時皺了皺眉頭,隻是隨即又換成一臉擔心的神色問道:“怎麽了?”原是想斥責她不好好休息過來幹什麽,隻是又一想,她這麽晚過來,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心裏即時就緊張起來。

    “沒事,我就是過來看看。”白文蘿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走了過去,瞧著他背後的傷口後,目光一黯,遂接過影一手中的藥道:“你出去吧,這我來就好。”

    影一遲疑了一下,微頷了頷首,就閃身出去了。

    “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我擔心吵醒了你,便到這邊將就一晚,你倒好。。。。。。”上官錦一聽她沒事還過來,再一看時間,這都快子時了,便有些氣結的責備了一句。隻是話才說一半,就感覺背後有輕微的觸感,輕輕柔柔的,灼熱的傷口被她觸過後,遂多了幾分清涼。

    “疼嗎?”她在他後麵輕歎,約六寸長的傷口,從左肩斜刺而下。傷口很深,即便已經縫補好了,她還是能從這駭人的劍傷看得出,當時他這一處的皮肉是被微微翻起的,這樣都能避開神經,應該是經過了千錘百煉後形成的本能。她抹著藥膏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地方,隻是每觸過一寸,心裏就會往下沉墜一分。

    聽出她暗啞的聲音裏帶著心疼,上官錦頓了頓,一時就沉默了下去,她上藥的動作很到位,沒多會就已抹完藥,然後開始給他纏上紗布。除了剛開始問出那兩個字,她就再沒開口,默不作聲地在他纏好紗布,又幫他穿上衣服,然後才說道:“回房睡去,這兒睡會不舒服的。”

    “會影響到你的。”他歎一聲,就抬手伸出五指,幫她輕輕梳理著垂在肩上的長發。

    “不會,床太大了,我一個人睡覺得很空。”她輕輕搖了搖頭,隨後就拉住他的手說道:“走吧,還是你還有事情沒處理完的?要不我幫你處理完了再一塊回去?”

    “真拿你沒辦法。”他歎了口氣,便反握住她的手,拉著她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怎麽就不讓我放點心了,這麽晚了,不好好躺著,反到處亂跑,萬一磕著碰著了怎麽辦?你現在身子重了,就是不為我著想,也該為我們的孩子想想才是。”

    “我就是,想你了。。。。。。”黑夜裏,響起她輕幽婉轉的聲音,像絲絮一般,將他的心慢慢纏了起來,溫暖的,柔韌的,眼中頓時一熱,腳步微滯,握住她的手倏地就緊了幾分。

第35章 命運在那一刻的相似

    翌日一早,白文蘿醒來後,發現上官錦都已穿好衣服。往日,隻要上官錦起身,她都會跟著醒的,可現在他一切都收拾好了,她才睜開眼,卻還是困倦。

    “醒了,別起來,再睡一會。”瞧著她睜開眼後,上官錦便走到床邊坐下,幫她拉了拉被子說道。

    “嗯。。。。。。”她應了一聲,完後又問道:“你這就要出去麽?吃早膳了沒?”

    “吃過了,等你閉上眼我就出去。”他柔聲笑道。

    “什麽時候了現在?”她在被子裏動了動身子,換了個姿勢,然後就含糊地問了一句。

    “還早呢,睡吧。。。。。。”他輕哄似的撫了撫她的頭發,見她慢慢閉上了眼,他才又俯下身在她鬢角處落了個吻,等她呼吸漸勻後才站起身,心裏歎了一聲便抬腳走了出去。

    又睡過去的白文蘿並不知道上官錦出去後,隨即就找木香嚴肅交待了一番,完後又往李鬼的住處走去。解藥的事,他心裏已隱約知道李鬼留的後手是什麽,因為當日李鬼帶來的冰寒蠶不止就那些。。。。。。

    “喔,過來了,來,瞧瞧,它多精神!”上官錦進去的時候,李鬼正盯著手裏的青玉盒子,兩眼直冒光。上官錦走過去,便見那盒子裏裝著的是一個拇指大小的胖蟲子,圓滾滾的身子,周身都發著藍瑩瑩的光,詭異非常。那是冰寒蠶母,當日李鬼將那些曬幹了的冰寒蠶拿過來時,就已將這個東西給他看了。

    “要用這個?”上官錦看了一眼,就在他跟前坐下,直接問道。

    李鬼將那個開了小孔的玉蓋子小心蓋上後,才抬起渾濁的雙眼,看向上官錦。隻是還沒開口,他卻又垂下眼睛,留戀般的摸了摸手中的青玉盒子。完後似終於下了決心似的,歎了口氣,就將那個盒子推到上官錦跟前說道:“冰寒蠶能解你身上的毒,冰寒蠶母自然一樣能解。”李鬼說到這,停了一會,才接著道:“不過,母蠶的寒性和毒性都過大,做成藥丸後,即便是少量服用,也會讓你今後再難有子嗣。而如果用量過多的話,便會傷及心髒,繼而要命。”

    這個答案跟上官錦猜的差不多,他麵無表情地拿起那個盒子,眼睛從那個小孔中看著裏頭的母蠶。現在他向上的毒已解了大半,若趁著這個時機服用母蠶做的藥丸,自然不會吃下太多。而若是想一兩年後,等白文蘿再懷上身孕,到那時他再服用母蠶的話,就相當於是拿命去賭了。

    上官錦正要開口,李鬼卻又說道:“其實還有一個法子,可以不用服母蠶。”

    上官錦遂抬起眼,示意他往下說。李鬼遲疑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出一句來:“法子就跟當年給太子解毒的時候一樣,雖你和太子當年的情況略有不同,不過這個法子卻一樣能用在你身上。”

    上官錦麵色頓時一變,李鬼卻繼續說道:“我給白丫頭瞧過,她的體質很適合,且眼下胎兒也才一個多月,既來得用藥調理,時間上你也等得起,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命運在那一刻,出現了驚人的相似!過往那些灰暗的歲月從眼前呼嘯而過,血液猶似在身體裏咆哮,上官錦捏緊了手中的青玉盒子,冷銳的目光緊緊盯著李鬼,定定地道出一句:“這話,以後一個字都別再提。”

    “真的決定了?”李鬼並不意外上官錦是這樣的反應,頓了頓就歎了口氣道:“可是錦哥兒啊,你心裏應該清楚,那個孩子不一定是健康的,甚至能不能順利出生還說不定。老朽雖不管朝中事,但也大致清楚一些,現在京州那邊已經催著你回去了是吧,而目前你拖得越久,皇上對你的疑心便會越重。但白丫頭這番情況,斷是不能隨你行船回去的,不是老朽心腸硬,隻是眼下這情況,這個選擇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上官錦眼簾低垂,麵上露出幾分蕭瑟,良久才開口,聲音低沉卻堅定:“我跟他不一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將自己的骨肉當成解藥!”他說著就站了起來,將手中的青玉盒子遞給李鬼:“開始做吧。”

    外人都以為他出身高貴,自小蒙受聖恩,年紀輕輕就手掌大權!卻隻有他心裏明白,那一切都是虛的,這些年來,刻進骨子裏的就隻有四個字,活得不易,活得不易。。。。。。

    李鬼看著眼前這個早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男人,不由就想起他小的時候,心裏一時有些噓唏,隨後就抬手將上官錦遞過來的青玉盒子推了回去,搖了搖頭道:“這個曲元他已經會了,你過後交給他便可。我瞧著再過兩日,他便能下床了,到時將這個配製成藥丸對他來說不是問題。至於老朽嘛,下午就要離開這了,正巧今天下午有一艘西洋的商船要返航 。”

    上官錦怔住,遂開口問道:“怎麽這麽著急!文蘿她還需要。。。。。。”

    “嗨,白丫頭的身子,不過是需要好好靜養,平日裏注意點就行了。總歸你也曾從我這學過醫術,這種小事還能難得倒你,再說曲元不還在的嗎。本想你若是願意用那個法子,老朽就再留下一年,隻是既然你不願,老朽也樂得輕鬆,現在趁著還能活幾年,再走遠些,開開眼去!”李鬼說著就已經起身,然後一邊往外走,一邊接著道:“行了,你走吧,我瞧瞧曲元去。”他說完,微顯佝僂的身影遂沒入那金色的朝陽裏,慢慢遠去。

    上官錦怔然一會,有隨從在外麵輕輕催促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亦離開了那。

    李鬼過來曲元這的時候,沉香正好服侍曲元穿戴好,瞧著他們師徒倆似又有話要說,便給他們沏好茶,完後就出去了。

    “你娶了個好女人,把你照顧得不錯啊,這瞧著是一日比一日好了!”李鬼坐下,抿了口茶,然後就感慨地說了一句。他一生癡迷醫術,心無旁鶩,人生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回頭一看,自己這一輩子,得到一些,也失去一些。

    “師父。。。。。。”曲元坐在就上,看著一頭白發的李鬼,滿心都是傷感,卻又無可奈何。剛剛一聽李鬼那口氣,就知道是來跟他告別的,如此便是代表那隻冰寒母蠶,李鬼將給上官錦了。隻有他知道,那隻母蠶,其實也是他師父的救命良藥。當年李鬼為了給上官錦解毒,幹脆以身飼毒,這麽些年來,若不是他內力雄厚,加上同上官錦一樣長年吃藥壓住,早就一命嗚呼了。

    “行了,咱師徒不興那一套,我來就是問你一聲,我教你的那些可都記住了?”李鬼放下茶杯,滿不在乎地一擺手,然後就問了一句。

    “都記住了。”曲元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鬼也不多問,又端起那個茶杯,將裏頭的茶水一口喝完,然後就站起來說道:“那行了,這裏的一切就交給你了,哈_______這麽多年,老朽終於可以放下一切離開了!”

    “師父。。。。。。”曲元隨即一臉著急地說道:“師父容些時候再走吧,沒準能,能。。。。。。”

    “能什麽能,我去哪還輪得到你來管的!”李鬼眉毛一豎,眼睛一瞪,曲元頓時蔫了,再不敢開口,隻一臉惴惴地看著李鬼。

    “走嘍。。。。。。”李鬼嘿嘿一笑,然後嘴裏一邊說著,就一邊往門外走去。曲元隻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一時無言,他清楚他的師父,凡是決定了的事,就再沒有回頭的餘地。就如他當年忽然失蹤,一去就是數年,隻是那會,他知道,終會有見麵的一日。可而今,這一別,是此生再無相見之時!或許他人還沒踏上西洋的土地,就已經毒發身亡了,茫茫大海,誰能將他帶回來,又有誰能為他安葬?

    “哦 ,對了,你可以出師了,慧根不錯,假以時日,醫術絕不在為師之下!”李鬼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對曲元說了一句,卻似沒有看見曲元那滿眼的淚光,說完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將近中午的時候,白文蘿才終於睡醒,躺在床上發呆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叫了木香進來幫她梳洗完後便笑著說道:“從沒這般睡懶覺的時候,感覺這全身的骨頭都軟了似的。”

    木香笑著說道:“二奶奶現在就該這麽休息,不過眼下都快中午了,早上那會沒吃,現在餓了吧,一會我就將飯擺上。”

    “二奶奶醒了?”正說著,沉香就進來了,手裏還捧著一個托盤,上頭擱著個青花碗。她進來後,就將那托盤放在白文蘿跟前的小幾上道:“我剛剛去廚房幫忙,就順便做了碗蛋羹,二奶奶先吃兩口墊墊肚子,一會意嫂就送飯過來了。”

    “有心了。”白文蘿笑了笑,讓她在旁邊坐下,然後說道:“對了,李老先生現在可是在曲先生那,一會你去幫我請他過來吧。”

    沉香一怔,然後就說道:“師父?師父他剛已經走了,怎麽。。。。。這之前沒有跟二奶奶說嗎?”

    “什麽!”白文蘿手中的勺子忽的就落了下去,碰到瓷碗上,猛地發出一聲清脆地聲響。 

第36章 紅顏歿

    不想白文蘿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沉香嚇一跳,便有些惴惴不發地說道:“早上那會,二爺還過去找師父說了一會話呢,我以為二奶奶知道。”

    白文蘿一時間仲怔住,卻正在這會,忽然聽見外頭有喧嘩吵雜的聲音,等了一會,那聲音又靜了下去。白文蘿便往外問了一聲:“影一,怎麽回事?”

    “回夫人,是西家的人備了禮,說是過來給夫人道謝。”

    “西家?”她微愣,影一又在外頭補充了一句:“夫人那日救了他家的小少爺,今日聽說夫人已平安回來,所以就讓門致謝來了。”

    這麽一說白文蘿才想起,當日在書院門口,那個嚇白了臉的學生。她垂下眼,沉吟一會便道:“就說我身體不適,不便接見,你去將禮收下,然後送他們走。”隻是說到這,白文蘿頓了頓,忽然又道:“算了,那禮你先別收,讓他們送到書院去,你提前通知大人一聲。”

    影一應聲離開後,沉香本也疑惑二奶奶怎麽會救了別人家的少爺,但眼下瞧著白文蘿麵上依舊一臉肅穆的神色,便不敢多嘴,隻是滿心不安地問道:“二奶奶,可是有什麽不妥嗎?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要不現在著人去港口那找一找,師父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應該來得及。”

    白文蘿卻沒理沉香的話,隻是垂下眼,看著青花瓷碗裏那蒸得嫩嫩的雞蛋羹,沉思了好一會才抬起眼問道:“你早上看到二爺過去找李老先生了?他們還談了好一會話?”

    “是的。”沉香小心地點了點頭,接著道:“我起來燒水的時候,正好看到二爺進來,還以為是找子初的,卻不想是進了師父的房間。”

    “你剛剛說去港口,難道李老先生這是打算去西洋?”白文蘿心裏一時生出幾分怪異的感覺,總覺得這事,長卿似故意要瞞著她什麽似的。

    “嗯,師父跟二爺說完話,又過來看了看子初,完後就回屋收拾東西走了。我當時還不知道,是回屋後瞧著子初的神色有些傷感,便問了一下,這才知道的。”沉香說完後,又小心地問了一句:“二奶奶可是有什麽事?”

    “沒事。。。。。。”白文蘿搖了搖頭:“李老先生走得太突然了,讓我有些意外。”

    李鬼要走,她又怎麽可能攔得住,不過既然長卿已跟他談過話,還放他離開,那八成是後麵的事情已交代好了。隻是為何她心裏總隱隱覺得許些不安,希望李鬼之前說的那些話,別是騙她的。白文蘿微蹙了眉,心裏歎了口氣,壓住心裏的不安。事已至此,眼下隻能等長卿回來,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今天是個好天氣,午後的陽光明媚依舊,李鬼抬起頭,眯著眼睛笑出一臉菊花來。船已開,波浪翻滾,帶著腥味的海風將白帆吹得鼓鼓的,他站在甲板上舒展了一下老胳膊老腿,然後才從那湛藍的天空中慢慢收回目光,隻是隨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港口那邊,不想意會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迎風佇立在碼頭那。李鬼愣住,隨著船越開越遠,那個身影越來越小,恍惚間,時光似回溯到了二十多年前,當時的自己,抱著繈褓中那個完美的嬰兒,欣喜若狂!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隔海相望,這麽多年來,他們之間的恩和怨,難以說清。

    他不是無情,隻是對醫術癡迷成狂,那份執熱壓過了世間的倫理道德,幸而,最後並未沒有完全泯滅良心。

    他不是不知感恩,隻是那些黑暗的記憶已刻入肌骨,所以麵對那個老人,他無法表現出一絲溫情。可一直以來,他表麵上的吊兒郎當,眉眼間的玩世不恭,其實全是受了那個老人的影響。

    直到那艘船在他眼中變成一個細小的白點,上官錦才轉身離開了那裏,至始至終,他麵上都沒什麽表情。

    回到書院已是傍晚時分,剛走到後院,馬上就有下屬上前說道:“大人,紅姑在恭親王那待了約半個時辰,剛出來,眼下正在書院等大人。”

    上官錦點了點頭,便跨步往書房那走了進去。天羽紅聽到後麵的腳步聲,不由就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等上官錦走近了,她才慢慢轉回身,隨即就朝上官錦施了一禮:“多謝大人。”

    她今天穿了一身霓裳,梳了一個流雲飛髻,眉眼細描,額貼花鈿,妝扮得如似神仙妃子一般,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不必謝我,是功是過,我都會算得分明。”上官錦掃了她一眼,平淡的聲音透著絲絲冷意。

    天羽紅抬起眼,眼中飽含複雜的情緒,直直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還是那樣,冷酷而優雅,帶著黑暗的氣息,危險又迷人。

    這個男人,無論是否穿著華服,身上都自然流露出一種氣度,舉手投足都是,仿佛他在時諸神皆退。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心甘誠服,聽從他的一切安排。她當時決定沒有錯,一直,就沒錯過!讓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如今已淪為階下囚,她心願已了,心願已了。。。。。。

    天羽紅慢慢垂下眼,絕美的臉上露出蒼涼的一笑,但很快,她就收起那份笑容,從袖中拿出一卷用白絹包好的東西,雙手捧著,走到上官錦跟前說道:“這些,是所有恭親王在我家犯下的罪行,其中還有一些證據,會對大人會有幫助的。”

    上官錦接過,打開,略看了幾眼,點了點頭,就重新包好。在他要開口之前,天羽紅忽然就問出一句:“夫人可好?”

    上官錦抬眼看她,眼中已見冷意,似終於見到她所期待的表情,天羽紅忽的就笑了起來:“看樣子似不太好!”上官錦麵色越冷,她臉上的笑意卻是越濃,似已完全不在乎了,柔媚的聲音帶上了幾分不甘:“夫人與我有三分相似,可這人生的際遇卻是天差地別,這天下,果真沒有什麽是公平的!”

    天羽紅卻是不管,兩手貼著腹前,流雲般的廣袖自手中垂下,她眼中帶著幾分瘋狂的笑意:“大人可知,我第一眼見到夫人的時候,當時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麽嗎?是想要她的命!”天羽紅笑,完全不管上官錦此時是什麽樣的臉色,繼續說道:“可是,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有那樣的念頭!但是,我終還是那樣做了。。。。。。那個計劃是一箭雙雕啊,本以為她公必死無疑的,卻不想竟還是活了下來,果真受上天垂青之人!”她說到這,眼中已帶上淡淡的失望,隻是隨即就換成了自嘲的笑意,接著道:“不過,我現在覺得,她還是活著好,畢竟是與我有幾分相似,這樣,大人天天對著她,就永遠都不會忘了我!”說完這句話,她眼中自嘲與失望與慢慢腿去,餘下的除了平靜,什麽都沒有。

    上官錦依舊冷漠地看著她,看著一層青綠色的死氣慢慢浮上她的臉,一動未動,亦不開口。

    “我說過。。。。。。過後,會將這條命捧上!”血從她的嘴角溢了出來,可她卻還是拚命站得直挺挺地,又是笑,又是不甘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為什麽。。。。。。你一句話都不說,為什麽,要娶一個。。。。。。跟我相似的女人!為什麽。。。。。。”

    她終於倒了下去,倒在他麵前,卻至死,都換不來那個男人溫情的一句話。

    上官錦垂下眼睛,看著那張泛著死青的臉,心裏道了一句:誰說你跟她長得像的!

    夜幕已降臨,以為他今天又會晚回來了,白文蘿歎了口氣,就叫木香擺飯。卻不想晚飯剛擺上桌,上官錦就回來了。白文蘿正要站起來,上官錦隨即就道:“你好好坐著,做什麽我自己來。”
    瞧著他在對麵坐下後,白文蘿看了看他略顯疲憊的臉,便問道:“很累?”

    上官錦一笑,一邊給她碗裏夾著菜,一邊說道:“還好,你今天休息得好嗎?胃口怎麽樣?有沒有吐?”

    “我很好,就中午的時候吐了一次。”白文蘿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長卿,李老先生走了是不是,那你的解藥怎麽辦?”

    “放心吧,沒有將解藥交待好,我怎麽會讓他走!”上官錦給她夾完菜,示意她吃,完後才接著道:“當時他帶來的可不止那些冰寒蠶,原就還有一隻母蠶,隻不過他先前舍不得拿出來,想留著當種,現在沒辦法,就隻好割愛了。反正配藥的事曲元也會,所以這事交待完後,正好有艘船要返回西洋,因而他就趁著這個機會走了。”

    “真的,沒什麽問題嗎?”白文蘿聽完,遲疑了一下,就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你放心,這事是跟我性命攸關,我自然會仔細。”上官錦說著就瞅了瞅她的碗說道:“快吃,你現在要趕緊胖起來,不然我們的寶寶怎麽辦?”

    白文蘿笑了笑,就垂下臉,拿起筷子,上官錦默默地看著她,接著又給她夾了幾道菜。白文蘿正吃著,忽然就想起中午時候西家過來的事,便抬起頭問道:“對了,中午那會,西家派人備了謝禮過這邊來了,我沒接待,讓他們到書院找你去,他們有過去嗎?”

    “說起這個,我倒是忘了問了,你當時為何要那樣?”上官錦點了點頭,然後就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她問了出來。

第37章 毫無保留

    想當時如果沒有側身將自己暴露出來的話,影一或許能夠堅持到上官錦趕過去,一念之間的動作,,卻使得後麵發生了這麽多事!

    白文蘿回想起當日的情景,沉默了好一會,才將自己當時的思慮道了出來。

    在準備去書院講課前,她就已將書院裏頭的主要學生記住了,幾大家族的子弟自然是她重點注意的對象。所以那日到書院門口後,眼見那三個朝她走過來的學生時,她認出那幾人中,一個是西家的小少爺,一個是一開始就報名進書院的學生,隻有一個瞧著有些麵生,隻不過她當時並未在意,,隻當是新進學的學生,也可能因為身份普通,所以自己之前沒有注意到。

    卻不想接下來會發生那樣的事,於是在恭親王突襲而來的那一瞬,她心裏閃過千百個念頭。那個偷襲她的學生必是恭親王的人假扮的,她殺了不怕,過後隻要查明身份就不會鬧出什麽事來。但是另外那兩位卻是不同,目前能進書院學習的學生,他們身後都是在古雅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家族,更何況其中還有一位是西家的子弟。

    她早之前就知道,西家對於大景的事情,一直就保持中立的態度。即便有幾次受了恭親王的鼓動,但一直都留有餘地。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西家的主要產業在古雅的北麵,而眼下上官錦的大部分實力卻都分布在古雅的南麵。所以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若因為此事挑起西家對大景的仇恨,是極為不妥的,到時上官錦也對難免會顧此失彼。

    所以在那當時,如果西家的小少爺死在了書院門口,就算此事是由恭親王發起,但若西家因此刁難,上官錦這邊必是脫不開關係。還有書院這邊,同樣會受到負麵的影響,如果連自己的學生都保護不了,以後還有誰願意報名進來。

    故而,在那一瞬,她隻好錯開身,將自己暴露出來。

    謀算幾乎成了她的一種本能,不過是刹那,就已考慮到了方方麵麵,並同時作出了取舍。

    她知道對方不會殺自己,因為射到馬車上的那些箭,她當時就看出了蹊蹺。

    隻是,恭親王的實力出乎她的意料,更未想到的是,自己竟已懷上了身孕。。。。。。

    聽她說完,上官錦一時有些怔然,愣愣地看著她,久久無言。他一直就知道的,她對人的好,是融入骨血,不計代價,毫無保留!從見她第一麵開始就知道了,後來,後來一直就希望,她能將這份心思用在自己身上。而今,她確實是將這份心思用在他身上了,可他卻差點因此失去她!

    白文蘿並不知道上官錦此時心裏的想法,見他遲遲不語,以為是在責怪自己擅自決定,使得後來生出這麽多事。

    “你莫要氣惱,我當時也是沒辦法,為了避免以後會有更大的麻煩,隻有這麽做。”白文蘿說著就放下筷子,接著道:”其實眼下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麵轉,西家這次過來致謝,應該也是對你示好的意思,如此你的手便能順利伸到那邊去。當兩大家族都倒戈後,又沒了恭親王的挑撥,巴家就不在話下了。”

    “我不是生氣,隻是。。。。。。”上官錦搖了搖頭,心裏隱隱作痛,她怎麽到現在都沒想到自己。

    “既然不生氣,那就吃飯吧,這個。。。。。。”白文蘿瞧了他一眼,見他真不是生氣的意思,便輕輕笑了一笑,隻是她話剛說到一半,忽然就捂住嘴,隨即就偏過頭轉過身。上官錦嚇一跳,他還從未見她孕吐過,一時間有些慌,下意識地就起身去扶住她,卻沒想要先找痰盂。而白文蘿此時怕會忍不住吐到他身上,便拚命要推開他。候在外頭的木香聽到了動靜,忙走進來一看,隨即就將旁邊的痰盂遞到白文蘿跟前。

    她吐的時候,身子微微弓起,眉頭緊蹙,一手扶著胸口,一手緊緊的撰著,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緊繃著。上官錦在一旁看著,幫不上忙,使不上力,心裏幹著急,隻能機械地輕拍著她的背,嘴裏不停地哄著,卻到底他都說了些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將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後,漱了口,感覺好多了,卻整個人都軟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一動都不想動,瞧著眼前的飯菜,一時也吃不下去了,連聞著那味道都覺得不舒服。上官錦便讓木香將飯菜都撤了,然後將椅子挪到她旁邊,握著她的手,幫她擦著額上的薄汗,滿是心疼的問道:“要不要去床上躺一會?”他通曉醫理,知道女人懷孕期間不容易,特別是她現在這種情況,更是不易。故而,知道和親眼見到,在心裏上有很大的衝擊,完全是兩回事!

    “沒事,我就坐著歇一會便好了。”白文蘿搖了搖頭,又虛弱地一笑,“不好意思,要不你去外間吃飯吧。”

    “說什麽傻話。”他托著她的手,“你就算沒胃口,等一會覺得好點後,多少還是吃一些。”

    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就靠到他肩上,靜默了一會才問道:“解藥的事,真的沒有問題?”

    “真的,等再過兩天,曲元能下床後就開始配藥了。”上官錦拍了拍她的手,接著道:“再過半月,我這身上的毒就算解盡了,別擔心,伸手將她摟到懷裏,緊緊的。

    似乎是自從上次,親眼見到白文蘿孕吐後,上官錦才終於有了點真實感。之前他除了擔心,一直就有種做夢的感覺,他沒有想過孩子會是怎樣,也沒有想過是男是女,隻是知道她懷孕了,他得小心了,就這麽簡單。

    而今,他心裏開始有了期待,這是他和她的孩子,也不知到底是男是女?會長得像誰?他在她小腹上輕輕撫摸著,兩眼有些癡癡地看著她的睡顏,滿足,從未有過的滿足。

    他又將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了,白文蘿還未全醒,就感覺在小腹上有些異樣,慢慢睜開眼,果真看到他正盯著自己看,眼睛有些發直,甚至有點傻氣。”

    “你醒了。。。。。。”她輕笑了笑,就將手覆在他手背上。

    “什麽時候能大一點?”見她醒了,他的手有才在她小腹上慢慢動了起來,然後一臉認真地自言自語,頗有點等不及的意思。

    “。。。。。。”白文蘿無語地看著他,幾乎每天早上,他都會問這句話,這都問了一個半月了,竟還不嫌煩!

    “已經滿三個月,估計再過不久就能稍微鼓起來了吧。”白文蘿說著就打了個嗬欠,然後就撥了撥他的手,側過身子換了個姿勢,打算閉上眼睛繼續睡。一個月前,他身上的毒已除盡,她擱在心裏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了下去。所以這一個月來,刀子不但孕吐都少了,連睡覺也睡得踏實起來,不再像以前一樣,稍有點動靜,就能從夢中驚醒!

    上官錦因她這個側身的動作,加上她又撥了一下他的手,使得他的手掌從她小腹那一下子滑到她的臀上去!軟軟滑溜的絲質褻褲,下麵是。。。。。。上官錦僵硬地將手抬起,鼻間纏繞不去的,全是她的味道,用力握了握手,才慢慢收回手。

    感覺到他的呼吸似乎變得有些沉了,白文蘿又睜開眼,手無意地往他腰下一搭,而他正好要起身,於是,她的手就搭到他的胯下去了!

    他頓時悶哼一聲,似呻吟一般。白文蘿隨即睜大了眼,眼睛往下一看,搭在他胯下的手遲疑了一下,就要縮回,他卻抓住了。她不動了,任由他抓著,然後抬起眼,就見他麵上帶著許些隱忍的神色。上官錦與她對視了好一會,然後就閉了閉眼,籲了口氣,才啞聲說道:“好好休息,我先起床。”

    他說著就要拿開她的手,卻不想她卻是用力握了一下,力道巧得讓他差點忍不住又呻吟出聲。

    “一會再起吧。”她往他身邊移了移,貼著他低聲說道,同時,她的手還從他手中滑了出來,隨即又鑽了進去,再無衣物的阻隔,親密無間的握住。

    “文蘿,你。。。。。。”他低歎,許久,沒這麽舒服過了。

    “噓,別說話。”她的唇在他耳邊輕聲嗬氣,她的手操控著他極樂的源頭。

    許久,他遂悶哼一聲,接下來就是沉重的喘息,好一會,才回過神,將她撈到懷裏緊緊抱住。

    “什麽時候走?”白文蘿在他懷裏待了好一會,忽然就問了一句。上官錦手臂微僵,她又說道:“我聽說,這段時間你為了防止恭親王自殺,一直給他用軟骨散。前幾日我問了曲元,聽說那個藥,用得久了,人會廢掉。你這已經拖一個半月了,撇開恭親王不說,皇上那邊,你再拖下去的話,回去就不好看了。”

    他不語,隻是抱著她,白文蘿歎了口氣,接著道:“我如今頭三個月已過去,算是過了危險期,而且又有曲元時時過來把脈,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早去早回。”

第38章 誰的等待。。。。。。

    嘉盛七年,四月,恭親王被伏;五月,上官錦收到京州聖旨,六月,李公公下回京最後通牒。

    在此期間,古雅三大家族先後表示俯首,契書初定之始,古雅的土地上已處處顯現出大景的影子,中原那邊的衣食住行,語言文化,以一種潤物細無聲之勢,一點一滴地潛入到各個階層人的心裏。

    此次古雅之行,該辦的事情都已順利完成,再無可拖延的借口。

    “知道大人要離開了,這是家主讓我贈與大人,並祝大人一路順風。”古麗雅將一柄由鳥金打造,鑲著墨曜石的彎刀,一臉鄭重地捧到上官錦跟前。

    此為古雅風俗,寶刀相贈,誓約為盟!

    上官錦接過那柄彎刀,拔出一看,隻見刀身線條流暢,宛若暗月,出鞘之時,消無聲息,是柄絕世好刀。

    “希望大人莫要忘了,咱們的盟約,古家必將成為三大家族之首!”古麗雅盯著上官錦,說話時,眼中藏不住權勢的欲望,隨後,她又附加一句:“當然,我們必不會負大人!”

    上官錦將彎刀插回刀鞘,然後才緩緩開口:“皇上需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古家,隻要不觸犯皇上的底線,古家的地位就永遠不變。”

    “多謝大人!”古麗雅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頷首致謝。這個男人人,不是她能操控得了的,幸好除了男人,她還有很多東西,比如權勢,比如地位,比如財富!隻要將這些握牢,那點小小的缺憾,也就不值得什麽了。

    。。。。。。 

    “明天就要走了,東西可都準備妥當?”白文蘿說話的同時,又打開衣櫃,想著是不是給他多添幾件衣服。

    “別忙了,過來陪我坐會。”上官錦將她拉到外頭,兩人一同坐在走廊的欄杆上。夏夜的風溫柔地拂過,一輪明月依然斜掛天際,小院裏寂靜得隻偶爾聽到幾聲蟲鳴。晚飯過後,木香就將那兩新買來的小丫鬟領到意嫂那,再叫上沉香一塊,幾個人圍著桌子做著針線活,將空間全都留給要話別夫妻。

    “此次回去,皇上可會為難你?”白文蘿在他懷裏,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

    “不會,我知道他擔心什麽,我從沒有過那份心。”他一攬住她,一手放在她腹上,輕聲說道。

    “那皇上可願意相信?”

    “隻要沒有人在中間挑撥,就不會有那麽多麻煩。他雖多疑,但並不糊塗,如今古雅之事已經談妥,接下來就該輪到北齊了,我對他還有大用。放心吧,跟他的宏圖大略相比,別的都算不上什麽。”

    “那你這次回去。。。。。。”這麽說來,他此番回去,接著就會處理北齊那邊的事了?白文蘿說著就轉過頭,有些猶豫不決地看著他,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俯下的唇給堵住了。

    唇舌交纏,呼吸相融,抵死纏綿,良久,他才有些不甘地放開,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脖子,沙啞著聲音說道:“北齊的事,不會那麽急的,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看咱們的孩子出生,我保證!”

    白文蘿同他對視了好一會,唇邊忽然就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隨即就湊了近去,輕咬了咬他的下唇,又伸出舌尖舔了一圈,輕慢的挑逗,剛剛還未平息的火又被勾了起來!在他打算進攻前,她的舌尖已經鑽進去了,她的交纏,蹭動,緊貼,呼吸。。。。。。將他攪得幾欲失了神智!然而,就在他最動情的時候,她卻像條狡猾的小蛇,忽的就退了出來,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他的吮吸舔舐。

    “想要繼續嗎?”她側過臉,在他耳邊嗬氣,低啞柔曼的聲音,猶似帶著盅毒,讓他不由就跟著她點頭。

    她輕輕啄了啄他的耳垂,半是含笑,半是認真地說道:“等下次回來的時候,再給你繼續。”她說著,手就從他的脖子滑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接著又加了一句:“到時,任你處置。

”說完,她就抬起臉,星月之下,那雙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滿眼都是誘惑之意。

    上官錦盯著眼前這如妖精般的女人,拚命按捺住想要即刻就將她揉進身體裏的欲望。

    她卻又是狡猾地一笑,帶著幾分挑釁地說道:“孤兒寡母很難生存,若不想讓別人嚐到剛剛的味道,你。。。。。。”

    “你是膽大包天了!”他頓時就黑了臉,低聲喝住她的話!

    白文蘿隨即就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這溫柔的夏夜裏,傳得很遠很遠。。。。。。

    正在意嫂房裏做繡活的女孩子們也隱約聽到了外頭傳來的笑聲,木香隨即就說道:“是二奶奶的聲音呢,很少聽到二奶奶能這般笑出聲的。”

    “二爺明兒不是要回去了麽,我還以為。。。。。。”沉香在一旁接了一句,另一邊的意嫂馬上就說道:“你們小丫頭懂什麽,就是要分開了,才不能悲悲切切的,就是得趁著還有相處的時間,能笑就笑能樂就樂!反正這接下來有的是日子可以傷懷的!”

    “意嫂是過來人,這理還說得是一套一套的。”木香早已習慣她說話直來直去,隨即就抿嘴一笑,打趣了一句。

    “那可不是,我那冤家上次回來,還沒待些時日呢,就又走了。這一年到頭,來來去去的,我早習慣,要為這事整日的傷神,誰受得了。”意嫂滿不在乎地說著,正好繡完最後一針,便直接用牙齒將手中的線咬斷,接著就在針線簍裏找出合適的絲線重新穿上。

    “說起這個,算算時間,之前是開春的時候走的,這快夏末了,河馬大叔他們也該過來了吧。”

    “沒錯,估摸著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吧。”意嫂點了點頭,將絲線坐針眼裏穿過去後,又接著道:“他上次自己走了不算,居然還將我兒子給帶走了,這次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他!”

    木香頓時撲哧地一笑:“意嫂不是說要讓娃兒跟著他爹出去曆練曆練的嗎,怎麽這會又心疼了。”

    “是這麽個道理,可是也架不住我想兒子啊!”意嫂說著,一抬眼,就瞧著木香正跟沉香咬耳朵,兩人還笑朝她擠眉弄眼地笑著,連事旁邊那兩小丫頭都跟著笑了起來。知道她們準是在偷偷笑話自己呢,意嫂馬上就佯裝生氣地說道:“快幹活兒,偷偷摸摸地說什麽,這些都是夫人的娃準備的小衣服,都用心著點!”

    。。。。。。

    次日,天剛破曉,上官錦才一動,白文蘿就跟著醒了。

    “睡吧,不用送我。”她剛要起來,他就將她按了下去。

    “我就送你出門去,不去港口。”白文蘿拿開他的手,下了床後,就喚了木香進來。

    親自服侍他梳洗完,又幫他穿好衣服,然後才抬起眼,看著他說道:“記住我昨晚說的話。”

    上官錦無奈,看著她有些恨恨地說道:“我真擔心自己是會少活十年!”

    白文蘿莞爾,攬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嘬了一下,完後說道:“去吧,別擔心我。”

    院外已經有馬車等著了,從送他出去,到他上了車,她麵上一直就帶著笑。上官錦轉身坐下後,抬頭,遂見那霞光之下,她笑得溫婉,站得挺直的身影,眼中一熱,心中微沉。

    一樣的分別,一樣的距離,一樣的定不下再見的時間。然這一次,她麵上再不見一絲惶惶之色,眉眼之間,皆是讓人安心的平靜與淡然。隻是一個眼神的交匯,彼此就已心知肚明,她知道他必會回來,他亦知道她會等他。

    車門關上,馬車緩緩前行,沒一會,就走出了這條小巷,消失在視線中。

    白文蘿長長地吐了口氣,抬起臉,看著那穿雲而下的金色霞光,靜默了好一會,才收回目光,轉身瞧著候在一旁的丫鬟說道:“好了,進去吧,該幹嘛幹嘛去。”

    院門關上的時候,白文蘿抬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分別,是為了再次相會,她堅信。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上官錦就走了一個月,她的肚子也微微有些鼓了起來,隻不過穿上寬鬆的衣服,倒還瞧不出什麽,隻是看著比以前豐潤了點。白文蘿站在鏡子前,瞧著鏡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臉,不由就是一笑,之前還說要她胖起來的,結果他一走,她果真就開始長肉了。

    “二奶奶,早膳擺好了。”木香進來一看,就見白文蘿站在鏡子前發呆,便又笑著說道:“二奶奶如今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

    “聽說趙武他們的商船要過來了是嗎?”白文蘿回身,扶著木香的手一邊往外間走去,一邊問道。

    “是,昨兒意嫂就開始嘮叨了,說是今天中午就能到,她還想著去港口那接人去。”

    “那就讓她去吧,中午的飯便由你負責準備一下,不必太費心,跟往常一般就行。”白文蘿坐下後,正要動勺子,隻是忽然又抬起頭問道:“對了,我昨晚看的那本書,你給我放哪兒了?”

    “我收到書房了,二奶奶還是別費神看那些書了,這對您自個的身子也不好啊!”木香說到這,就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二爺才走沒多少時日,二奶奶就開始往書房裏去了,雖待的時間不長,但她總是放不下心。

    “我有分寸,會注意的,再說曲大夫也說此番無礙,你就不用瞎操心了。”白文蘿一笑,隻是才說到這,就聽到外頭有吵雜聲響起。木香趕緊出去一看,沒一會就忙跑進來說道:“二奶奶,是河馬大叔他們,還有趙公子也跟著過來了,是船提前到了港口。”

    “喔。”白文蘿微有些意外,沒想這一次趙武也跟著過來了。

    “對了,剛剛趙公子說想見見您。”木香接著又道出一句來。

第39章 桃花到

    “你帶他到書房那等一會。”白文蘿瞧了瞧桌上的粥點,便吩咐了一句。因為是孕期,加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她心裏總隱隱有些擔心,所以這期間特別注意,三餐都是定時吃,雷打不動。

    木香應了聲,又吩咐旁邊的兩小丫鬟仔細伺候著,然後才走了出去。趙武隨木香進了書房後,隻見裏頭擺設簡單,光線充足,通風良好,桌椅皆錚亮無塵。前麵的書案上還擺著一摞書,旁邊是文房四寶。屋內未有焚香,隻案上擺著一盆出君子蘭,為這單調的書房增添了幾分清雅之色。即便是不喜弄文舞墨的他,進了這裏,也不禁心生幾分喜愛。

    “煩趙公子在這稍候片刻,二奶奶馬上就過來了。”木香領著他進來後,給他倒了杯茶,然後笑著說道。

    “你不用稱我趙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趙武一邊傾身接過那杯茶,一邊有些不自在地說了一句。然後就抬起眼,看了木香一眼,之前在京州蓮花山的別院時,他就已見過木香,隻不過當時並未多注意。而如今這近一瞧,隻見眼前的女子眉清目秀,笑容得體,且沒有那等冷清疏離之感,讓人觀之舒心,心裏也多出幾分親切來。

    “您是二奶奶的故人,二奶奶曾說過視您為兄長,我若直呼名字就大不敬了。”木香笑著說道。

    “她就是那麽一說。”趙武頓了頓,垂下眼,有些自嘲地一笑,說話時,目光已移到手中的茶盞上。他這幾年隨商隊走南闖北,多少也練出點眼光。木香給他捧上的這套茶盞,是孔雀綠釉青花,顏色均勻豔麗,線條工整細膩,器形大方,胎質亮白,絕非俗品。隻是待客用的茶具,就這般手藝,不顯富,卻表貴。

    木香瞧著趙武忽然就盯著他手中的茶盞,臉上的神情異常認真,眼中卻透出幾分落寞來。她一時有些不解,也不知是這茶水不合他胃口還是怎麽了,正遲疑著要不要問,偏這會趙武卻抬起眼對她說道:“那個,你不用在這陪我,我一個人等沒關係。”

    才說著,外麵就傳進來一句:“二奶奶過來了。”

    木香便一笑,讓他先坐著,然後就往門口迎了過去。趙武卻將手中的茶盞擱在茶幾上,隨後也站了起來,同時朝門口那看過去。

    早上的太陽正好往門口這斜照過來,細微的浮塵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點點碎光。身著一襲水綠繡金藍緞領對襟褙子的白文蘿,就從那金色的盛陽中緩緩走進趙武的眼裏。

    昔日沉默地小女孩已然成長,蛻變成美麗從容的女主人。西福街的一切,似已成了遙不可及的往事,記憶中的那個女子,亦成了他心中的殘影。
 
    麵對這熟悉又陌生的故人,隻能從她那依舊帶著幾分冷清的笑容裏,找到昔日的痕跡。

    “小武哥快坐,讓你久等了!”白文蘿一進去就笑著說道,木香上前扶著白文蘿走到椅子上坐下,完後便道:“我去外頭候著,二奶奶有事就喊我。”

    “去吧。”白文蘿點點頭,如今在這裏,沒有太多避諱,而且她也想問問趙武西涼那邊的事。

    木香出去後,趙武這才又打量了白文蘿一眼,隨即就誠懇地道了一句:“聽說你有喜了,恭喜你!”

    “謝謝!”白文蘿微垂下眼,笑了一笑,完後就抬起頭瞧著她問道:“小武哥這次回去,可有回去西涼看看?”

    “回了,我還見了軒哥兒兩次,這次我要過來時,他托我給你帶的信。”趙武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封厚實的信遞給白文蘿。

    沒想到他還帶了信過來,白文蘿有些驚喜,接過那封信,倒沒有急著打開,隻是看了看,然後又問了一句:“趙叔和趙嬸的身體可好?聽說蕭姐姐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他們都很好,嫂子還不時會提起你。”趙武說到這,停了一下又道:“我沒跟他們說你的事,跟軒哥兒也是在外頭見麵的,你放心。”

    聽他這麽一說,白文蘿微怔了怔,隨即就輕歎著搖了搖頭道:“之前是因為剛進白府,我和娘還有軒兒未站穩腳,不想多生是非,所以才斷了以前的一切。現在已經沒了這方麵的顧及,再說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最後總會被大家知道的。以後若有機會,小武哥就回去幫我跟叔嬸他們解釋一下吧。”
   
    沒想白文蘿會這麽說,趙武微楞後,就似鬆了口氣般的一笑:“你能這麽決定就好了,其實自軒哥兒中了舉後,大哥和嫂子就已聽到了點風聲,疑神疑鬼的,還跑來跟我嘀咕,我剛給含糊過去,接著我娘和我爹也跑來叨念,還要讓我出去打聽打聽什麽的,我好容易才給推了!”

    白文蘿聽他說完,也就跟著笑了起來。這一笑,如似春風從湖麵上拂過,她眉眼間的清冷,即隨著那緩緩蕩漾開的漣漪,慢慢消散,唯見眼波柔曼,麵若桃花。趙武一時有些傻傻地看著她,白文蘿馬上察覺到不妥,就收了笑。趙武似也意識自己失態了,趕忙咳了一聲,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完後就道:“那個,我就不打擾你看信了,我出去瞧瞧河馬大哥去。”他說著就站了起來,也不等白文蘿開口,邁開腿就往門外走了出去。

    白文蘿坐在那兒,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輕歎了口氣。隻是過了一會,忽然聽到外頭的聲音,她沉吟了一下,隨即又是一笑,然後才低下頭,拆開信。

    趙武出來的時候,木香正坐在外頭的欄杆上打著絡子,聽見腳步聲,她遂抬起臉。卻不想就瞧見趙武袍子的下擺勾到門釘上了,他可能有些急,一用力,隻聽撕的一聲,隨即就見那袍子裂開了個大口子!

    “唉呀,剛剛就忘了提醒你,這有個釘子鬆出來了。原是想一會便讓人敲一下的,怎麽偏就勾到了衣服!”木香忙站起來,微有些懊惱地說著,完後又道:“怎麽辦,要不趙公子將衣服脫下來,我給你補一下吧!”

    “不,不用了。”趙武一邊看著自己的衣擺,一邊有些心疼地擺了擺手。這是他今天新換的衣服,還沒穿熱乎呢,就被自己給拉了一大口子。

    “可是這口子不小呢,而且你這麵料也不好補,意嫂的針線活一般,這裏又沒有別的繡娘可使喚的。”木香說著,瞧見趙武還是有些猶豫,便笑了一下,補充道:“當然,趙公子要是嫌棄我的手藝不好,那就……”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隻是不好意思麻煩別人。”趙武說著就有些無措的摸了摸頭。

    木香便又笑著道:“這有什麽麻煩的,平日裏,這院裏的護衛,誰有需要縫補點東西,也都是來找我,反正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也不少。”

    “這樣……”趙武遲疑了。

    “趙公子還是快去找件衣服換下吧,我好給你補一補,完後也能換上,要不一會總不能就這麽出去吧。”

    趙武一想也是,一會他還要回去呢,便說了句:“那就麻煩你了,我去找河馬大哥借件衣服換下,再給你送來。”他說完,就匆匆走了。

    河馬這次過來,帶了不少大景那邊的新鮮果品,有幾樣還是西涼的特產,亦是白文蘿愛吃的。意嫂因要忙著跟自己的兒子和丈夫敘話,便讓沉香過來,將這些果品挑幾樣好的,給白文蘿那端過去。

    於是,沉香捧了攢心盒過來這的時候,進了屋,白文蘿卻是不在,隻木香在裏麵做著針線活。

    “二奶奶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在屋裏?”沉香一邊將盒子擱在桌上,一邊問道。

    “二奶奶在書房那,有那兩小丫鬟在邊上伺候著,我忙完這個再過去。”木香說話的時候,手上的功夫也沒停下。沉香一看,發現那竟是件男人的衣服,而且睢著也不像是這院裏的護衛常穿的,一時好奇心起,忙就走過去問道:“你這是給誰縫的衣服?”

    “是趙公子的,他剛剛從二奶奶書房那出來的時候,被釘子給勾到了,正好我遇見了,就幫他補一下。”木香一臉正經的說道。

    沉香卻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忽然就道:“說起來,那位趙公子好像還未娶妻,相貌端正,交際又廣,還是二奶奶的故人,連二爺也視他為座上賓,想來品格必是不會差的,你說是吧。”

    木香瞥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姐姐今兒說話怎麽這般陰陽怪氣的。”

    “行了,別跟我裝蒜,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沉香說著就在她旁邊坐了下去,接著道:“說來,咱自從跟了二奶奶,這婚事就等於能自己做主。我知道你也是個有主意的,再說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若心裏真有什麽想法,得盡早說才是。”

    “沉香姐姐越說越離譜了,不過給補件衣服罷了,也能扯出那麽多事來!”木香說著就收了針線,然後將補好的袍子疊好,拿起來接著道:“我先將這個送回去,姐姐拿個碟子裝點果品送到書房去吧,沒準二奶奶想吃點呢。”

    “去吧去吧,多點機會接觸一下也好,小蹄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沉香說著就擠眉弄眼地一笑。木香麵上微紅,啐了她一下,就轉身出去了。

第40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秋分那日,白文蘿一早起來,感覺氣溫又下降了。吃了早飯後,例行走到院子裏散步,沒走幾步,就見一片枯黃的葉子從眼前飄落。她抬起頭,瞧著那沒剩幾片樹葉的枝頭,又垂下臉,看著自己明顯是有了身孕的身子,不由期盼著冬天早點到來。

    “外頭到底要涼些,二奶奶以後就在屋裏走動吧。”木香亦趨亦步地跟在旁邊,笑著道了一句。

    “不礙事,現在也沒多冷,而且這外頭的空氣比屋裏新鮮,多走走,對身子也是好的。”

    這院子不大,片刻時間就已溜了一圈,白文蘿瞧著時間還早,也不急著去書房,便走至廊邊,望著那遼闊高遠的天空。

    木香瞧著便回屋裏拿了個坐褥出來,鋪在走廊的欄杆上說道:“二奶奶坐這歇歇吧,別累著了。”

    白文蘿收回目光,瞧了木香一眼,忽而一笑,完後一邊坐下一邊說道:“你跟在我身邊也好些年了,做事向來就細心,行事又知分寸,自去年沉香的親事定下來後,我就想著也給你找門好親。隻是還不等我好好打聽,就發生了許些事情,隻好將你的事暫擱下了。”

    沒想白文蘿會提起這個,木香一時就紅了臉,微有些尷尬地說道:“二奶奶好好的,怎麽說起這個來了!”

    “過來坐下吧,不用講究那些虛禮了,難得今日天氣好,我跟你好好說說。”白文蘿說著就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要覺得涼,你也拿個坐褥出來鋪上。”

    木香遲疑了一下,便走過去,隻拿手絹輕擦了擦,就坐下了。

    “我先問你,你覺得小武哥怎麽樣?心裏可是有意?”木香坐下後,白文蘿就直接問了出來。

    木香兩手絞著絲絹,咬著唇沉默了好一會才抬起臉,看著白文蘿說道:“二奶奶既然這般問了,我也不瞞著。我,其實我就是看他有些傻傻的,瞧著還順眼些,別的,還沒。。。。。。想那麽多,而且,他眼下也無意與我。”

    白文蘿聽著,眼中不由就多了幾分讚賞。能這麽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心事,且話中還留有餘地,既不自誇,也不自貶,就算知道趙武並無其意,卻也說了隻是“眼下”。

    “小武哥和我曾是鄰居,以前我們兩家走得很近,所以對他多少有幾分了解。”白文蘿緩緩開口,瞧著木香一臉認真聆聽的表情便笑了笑,接著道:“別看他有時瞧著呆呆傻傻的,不過是因為在姑娘麵前有些放不開罷了,其實他性格開朗,心腸也直,而且也是個心裏有主意的,至於他家裏嘛,是個普通人家,日子雖不算多殷實,但也沒什麽大問題。父母都還健在,上頭有個哥哥,已經娶妻,目前有兩孩子。”

    “二奶奶說得遠了,我這還不是那什麽。。。。”木香真是不好意思了,說著就紅著臉,垂下頭。”

    “你既然跟我明說了心事,我自是要為你打算的。”白文蘿看著她笑了笑,又轉頭往這院子的西麵看了一眼,然後才回過頭接著道:“易公子前段時間到北邊去了,至少也得等二爺過來後他才會回來,所以那邊的那間院子是空下的,這麽放著也可惜。我一會跟影一說一聲,讓他將那邊兩間屋子整理出來,完後看河馬大哥還是小武哥願不願意搬進去住,如此也好彼此有個照應。而且這麽一來,意嫂也不用每日再多跑兩條街到他們的住處,忙著給他們打掃房子。”

    木香有些訝異地抬起眼,正要張口,卻這會忽然瞧見意嫂從那頭往這走過來,她便從欄杆上站了起來,等意嫂走進了才問道:“不是才出去沒多會嗎,今兒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嗨,我那冤家今天沒在,我剛剛過去後才想起,原來今天是大戲上演的頭天!”

    “大戲?”木香愣了一下。

    “是隨商船過來的戲班子吧,這麽說場子已經定下了。”白文蘿在一旁接了一句。

    “原來夫人已經知道了,沒錯,聽說來的是個叫良鳳園的戲班,今晚就在福運樓開場,小武他們今兒一早就都過去幫忙了。”意嫂聽白文蘿這麽一說,也沒多想,笑嗬嗬地點了點頭,完後又道:“外頭大家都傳得厲害呢,估計福運樓今晚得爆滿!”

    白文蘿笑了笑,背往後一靠,倚在廊柱上,然後說道:“難得的機會,我今晚都給放個假,木香你一會去跟那幾個小丫鬟說一聲,今晚若有想去看戲的,你們幾個就都結伴一塊兒出去吧!”

    “夫人可真是通情達理!”意嫂馬上就笑眯眯地道了一句,她這過來本就想跟白文蘿告個假的。說來她到古雅這多少年,就有多少年沒有看到大景的戲了,前些日子從河馬嘴裏聽說,竟有戲班子過來了,心裏別提有多興奮!

    意嫂走後,白文蘿瞧著木香說道:“你今晚也出去吧,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莫要錯過了。”

    木香笑著說道:“我又不是什麽戲迷,再說您這有身子呢,我哪能不在身邊看著的,那幾個小丫鬟不知輕重,就隨她們出去樂一樂吧。”

    “傻丫頭,怎麽還不明白,我可不是叫你去看戲來著。”白文蘿說著就有些似笑非笑地看著木香。

    “那是。。。。。。”木香一愣。

    “小武哥今晚指定也在那的,你隨意嫂過去,他無論是看在河馬大哥的麵上,還是看在我的麵,都會好好照看你。沒聽意嫂剛剛說嗎,今晚那福運樓指定爆滿,估計是一座難求。”白文蘿說著就站了起來木香忙伸手扶住,白文蘿握著她的手,接著道:“好好把握機會!”

    聽白文蘿這麽一說,木香麵上微窘,心裏雖感激,但卻還是搖搖頭道:“怎麽說 ,我也不能為自個兒的事,留二奶奶一個人待著,反正,反正以後還是有時間的 ”!她說完,臉上就一陣陣的發熱。這事要擱以前,她一定是難以啟齒,但如今, 也不知是年紀多大了,臉皮也跟著厚了還是怎麽的,在白文蘿麵前,她覺得說出 來後,也沒想象中那麽丟人的。

    “我你不用擔心,曲大夫不喜歡湊熱鬧,沉香也不喜歡看戲,今晚他們多半是不會出去的,我會叫她過來陪我的。”白文蘿扶著木香的手一邊往書房那走去,一邊說道。

    “可是。。。。。。”木香還是有些遲疑。

    “有什麽可是的,想來你也是不願意直接找媒人說親,反正晚上有意嫂她們陪在旁邊,你無須顧忌什麽。”白文蘿說著,就已在書案前坐下了,隨手將旁邊的書拿過來,翻了翻,完後又道:“行了,就這麽說定了,你有什麽需要準備的就趕緊準備吧。”

    木香出去後,白文蘿便將手裏的書合上,然後靠在椅背上,手輕輕覆在明顯鼓起來的肚子上,已經五個多月了。。。。

    晚飯過後,沉香一邊往白文蘿這邊過來,心裏一邊嘀咕著。也不知木香今日怎麽了,明明二奶奶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竟然還跟著那些嘰嘰喳喳的小丫頭一般,急巴巴地要趕著出去湊熱鬧。隻是因聽說是白文蘿安排的,她也不好說什麽。心裏帶著疑惑進屋後,恰巧就就聽到木香跟白文蘿說道:“二奶奶,要不我還是別去了,這也是在沒什麽意思的。”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我推你一把不成,去吧,別有什麽負擔。”白文蘿說著,瞧著沉香已經進來了,便就問向沉香:“你從那邊過來,可是瞧著意嫂收拾妥當了?”

    “是,還穿了件簇新的裙子,美得不得了。”沉香笑著,完後也打量了木香一眼,隻見她身上穿著雖不是新裙子,但發上倒是多了兩支別致的簪子,,心裏不由又有些奇。

    “那你就快去吧,別讓意嫂等久了!”白文蘿笑了笑,就將木香給轟了出去。

    “二奶奶,木香她這是……”木香出去後,沉香滿臉不解地走過去問道。

    “沒事,我想著她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一直也沒給她好好放回假。今晚難得大家都想出去玩玩,就讓她也一塊跟著去放鬆一下,隻是委屈你過來陪我了。”白文蘿笑了笑,淡淡地道了一句,她答應過木香,這事沒成前不能說。

    “二奶奶說這話真是折殺我了!”沉香雖心裏還是有些存疑,但瞧著白文蘿明顯不欲往下說的樣子,便也在這話上打住了。

    夜幕降臨,明月升天,這片容納了各方文化的神奇土地,今晚又上演了新的高潮。

    與福運樓的燈火輝煌相比,白文蘿的小院安靜得冷清。桌上的燈芯爆了一下,沉香抬起臉,看了看旁邊的漏壺,見已快戊時末刻了,她便入下手中繡一半的小肚兜說道:“二奶奶餓了吧,我去端碗蓮子羹過來,估計再過不久木香她們也該回來了。”

    “好。”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然沉香才出去沒多會,影一就閃身進來,走到白文蘿身邊說道:“夫人,這是大人送來的信。”

第41章 消息

    信是蠟封好的,白文蘿接過後,遲疑了一下,就當著影一的麵打開。裏麵的內容寫得很簡單,掃了兩眼就看完了。原來古雅這邊遠帆書院的創辦,拚音的教學,書籍譯本的印製,還有四海書店的開張,以及中原戲曲的進行等等這些零碎的事,大景那邊的金鑾殿內都已收到了風聲。

    上官錦沒在信中說聖上對這些事的看法如何,隻是交代她要注意休息,讓她別過於費心在這些事上,眼下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等等,詞句中總透著幾分擔憂和不舍。最後,信末還附了一首小詩,白文蘿一瞅,頓時就抿嘴一笑,心裏卻是一冷。

    看完後,不動聲色地將信折好,然後抬眼看了看還候在一旁的影一,輕輕道了一句:“沒別的事了,你出去吧。”

    影一頷首,遂轉身消聲退了出去。白文蘿垂下眼,纖長的睫毛遮住了她漸漸變冷的目光,微微晃動的燭火將她麵上的表情映得模糊不清。過了一會,她站起身,走進裏屋,將那封信重新拿出,又看了一眼上官錦寫在信末的那幾行直白的情詩。

    小別難聚

    吾心悠悠

    夢裏影隨

    繾綣依依

    很纏綿的十六個字,她卻看得手心陣陣發冷!怔了好一會,白文蘿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長籲了口氣,然後將那封信移到燭火邊。火舌點燃,她冷眼看著那封信一點一點變成灰燼,然後手一鬆,那些灰燼就落到腳下的痰盂裏。痰盂內的火苗慢慢熄滅後,她才走到衣櫃那,拿了件外衣披上,身上的寒意被驅散後,她麵上亦跟著恢複了淡然。

    沉香端著蓮子羹走進來的時候,白文蘿正好從裏屋出來。

    “蓮子羹有點涼了,我剛剛便起火加熱了一下,二奶奶等久了吧。”沉香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的托盤擱在桌上。

    白文蘿笑了笑,見沉香就盛了一碗蓮子羹,便搖了搖頭道:“你怎麽也不給自己盛一碗,就我一人吃,怪沒胃口的。”

    “那我再去盛一碗過來,陪二奶奶一塊兒吃。”沉香一聽白文蘿沒胃口,趕忙就順著她道了一句,說完就馬上轉身出去了。白文蘿看沉香的背影,無聲地笑了笑,性子剛烈的人一般都是直心眼,認死理,即便已經不是丫鬟身份了,卻也照樣守著舊禮。若是木香,準是將那一盅蓮子羹都端過來,勺碗也是一起備上兩套。

    沉香陪著白文蘿吃完蓮子羹沒多久,木香就回來了。白文蘿因為心裏擱著事,加上時候不早了,身上倦怠,麵上便有些懨懨的,也懶得說話,木香不敢多嘴,同沉香一塊服侍白文蘿躺下後,就小心退了出去。

    “今晚謝謝姐姐了,快回去休息吧。”兩人出去後,木香就笑著道了一句。沉香卻是上下瞟了她幾瞟,完後就問道:“你今天出去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

    木香臉上一熱,幸而這會是晚上,沉香看不出來,她略帶尷尬地一笑:“沉香姐姐就是愛多想,我就是偷懶了一晚而已,二奶奶也準了。好姐姐,知道你今晚累著了,我以後準會報答你的。”
    “不過陪了二奶奶一會罷了,什麽累著了,少跟我說這等話。你既然不想說我也懶得問了,不過二奶奶你得好好伺候著,眼下都快六個月了,身子會越來越不便的。我瞧著屋裏那兩個小丫頭,都是一團的孩子氣,你平日裏多教著點,別老那麽好說話,讓她們鑽著空子偷懶。”

    “這我還不知道的,姐姐就放心吧。”

    沉香點了點頭,正要走,隻是似一下子想到了什麽,忽然又頓住了,然後瞅著木香問了一句:“對了,今晚福運樓那,那位趙公子有去嗎?”

    木香一時哽住,沉香隨即就抬起並沒有在她腦門上點了點,笑罵了一句:“小蹄子,我就說嘛,好好的,二奶奶會讓你出去瘋!”

    “姐姐別笑話我,我。。。。。。”木香有些急了,沉香一瞅,便明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事成前我不會亂說的。今兒也晚了,你也準備歇息去吧,這事以後再問你。不過既然二奶奶都讚同,我估摸著這好事也是不遠了!”她說完,掩嘴一笑,隨後就轉身離開了。留下木香一個人站在那兒,自個糾結了一番,一時笑一時歎地,直到覺得身上涼了才回身進了屋。

    白文蘿要床上躺下後並未睡著,閉上眼睛沒多會又睜開了,腦子裏一直就想著上官錦在信中給她傳遞的消息。然後又細細回想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有沒有做過什麽不妥之事,思索許久,不由不暗歎了口氣,對於金鑾殿上的那個人,她心裏首次真真切切地生出幾分寒意!如上官錦曾經說過的,那支無形的手,一直以來,就藏在他們身邊!

    忽然,肚子那動了一下,白文蘿一愣,遂抬手摸上去,可肚子裏的寶貝兒卻靜下去了,她便彎起食指,往那輕輕敲了敲,裏麵的胎兒像知道似的,回應般的就又踢了一腳,且比剛剛還要有力!白文蘿頓時就笑了,心裏滿是驚奇,剛剛聚起來的陰霾瞬時消散,然後開始用手指在自己的肚子上這敲敲,那劃劃地做起遊戲來。。。。。。

    秋分後的第二日,在白文蘿的示意下,隔壁的小院很快就收拾出兩間幹淨的房間。白文蘿想要請河馬和趙武暫時搬進隔壁的事跟意嫂說了,意嫂自是沒有不願的,因此這說服的工作便由她大包大攬了下來。於是第三日,河馬和趙武便搬過來了。

    此後,白文蘿總不時派木香過去幫他們收拾屋子,或許這邊做什麽好吃的了,也會讓木香送一些過去,這一來二去的,趙武跟木香自就熟絡了起來。雖兩人之間還隔著什麽,但木香也不著急,因為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又有心之人。而刀子,原本就是個既細心又有耐心的人,不然最開始,上官錦也不會把她安排到白文蘿身邊。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白文蘿的肚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大了,她終於在那枝頭的最後一片葉子落下前,將第三本書給譯完了。這本書,她不僅是逐字逐句地翻譯完,且為了方便古雅的人接受,她還在一些地方做了自己的理解和批注。隻不過做這些批注的時候,她卻是不著痕跡地給大景歌功頌德,討好之意,藏於字裏行間,既有引導之用,又注意著不扭曲了文章裏的原意。故而這一次,著實是費了她不少力氣。但一想到金鑾殿上的那個人,想到藏在身邊的那隻手,她便覺得自己是不得不費這番心思。

    然自譯完這本書後,曲元就不再讓她進書房了,且因外頭的天氣也漸漸冷了起來,於是就隻建議她每日吃了飯後,就在屋裏走走站站,再早晚時,照他教的法子動動手腳,伸展伸展身子便可。白文蘿也覺得自己前段時間為了那本書,還有一些瑣碎的事費了不少心神,自然是不敢違逆曲元的話。

    眼見離產期就隻剩一個月了,上官錦卻還不見影,也未見有書信過來。

    離產期不到一個月了,天上飄起了雪花,屋內燃起了炭火。白文蘿晚上開始睡不著覺,肚子太大,連翻個身都有些擔心吊膽的,有時躺得僵直,半夜醒來,就那麽呆呆地盯著床帳,一邊想著遠方的人,一邊數著胎動等著天亮。

    離產期就剩半個月了,白文蘿開始做噩夢,時常會夢見血淋淋的孩子,她不知道這到底是胎夢,還是不好的預示,或者是她的孩子會有什麽問題,脈象什麽的,都很正常。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為白文蘿的生產做準備,木香天天在心裏算日子,產前產後要用的吃的,早早就都準備好了。曲元因清楚白文蘿生產的時候,他是不能進去看著的,於是就讓沉香跟他學一些基礎方麵的東西,以便到時能用得上。

    趙武也是往這邊走動得多了,隻不過因白文蘿眼下身子不方便見客,所以他多是過來找木香了解情況,看看有什麽自己能幫忙的。

    離產期隻剩下十天左右了,白文蘿終於收到上官錦的信,他寄信的時候已經要往這邊過來,所以白文蘿收到信的時候,一算日子,他正好就是前後這幾天會到。她雖已準備好了自己一個人麵對,但知道他能過來,心裏還是踏實了不少。於是收到信的那天晚上,她難得睡了個好覺。早上起來後,先做了胸部推動按摩,又小心伸展了一下手腳,然後才吃了早飯。

    服侍白文蘿漱了口,木香遂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笑著說道:“昨兒趙公子聽說二奶奶喜歡吃的那種酸梅後,便說他今兒一早就出去排隊買,想是一會就能送過來了。”

    “你好端端的,又麻煩人家做什麽。”

    “我原也是想自己出去買的,隻是二奶奶這個時候了,我真是一日都不敢走開,這院裏又誰都有誰的忙活,就隻好麻煩他跑趟腿了。”

    “想來你們倆。。。。。。”白文蘿忽然就是一笑,木香一聽,忙就說道:“我先出去了!”

    瞧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白文蘿扶著肚子笑了笑,然後就站起來,旁邊的小丫鬟趕忙上前扶住,白文蘿往窗戶那看了一眼,然後就道:“把鬥篷給我披上,我去走廊那看看這雪。”

    “可是。。。。。。”木香不在,兩小丫鬟也不知這樣妥不妥。

    “不礙事,我就在門口瞧兩眼。”白文蘿知道她們擔心什麽,便淡淡地道了一句,兩小丫鬟不敢再違抗她,小心幫她披上鬥篷後,就一人一邊扶著她出去了。

    隻是不想,白文蘿這一出去,竟就聽到院門那趙武和木香的對話!他們的聲音不大,且離得也有段距離,所以她聽得並不清楚,可還是聽到了關鍵的內容!

    “你說什麽,沉船!”木香驚詫的聲音,順著風傳了過來。

    “是,聽說就是從京州那過來的,那人就是大景。。。。。。”趙武低沉的聲音被雪花淹沒。 

第42章白文蘿的決意

    木香正待要問清楚,不想影一卻忽然出現止住了他們的對話!木香一愣,眼光下意識地往院裏一看,瞧見白文蘿的身影後心裏大驚,趕緊給趙武打了個眼色,完後就朝白文蘿這小步跑過來說道:“二奶奶怎麽出來了,這外頭多冷,風又大,快些進去吧,千萬別凍著了!對了,這是趙公子買的酸梅,二奶奶前兩天不是還叨念著呢,這下……”

    “小武哥也一塊進來吧。”白文蘿掃了木香一眼,就打斷她的話,然後將目光移到院門那,盯住欲要走開的趙武。看到白文蘿這麵無表情的神色,木香隻覺得自己的胸口噗地跳了一下,趕忙就朝白文蘿走近幾步,先是瞪了那兩不知輕重的小丫鬟一眼,然後小心扶住白文蘿的胳膊,小聲說道:“二奶奶,我扶您進去吧。”

    趙武看了看白文蘿,又同木香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顯出幾分為難和慌張來。影一也有些遲疑地看著白文蘿道:“夫人眼下還是身子為重。”

    “你放心,我受得起。”白文蘿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接著道:“都進來把事情說清楚。”

    趙武無法,隻得有些懊惱地歎了口氣,然後就跟在後麵進了屋。木香扶著白文蘿坐下後,將手爐拿來給她,接著又倒了杯熱熱的紅棗茶,小心捧上前來。白文蘿隻讓她擱在一邊,完後問向趙武:“你剛剛說的沉船是怎麽回事?”

    木香站在白文蘿身後,一臉緊張地看著趙武,並使勁地給他打眼色。她剛剛才聽到一半,事情到底是如何,也不清楚,就怕趙武會說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來,所以那顆心都懸到嗓子眼那了!

    趙武遞給木香一個明白的眼神,然後才對白文蘿輕聲說道:“你別擔心,是一艘從西洋那過來的商船在海上撈了三個遇難的人。聽說他們當時都受了重傷,有兩個才撈上來沒多會就死了,剩下一個吊著一口氣到了港口後,大家去找了會說漢語的人,隻是才問了他兩句,那人也跟著咽氣了。所以外頭都傳,他們的船可能是在海上遇到了風暴,船沉了;也有人傳是遇到了海盜,所以才會傷得這麽重,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白文蘿聽完,盯著趙武看了好一會才又問道:“知道那幾個人是什麽身份?”

    “應該也是大景那邊的商人。”趙武說著就歎了口氣,然後勸道:“反正不是官家身份的人,你放心吧,別想太多,在海上行船,這種事不少見。。。。。。”趙武說到這,木香趕緊就重重咳了一聲,然後就瞪了他一眼,趙武頓時恍悟,馬上就改口道:“你眼下好好注意身子才是,我,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讓木香過去喊我一聲就是!”

    白文蘿垂下眼,輕輕吐了口氣,然後才抬起頭道:“多謝小武哥,木香你送小武哥出去吧。”

    “是。”木香應了聲,就朝趙武示意了一下,又叮囑旁邊那兩小丫鬟仔細伺候著,然後才一路送了趙武出去。

    瞧著他們倆都出去後,白文蘿隨即將旁邊那兩小丫鬟支開了,然後一個人坐著那沉思了好一會,手心握緊了又鬆,然後終於歎了口氣,將影一喚了進來。上官錦留在古雅這邊的人手,她雖然有權利支配,但是一直以來都是通過影一去調動的。影一雖不曾表現出一絲二心,但就是這樣才顯得可怕,這種人,心誌堅定,沒辦法收買!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她又不得不依賴他!

    “夫人。”影一進來後,垂手恭敬地立在一邊。

    白文蘿看向他,身材相貌都極普通,即便是站在跟前,也沒什麽存在感的一個人。據她所知,影一跟在上官錦身邊已有十年,一直就受上官錦的看重,所有才將他留在她身邊,護她安全,卻沒想。。。。。。

    “大人也是這幾日過來,這件事的時間太巧,你去查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白文蘿打量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輕輕吩咐了一句。

    “是。”影一應聲,就要出去,白文蘿去又喊住他:“等一下。”

    影一回身:“夫人還有什麽吩咐?”

    白文蘿沉吟一會,便說道:“這段時間我因身子不便,所以也就少打聽外頭的是,眼下出了這事,依你看,這可是普通的海難?”

    沒想白文蘿會這麽問他,影一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夫人請放心,這個時候,海上一般不會起風暴。而且大人這次是領著精兵過來的,足有五千之數,所以即便真是有海盜,也不足為懼。”

    “五千精兵!”白文蘿詫異,眼下古雅才開始接觸大景文化,而且時日尚短,根基尚淺。上官錦忽然就帶來五千精兵,到時海麵上肯定是烏鴉鴉的一片軍船壓過來,這對古雅這來說,必會引起很大的震動!大景的皇上太著急了,這邊萬一出現反抗情緒,肯定會少不了一番鐵血鎮壓!

    眼下三大家族雖已俯首,但是目前不過是處於一種薄弱的平衡和安定中,大景的五千精兵,絕對是個很危險的因子。自巴家表麵俯首後,他們家族內部就起了嚴重內訌,到時不見得不會出現變數;西家主力在北麵,雖有易風在那邊壓陣,但時間太短,誰知會不會生事;唯有一個古家,雖看著穩定,但也起不了什麽保證!

    白文蘿深呼吸了一下,隨後就道:“既然不懼海盜,又不可能是風暴引起的海難,那麽那幾位商人的遇難就更加蹊蹺了,你盡快去查,查到後馬上告訴我!”

    “是。”影一應聲,同時抬眼看了白文蘿一眼,遲疑了一下又道:“夫人莫要著急,保重身子最重要,這也是大人所關心的。”

    白文蘿一怔,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眼,靜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去吧。”

    影一退出去沒多會,木香就回來了,一瞧這屋裏竟就白文蘿一個人,頓時就皺下眉頭道了一句:“那兩小丫頭又偷懶了,怎麽讓二奶奶一個人在屋裏呆著,我才口口聲聲地叮囑著呢!”

    “是我讓她們出去的。”白文蘿說著就扶住後腰,有些費力地站起身,接著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也沒什麽事,瞧著一個一個都木頭似地立在我跟前,心裏鬧得慌!”

    木香忙上前去扶住她,然後笑著說道:“二奶奶是為剛剛那事鬧心的吧,是我不好,就多嘴問了幾句,不想就被二奶奶給聽到了,虛驚了一場,快進裏屋躺一會去!”

    他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白文蘿在床上靠著,總覺得會出什麽事似的,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正想著,肚子裏的胎兒忽然就動了一下,她暫時將思緒收回,垂下眼睛,瞧著自己圓球一般的肚子,手覆在上麵輕輕撫摸著。最近小家夥拳打腳踢的次數多了起來,像是迫不及待要出來似的,這麽有活力,一定會健康的。。。。。。想到這,她剛剛冷凝的眼不由就柔和下去,唇邊慢慢揚起一抹淺笑。過了一會,她又輕輕歎了口氣,想起上官錦臨走前對她說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看咱們的孩子出生,我保證!

    窗外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天地肅殺,茫茫一片。

    近傍晚時候,影一終於帶了消息回來。

    白文蘿將屋裏的丫鬟全都遣出去後,就看著他問道:“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幾位確實是大景那邊過來的商人無假。”影一先道了一句。

    “然後呢?”白文蘿一聽那口氣,就知道其中有蹊蹺。

    “他們的商船會遇難,應該是碰上了北齊的船隊。”影一說到這,抬起眼,看著眼前的女子,隻見她麵上的神色依舊淡然,甚至是帶著點冷漠,他便垂下眼,接著道:“前段時間收到消息,北齊那邊有異動,有一支船隊行蹤詭異,如今才又收到消息,他們原是繞了大圈,意欲往古雅這邊行來。可能是在途中碰到了商船,怕泄露了風聲,所以就下了殺手,隻是不想會有漏網之魚。”

   “北齊。。。。。。他們這個時候過來幹什麽?”白文蘿輕聲道了一句。

   “想是他們也摸清了航線,打算搶先時機過來吧,隻不過屬下剛剛看了航線圖,他們必將會在途中跟大人的船隊遇上。”

    白文蘿沉吟了一會,就問道:“那這事,大人那邊可知道了?”

    “大人這段時間正好在海上行船,接到消息可能會遲一些。不過夫人放心,北齊那支船隊,不會超過千人,且他們隻擅長陸戰,而大景自先帝時候起,就已開始著重訓練水兵,所以實不足為懼!”

    “古雅這邊可知道此事?”白文蘿又問。

    “應該還不知道。”

    “那你馬上將北齊要過來進犯的事傳出去,要傳遍大街小巷,並且說得越誇張越好!然後你派人去古家,請他們派船隊前去抗敵!如果古家不願意,你就請古麗娜過來見我,請不過來,就抓過來!”屋內響起她清冷而堅決的聲音。

    影一不解地抬起眼道:“夫人,以大人的實力,根本無須援兵。”

    “我知道。”白文蘿眼眸微冷,“這是個機會,我要給他開路,讓他順利進駐古雅。”

第43章 運籌帷幄

    一夜之間,整個古雅都知道北齊即將進犯的消息!

    一夜之間,整個古雅都想起數百年前,北齊帶給古雅的那場毀滅性災難!

    一夜之間,整個古雅都被恐懼的陰影籠罩,人心惶惶,到處都有人在相互奔走,打聽消息!

    。。。。。。

    數月不見,她已身懷六甲,古麗娜盯著白文蘿的肚子看了幾眼,然後才將目光移到白文蘿臉上。她麵上依舊是冷清一片,眼中卻比以前多了幾分從容,那種成竹在胸的神色,讓古麗娜覺得陣陣刺眼!

    “讓人散布這樣的謠言,引起一片恐慌,又要我古家出力抗敵!白文蘿,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古麗娜進來後,也不落座,說著就上前兩步,咄咄逼人地質問!眼下她實在冷靜不下來,天還沒亮,古家的大門外就已聚集了各處商人,鬧哄哄地吵成一團。有要確認消息的;有要古家出麵想辦法解決的;也有嚷嚷著說要退出古家商會,將資金轉移北麵躲避災難的。。。。。。能在一夜之間引起這麽大的喧嘩,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興風作浪!隻是消息傳播得萬太快,她要壓製澄清,已經來不及!

    她不知道另外兩大家族是不是也跟古家一樣,麵臨這般焦頭爛額的局麵。就在她想著要怎麽安撫住那些人的情緒,並找出散播謠言的人的時候。影一過去找她了,她才知道原來這一切,竟全是白文蘿搞的鬼!

    “這不是謠言,是真的。”白文蘿放下茶盞,說著就朝影一示意了一下,影一頷首,便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古麗娜。古麗娜憤怒中帶著幾分疑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隨後才接過影一遞過來的小竹筒,將那節竹筒握著手中後,古麗娜麵上的表情已微變。她認得這個,這是專為上官錦的情報網傳遞消息特用的竹筒!

    小心打開,拿出裏麵印了禦字標記的青紋紙,看完上麵的內容,古麗娜一時有些不敢相信!眉頭深鎖,怔了許久,霍地就抬起臉盯著白文蘿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北齊進犯的事實,確實讓她心裏有些驚慌,但是眼下更讓她在意卻是眼前這個女人。她不知道白文蘿這般費盡心思,誇大事實,製造恐慌,然後又把這一切告訴她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古家出不出兵抗敵,對她有那麽重要嗎!?

    白文蘿歎了口氣,說道:“大人的船隊正往古雅這邊過來,途中有可能會跟北齊碰上,所以,我需要古家過去幫助大人一臂之力。不過你放心,大人此番過來,亦是帶有一些兵力,再加上古家的話,對付北齊就不是問題了。”

    古麗娜一怔,遂眯了眯眼睛,盯著白文蘿看了好一會,慢慢就舒緩了眉頭,隨即一笑,然後才往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開口道:“這麽說來,夫人是在求我助你家大人了?”

    白文蘿笑了笑,並不答話,隻是淡淡地看著她。

    古麗娜不由又皺了皺眉,故意道了一句:“力氣總不能白出的,夫人至少也要想好報酬才是。”

    “古家不是一直想成為古雅第一大族,傲立於另外兩家之上嗎,眼下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這人心惶惶之時,古家若能應眾之所望,出兵退敵,勝利歸來。那麽古家在古雅的地位會得到怎樣的提升,想必古小姐心裏不會不清楚。”白文蘿正說著,忽然又感覺到孩子踢了她一腳,她便抬手覆在肚子上,停了一會,才接著道:“眼下巴家內訌嚴重,沒有主心骨,決定難下;西家主力在北,搶先不了時機;隻有古家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之優,所以我才將大人過來的消息透露於你。”

    白文蘿說到這,見古麗娜麵上已浮現出一絲沉思的表情,她隨即就將話鋒一轉:“不過,如果古家還遲遲難下決定的話,難保這個機會不會被別人搶走。畢竟,另外那兩家,也隨時有可能回過神,如果他們知道前方還有大人坐鎮的話。。。。。。”白文蘿說到達,就停下了,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看著古麗娜再不言語。

    古麗娜眼中微怒,卻不敢發作,隻是盯著白文蘿道了一句:“此事我需回去先與家主商議後才能做決定。”

    “這個自然,但希望古小姐記住,機會不等人。”白文蘿點了點頭,完後便道:“木香,送古小姐出去。”

    古麗娜站起身,有些複雜地打量了白文蘿一眼。這個女人,她最先是不屑,接著是嫉妒,後來又有許些羨慕,而眼下,竟隱隱生出幾分敬佩來。

    但這樣的情緒,卻更讓她對白文蘿暗中生恨,隻是她心裏亦是清楚,不是計較個人恩怨的時候。古麗娜收回目光,生生咽下這口氣,道了一聲“告辭”就轉身出去了。

    “大人的船隊到哪了,你可清楚?”古麗娜一走,白文蘿隨即就問了影一一句。

    “隻知道大致的位置。”影一點頭回道。

    “眼下能給大人傳遞消息嗎?”

    “用信鴿即可。”

    白文蘿點了點頭,撫著肚子,輕輕吐了口氣,然後道:“一會你派人去聯係古家,等古家的船隊出海後,想辦法引他們的船隊先遇上北齊那邊。隻要古家一出海,你再派人去巴家和西家,將我剛剛跟古麗娜說的話傳達過去,鼓動他們也派船隊出海迎敵,他們能出多少兵力不要緊,主要是掛上各家的標識旗幟即可。還有,你現在馬上給大人遞消息過去,務必讓大人在古家遇上北齊前,收到消息。

    而這邊散播北齊進犯的消息也不要停下,繼續添油加醋地說去。”

    眼下謠言四起,雖人心惶惶,不過目前大多數人應該都隻是將信將疑,但隻要古家戰船出海,就會馬上坐實這個消息。接著巴家,西家相繼而出,如此無形中會給人一種此戰艱難的錯覺。加上再有人暗中加油添醋地傳播,恐懼和不安將會像瘟疫一樣蔓延至古雅的每個角落!

    古家獨大是不行的;巴家的內訌也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西家亦需要一個有力的警告!

    而大景的五千精兵,絕不能以侵略者的身份逼壓進來!

    她知道,上官錦前期在大景做的一切,到時裏應外合,鎮壓住的騷亂並不難。但是這鎮壓的力度卻是不好拿捏,若是萬一做得過了,那麽當這邊重歸和平後,上官錦曾經做過的一切,就有可能成為參他的罪狀。

    所以北劉的到來,簡直就是給她送了一個扭轉這個局麵的絕佳機會。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三大家族的船隊先跟北齊對上,等他們在海上兩敗俱傷後,上官錦就可以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擊退北齊,保住古雅!到時,同樣是裏應外合,但古雅這邊迎接大景的,將會是歡呼的海洋。

    至於怎麽控製古家及另外兩家派出私兵的人數和船隻,以便於達到她的這個目的,就交給影一去辦了。畢竟領兵打仗,以及兩軍之間的勝負權衡,不是她擅長的。

    白文蘿這般吩咐後,影一未有異議,隻沉默地點了點頭,就退出去開始著手準備這一切。

    白文蘿看著影一退出去的背影,輕輕籲了口氣,做這些決定之前,她已將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了。其目的,一是要影一完全配合她,因為這事不能絲毫差錯,否則容易弄巧成拙;二也是要通過影一來告訴金鑾殿上的那個人,無論是她還是上官錦,都對大景赤誠一片,絕無二心!

    木香送古麗娜離開後就忙回了屋裏來,一臉擔心地問道:“二奶奶,這怎麽,是,是戰事要起了嗎?”

    “別擔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會出大事的。”白文蘿說著就朝她招招手,木香忙上前扶住,白文蘿一手扶著木香,一手扶著腰身小心站起來,然後才接著道:“二爺要過來了,我的產期也快到了,這一切,很快會結束的。”她說到這,就撫了撫自己的肚子,麵上露出幾分溫柔的笑:“這幾日,小家夥老是踢我,我還真擔心他哪天,這踢著踢著就自個蹦出來了!”

    聽她這一說,木香才升起來的緊張感瞬時就散了大半,隨即撲哧地一笑:“二奶媽真愛說笑,不過曲大夫說了,這麽有活力是好事,說明寶寶很健康!”

    “是啊。。。。。。”白文蘿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才問道:“現在還下著雪嗎?”
 
    “下著呢,不過比昨日小多了,這都陰好多天了,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放晴。”

    “總會放晴的。”白文蘿輕輕一笑,扶著木香的手,慢慢往裏屋走了進去。

    。。。。。。

    當天中午,古家就抽了五百私兵,備了七艘大船,揚帆出海。這消息很快就從港口那傳遍大街小巷,酒樓茶肆,人們開始意識到,戰爭真的來臨,隻是當還有人抱存僥幸心理,覺得事情或許
、可能並沒想象中的那麽嚴重之時,下午,港口那邊又傳出巴家和西家也跟著派了船隊出海增援去了!於是,由這起事件滋生的輿論,開始有目的引導著人們的情緒,戰爭的陰影,開始籠罩,恐懼的心理,開始蔓延。。。。。。

第44章 陪產

    古雅揚帆出戰後。

    第二日,已經有膽小的商人往北遷移。

    第三日,北齊軍隊之殘暴,此番前來進犯的人數之眾多,幾乎傳進每一個古雅人心裏。

    第四日,海上開始傳來古雅與北齊的戰況,眾說紛紜,卻幾乎沒有好消息!

    第五日,海上戰況愈加不濟,北齊即將踏上古雅的土地,進行肆意掠奪的流言慢慢滋生;數百年前的慘烈記憶被一件一件翻出,陰雲籠罩,人人自危!

    第六日,在大多數人都準備逃離之時,海上忽然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大景的救兵在危機時刻趕到,戰況瞬時得到扭轉!北齊已出現敗像!

    第七日,白文蘿早上起來,幾前幾日一般,先見了影一。

    知道事情皆順著她定的方向走,亦知道上官錦馬上就要過來了,她心裏總算是放下了塊石頭。隻是這一日,她才聽影一匯報完事情,正要吃早飯的時候,忽然就感覺肚子有些疼,木香嚇一跳,忙跑去叫了曲元過來。

    “應該還有兩日才到產期,夫人莫要太緊張了,盡量放鬆心情,注意好好休息。”曲元把完脈,麵上露出溫和的一笑,輕聲安慰。

    “近幾日,我總覺得胎動的次數似乎前段時間少了,不會有什麽問題吧。”白文蘿有些擔心的問道。

    曲元笑著說道:“這是正常現象,夫人莫要擔心,孩子很好,眼下隻需夫人休息好,等產期自然到來就行。”

    曲元走後,沉香原是想留下陪白文蘿說會話的,隻是又不好打擾了她休息,便拉著木香出去問道:“這幾日我聽說外頭亂得很,海上出了戰事,二爺也領兵過來了,二奶奶是不是為這事憂心著急呢?”

    “是啊,雖然二奶奶很少提到這些,但是心裏準是掛念著的。”木香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

    沉香隨即就立起眉毛,責備了一句:“那你還跟二奶奶說這些事,怎麽這般不知輕重!”

    “這哪是我說的,我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估計都是影大人說的,二奶奶這幾天都會叫影大人問話,因為事關二爺,我又不好攔著!”木香說著就又歎了口氣。

    “二奶奶也太操心了,眼見就要生了,都不得好好休息一番,也不知二爺到底什麽時候能到。”沉香說到這,忽的就皺了皺眉頭,略有些生氣地說道:“還有那個影大人,也太不知道變通了點,他難道不知二奶奶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受不得刺激的嗎!”

    木香趕忙就拉了拉沉香的胳膊,壓低聲音勸道:“好姐姐,你快別這般大聲說啊,讓影大人聽到事小,主要是別讓二奶奶聽到了,影響了心情才是!”

    沉香也知道自己又性急了,忙收了口,跟著歎了口氣,隨後就放低了聲音道:“不過我聽說,那海上的戰事似乎因為二爺領兵及時趕到,所以目前的戰況正逐漸好轉中!”

    “沒錯,隻是希望二爺能快些回來,二奶奶眼見就要生了,這兒也得有個主心骨才行!”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的時候,海上那邊,上官錦的船隊已重新編整,開始起航。

    雪漸漸停了,雲開霧散,連陰了大半月的天慢慢轉睛,陽光灑下,勝利歸來!

    那天,但凡是在港口的人,都忘不了那激動人心的一幕!在古雅三大家族的擁護下,氣勢十足的大景艦隊齊整岸穿,勝利鮮明的旗幟迎風飄揚,氣宇軒揚的士兵迅速列隊!當北齊的戰俘被押出來的時候,激動的人群隨即爆發出陣陣歡呼!

   一直到數月後,若還有人談論起當時的情景,依舊口沫懸飛,激動不已!而在這期間,即便有人對大景如此巧合的救助,以及如此高調的進駐心有存疑,但大輿論一邊倒的情況下,那些清醒者的聲音太過微弱,還不等激起浪花,就馬上被淹沒了下去。

    第八日,下午,白文蘿躺在床上,正算著上官錦什麽時候回來,忽然肚子裏的孩子又踢了她一下,她便收回心思,抬手在腹上輕輕撫了撫。也就今明兩天的事了,小家夥待不住了,她想著就從床上起身,叫來木香給備洗澡水。

    因顧著白文蘿行動不便,眼下又是冬天,木香便讓人將浴桶給抬到屋裏。所以洗完澡後,這整間屋子都布滿了水蒸氣,加上屋裏炭盆燒得旺旺的,白文蘿一時覺得悶得慌,想打開點窗戶散一散。隻是又覺得不妥,再來她的頭發也沒幹透,於是便說道:“我先去外間坐一會,你收拾好後就將窗戶開條縫,讓這水氣散散,不然這屋裏的濕氣實在太大了,悶得緊。”

    木香猶豫了一會,便應下了,隨後就給白文蘿拿出一件粉底芙蓉花,邊綴白色小絨毛的外衣,一邊幫白文蘿穿上,一邊對旁邊那兩小丫鬟吩咐道:“小杏到外間服侍二奶奶去,小桃你留下幫我收拾一下房間。”

    隻是白文蘿才剛在外間的炕上坐下,就聽到外頭起了喧嘩聲,她的心毫無怔兆地就猛跳了一下。是他回來了嗎?白文蘿一時有些怔然,想起身出去看,隻是她眼下頭發還披散著,又未幹,不便外出,遲疑了一會,隻得朝小杏吩咐了一句:“你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小杏應聲出去後,白文蘿扶著椅子慢慢站了起來,呆了一會,又坐了下去,然後有些愣怔地看了看自己圓鼓鼓的身子。

    也不知過了多會,門簾終於被掀開,她抬臉,遂見他繞過屏風往她這走了過來!眨眼間就在她跟前站住,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她整個籠罩!

    他似急趕了一路,站在她麵前時,喘氣聲明顯有些急有些沉,身上亦帶著很重的冰雪味,披風的下擺有些濕了,靴子上還帶著雪粒,眼下正慢慢融化。

    白文蘿回過神,欲要站起身,上官錦卻伸手按住她的肩。

   “二爺回來了!”木香原在屋裏收拾著,聽到動靜,出來一看,頓時是又驚又喜。

    這一聲喊,恰好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久別之情,旖旎之意。白文蘿笑了一下,便收回目光,轉向木香:“給二爺準備熱水和毛巾。”

    知道自己身上帶著寒氣,上官錦隻得克製著先洗了手,擦了臉,再將身上的披風的什麽都脫了,然後才又走了過去,坐到白文蘿旁邊,小心攬住她的肩膀,在她額上吻了一下說道:“我回來了!”

    白文蘿輕笑:“恭喜你!”

    他稍稍放開,看著她,好一會,又俯下臉在她額上重重地落下一個吻,然後就抱住她,隻是輕歎,什麽也不說。白文蘿心裏明白,靠著他的肩膀,閉上眼睛,亦是歎息一聲,隻是沒多會,她忽然就呲地哼了一下!

    “怎麽了?”上官錦一怔,忙放開她問道。

    “沒事,是孩子剛在踢我!”白文蘿笑了笑,就拉著他的手放在她的腹上。正好這會,肚子裏的胎兒又踢了一腳,上官錦瞬時愣住盯著她的肚子看了好一會,忽然就起身在她跟前跪了下去。白文蘿一驚,正要問他做什麽,隻是隨即就見他一手從後麵攬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肚子,然後垂下頭,側著臉,輕輕靠在她的腹上。

    “文蘿。。。。。。”他貼著她輕歎,“謝謝你!”

    “我們是夫妻。”她微愣,遂垂下眼,柔聲笑道。

    “是,我們是夫妻!”他亦是笑了起來,感激又愉悅。

    晚上,兩人就寢時,白文蘿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你不過去軍營那邊看一下嗎?”

    “沒關係,原來就有主帥跟著過來,我無需事事親為,你別管這些了,安心睡吧。”上官錦說著就幫她拉了拉被子,又扶了扶她臉側的發絲,完後就有些癡癡地看著她。

    “你不睡?”

    “我看看你。”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正要開口,上官錦卻伸出手指壓住她的唇道:“睡吧,好好休息,京州那邊沒出什麽大事,都過去了,以後再慢慢跟你細說。”

    她笑,便閉上了眼睛,心裏很踏實,他知道她在想什麽。。。。。。

    上官錦看著她安靜的睡顏,眼中微熱,胸口隱隱有些發脹,就這般看著,也覺得滿足!許久,他俯下臉,在她鬢角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才貼著她躺了下去。

    此生能遇上你,何期有幸!

    夜,安靜的深夜,子時剛過,屋內忽然就響起一聲呻吟!

    上官錦隨即睜開眼,猛地起身,湊近去,就見白文蘿此時亦已醒了,且眉頭緊蹙,剛剛那陣呻吟正是她發的!他嚇一跳,忙摸了摸她的臉,又拉起她的手腕給她把脈。

    “我,好,好像是要生了!”初始的陣痛過後,白文蘿才喘著氣,道出一句來。

    “我馬上叫人準備,別擔心。”上官錦放下她的手,撫了撫她的臉安慰了一句,然後就下了床,穿好衣服就出去叫人。

    須臾間,各處的燈火都亮了起來,溫暖的光照亮了這冬日的冷夜,整個院子開始響起忙亂的腳步聲。曲元和沉香都趕過來了,之前找好的,讓暫住在這院裏的穩婆也被叫了過來。意嫂忙到廚房開火去,木香有條不紊地指揮那兩小丫鬟做準備。

    “沉香你去廚房準備一些濃雞湯。”曲元對沉香說完,又轉過頭對上官錦道:“應該還有幾個時辰,大人別著急,穩婆我都交代好了,一會沉香也會進去陪著夫人的。”

    上官錦也不知是不是聽明白了曲元到底說的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就撩開簾子進屋去了。曲地愣了愣,站在那門外,隻聽穩婆在裏頭說:“哎呀,大人,這產房,男人是不能待在裏頭的啊,夫人不會有事的,我瞧著她著呢,大人就。。。。。。”

    然而穩婆話沒說完,就噤聲了,隻偶爾響起幾聲被拚命壓抑住的呻吟。曲元站在簾外,輕輕一歎,然後看著外頭那濃黑的夜,盼著這天能快些亮!

    又一次陣痛過去了,白文蘿隻覺得自己身上已濕透,她不知她還能忍到什麽時候,上官錦不停地給她擦汗,穩婆和丫鬟們都被他給轟到一邊去了。

    “文蘿,痛就叫出來,別忍著,別忍著!”見她歇下來後,上官錦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不停地說道。

    白文蘿抬起眼,看著他緊張得有些無措的臉,不知為何,忽然很想哭。還沒歇多會,又一陣陣前跟著襲來,她閉上眼,死死咬著牙,汗濡濕了一條又一條的毛巾。那樣的痛,讓她腦子裏一片空白,耳邊聽到的全是他心疼的呢喃,她不敢睜開眼,怕一看到他的目光,自己就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可是這樣的痛,好像沒有盡頭一般,每一次她都覺得自己要受不住了!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好似要虛脫過去的時候,終於聽到穩婆說“快了,快了。。。。。。”的聲音。

    “長,卿。”趁著有片刻的間歇,自陣痛開始後,她第一次開口出聲。

    “什麽?”上官錦趕緊湊近去,一臉緊張地問道。

    “你,出去,有木香她們在這,就可以了。”她說了一句,不等他說話,歇了口氣又接著道:“我不想你在這看著!”原來痛,真的會讓人覺得委屈!她怕一會,她會真的忍不住哭出來,會不出勁來。。。。。。

    上官錦愣住,木香和沉香還有穩婆都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出去吧。。。。。。”眼見又一陣陣痛要來了,白文蘿遂皺緊了眉頭,有些著急地看著他。

    上官錦回過神,抬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說道:“好,我不看。”他說著就放開她的手,然後將旁邊的棉布拿過來,用力一撕,就扯出一長條來,隨後就往自己的眼睛那蒙住,係好後才重新握住她的手道:“別擔心,我會陪著你,不會看。”

    忍了好幾個時辰的眼淚瞬時就從眼眶中滑下,混著汗珠,一同落到枕頭上。

    痛,無邊的前,伴著生命即將降臨的最原始動力,伴著他從手心傳過來的力量,伴著穩婆不停的打氣聲,伴著沉香和木香的鼓勵聲。。。。。

    黑夜慢慢過去,太陽升起的那一瞬,她使勁力氣從床上微微起來的身體,倏地就躺了下去,眼前一片空白,耳邊卻聽到一聲嬰兒洪亮的啼哭聲!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心中卻滿是欣喜!

    抬起另一隻手,將他蒙在眼上的布條扯落,隻見他亦是滿眼含淚!

第45章 愛攜手,共一生   

    紅日東升,晨光破曉,濁氣充斥,喜氣盈滿的房間內,穩婆的賀喜聲同嬰兒的啼哭聲同時響起:“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個俊俏的小公子!”

    白文蘿虛弱地一笑,一邊要將手從上官錦手中抽出,一邊有些著急地開口道:“去看看!”

    他明白她的意思,這個孩子自懷上起,雖她口中從未說過一句,但他知道她心裏就沒有放下過,一直就擔心著孩子會有什麽問題。上官錦並未放開她的手,也未起身,隻是喚她們將孩子抱過來。穩婆笑眯眯地應了,小心給孩子洗了淨身子後,木香在一旁先拿軟綢包上,又在外麵裹了一層棉布,穩婆這才將孩子給抱到上官錦跟前說道:“大人小心,誒,就這樣,手臂要托著小公子的腦袋。”

    剛出生的嬰兒,有些紅紅皺皺的,眼睛也沒睜開,說不出哪好看,隻是穩婆卻在一旁一個勁地誇著,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上官錦自抱上手後,就有些愣愣地瞧著繈褓裏的小家夥,看著他微張的嘴,緊閉的眼,心裏莫名的就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來,這是他和她的孩子,這是他和她的骨血!

    “長卿?”見他竟呆住了,白文蘿一時有些緊張。

    聽到她叫他後,上官錦才回過神,忙將孩子抱到她跟前說道:“很好!很健康!”

    前一刻,他還在肚子裏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這一刻,他就已出現在她麵前,那麽弱小,那麽安靜!白文蘿有些激動地要起身,上官錦卻忙說道:“別起來,先隻摸一摸,以後再抱,聽話。”
    穩婆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裏嘖嘖稱奇,從未見過哪個男人能這般疼妻子的。再一瞧,旁邊的那兩丫鬟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心中更是驚訝。

    “想好名字了嗎?”白文蘿伸手觸了觸那粉嫩嫩的小臉蛋,輕聲問道。

    上官錦抬起眼,看著從窗戶外頭透進來的光,再垂下眼,滿眼溫柔地看著她說道:“叫曜,日出有曜!”

    整個院子,一夜未眠,然每個人麵上都帶著疲憊又歡喜的笑。

    意嫂卯足精神,給大家做了一桌香噴噴的菜,又給白文蘿新燉上一鍋濃稠稠的雞湯。

    木香和沉香同穩婆一塊幫著白文蘿將身子清理幹淨,又將床上的東西都換了後,便都退了出去。上官錦先把孩子放到白文蘿身邊,然後起身將意嫂剛剛端進來的雞湯捧了過來說道:“來,先喝點雞湯,然後再好好睡一覺,我和曜兒都在這陪著你。”

    “屋裏味道太重,先將孩子交給奶娘吧。等過兩日,這味道散了,我有了奶水再讓他到這屋來。”白文蘿伸手在曜兒臉上有些不舍地劃了劃,又給他仔細拉了拉包在外頭的棉布,做完這些,她說話就又有些喘了。

    上官錦一瞧她這樣,忙將手裏的碗擱在一邊,過去將她扶好,既心疼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了,都依你。”

    叫了奶娘進來後,上官錦仔細、認真、嚴肅地囑咐了好一會,才讓奶娘抱著孩子離開。接著就半是勸半是哄地讓白文蘿喝完一碗雞湯,然後小心扶著她躺好了,完後又握著她的手,捧至唇邊,重重地吻著,最後才歎息地說道:“文蘿,我很高興,很高興!”

    白文蘿滿足地笑,靜靜地與他對視,沒有說話。她的心情同樣是很激動,加上實在是累,因此一時倒說不出什麽來,隻是反握住他的手,緊緊握住,直到她沉沉睡了過去,也沒有放開。

    此生,能得夫如此,何嚐不是她之幸!

    一覺睡到傍晚才醒來,睜開眼,就見上官錦正擠在她的床沿邊靠著她一塊睡。瞧著他這似委屈般地蜷縮著,身上又沒有蓋被子,再看他麵上依舊帶著疲憊。白文蘿頓時覺得眼中一潮,遂抬手在他冒出胡渣的臉上撫了撫,輕喚道:“長卿!”

    他隨即就醒了,睜開眼,忙就坐起身,握住她的手笑道:“醒了,睡得好嗎?”

    “怎麽不到床裏麵睡,或者去別的房間睡,你昨晚也是一夜未合眼,這麽縮著,又沒蓋被,著涼了可怎麽辦!”

    “我沒事!”上官錦笑著,麵上盡是溫柔,“肚子餓不餓,我去讓人給你準備吃的,曜兒也給你抱過來看一看。對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要不是剛剛聽到外頭傳來爆竹聲,我差點都忘了。”

     正說著,那外頭又響起喜鬧鬧的爆竹聲,白文蘿一怔,原來他們的孩子,是在這除舊迎新之際降生!

     這個男人,她的丈夫,亦是在這樣的日子,陪她度過了最痛苦的一夜,同她一起迎接新生!

     因為孩子的出生,上官錦硬是將手頭的事暫擱下,陪了白文蘿大半個月,他原是想要再抽出點時間的,隻是畢竟大景的軍隊才剛剛駐進,事多繁雜,幾千人的軍營,還有北齊的戰俘,兩國的交涉等許多事情,都在等著他去處理。而且兩個月後,大景那邊緊接著還有後續兵力要過來。再有,大景還要在古雅這邊設立一個外洋司,上官錦過來之前,嘉威帝就已經加封他為外洋使。故而此後,他除了要掌管禦查院外,還要專門負責古雅同大景的事務,並要為將來西洋和大景之間的聯係做好準備。

    所以,他能空出的時間著實不多,白文蘿自然也是清楚這一點,因而自她行動無礙後,她便開始將他往外趕。

    如此,三個月後的一天傍晚,陀螺似的忙了近三個月的上官錦,終於在這一日稍得空閑,太陽未落山,他就從外頭回來了。隻是一進屋,就見白文蘿正站在床邊,小心翼翼解開衣衫,且她的手每動一下,她都微微皺一下眉頭。上官錦趕忙就走過去問道:“又脹得疼了!”

    “嗯。”白文蘿微蹙著眉頭,有些無奈地應了一聲。之前還擔心自己的奶水少,後來也不知是意嫂的食補太厲害了,還是老天的厚愛,她的奶水多得曜兒都喝不完。每天都得自己把多的擠出來,否則積在裏麵,時間一久,整個胸部都變得硬梆梆的,能疼死人!若處理不及時的話,這日積月累下來,便有可能會引起乳腺發炎。

    “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他一進來,她就停下了動作,之前做這事的時候,她連木香都不讓在旁邊看著的。

    “我來。”上官錦沒顧著答話,忙去洗了手,就上前幫她解開衫子。他知道會這樣,隻是之前太忙,每日自己回來後,她就已經把一切處理好了,總讓他覺得心疼又愧疚。

    “長,長卿,不用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弄就行。”她說著就要推開他的手。

    “別碰,小心疼!”他皺眉,拉開她的手,同時已將她的衣衫解開,完後就將旁邊的熱毛巾擰幹拿過來,小心敷在她的胸上。

    白文蘿隨即歎了一聲,上官錦抬起眼,有些緊張地問道:“很疼?”

    她微蹙著眉,卻搖了搖頭道:“還好,你不去看看曜兒?”

    “先等一會。”熱敷好後,他看了她一眼,麵上的神色很認真,然後就垂下眼,拿開毛巾,將唇湊了過去。。。。。。

    白文蘿重新穿上衣衫,然後叫木香讓奶娘將孩子抱進來。

    “二奶奶,晚飯已經好了,這會子要傳飯嗎?”白文蘿將孩子抱到懷裏後,木香便問了一句。

    “傳吧。”白文蘿點了點頭,隻是話一出口,她看了上官錦一眼,馬上又改口道:“不,先等一會。”

    “是。”木香退出去後,上官錦走到她旁邊,看著熟睡的兒子,笑了笑:“這好似一天一個樣啊!”

    “是,這會瞧著才有些像你了。”白文蘿說著就接著問道:“哦,對了,明兒就是曜兒的百日宴,你真能抽出空來嗎?要是困難,就簡單擺兩桌酒席罷了。”

    “沒關係,我都安排好了。”上官錦在她身邊坐了下去,將母子倆都攪到懷裏抱了一會,然後才道:“文蘿,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嗯?”白文蘿抬起眼,見他麵上帶著認真的神色,便起身將孩子小心放到搖籃裏,蓋好被子,完後才回到他身邊坐下,看著他。

    上官錦歎了口氣,將她拉到懷裏,沉默了好久,才將他當時吃了冰寒母蠶的解藥,會引起的後果說了。之前沒有說,就是怕她在懷孕的時候,心裏會有負擔,壓力過大,他才一直沒張口。白文蘿聽完,這長久以來壓在心裏的那口氣,終於完全鬆了下去,然後抬起臉看著他道:“我一直就擔心著會有什麽事,又怕問了你不願說實話,隨便找了別的話來糊弄我。”

    “我們以後,可能就隻有曜兒了,你可介意?”上官錦歎息,撫著她的臉,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白文蘿莞爾,握住他的手道:“從懷孕到現在,可沒一日是輕鬆的。隻要你不介意,我更不可能會介意,能有曜兒,我已經很感激了!”

    “等這邊的事情上了正軌後,我就帶你回大景!”上官錦從後麵擁住她,臉在她肩窩處輕輕磨蹭著,沉厚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帶上曜兒,我們回京州,回西京,讓他的姥姥和舅舅都看看他。。。。。。”

    這個男人,永遠都知道她心中所念,白文蘿眼中微熱,握住他攪在他身上的手,含笑應聲。

    下一章就是大結局了。

第46章 盛世繁華夢(大結局)

    大景-京州城-禦書房

    嘉盛十年,冬。

    。。。。。。

    嘉盛帝將手裏的折子合上,抬眼,看著桌案上那還一摞厚厚的折子及宗卷。這些,皆是這四年來,古雅那邊的動向。其中一半是關於上官錦的業績,另一半,則是關於白文蘿的點滴事跡。

    古雅早在兩年多前,就已順利入了大景的版圖,那邊每年的進貢,比南方數個州郡加起來還要豐厚!加上海上各個方向的航路開通,四海通商,大景沿海一處的商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繁榮發展,國庫充盈,百姓安居。嘉盛帝輕輕拍著手中的折子,然後扔到案上,從龍椅上慢慢站了起來,負手走到掛在禦書房西麵的大景版圖前站住。他的目光落到大景最北的國界線那,帝王的眼睛裏,隱隱流露出幾分期盼之色,是該開始準備他的宏圖大誌了!

    “王長貴。”嘉盛帝在那地圖前站了一會,忽然就開口。

    “奴才在。”候在外頭的王長貴忙走進禦書房,躬身應道。

    “他們什麽時候能到京?”嘉盛帝未回頭,隻是問了一句。

    王長貴先是愣了一下才回過神,遂笑著回道:“回皇上,上官大人明日上午應該就能到京了,正好趕上了大年三十。”

    嘉盛帝負手,慢慢回身,看了王長貴一眼,沉默了一會又道了一句:“白文蘿,你可聽說過?”

    “上官大人的夫人,奴才自是知道的。”

    “還有呢?”

    王長貴微抬起眼,小心看了嘉盛帝一眼,見皇上麵上並無不悅之色,這才大著膽子說道:“回皇上,奴才聽說,上官大人的夫人在古雅那,大家都習慣稱呼她為白夫人。古雅的遠帆書院就是掛的白夫人之名,且白夫人還不時去書院講課,極受當地學子的擁護,就連西洋人也常慕名前去聽課拜訪。除此外,白夫人平日裏還專門互譯兩個地方的書,甚至涉及了西洋書籍。很多由白夫人翻譯過的書,已經流傳至大景這邊了,咱大景的學生,私下裏都在悄悄議論著這事。

    “白家,倒是出了後起之秀。”王長貴說完後,嘉盛帝慢慢道出一句來,說著又問道:“去年的探花,就是白家的三公子吧,朕記得他當時還未及弱冠,如今可是有官職在身?”

    “回皇上,去年的探花郎就是白家的三公子,亦是白夫人的胞弟,名叫白玉軒,今年剛滿二十,眼下正在翰林院任編修一職。”

    “嗯,正七品,也不算委屈他。”嘉盛帝點了點頭,心中意定,遂命道:“來人,擬旨!”

    。。。。。。

    海上,入夜。

    “二奶奶,我剛剛問了小武,他說這船明兒早上就能靠岸了。”木香一邊幫白文蘿清點著帶回去的禮物,一邊笑著說道。

    “你可看到曜兒沒?”白文蘿剛洗完澡出來,就發現剛還在屋裏認字的上官曜不見了。

    “二爺帶著曜哥兒和劍兒到甲板上,說是帶他們看海豚去。”木香笑著說道,白文蘿才生孩子沒多久,她就跟趙武成了親,並很快就有了身孕,第二年亦生了個男孩,取名為趙劍。所以這次回大景,她也領著孩子一塊回去準備拜見公婆。原本沉香也想跟著回去看看的,隻因她年初時生了對雙胞胎,身子未完全恢複,加上孩子還小,便隻得作罷了。

    “這大冬天的,天也黑了,哪看海豚去。”白文蘿微蹙了蹙眉,“又還飄著雪,也不怕凍著孩子。”白文蘿說著就披上鬥篷,往外走出去,木香一瞅,忙放下手裏的東西,也跟了出去。

    “爹,我以後要當水手!”白文蘿還未走到甲板,就聽到一個響亮的童聲,認真地宣布著自己的宏圖大願。

    “哦,為什麽?”上官錦含笑地問道。

    “因為水手可以乘風破浪!”

    “乘風破浪,是今天新學的詞語?”

    “不是,是易風叔叔教我的,他說,男子漢就應該乘風破浪!”上官曜仰著粉嫩嫩的小臉蛋,他說話的時候,麵上的表情很生動,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宛若星辰般熠熠生輝。

    白文蘿走過去,就瞧見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站在那甲板上認真地對話。兩人身上穿的衣服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就是大小號之分,再加上上官曜時時喜歡學著上官錦的動作,於是這一瞅,這父子倆就跟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一般。

    “海風這麽大,怎麽還到這來了,不嫌冷的嗎?”原是想責備兩句的,隻是一看到他們,她的心不由就軟了,隻得無奈地道了一句。

    “娘!”上官曜一瞅白文蘿過來了,忙就朝她跑了過去。隻是才跑到白文蘿跟前,他就乖乖地站好了,腰板子繃得直直的,然後仰著小臉蛋,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小小年紀,他就已經自個尋摸會了,對平日裏嚴格要求的娘親,要露出乖巧的一麵才行。因為爹也都是聽娘的,所以關鍵時刻,還是討好娘最要緊。

    “才剛認了幾個字,就坐不住了!”白文蘿蹲下去,幫他整了整衣服,然後又抬起臉看著上官錦問道:“劍兒不是也跟你們在一塊的嗎?”

    “我怕他凍著了,剛剛便送了回去,在趙武那呢。”上官錦朝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就對旁邊的木香說道。木香遂道了句謝,然後就告了退,找自己的兒子去了。

    “娘,我今晚去跟河馬叔叔玩好不好?”上官曜有些迫不及待地拉了拉白文蘿的衣服,小心地懇求道:“河馬叔叔說要給我講故事來著。”

    “河馬叔叔答應了?”白文蘿說著就要將他抱起來,上官曜一邊走,一邊認真的說道。

    “來,爹帶你過去找河馬叔叔,不過你可要乖乖的,不能給別人添麻煩知道嗎!”上官錦說著,就從後麵走上前,一把將上官曜給舉了起來,放到他的肩膀上坐著。興奮得上官曜直揮舞著手臂,嘴裏還嚷嚷著,似要衝鋒打伏般!

    白文蘿在旁邊看著這一對父子,隻得無奈的歎笑一聲,便隨他們去了,自己先回了房間。

    沒多會,上官錦就回來了,剛進門,就從後麵摟住她,將臉貼在她的脖頸上蹭了蹭說道:“洗好了。”

    “嗯。”她笑了笑,又道:“一會去接回來吧,那孩子精力太旺盛了,沒了管束,會折騰得別人一夜都睡不好的。”

    “不礙事,他今天中午沒睡,再過一就該覺得困了。”上官錦開始在她脖子上輕啃著,嘴裏微有些不滿地呢喃道:“你今晚就留給我吧,曜兒明明有些懼你,卻偏喜歡占著你不放!”

    “是你太縱著他了!”

    “我也縱著你。。。。。。”他說著就將她抱了起來,往床邊走去。將她放到床上後,他隨即就壓了上去,手撐在兩邊,垂著臉,深邃的眼睛俯視著躺在他身下的女人。

    對上他看著她的目光,白文蘿隻覺得此刻的他,隱隱露出幾分凶悍來,如一隻伏地欲搏的豹子。他抬手,撫上她的臉,手指在她臉上劃過,滑到下巴,移到脖子,最後又回到她唇辮上,輕輕摩擦。

    他低頭,先是淺淺相貼,然後吮吸,舔舐,隨後略帶野蠻地入侵,熱切地糾纏。直至兩人都無法呼吸,他才離開,卻馬上就順著她的下巴,脖子一路輕輕噬咬地往下,衣服被他一件一件地撕扯脫落。強健的身軀,有力的手臂,將她壓進柔軟的床榻裏肆意磨蹭,令她不由嬌喘聲聲。

    薄汗濡濕了的肢體晶瑩發亮,柔嫩的肌膚上遍布著糜豔的緋紅刺激著他的神經。她的嬌喘,她的回應,她的熱情,令他無法克製,縱情的動作比往日還要亢奮!被褥淩亂不堪,四肢親昵交纏,空氣裏布滿了讓人麵紅耳赤的味道,久久不散。。。。。。

    翌日一早,白文蘿醒來後,隻覺渾身酸痛,不由就瞪了旁邊的人一眼,上官錦卻伸出手,將她摟下,欲要重新壓上去。白文蘿忙拍開他道:“再一會曜兒該來找我了,而且船也要靠岸了!快起來收拾一下,沒時間了!”

    上官錦隻得將臉埋在她胸前,用力蹭了幾蹭,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起來了。

    。。。。。。

    大景,闊別四年,她終於回來了!

    白文蘿下了車,抬眼,看著王府光鮮亮麗的大門;垂眼,看被她拉在手中的上官曜;轉頭,看站在她旁邊的上官錦,心裏一時感慨萬千。

    王府的正門大開,管家仆人皆是一臉恭敬地將他們一路迎了進去。

    上官曜這會乖乖讓她抱著,進了王府後,他隻是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人和物,並不隨意開口問這問那。

    康王爺和康王妃,還有上官榮、孟氏、以及她的三個孩子等人,皆在正屋那等著了。瞧見他們進來後,每個人的麵上都露出許些激動之色來。白文蘿這才將上官曜放了下來,上官錦輕輕一笑,朝他招了招手,就將他拉到康王爺和康王妃跟前說道:“曜兒快給祖父和祖母磕頭!”

    “是。”小家夥很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在前麵的墊子那跪了下去,脆生生地說道:“曜兒見過祖父祖母!”說完就認認真真地磕了頭。

    康王妃隨即起身,過去將他扶了起來,上官曜頓時露出天真可人的一笑,甜甜地叫了一聲“祖母!”然後又說道:“祖母坐!”康王妃一愣,心中歡喜,遂就拉著他一塊到那椅子上坐下。

    白文蘿笑了笑,便也同上官錦一塊給康王妃和康王爺見了禮,行禮畢,兩人具坐下後。

    然還沒說上兩句,就有下人進來報說,宮裏派來王公公過來了,皇上宣上官大人及其妻兒進宮去,所以專門派了王公公前來王府接他們的。

    “去吧,是皇上要給你加官進爵。”康王爺滿是欣慰地看著上官錦,道了一句,然後又轉向白文蘿說道:“你做得很好!”

    白文蘿笑了笑,客氣地道了一聲:“都是兒媳該做的。”

    孟氏在一旁看著,一時有些怔然,隨即就是一聲暗歎,那個小女孩,真的長大了!她跟四年前完全不一樣了,那身上的神色氣度,直耀人眼!還有那眉目之間,流露出來的,皆是自信!不是因為多了個上官曜,她的自信,全是出自她的內心。孟氏這般看著,心裏不由就生出幾分羨慕,這個女子,已完全可以讓她的孩子來依靠她,而不需讓她的孩子來給她撐腰!

    嘉盛十年,臘月三十。

    上官錦被封為安遠候,白文蘿晉升為安遠候夫人,另特加封翰林院編修官職,正七品,主派外洋司,負責海外文字修編。

    至此,白文蘿成為大景有史以來,第一位身負官職的女子;亦是第一位,被皇上親自賜封官職的女子!

    當日,此消息就傳到西涼伯爵府,整個白府一陣嘩然!

    次年,元月初一,白府的老太太一個人走進祠堂裏,看著祖先的牌位,輕而鄭重地道了一句:“兒媳,這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將白家流露在外的骨肉接了回來!兒媳,不負重望,白家,大喜啊大喜!”

    從此,伯爵府的名號,將因一位名叫白文蘿的女子,而永遠留在人們心裏。

    從皇宮出來後,天已近傍晚,上官曜早撐不住,上了馬車,就在上官錦臂彎裏睡了過去。

    “這孩子,也不知像誰了,精力過人的旺盛,也從不怕生,什麽人都能被他給哄得團團轉。”白文蘿看著兒子那張粉撲撲的小臉蛋,輕笑著道了一句,隻是那話語中,卻滿是身為人母的驕傲。
    “是像我。”上官錦笑著看她,“不過比我小時候活潑開朗得多了!”

    “你小時候也是個磨人精?”她笑,說著就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倒沒有,因為那時我還沒遇見你!”他說著就側過臉,在她額上親了親,接著道:“明天,我們就去西涼。”

    馬車在王府門口停下,白文蘿下了車,才發現天已飄起大雪。轉頭,順著這街道舉目望去,隻見那紛紛揚揚的雪花,卻掩蓋不住京州的繁華!

    驀然間,她想起自己跟他的初次見麵,正好是十年前的冬天!

    第一次,深切的感覺到人生如夢,而她,既是陷入了一場盛世繁華夢之中,幸福得永遠也不願醒來!

    “文蘿。”他朝她伸出手,叫她,她回過神,走上前去,緊緊握住他的手!

    [正文完]

番外之 芸三娘

大年三十,西涼伯爵府裏,笙歌聒耳,錦繡盈滿,眾人吃了年夜飯後,老太太又隨大家夥一塊出了花廳,來到籠上炭火的亭子裏,瞧著孫子們領著四五個小子在園中放煙花。

擱在地上的火樹銀花燃盡後,接著就聽到嘭嘭嘭的雷響,頂上濃黑的夜幕頓時爆開一朵朵璀璨的星花,照出每個人麵上的笑顏。眾人談笑品評間,宅院外頭,亦有許多煙花跟著竄上夜空,一同爭輝。

“今年,是個好年!”老太太欣慰開口。

“可不是,連著放花的都比往年多,咱也都跟著一飽眼福了!”周氏從煙花璀璨處收回目光,轉頭,附和著老太太的話,滿臉笑著說道。 “嗯,日子過得好了,大家的樂子也跟著多了起來。”老太太點頭微笑,說著就轉過頭,對著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芸三娘說道:“明兒,安遠侯及其夫人就要過來了吧。”

‘芸三娘沒想老太太忽然對自己說話,微一愣,然後就輕笑著點了點頭,乖順地應道:“是。”

“你教出了對好兒女,那些年,幸苦你了。”老太太又道了一句,語氣很是溫和,且看著芸三娘的目光也難得的多了幾分親切。

芸三娘一時有些愣怔,白府這十年裏,因為自己是藝姬的身份,老太太從一開始就不喜她,她是知道滴。後來蘿兒出嫁後,老太太雖待她和善了點,年節時也都讓她出來一同慶賀,但從不曾這麽,在大家夥麵前,明著表示親近及感謝的。

“是老太太教的好。”芸三娘低頭,謙虛了一句,不敢居功。/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

隻是神色卻是淡淡地,語氣也是不卑不亢。近十年了,她的兒女皆已成才,她再無須裝出那等誠惶誠恐之色。

老太太心裏滿意,完後就轉向周氏這邊問道:“屋子都收拾好了沒,該準備的可都準備了?”


上官錦被封為安遠侯後,爵位,比白孟儒還要高上一等。加上白文蘿也有官職在身,更略聞其有名望,所以明兒上官錦和文蘿回來,可是令伯爵府比上次他們過來的時候還要緊張。

“是,原平日裏三娘娘住過的院子一直就著人看著的,去年擴修了後,看管的婆子又添了兩位。前天,我將裏頭的東西都給換上新的了,昨兒還讓芸姨娘去看了呢,芸姨娘瞧著也覺得好。想是能稱候爺及其夫人的心。”周氏一臉笑她回道,說著就看了芸三娘一眼。

芸三娘隻得點了點頭,隨後就斂了神,靜丅坐不語。陪在一邊的白孟儒不由就往芸三娘這瞧了過來,似乎是進了白府後,日子過得好了,她的麵色漸漸紅潤起來。原本就是個美人坯子,如今的衣著發式也都用了心打點,身段亦未走樣,故眼下已年近四十的她,看起來,竟比之前接她進府的時候要顯得年輕了,且還多了幾分從容與成熟的韻味。

這般打量著,不知為何,白孟儒忽然就想起二十幾年前,他在淮州時的那段日子。那時的芸三娘,還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不但容顏豐美,還能識文斷字,且性情柔順體貼。

當時,她一心在他身上,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他,一度抑鬱的心情也確實從她身上,得到了安慰和舒緩。隻是當時的自己,並未將芸三娘放在眼裏,不過被人送來討好他的藝姬罷了,他不可能會上心。就算給他生了個女兒,他也不曾改變過看法,後來知道她第二胎生的是兒子後,才想起將她接回來。

隻是,這一接,卻接了十年!/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

但是這個女人,在白府這近十年的時間裏,卻不曾對他說過一句怨言。而後來,他時時過去看她,想跟她說幾句貼心話,她也還都是淡淡的,既不熱情,也不推拒。隻是有幾次,他想與她溫存一番,然她卻似完全看不出他的意思一般,隻是木木地坐著。剛開始還以為她是因為拘謹,所以他才主動……卻沒想,她竟推開了他,接著就找了身子不適的借口!

女人的心,冷了十年,怎麽可能僅因為一點愧疚,就能捂得熱!

十年生活的磨礪,再加上,近十年宅院的隱忍,她怎麽可能還會依戀一個曾將她視若草履的男人!她雖身份低賤,但亦有一身傲骨,那個曾讓她托付於真心的男人,從不懂得這一點,所以,她便將心收了回去,再不交出。

不過,如今她也不怨恨他,畢竟是他給了她這麽一對好兒女。而且,她的孩子如今能有這般出息,亦離不開開始時,能有伯爵府的蔭庇。

因此,恩怨相抵,再無相欠。

煙花散後,子時亦已過了,吃完守歲餃子,瞧著老太太扛不住了,周氏便命人仔細看著這園中的燭火,然後就陪著老太太回屋歇息去了。

而就在芸三娘獨自走回榴花房的路上時,不想白孟儒竟在後麵叫住了她!她轉頭,便見白孟儒走上前來,她稍稍後退兩步,一臉恭敬地問道:“老爺有何事?”



“嗯,剛剛多喝了點,想散散酒氣,正好碰上你,你就陪我走走吧。”白孟儒走過來後,略點了點頭,一臉正經地說道。冬夜天寒,主子們散了後,府裏的下人,除了幾位專門負責燈火的,偶爾出來巡邏一趟,餘的皆躲回屋裏取暖去了。

     芸三娘不知白孟儒怎麽就跟了她過來的,遲疑了一下便道:“夜已經深了,這外頭也冷,又沒個人跟著,老爺還是趕緊回屋裏歇著去吧,不然一會太太該不放心了。”

      白孟儒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歎了一聲:“三娘啊,你是不是一直都怨我?”/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

      “怎麽會,老爺回屋歇著去吧,小心凍著了,我去叫丫鬟來扶您回去。”芸三娘搖了搖頭,不想與他談這個,說著就要轉身,白孟儒去忽然抓住她的胳膊,芸三娘一驚:“老爺!?“

       白孟儒一時也有些愣住,不知自己抓著她要做什麽。其實他隻是覺得心裏煩悶,這些年,他在官場上起起落落,並不如意。而每次一回來,周氏就跟他說的,多是讓他想辦法給白玉瑞,找個好差事。他覺得煩,又發泄不出來,外頭的女人多是庸俗,新鮮勁一過,就提不起什麽興趣了。有時候,他真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時常會回想起年輕的時候,如此不免就會想到那會,那個一心待他,給他安慰的女人。

      就在兩人一時處於尷尬境地的時候,那邊忽然傳來白玉軒的聲音:“娘,是您在那邊嗎?”

      “老爺先放開吧,是軒兒,別讓孩子瞧著了這般!”芸三娘趕忙低聲說道。

       聽著腳步聲,白玉軒正往這邊走來,白孟儒隻得放開了手,正了正臉色,然後就負手背後,轉過身,瞧著走近的白玉軒道:“怎麽過來這邊了?”

      沒想到會碰上白孟儒,白玉軒愣了一楞,馬上就恭敬地喊了一聲:”父親”然後才接著道:“我過來看看姨娘。”

      白孟儒瞧著自己這個最出色的兒子,不知不覺,就這麽大了。一聲寶藍色的錦袍在他身上,瞧著還真有幾分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他的目光不由就溫和了幾分,隻是一看白玉軒麵上依舊是一副恭敬地表情,他不由就歎了口氣。

明明是父子,卻並不比陌生人親密多少,這般想著,他一時又覺得意興闌珊,便道了一句:“如此你就送芸娘回去吧,雖是大年夜,但也別說得太晚了,別誤了明兒的事!”/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

“是。”白玉軒應聲,等白孟儒離去後,他才走到芸三娘身邊說道:“娘,父親剛剛是在跟你說話?”

“嗯。”芸三娘輕應了一聲,完後就將話一轉,:“都這般晚了,你怎麽還過來,沒有人跟著嗎?”

“我都多大了,還要人跟著做什麽!”白玉軒說著就扶住芸三娘的胳膊,一邊走一邊接著道:“我一想姐姐明兒就回來了,心裏就坐不住,便就過來找娘說說話!”

“好孩子。”芸三娘笑了,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如今長大了,功名也有了,蘿兒她也算是圓滿了。娘現在啊,就想著你也能有門好親事,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娘就再沒什麽可掛心的了!”

“娘著急這個做什麽。”白玉軒憨憨一笑,完後就道:“其實我才是放心不下娘,以後我可能就在京州任職了,要不我哪天瞅著老太太心情好些,求老太太讓娘跟著我一塊進京去!”

“說什麽傻話,你是要大家作業都笑話你!”芸三娘又是歎又是笑地搖了搖頭,“娘在這住 了快了十年了,還有什麽不習慣的,你就放心吧,好好做你的事去。正好蘿也回京了,以後你們在那相互照應著,娘不知有多放心!”

走到榴花房門口的時候,芸三娘就接著道:“好了,回去吧,明兒蘿兒和姑爺就過來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眼下太晚了,別熬壞了身子。”

白玉軒走後,芸三娘嗬了口氣,便轉身進了屋。守在屋裏的丫鬟還未睡,瞧著她進來後,就站起來,笑著看了芸三娘一眼,又瞅了瞅那桌上。芸三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封信正躺在那桌麵上,她心頓時一跳,忙就走過去拿起那封信。

“我先出去了,姨娘早些歇息吧。”那丫鬟笑了笑,行了禮,就出去了。

芸三娘走到炕上坐下,然後才小心拆開那封信,自白文蘿去了古雅後,沒多久,之前周氏安排在她身邊的丫鬟不知怎麽,就被打發走了,換了如今這個。直到去年,她才知道,如 今這個丫鬟竟是姑爺給安排的……

這封信是白文蘿親筆寫的,大意是上官錦被封為安遠侯後,皇上又賜了座宅府,年後,他們就要從王府搬出去了 ,因此白文蘿便想讓芸三娘過去陪她一段時間。隻是也不知芸三娘願不願意離開伯爵府,所以就提前讓人帶了信 過來,讓她先考慮考慮,因為明兒白文蘿過來後,就會向老太太提出這個要求。

芸三娘看完信,小心折好,裝了回去,然後將信貼在胸口,笑了!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番外之 哪一年讓一生改變

嘉盛元年,臘月二十九,眼見年節已到,那天卻老是陰著個臉。抬頭望去,隻見灰蒙蒙的天上,具是濃厚的雲層,從北吹來的寒風裏都帶著凜冽的冰雪味。
   
     隻是在這樣的天氣裏,西涼城的醉花仙樓內卻溫暖如春,且那空氣裏依舊是彌漫著甜膩幽香的味道。這裏,比起京州的萬春紅樓,少了一分閑適的清雅,卻多了幾分糜爛的豔麗。
   
     此時,天才剛亮,醉花仙的前院就響起的幽幽的絲竹之聲,後院亦隱隱傳出男子與女子曖昧的調笑之聲。二樓一間鮮花織錦如雲的上房內,一位衣衫半敞的年輕男子有些無奈地從溫柔鄉裏醒來,懶洋洋地走到桌旁坐下,自個倒了杯茶,先喝了一口,然後才微眯起眼睛,瞧著躺在那軟榻上的人影笑著說道:“我本想先在西涼這歇一日,明兒一早才動身回京州,沒想你倒是提前過來了?”
   
     “我不是來找你的,你出去吧,我就在這歇一會,下午便出去。”榻上的男子將自己的一雙長腿伸直了,隻是這軟榻卻夠不上他的長度,他便隻好又曲起一條腿,另一條腿隨意地放在鋪著織錦的地上。
   
     “嘖,你這是強闖進我的房間,又將我從被窩裏吵醒,現在還又要趕我出去!我說有你這樣的麽!”易風擱下手中的茶杯,接著手指就在那桌麵上輕輕敲了起來,嘴裏和著拍子唱道:“溫柔鄉啊男兒郎,醉臥花間笑一場。銷魂窩啊美人唇,夢中裙下春事了……”
     樓內依依呀呀的絲竹聲時隱時現地傳了進來,伴著易風略有些低啞的嗓音,香豔的扁在這錦繡溫香的房間內,唱出了玉體橫流的欲望,卻到處都透著荒蕪與空虛。
     軟塌上的男子似已累及,早閉上了眼睛,任那糜爛之音充斥於身旁而無動於衷。
     易風似也唱得幹了嗓子,便停下手中的動作,又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自顧自地說道:“說來,我此番去古雅,   倒是開了不少眼界。”
     榻上的男子未應聲,易風也不介意,輕輕抿了口茶,又接著道:“那邊的風氣很開放,跟大景完全不一樣,他們   的女人不但可拋頭露麵,亦能當家作主,行事之大膽,著實令人咋舌。”易風說道,笑了一笑,猶自道:“聽說   數百年前,北齊幾乎將那邊的男人給屠光,後來是那的女人將他們的天給撐了起來。所以他們的男人最初始,是   用吻腳禮來表示對一個女人最真的愛慕,同時亦是立下了此生不負的誓言,從此身家性命,盡數相付,如若有背   ,天不容之。隻是,時長日久,這一古老的風俗竟成了個傳說……”
     易風說到這,搖頭輕笑,然後看向榻上的男子,接著道:“其實吧,我對他們這風俗倒真是有些好奇,你說這女   人的赤足,若是在被窩裏,忘情之下,吻了一吻,這算不算也立下誓言了呢?”
     榻上的男子終於睜開眼,嘴角忽的就挑了挑,似是在微笑,隻是卻帶著幾分吊兒郎當和淡淡的嘲諷,然後才道一   句:“那是要跪下行的禮,男子俯首與女子跟前才算做數。”
     易風一愣,忙問:“咦,你怎麽知道?你不是沒還沒去過那嗎!”
     上官錦卻又閉上眼,不欲與他多說,隻是懶洋洋地說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時別忘了將她弄出去。”
     他指的是此刻還躺在那床上,被易風點了睡穴的女子,即便是隔著銀紅色的紗簾,依舊能看得到那女子露出半截雪藕般的手臂在外,白嫩嫩的,襯著那錦繡繁華的絲綢錦被,香豔得直刺人眼!
     易風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卻也知上官錦這個時候忽然闖進來,必是有要事要辦,或許還有人在追著他,所以才這不滿歸不滿,也不敢就將他轟出去。整好自個身上的衣服後,才將那名睡得不省人事的女子抱了起來,隻是走到上官錦旁邊時,他忽然又問了一句:“一會要不要也給你找位美人來解解悶?”

上官錦依舊閉目養神,連眉毛都不動一下,易風討了個沒趣,隻得丟下一句:“我走了,完事後記得來找我敘舊啊,明天之前,我都會在西涼的,若需要幫忙的話也早點兒開口。”他說完就出去了,留下一屋的殘香,及塌上那個慵懶的男子。/螞蟻手打團手打,http://bbs。55ab。com/?fromuid=18首發/
     午後,這西涼的天愈發陰沉了,上官錦再大街上慢慢踱著步子,一邊注意這周圍的情況,一邊往約定的地方走去。
     大年三十未到,街上依舊熱鬧非凡,人群熙來攘往,熱情的小商販們氣不帶喘地對每一位從自個攤位跟前走過的行人,使勁兒地吆喝著自家的貨物。上官錦正走到一個賣糖果糕點的攤位前,忽然就瞧著不遠處有幾個可疑的身影,他不想這個時候與對方衝突,於是便轉過身,小心沒入這攤位前的人群中。
     “這都是剛出爐的寸金糖,才一會,就已賣得差不多了,瞧瞧,剛剛那位大嬸一下就稱了五斤呢!公子要點不?”
     上官錦一邊注意著那邊的人,一邊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那商販老板一樂,馬上抽出一張油紙,包了約莫兩三斤的寸金糖,然後問道:“公子瞧瞧,這些夠不?”
     那邊的人已經走到另一條街,上官錦不動聲色地移回目光,瞧著那一大包糖,笑了笑,說道:“不用了,這麽多我拿著麻煩。”他說著,也不等那老板回話,就將那包糖倒了大半出來,然後亦不等那老板發火,又掏出一錠銀子丟過去,也不讓找零,便拿著那少的可憐的幾塊寸金糖走開了。
     於此同時,西涼城,西福街那的一處小院子裏,白文蘿正幫芸三娘將一會要帶給宋先生的禮物小心包好。
     “娘,這天色,瞧著是要下雪了,你們多早晚回來?”白文蘿將東西都準備妥當後,便問道。
     “待不了多久,如果宋先生家人多的話,估計就是將東西放下,再去看宋先生的娘子一眼就回來了。你在家好好待著,等娘回來做晚飯啊。”芸三娘一邊說著,一邊給白文軒整了整棉襖。
     “這些禮物是不是太重了點,軒兒才剛上幾年學,就送這多的話,以後可不得年年加倍?”白文蘿說著,就有些擔心地瞧了瞧旁邊的禮物一眼,這些東西,可是頂家裏兩個月的進項了。
     “是啊娘,要不,要不就別送了吧,我一樣會好好讀書的。”白玉軒也有些悶悶地道了一句,他雖才十歲,卻已經明白家裏的不易。光自己上學堂,每年的花費就不少,如今年底了,還要再加上這額外的開銷,他心裏也不是滋味。
     白文蘿一聽白文軒這話,頓時知道自己語失了,忙就拍了拍他的大腦門,將話一轉:“你瞎操心什麽,家裏也不是付不起,姐姐不過是覺得宋先生是讀書人,可能也不是多看重這些東西,咱送得重了,萬一反惹先生不快,倒是不妥了。”
   
     芸三娘一笑,一邊將東西拎在手裏,一邊點頭道:“蘿兒說得沒錯,隻不過因為今年是先生的娘子剛生了位小公子,所以才特別多準備了一些,明年就不用準備這麽多了。好了,走吧,咱們早去早回,蘿兒過來把門關好。”
   
     將芸三娘和白文軒送出門後,白文蘿站在門外看了好一會,直到芸三娘第三次回頭看她了,她才轉身回了屋,關了門。走到院中時,抬頭看了眼天色,瞧著這離做晚飯得一段時間,又想起她那還有個荷包未做好,便回了自個屋,將炭火燒上,然後拿出針線簍,開始做活。

沒想竟會引出這麽多官兵大肆搜查,上官錦躲在一處偏僻的角落裏,在胸口那捂了一下,遂皺了皺眉頭,真是大意了,一不留神就遭了暗算!瞧著眼下這番動作,對方就是想將他當成一般的*****,先殺了再說!上官錦看著從遠處慢慢往這移過來的官兵,微眯了眯眼,每一撥人裏頭,都藏了至少一個恭親王身邊的高手。他兀自冷笑一聲,然後在那些官兵注意到期這前,就閃身離開了那。估計此刻四麵八方都有人守著了,他得先找個地方躲一會,然後等易風接應。
   
     幸好是大年前夕,街上人較多,讓他方便了不少。
   
     隻是剛走到一處路口,就發現因人群擁擠,一個小孩竟被擠得摔到地上!偏這個時候,前方還有匹馬飛了過來,且那馬上的人根本就不顧這路邊的百姓,隻顧著自個暢快!上官錦冷眼看著,這西涼城的大小官,果真到了該換的時候了。
     最終,他還是救了那個孩子,隻是差點暴露了自己,且深受的傷又重了。
     幸好,片刻之後,他找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雖依舊不安全,但是他身上的傷已不允許他再這麽躲避下去了,再不運氣治療的話,等傷及心肺就麻煩了。
     然而,那些挨家挨戶搜查的官員卻還是找到了這處院子!
     所以當那個小姑娘走過來的那一刻,他曾想過要殺了她的,隻是若真動手的話,事情可能會更糟。故而當他抓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的時候,他才抱著一試的心裏,試著跟她商量了一句。卻沒想,對方竟是不害怕,還很乖巧地照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他驚訝,得到她的保證後,才慢慢放開她。而她,似乎是先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回過身。
     一雙清亮的,帶著許些冷漠的,不驚亦不懼的眼眸,就那麽,直直地對上他的眼睛。
     那一年,她才十二,他已二十。
     那一天,是他們初遇。
     那一瞬,他們還不知道,從今往後,彼此的命運,都會因對方而改變。

番外之 愛上了愛情

七月酷暑,又近中午,即使是周圍綠茵成林,但這個時候在屋裏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悶。上官錦處理完手中的事後 ,便出了書房,旁邊的護衛要跟上,他卻擺了擺手,然後往東麵那條小道走了過去。


中午的陽光明晃晃的直刺人眼,不過這條小道的兩旁因有連排的參天古樹,枝葉攀蔓,層層疊疊,幾乎將頂頭的 烈日遮了個盡。連從樹葉的縫隙間透下來的光斑都少有見到,偶有風吹過,也覺得涼氣沁肌,著實是夏日歇息的 好地方。小道的盡頭有一處六角亭子,亭子裏沒有桌椅,但每兩根亭柱間都由一條約六尺長,兩尺寬,且表麵光 滑如鏡的大青石連接著,下麵亦有石墩撐住。

上官錦走進亭內,就撩起袍子,往那大青石上躺了下去。

今年是他攜白文蘿到古雅的第三個年頭,一晃眼,曜兒也兩歲,如今隻等這邊的情形再穩定一些,便該準備回京 一趟。上官錦心裏盤算著時間,隻是不遠處卻不時傳來施工的聲音,擾亂了這一處的清幽。

自去年年初開始,他就打算將這邊的辦事處挪個地,總跟書院共用一處也不妥當。隻是因為白文蘿每月都會來書 院幾次,想來想去,終決定將書院後麵的那一大塊地給買下,然後把那個地方改為正式的辦事處,待房子建好後 ,他便將書院後麵的地方讓出。如此,白文蘿以後到書院來,他也能照應得到,又不會誤了自己的事。

眼下那邊已到收尾階段,所以這些天連中午都未集工,隻是卻擾了他的清夢。上官錦躺在那閉目養神了一會,便 慢慢坐了起來,靠在亭柱上,瞧著旁邊離他隻有一臂之距的植株,隻見綠葉青翠,細弱的枝頭上還結著數粒拇指大小 的果實。他似隨意地伸出手,將一粒果實給摘了下來,拈在手中瞧了瞧,隨後就見他嘴角一揚,手指一曲一彈間 ,那粒果實忽的就往一個方向射了出去!

“啊!”數丈之外的灌木叢處頓時傳出一聲驚呼,同時聽到撲通的一聲,以及嘩嘩的聲響。

上官錦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後跨著步子,施施然地往那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是個女子,穿的一襲淡青色的襦裙。上官錦在她跟前站住後,對方正好也抬起臉,隻見是個十四 五歲的姑娘,容貌也有幾分靈秀,隻是此時一雙眼睛卻是淚汪汪的,且整個人是坐在地上,兩手抱著一邊的膝蓋 ,委屈地癟著嘴小心地揉搓著。不過即使是這般,她看著也不顯狼狽,倒是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上官錦本想問她在這做什麽,然還未開口,卻被那散落在地上的十來張畫紙給吸引住了。他一怔,目光一凝,就 慢慢蹲了下去,將那些畫紙小心拿了起來,捧在手中細看。

這是西洋的畫技,皆是用炭筆在粗糙的白紙上作畫,他並不少見。隻是,眼下這些畫紙上畫的卻不是別人,而是 白文蘿,作畫者功力不俗,每一張都極為傳神。畫中的人,或微笑,或沉思,或看書,或宣講,甚至隻是一個側 麵,都能讓人感覺其神采隱隱躍然於白紙之上!特別是那雙眼睛,簡直是入了神,上官錦看得怔然,心中卻隱隱 生出幾分不快來,是誰,將他的女人看得這般透徹!

被上官錦一記彈指打得摔倒在地上的那名女子,原是要站起來的,隻是一見上官錦竟蹲了下來,她馬上就打消了 這個念頭。沒想到竟然能離他這麽近,甚至能感覺的到他身上的氣息,情竇初開的少女捧著一顆亂撞的心,抱著 膝蓋,毫不避諱地盯著眼前英俊又成熟的男人。
“這是你畫的?”上官錦終於從畫中收回目光,看向那名女子,懷疑地問道。

似乎是因為太激動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她隻是搖頭,然目光卻絲毫不離他左右。

上官錦微挑了挑眉,將手中的畫紙小心疊好了,手指又在上頭輕輕/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彈了彈,將沾到上麵的泥土彈掉後才站起身,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名女子問道:“你是這疏遠的學生,到這來幹什麽?這些畫又是誰畫的?”

“我,我是西雪兒,大人不記得了嗎?去年大人還來過我家,我當時一直陪在父親左右!”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站了起來。隻是剛剛被打到的膝蓋,這一時倒地也站的不穩,然而眼前的男人卻絲毫沒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西雪兒心裏也有些委屈,隻是一抬眼,看到上官錦的目光後,她心中的那點委屈馬上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上官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想起來了,便道:“西家的六小姐?”

“對,大人終於想起來了!”西雪兒頓時喜笑顏開,瞧著好不天真可人。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上官錦卻絲毫未被她的笑容感染,說話時,麵上雖是淡淡的,但語氣裏已帶上了幾分冷意。

似沒想到對方的態度竟還這般冷淡,西雪兒足足愣了好一會,後又招架不住他的目光,不由就微垂下眼,有些忐忑地說道:“我,我是書院的學生,兩月前才剛進來的。

那些畫兒,是我的一位朋友畫的,他也是書院的學生,我們都聽過夫人的課。“
“叫什麽?”上官錦接著問。

“啊??”西雪兒又愣了一下,不解地抬起眼。

上官錦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畫,西雪兒這才回神,便小心的說道:“他叫威爾,是英吉利人,我們是一同進書院的,自去年大人帶了夫人拜訪我家後,我們便慕名過來了。”

西洋小子嗎,上官錦瞧著手中的畫,確實畫得很好,但就是因為畫的太好了,所以他心裏很是不爽!就好像自己的珍寶被人窺視到了一般,隻是白文蘿每月都過來書院講課,這事也是不可避免,時間一久,怎麽可能會沒有人發現她的好。但是,他心裏真的很不爽啊!上官錦盯著手中的畫,偏偏這瞧著是白文蘿的臉,一時又氣不氣來!

西雪兒瞧著上官錦這神色不明的表情,心裏一邊忐忑著,一邊又癡癡地想著:他真的怎麽瞧都很好看呢!

“你剛剛在這做什麽?”上官錦忽然又問了一句,因後麵施工,所以旁邊不時會有人來回走動,倒不奇怪,但書院的學生基本不會繞到這邊來。
“我,我……”西雪兒臉一紅,結巴了。

上官錦挑眉,神色間瞬時就帶上了幾分嘲諷,卻偏偏就是這樣略帶不屑的表情,使得他更具魅力。西雪兒看得有些怔住,心跳似忽的就漏了一拍,嘴裏的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我是過來看大人的,我很喜歡大人!”

古雅這邊的女人熱情又大膽,他是知道的,但還是沒想到她就這麽直白地道了出來,瞧著這小姑娘那雙水汪汪的眼,他嘴角微微往上一揚,便說道:“我有夫人了。”

“我知道,我也喜歡夫人。”西雪兒馬上就點了點頭,麵上的神色還帶著幾分夢幻般的向往。/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

上官錦一怔,一時想不透,也懶得琢磨小姑娘的想法,再又覺得自己出來的時間長了,便說道:   “你回書院去吧,以後別過來這邊;否則
己出來的時間長了,便說道:   “你回書院去吧,以後別過來這邊;否則保不準會出什麽意外。   ”他說完,也不把手裏的畫還回去,就那麽光
明正大的掠為己有,神態自若地拿著走開了。

留下麵雪兒一個人站在那,怔了好久才回過神,隨後心裏異常雀躍,著急著要回去告訴威爾,她真的碰到上官大人了!隻是才跑幾步。
她猛地停了下來,糟了,她給忘了,威爾給白夫人畫的那些畫……被上官大人給拿走了!怎麽辦?
 

     傍晚時分,上官錦回來後,白文蘿正給上官曜洗澡。   上官錦便去了書房,將中午得的那些畫攤在桌案上,然後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看著著。
     也不知過了多會,正看得出神間,白文蘿從外頭走進來說道:   “要傳晚飯了,怎麽還來這。是有事情要處理嗎?”

 
     “哦,沒有。 ”他回過神,白文蘿已走他身邊。

     “咦?”白文蘿也瞧到桌案上的素描,便走過去拿起一張驚訝地問道:   “怎麽會有這個?” 

   上官錦將中午的事略說了一下,白文蘿隨即笑了,瞧著那些畫讚了一句: “原來是他,我去書院的時候還不時瞧見他在園子裏頭寫生,
沒想人物也畫得不錯。”

上官錦瞧著白文蘿一臉笑意地看著那些畫像,想到有個男人日日衣夜夜地拿著支筆,細細勾勒著他的女人,心裏簡直是打翻了五味瓶子,實在是太不是滋味了!可偏偏他又說不出什麽來,要真為這事生氣。也著實是太幼稚了些。


     “怎麽了?你覺得不好嗎?”感覺到旁邊的人安靜了,白文蘿便將手中的畫放了下去,轉過臉問了一聲。

     “沒有,畫得很好,出去吃飯吧。” 算了,不想這個了,上官錦說著就在心裏歎了口氣。

     白文蘿一瞧他這神色,便走進去,拍手幫他整了整衣領,眼中含著一汪淺笑,低聲問道:“你不高興了?

“不過是幾張畫像而己,活生生的人不是在你這麽。”心思剔透/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
的她,怎麽會猜不到他心裏的想法。白文蘿說著就反握住他的手,他不是古雅人,自小就沒有那麽開放的思想。但是為了支持她,還是允許她在外麵拋頭露麵,這有多難得,她心裏一直就很清楚。

“傻瓜,我還不知道麽!”上官錦又是一笑,說著就抬起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又湊近去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爹爹又玩親親,我也要玩!”就在這時,外頭一個搖搖晃晃的小不點扶著門,正打算爬過對他來說,很是不矮的門檻,嘴裏還奶聲奶氣地嚷嚷道。

“小祖宗,小心著點,別摔著了!”奶娘從後麵跑過來,一臉慌張地喊著,她才一個不留神,這孩子竟就跑到這邊來了。

“你下去吧。”上官錦走過去將上官曜抱了起來,又對跑過來的奶娘道了一句,然後就將上官曜抱到白文蘿跟前,輕輕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屁股說道:“小壞蛋,你是不是在外頭偷看很久了!”

也不知他是聽明白了沒有,小家夥頓時就一陣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身子在上官錦懷裏扭來扭去地,好不歡快。

“好了,都出去準備吃飯吧,天要黑了!。”白文蘿無奈地看著這鬧成一團的父子道了一句。上官曜一聽,馬上就嘟著嘴,睜著一雙烏閃閃德的眼睛,鼓起一張包子臉對白文蘿撒嬌地道:“要親親!”

上官錦笑著就將唇湊到他粉嫩丅嫩的小臉蛋上,叭叭地連親了好幾下,隻是他下巴處的胡渣卻是紮疼了小家夥,小家夥立馬皺起一張包子臉,扭著身子,抱住白文羅的脖子,把臉蛋埋進白文蘿的肩窩處悶悶地說道:“娘好!”

“他這都學會嫌棄我了!”上官錦馬上佯裝生氣的說了一句。

白文蘿從他手中接過上官曜,嗔了他一眼道:“你比他還小嗎!”

屋內又傳出上官曜咯咯咯的笑聲,伴著夫妻倆不時的低語,一路往飯廳走去。/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螞蟻手打團手打/


。。。。。。。。。。。。。


“威爾,你說,我是不是愛上上官大人了?”中午的刻意相遇,直到現在還未平靜下心情的西雪兒,已經纏著那 個金發碧眼的男子足足纏了一個下午,這句話也是問了第十遍以上了。

“不是。”這也是威爾第十次以上相同的回答,他甚至都不抬眼,隻是專注著作畫。

“為什麽不是?”西雪兒也不生氣,兩手支在威爾旁邊的桌子上,捧著臉,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求知地看 著眼前的男子,然後又看了看他此刻正在畫的畫,隻見是一張巧笑嫣然地白文蘿。她便又接著問道:“那你呢, 你這天天都在畫白夫人,難道不是愛上她了嗎?”
威爾停下手中的炭筆,終於抬起眼看著西雪兒道:“我是個藝術家,純是為白夫人的風采折服,而你不過是愛上 了他們的愛情!向往他們的經曆罷了!”

西雪兒微怔,慢慢放下手,好一會,才走到窗戶邊,看著遠處的大海,心裏琢磨著那句話,她愛上了愛情……



番外完結,謝謝大家的支持。^_^

關於新書,目前正在準備中,上傳後會在舊文裏發公告的。

全文完

所有跟帖: 

真的是很好看 -最愛小土貓- 給 最愛小土貓 發送悄悄話 最愛小土貓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4/09/2011 postreply 03:58:36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移除任何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