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名門喜事(全本)

本帖於 2011-04-05 05:58:31 時間, 由普通用戶 虎妞娃娃 編輯

第四十一章 事情說開了

    “別裝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白文蘿淡淡地瞥了眼木香,接著道:“我並不關心他的身份,也不在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讓你做的事情我也不會插手,我隻要文軒以後不能再出事了,如果你能辦得到這一點的話,也可以不用叫他過來。”

    木香怔怔地看著她,白文蘿淡淡的看回去,耐心地等著她的答話。

    “姑娘,是什麽時候看出來的?是我哪裏沒注意到?”終於,木香垂下眼睛,然後再抬起來,眼神已經恢複了平靜,她問出這話,就等於是承認了她的身份

    “你做得很好。”白文蘿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淡淡地笑了一下才說道:“隻是有些太急,也太巧了。”

    “請姑娘賜教。”木香恭恭敬敬地說道。

    白文蘿想了想,慢慢開口道:“我剛進府的那個晚上,連老太太的都沒見著,說白了就是沒名沒分亦沒根基,還不受待見。而你也不過是個才進府沒多久的小丫鬟,又是剛剛被派到這連來,跟了這麽一個,當時看著連個體麵丫鬟都不如的小姐。可出了事,你不但不躲開,竟還有膽子敢衝上前去。這若說是要表忠心,也太牽強了點,實際上看在我眼中,更像是借著那事在試探我的深淺。”

    “還有,接下來,我問你府裏的事情,才幾個月的時間,你知道的事情卻不少。而且當時你是已學了規矩,應當知道這深宅大院裏,不能這麽隨隨便便地說三道四,須知多說多錯,更何況我才剛府。可你不但一點忌諱都沒有,反還像是怕我知道得不清楚一般,事無巨細地都一一道了出來。這種種,簡直就像是專門為我準備的一般,當然,這些僅是引起我的懷疑,並不能確定。而且後來你所表現出來的性格和行為,都跟你說的一樣,就是個話多點,又有些熱心的小丫頭。

    “那姑娘是怎麽確定的?”木香忍不住問道。

    “那天晚上他過來的時候,院子裏的人正巧就忽然全都出去了,我已奇怪。後來悄悄問了那兩婆子,她們說當時是廚房那有人叫她們過去分東西,跟你請示的時候,你一口就答應了;然後六兒又讓你找借口支開;沉香也在你的示意下坐不住,去找了如意打聽口風。至於廚房那邊,我悄悄問了幾個人,才知道之前你在廚房那當差的時候,曾與一個仆婦相處得比較熟。後來我再留意,這段時間,我的飲食,都是經由你和她之手,而她又是能時常出府,故而若讓她傳遞消息的話,應該是很方便。”

    “原來。。。。。。姑娘全都查探了一遍。”木香怔了怔,喃喃道。

    “其實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並未露出什麽馬腳,做得很細心,隻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懷疑了你,所以,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來並不難。”

    “為何從一開始就懷疑?”聽白文蘿這麽一說,木香便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人,不會就這麽放心我,總得找個人在我身邊看著才行。這點我很了解。。。。。。”白文蘿笑了笑,淡淡地說道,隻是最後那句話說得很好很輕,木香沒有聽清。

    “所以,姑娘是因上次主子過來後,就確定了我嗎?”

    “差不多吧,還有後來我曾問過你可識得字,被買進來前家裏是什麽樣的。你隻說家裏以前是靠幾畝薄田過活,後來天災人禍,父母過世後,就被親戚賣給了人牙子,隻略識得幾個字。而你也是因為識得幾個字,所以才被選中給買了進來。

    隻是讓人意外的是,光識得幾個字的農家之女,卻是看過不少書。”

    “我。。。。。。沒在姑娘麵前看過盡收眼底啊,怎麽。。。。。。”木香一邊疑惑地說道,一邊回想。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從桌上抽出一本書來,翻到其中一頁,推到她跟前慢慢說道:“想起來了嗎?兩個月前,就是沉香被杖罰的第二天,我曾讓你幫我整理一下白天抄寫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不但生澀難懂,好些還是用的生僻字,沒有真正看過的人,是無法分得清前言和後語的。而且當時我故意把書稿弄亂放在桌上,而你在整理的時候,因為是看過的書,所以下意識的把順序都給整理好了。”

    “還有。。。。。。”白文蘿停了一會又接著說道:“我練字的時候,除了抄點詩集什麽的,還會自己胡亂寫一些詞句,很多都是寫完後就隨手扔在紙簍裏。而這些廢稿,都是讓六兒拿去燒掉的。不過,偶爾我會發現,那些要燒的書稿,有時會莫名變少了一些。你以為我不會注意到,但其實凡是出我手的東西,我至始至終都會留意。”

    “我。。。。。。”木香張了張口才歎服地說道:“姑娘真的心細如發!”

    白文蘿不做聲,解說完後就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木香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會通知主子的,隻是姑娘的事情如果沒有進展的話,主子他不一定。。。。。。”

    “我知道,他過來後我會給一個交代的。”白文蘿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主子會不會過來,我隻能。。。。。。”

    “你隻幫我通知他一下就行。”

    “好的。”木香輕輕吐了口氣,見白文蘿再沒什麽要吩咐的了,便輕輕退了出去,一如往常般恭敬有禮。就算事情說開了,她也還是姑娘身邊的丫鬟,這一點不會改變。

    第二日,白文蘿去秦月禪那看了一下,聽說她昨日身子不好,連白玉妍的生日宴都沒參加。兩人照舊假惺惺地說了些不疼不癢的話,維持著這表麵上的親熱。其實自從白文蘿上次把那條迎春花帕子示出來的一,每次秦月禪見著她,都會拐彎抹角要打聽她以前的事情。白文蘿全都如實相告,可是偏聽的人心裏頭就是不信,總以為白文蘿有意瞞著她什麽,或是有意要在她麵前炫耀什麽。

    “聽說大姑娘明年就要嫁到方家去了。”秦月禪靠在床上,抱著手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是,我也聽說了,差不多也是明年的這個時候吧,那會方家的孝期滿了。”

    “是該把這事辦了,生生拖了這幾年,大姑娘嫁過去的時候都十八了,幸好是早定了下來,不然心裏還不得急死。”秦月禪搖了搖頭,輕笑道。

    白文蘿笑笑,不答話,正想著是不是該起身告辭了,卻這會秦月禪又說道:“說起來三妹妹也快十四了吧,其實也不小了。你不比原就在這府裏的姑娘,到底在外頭生活過。之前心裏可有沒有中意的?說出來我幫你跟老太太、太太說去,早早定下來,也省得以後有變故。”

    “嫂子這是說笑,我就是未進府前,也都是待在屋裏做針線活的多,哪能隨隨便便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再說這事,就是姨娘也是不允許的。”

    “也是,倒是我說笑了,原想這三妹妹與別的女子不同,或許心裏會有自己的主意。”秦月禪說著就盯著白文蘿看,她記得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朦朧懂得情事了。而那個男人,那如星月般迷人的容顏,那雍容優雅的舉止,還隱隱藏著幾分危險的味道。去年匆匆看見過一眼後,才發現他已褪去少年時的青澀。

    那般的容貌儀表,再多那幾分恰到好處的成熟,如今還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得了!他們到底是怎麽碰上的?什麽關係?秦月禪抱著手爐的力道不由得緊了幾分


    “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蘿哪敢擅自做主的!”白文蘿說著就站起來要告辭。

    “三妹妹莫不是生了我的氣,這一說就要起身走了。”秦月禪說著便作勢要從床上下來。

    “嫂子言重了,這有什麽好生氣的,說到底嫂子還不是為我著想。隻不過是我也叨擾一會了,嫂子身子不好,該多點時間休養才是,別因跟我說話而勞了神,我改日再來看嫂子。”白文蘿趕緊走過去阻她下床。

    “說起來,這些日子總都是三妹妹過來瞧我,我還未去三妹妹那看一眼呢。等過兩天我精神些的時候,便過去看看如何。”秦月禪說著便又坐了回去。

    “嫂子何必跟我這般客氣,總歸不都在這同一個園子裏,誰到誰那還不一樣,分得這般清,哪還像一家人了。”

    “你這張小嘴啊,就是會說道,行了,就不留你了,我瞧著哪天過去你那坐坐。”

    “行,嫂子好生歇著,我先告辭了。”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便出去了。秦月禪照舊讓雙燕送她出去,於是白文蘿一邊走一邊聊天般地問了雙燕幾個問題。比如今年多大了,跟在大奶奶身邊多久了,家裏還有什麽人沒,等等一些瑣碎的事。雙燕有的照實答了,有的含糊了過去。白文蘿也不追問,似真的隻是無聊隨口說話一般,出了院門就直接走了。

    “我瞧著你們出去後還一路說一路笑的,三姑娘都跟你說什麽了?”雙燕回來後,秦月禪便問道。

    雙燕如實說了,秦月禪沉默了一會,便擺了擺手讓她出去了。雙燕有些莫名,但也不敢多問什麽,便輕輕退了出去。

    秦月禪半躺在床上,表情微有些出神,慢慢想起白文蘿剛剛的音容笑貌,為什麽,會覺得那兩人有些想像呢?真是讓人厭惡的感覺!

    同樣的笑裏藏刀,同樣的深藏不露,同樣的暗含著危險的氣息。。。。。。

第四十二章 貌似要捉奸

    “姑娘,今兒早上我就遞了消息出去,如果主子要過來的話,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出了棲風院後,木香在一邊給白文蘿打著青綢油傘,一邊悄悄地說道。

    “嗯,你知道雙燕跟沈逸飛身邊的小廝是親戚關係嗎?”白文蘿看著那如鵝毛般的雪片,說著就從鬥篷裏伸出手,接住幾片雪花,沒一會就見那雪花在她的手心裏慢慢化成水漬。

    木香一愣:“親戚!姑娘說的是茗夕嗎?這。。。。。。我沒聽說過,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白文蘿收回手,捏了捏略有些僵硬蝗手掌,嗬了口白氣,淡淡地說道:“這兩天你注意點茗夕,再幫我打聽一下沈逸飛平日裏都做些什麽?”

    木香微怔了怔,便輕聲應下了。白文蘿沒再多話,隻是將要走到梨香院時,腳步遲疑了一下,就站住了,然後往東院那邊看了看。其實要想打聽沈逸飛的事情,白玉蝶那倒是個很好的突破口。隻是那丫頭實在是個炮仗脾氣,自從上次玉佩的事情後,就一直看自己不順眼。平日裏在自己麵前從來都是把眼睛放在腦門上的,是打從心裏瞧不起她這樣的身份吧,要想親近,可是不容易呢。

    白文蘿輕輕勾起嘴角,想了想便問道:“知道二姑娘這會在哪嗎?”

    “二姑娘今兒一早就跟二太太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

    “聽說今兒是二太太娘家那邊一位姨婆的壽辰,一早上就有人送了帖子過來,要請老太太和太太們一塊過去的。老太太嫌下雪天,太冷了,隻讓人備了禮送去,二太太便帶著二姑娘過去了。”

    “哦。。。。。。”白文蘿點了點頭,便回了梨香院。

    轉眼三天就過去了,白玉軒每日下了學回來後都會到白文蘿這呆一會。一是那藥確實好,二是白文蘿揉搓得當,所以到了第三天,先前看著有些滲人的淤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白文蘿又問了他這幾日學堂裏可還有人欺負他沒,白玉軒一臉輕鬆地告訴她。他把這事說與先生後,先生便在課上警告了一番,雖是沒指名,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因此這些天他倒是過得很安穩。
   
    “先生都說了,不許在他學堂裏鬧事,就是在附近也不行。我想他們以後再也不敢使壞心眼了,姐姐就放心吧。”

    “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點好。”白文蘿不想把自己那陰暗的揣度說出來給他添堵,隻淡淡地囑咐了一句。

    白文軒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多少也看明白了些事情。隻不過他凡事都喜歡往樂觀的方麵去想,即便別人曾對他使壞過,但隻要對方稍稍一示好,再加上時間一長,他就容易忘記對方曾在自己身上加於的傷害。白文蘿就是知道他這一點,所以總也不放心。

    這已經是第四天下午了,白文蘿在屋裏靜靜做了會針線活,直到覺得脖子有些酸了才放了下來。站起身,走到外麵一看,天空隻剩下零星的雪花,隻是那屋簷,樹枝和地麵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那兩個婆子正院中掃著雪,六兒從屋裏跟出來問道:“姑娘可是要去哪?”
  
    “沒有,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沉香和木香呢?”

    “沉香姐姐去廚房那下菜,還有這院裏的炭快用完了,順便去把下個月的領回來。木香姐姐剛剛還在這呢,這會不知去哪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天色,在外頭站了一會,就轉身回去了。

    屋內的暖爐燒得很旺,但是總覺得不夠暖和,才做一會針線就得搓一搓兩手,否則就會僵硬住。到了冬天才知道這屋子竟是這麽不保暖,果真比白玉妍和秦月禪那差遠了,就是滾燙的茶水,放在桌上沒一會就變涼了。她的身子原本就比一般人要虛些,因此更是怕冷,隻是眼下她這屋已經是最暖和的了,丫鬟們住的屋比她這裏的還要冷上幾分。

    白文蘿兩手放在嘴邊嗬了口氣,正要拿起針線,六兒這會拿著一個手爐進來說道:“姑娘還是用這個捂手吧,天這麽冷,何必急著做這些針線活呢,好好歇一會豈不好。”

    白文蘿接過那個喜鵲繞梅的圓形青瓷手爐,手掌在上麵捂了捂,確實是舒服多了,她笑了笑道:“這麽呆著也沒意思,做點針線活心裏還能靜點,你出去吧,暫時不用你伺候。”

    六兒有些不解地走了出去,心裏卻琢磨著姑娘剛剛那句話,靜點?難道姑娘覺得吵嗎?可是這院裏也沒人說話啊。

    感覺兩手變暖和後,白文蘿又拿起針線。沒一會,外頭那兩婆子掃完了雪,接著就聽到木香的聲音,說是讓她們去掃下院子外麵的殘雪,那兩婆子不滿的嘀咕著,似在說那不是她們活兒,後來木香不知說了什麽,那兩婆子便乖乖地地了。接著六兒也被木香叫了出去,這院子倏地又靜了下來,隻聽到外頭有雪花飄落到屋簷上的聲音。

    白文羅慢慢停下手裏的活,抬起頭,看著那綠色散花氈簾。一丁點腳步聲都聽不到,卻確實感覺到有人靠近了,熟悉的氣息,伴著冰雪的味道消無聲地襲來。

    似眼花了一下,那門簾毫無怔兆地動了一下,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一身白色的勁裝,衣料上無半點暗紋,就是腰帶和發帶上亦無多餘的裝飾。偏穿在他身上,卻勝過別人一身的錦衣華服,金冠玉帶。那一份雍容優雅,好似從骨子裏散發出來一般,已無需衣物的襯托。

    剛一見到她,那眼角眉梢立即就顯出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意,迷人的五官帶著幾分懶懶的倦意。慢慢踱步走到她身邊,隨手拿起她喝過的杯子,就似在自家一般,悠閑自在地倒了杯茶,輕輕喝了一口後才道:“上好的白茶,可惜冷了。”
   
    白文蘿放下針線,站了起來。上官錦放下茶杯,從她的針線藍裏拿出一個已經做好的心形蝶戀花荷包說道:“現在做這個,手不冷嗎?”

    “你不想問問秦月禪的事情?”白文蘿答非所問地看著他道。

    “不急,聽說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有事情求我了?嗯?”上官錦笑,放下荷包,拉起她的手,握了握,傳入掌中的是冰一樣的冷。

    “你為我們解決綁架事件,並保我弟弟沒事;而我保秦月禪安全,查出暗中那人,並找到那封信。這是當初你我交換的條件。”白文蘿抬起頭看著他,沒有抽回手。

    “如果我現在不答應呢。”上官錦輕輕揉搓著她的手,一臉笑意地看著她。若是別的女子,或許馬上就醉在他這樣的笑容裏。然而白文蘿看到他這樣的眼神,莫名地就想起以前,她曾經接觸過的一位酋長。那位酋長特別喜歡飼養獅虎的,並且喜歡親自訓練它們。而每當那些野獸按著他的指示做對事情的時候,那位酋長就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那是底線,越過那個,就沒得玩。”白文蘿任他搓著手,一臉平靜地說道。他如何看她,是他的事情,並不影響她的心情,隻要能達她的目的便行。

    “嗯。。。。。。”上官錦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後放下,又拉起她的另一隻手握在掌中說道:“我交代你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秦月禪現在好好的;對方的人我已經有了懷疑地對象;再有,至於那封信。。。。。。”白文蘿一件一件地道來,隻是快說完的時候,上官錦忽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傳來,很輕,不像是人平時走路的感覺,似故意放輕了腳步一般。他頓時就捂住了白文蘿的嘴。而這會白文蘿雖聽不到那腳步聲,但也察覺到了異樣,所以並未掙開上官錦的手。

    梨香院很小,從院門到房門,不過是十來步的距離。而且眼下人已經進來了,上官錦不可能再出去,除非他有隱身術,否則勢必被人看到。而且這個房間的窗戶,對著的也是前麵的院子。

    “大奶奶,您怎麽過來了!”終於,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接著就聽到木香的聲音。

    “哦,我前幾日才說了,要過來瞧瞧三姑娘,怎麽我剛剛一進來,這院裏一個人影都沒見著呢。”果真是秦月禪的聲音,柔柔弱弱,綿綿軟軟的。

    忽然間,白文蘿有種要被捉奸的荒謬感。她有些無奈的看著上官錦,上官錦依舊含笑地看著她,捂住她嘴巴的手放了下來,卻伸到後麵,環在她的肩膀上。

    “真是不巧了,三姑娘這會沒在呢,剛剛才出去。”

    “哦,去哪了?”

    “姑娘沒說,要不大奶奶改天再過來吧。”

    “不用了,我就在三姑娘屋裏等一會,這下著地發,走了一路過來也累了,順便歇歇。”

    “哪能讓大奶奶在這幹等呢,而且這屋裏也不太暖和,大奶奶身子嬌弱,如何受得住?”

    “你這丫頭還真是愛操心,你家姑娘住在這都能受得了,我才坐一會如何就受不住的,莫不是屋裏有什麽稀奇玩意兒,舍不得讓我看的。”

    “大奶奶說笑了。。。。。。大奶奶要不介意就快請進來吧,我讓六兒找姑娘回來。”

    於是,門簾被甩開的聲音,衣料相互摩擦的聲音,有些急切地闖了進來!

第四十三章 曖昧的餌

    上官錦手臂一環上她的肩膀,頓時就整個把她拎了起來,猛地無聲無息的往床後移去。速度迅疾,動作輕巧,不過是眨眼間,兩人便已經站在床帳後麵的角落裏。上官錦貼牆站著,白文蘿被他攬在懷裏,壓在胸膛上。

    這原是該放馬桶的地方,因為這個房間小,沒有設淨房,所以就在床後麵挪出一塊地方來馬桶。其實那馬桶不用的時候,裏麵都是放一些幹鬆香木細末,並不會有異味,而且隻要一使用,馬上就會有丫鬟拿出去清理幹淨。但是白文蘿卻不喜歡屋裏有太多亂七八糟的香味,再者她也沒有起夜的習慣,於是便讓人把馬桶給拿了出去。卻沒想,這樣一來,恰巧就給了他們容身的地方。

    秦月禪有些迫不及待地闖進來後,不想屋裏竟真的沒有人!再一瞧桌上的茶具,見隻有一個杯子被用過,難道是真的出去了?她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不甘,微怔了怔,就仔細看了看這屋裏的擺設,隻見裏麵的桌椅床櫃都顯得很樸素,並無多餘的裝飾之物,就桌上擱著一盆水仙,算是這房間裏唯一的點綴了。

    空間狹小,隻要微微一動晃,就公碰到床帳,惹出動靜來。這要是被人發現姑娘房間裏,忽然多出來個陌生男人,那她這一輩子的名聲就算是毀了。

    於是上官錦幹脆把她壓在懷裏,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肩膀,示意她別亂動;另一隻手伸出手指輕輕壓在她唇上,示意她別說話。而白文蘿此時是一邊臉貼住他的胸口中,微抬起頭,所以正好看見他低著頭,半垂著眼睛,眼底依舊含著笑。一如他初始闖進她家那會,明明官差已經在外麵砸門了,他卻還是一臉閑散的笑意。

    他的手指冰涼,壓在她唇上,感覺很是別扭。但白文蘿倒是忍著沒有動晃,隻是微皺了皺眉,表示不滿。上官錦眼裏的笑意又濃了幾分,終於慢慢拿開手指,指尖卻似有意無意般在她唇上擦了擦,然後從她臉頰上輕輕滑過,最後才緩緩擱在她肩膀上。

    白文蘿麵無表情地抿著唇,呼吸輕緩,心跳勻速。他身上帶著很淡很淡的藥香,如果不是貼得這麽近,根本不可能聞得到。隻是更濃的卻是他從外麵帶進來的,冰雪凜冽的寒意。靠近了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已經濡濕了,似之前在外頭呆了不短的時間。

    上官錦笑看著眼前的小東西,隱忍、無辜、戒備、頭腦清楚、順應時勢。看著柔順乖巧,其實骨子裏卻是最不守禮法,亦從不為無謂的事多浪費一分力氣。每一次,都讓他感到驚奇,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小丫頭?他的目光落到剛剛用手指壓住的地方,淡淡的粉色,未施脂粉。鼻間聞到她發上散發出來清晰淡雅的味道,指尖還留有剛剛那柔嫩的觸感,居然讓他心底泛起一絲漣漪,真是瘋了!

    “大奶奶您坐,這茶水都涼了,我給你換熱茶去!”木香跟在秦月禪後麵進來,趕緊走到秦月禪前麵,表麵看著是要給倒茶,實際卻是用身子半擋住秦月禪的去路。

    “這屋裏確實不怎麽暖和,三姑娘那小身子能受得住嗎?”秦月禪笑了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像是漏掉了什麽一般。但因木香擋著跟前,她眼下也不好四下查探,便隨口說道。

    “姑娘晚上睡覺的時候,床上會放個小熏籠,就不怎麽冷了。”木香一邊把茶壺和茶杯擱到托盤裏,一邊笑著說道。

    “哦。。。。。。”秦月禪點了點頭,目光就移到了床那邊。木香心中頓時一緊,暗道糟了,瞧著秦月禪那模樣似要往床邊走去,她便端起托盤道:“大奶奶先坐著,我給您倒茶去。”

    “好。”秦月禪正巴不得這樣,點了點頭,便似漫不經心地移開腳步,要往床那走去。偏這會木香端起托盤,低頭也往前一挪動,不小心就撞到秦月禪身上,茶壺一倒,茶水立即灑到她身上。

    茶壺蓋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地聲響。

    “大奶奶,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給你擦!”木香把茶水“潑”到秦月禪身上後,趕緊就掏出手絹在秦月禪身上一通擦著,接著又往外頭喊到:“六兒,雙燕姐姐,進來一下。”

    “怎麽麽?”聽到裏麵發出脆響後,候在外間的雙燕已經要往裏走了,一聽到木香的聲音,就趕忙走了進來。

    “這怎麽辦,都怪我,毛手毛腳的,竟把茶水不小心灑到大奶奶身上,這可怎麽辦,姑娘這邊又沒合適的衣服可換的!”木香一邊幫秦月禪擦著,一邊怯怯地說道。

    “算了。”秦月禪有些氣悶地道了一聲,她今天穿的這一身月白色織金暗花的風毛褂子,還是前幾日剛做的。這下被那茶水灑到上麵,馬上就現出一大塊黃綠色的茶漬來,如果洗不掉的話,這件衣服就沒法穿了!

    “你怎麽這般不小心!”雙燕知道那件衣服是秦月禪喜愛的,便有些責備地看了木香一眼,隻是因為木香是三姑娘身邊的丫鬟,她也不好說什麽在,隻得拿著大毛鬥篷走到秦月禪身邊道:“奶奶還是回去吧,這天兒冷,凍著了可怎麽好。回去趕緊把衣服換下來交給丫鬟洗洗 ,應該能把這茶漬洗了。”

    “雙燕姐姐,都怪我,您回去把這衣服拿來給我洗,不不不,我過去拿吧,我準洗得幹幹淨淨的。不然姑娘要知道了,也饒不了我的!”木香苦著臉說道。

    “行了行了,又不怪你。”秦月禪確實有些不滿這個丫頭,不僅是因為這件衣服,還總覺得她像是故意這般似的。隻是這會木香已經把白文蘿抬出來了,而她素日裏跟白文蘿又走得近,這若要為件衣服遷怒白文蘿身邊的丫鬟的話,怎麽也說不過去,隻得算了。

    她說著又看了看這屋子,被木香這麽一攪和,剛剛那種怪異的感覺一下子就消失了。遲疑一下,心想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便披上鬥篷,扶著雙燕的手出了


    木香鬆了口氣,然後就把屋裏的碎片收起來,讓六兒拿出去,她再拿抹布把地上的水漬擦幹淨了,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守在外麵。

    外麵終於沒什麽聲音後,本以為那人該放開手了,卻一直沒見他有什麽動靜,白文蘿隻得輕輕開口道:“你可以放開我了。”

    上官錦手臂鬆了鬆,卻沒有放開她,隻是輕笑著開口道:“還是就站在這說話安全點,萬一你的丫鬟再闖進來的話就不好了。”

    心裏竟會有些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女人,也沒有戀童癖,而這小丫頭現在連女人的邊都沾不上。可不知道為什麽,剛剛把她摟在懷裏後,就很喜歡這種感覺,嬌小,柔軟。就這樣把她整個攬在懷裏,這種感覺像什麽呢?其實他既沒有把她當女人看,也無法把她當成小女孩來看,麵對她總有點說不清的感覺,到底是什麽呢?溫順中藏著倔強,戒備裏帶著無辜,真的很像一隻藏起獠牙的小獸!危險又可愛!他忽然有些想笑,眼角眉梢隨即就舒展開來,不同於平日那吊兒郎當的笑,而是很輕鬆的,帶著幾分溫柔的笑意,不知不覺就流露了出來。

    “木香是你的人。”白文蘿微眯起眼,看著他這莫名愜意的笑容,輕聲說道。

    “除了她,不是還有另外兩丫鬟嗎。”上官錦有些懶洋洋地說道。

    “有木香守著,她們不會進來的。”白文蘿皺眉。

    “說不準。”他依舊沒有鬆開手,並且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這下知道他是在逗她了,白文蘿想了一會,便舒展開眉毛,沉默了下去。

    這就像是已經做好準備,就等著對手上擂台。鑼都敲了,鼓也打了,卻臨開場時,忽然接到通知,對手臨時有事,不上場了!

    有時候,讓人泄氣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漠視。

    上官錦輕搖了搖頭,終於鬆開手,推開她說道:“小丫頭,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像我這般,乖乖放開機會的。”

    白文蘿站好後,半垂著眼睛,沒說話。上官錦忽然想起幾個月前,在九裏溪邊的那間黑瓦房裏,須臾間,她就殺了一個對她心懷水軌的男人,手法利落得讓他驚豔!

    他又笑了,歪在牆上慢悠悠地開口道:“好吧,時間不多了,說說你查探到的事。”

    白文蘿這才抬起頭說道:“這府裏二房那邊的表少爺,你查過他嗎?”

    “沈逸飛嗎?”上官錦想了想道:“他應該沒什麽問題,怎麽,你懷疑他就是暗中的那人。”

    “是他身邊的小廝,叫茗夕的。”白文蘿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沉香被罰的事你知道吧,我身邊的事情,木香這段時間應該都給你遞去了消息。”

    “怎麽?”上官錦不承認也不否認,挑了挑眉,問道。

    “木香應該不知道秦月禪為什麽會忽然對沉香下手。”白文蘿說到這,便走了出去,從櫃子裏拿出那條迎春花帕子,遞給他說道:“因為這條帕子,我曾在秦月禪麵前拿出來過,她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上官錦接了過來,看了一眼,認出是自己之前給她的。

    這是當時翠兒給他遞了消息的時候,用來包東西的帕子,他當時細細檢查了一遍,裏麵沒什麽文章,所以才。。。。。。隻是眼下經白文蘿這麽一提醒,馬上就想明白了。他拿著那條帕子,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你也太急性了些,這麽急於擺脫我。”

    白文蘿沒理他的話,直接說道:“我不止懷疑茗夕,我還懷疑秦月禪。雖然我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什麽內容,但是既然你說那邊的人為了不讓別的人找到那封信,是寧願殺了她。那麽她如今毫發無傷,或許,她早跟暗中那方的人有了聯係。”

    上官錦看了她一會,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嗬——小丫頭,你還真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他查了這麽久,早就懷疑了秦月禪,所以今天過來白文蘿這邊的時候,故意放了一個餌。一個能讓那藏在暗中的人,察覺到他行蹤的餌。所以,如果他們和秦月禪有聯係的話,勢必會通知她,而秦月禪今天若到梨香院這邊來的話,也就證實了他的猜測。

第四十四章 火 花

    “雖然我可以隨時接近她,但是僅憑這樣,就想從她那裏找出一封不知藏在哪的信的話,我很難辦得到。而且聽她上次那意思,那封信有可能已經被燒了,就算沒有燒掉,刀子也不可能主動把信交給我。”白文蘿如實說道。

    “嗯,你有什麽想法?”

    白文蘿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條帕子,再看他又恢複那一臉吊兒郎當的笑臉,遲疑一會,才說道:“你親自去找她不是更好?她與你不是舊識嗎,而且。。。。。。”白文蘿說著又瞟了一眼那條帕子,很適時的住了口,隻是那意思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上官錦挑了挑眉,微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然後就朝她伸出手。白文蘿下意識地就要躲開,隻是她的臉一偏,上官錦的手也跟著往那邊偏過去,然而他其實隻是伸出手指,把她貼在臉上的發絲給勾掉。冰涼的指尖再一次從臉上劃過,像雪花落到臉上一樣,冰得有些發麻,隻是轉瞬間就融化消失了。

    “嗬。。。。。。你還真是。。。。。。”上官錦收回手,輕笑了一下,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想了想才說道:“你是想說,你勝任不了這件事?”

    白文蘿看著他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一想白玉軒那受傷的肩膀,咬了咬唇,又說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一概不清楚,而且眼下秦月禪若真的已經與對方那邊有聯係的話,那麽我能拿到那封信的機會就更加渺茫了,沒準。。。。。。那封信她已經交給對方了。”

    “她即便是把那封信燒了,也不會交給對方的人。”上官錦聽完她的話,搖了搖頭。然後走到椅子那,悠閑從容地坐下後才慢悠悠地接著道:“你要想聽,我與你說說也無妨。”

    秦家子弟世代為將,秦家軍長年駐紮邊疆,守著大景與北齊邊界處。新帝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想削弱秦家的勢力,均衡各方勢力。隻是秦家根深蒂固,貿然動作,難免會引起朝廷動蕩。而那封信,不但關係秦家兵權的去留,後麵還牽扯到一些與秦家有關係的人。所以這封信若落到我手裏,必會把如今的秦大將軍,也就是秦月禪的大伯打落塵埃,連帶著砍掉站在秦家後麵那人的一條臂膀。而那封信如果落到對方的人手裏,那麽要想動秦家,估計就又得等上好幾年的時候了。而聖上,並沒有那個耐心。”

    上官錦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白文蘿的表情。這種事,其實不知道比知道要好。這算是不成文的規定,說出來後,她便真的被納入他的勢力範圍了,以後若想要擺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人聽到這些話,應該會表現出或是忐忑或是懷疑不安的情緒,然而眼前的小丫頭卻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那話裏所透露出來的意思。連皇權都無法令她動容,是因為無知所以無畏嗎?

    隻見她隻是困惑了一下,便開口問道:“既然交給你是對秦家不利的事情,她為什麽不會交給對方?”

    “因為秦月禪就是想要打壓她大伯一家,至於聖上的意思。。。。。。”上官錦看了白文蘿一眼,見她還是一臉淡然的表情,便笑了笑接著道:“聖上的意思,並不是從此抹去秦家,隻是要他們聽話而已。即便撤銷了秦大將軍的兵權,但還是需要秦家的人,而一直不受重用,並且曾被人設計陷害過的秦月禪的父親,就有可能重新受到重用。秦家的人,一直以來就是分成兩派,並且窩裏鬥了很長時間。”
   
    “既然如此,那她為何又不直接交給你?”白文蘿微偏了偏頭,眼睛裏依舊帶著幾分困惑。

    “她之前就曾把一封信交給我,隻是那封信起得作用並不大,反而還打草驚蛇了。後來我才知道她手裏還有另外一封信,但她又不承認。如今我才知道,那女人太貪心了,她是想兩邊都拉著。可惜了,莫說是我,就是對方那邊也不可能允許她這樣。”上官錦說著就冷笑了一下,眉眼微挑,眼中倏地就透出幾分寒意來。隻是看了白文蘿一眼,他又收起眼底的寒意,麵上重新露出閑散的輕笑來。

    真是讓人想不到的一刻,自己居然會跟個小丫頭齊頭說這些,並且還覺得她必是能聽得懂的。這種勾心鬥角、權利紛爭的事情,在她麵前說出來,心裏莫名地有種奇妙的感覺,似乎帶著幾分難言的輕鬆。

    “那眼下這般,那封信。。。。。。”白文蘿此時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了,雖有些意外他會跟她解釋這麽多,隻是她主要還是想知道,這事到底要個什麽結果。

    “之前確實是為難你了,不過你能打聽出這些事,還是令我有些意外,至於接下來嘛。。。。。。”上官錦笑了笑,故意停頓了一下才說道:“給你個忠告,既然秦月禪已經跟那邊的人有了接觸,那麽當時你試探她的時候,就等於是透露了你的身份。不管怎樣,如今無論是秦月禪,還是那邊的人,都會認為你是我的人。”

    上官錦笑,愜意又可惡的笑。白文蘿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皺了皺眉,可是到底了是她太著急了些,沒打探清楚就去試探了秦月禪。

    “你放心,關於你弟弟,我會安排人在他身邊的。至於你嘛。。。。。。”上官錦想了想,忽然就拉起她的手,以指在她手心慢慢寫下兩個字,然後看著她說道:“這是我的字。”

    “長卿?”白文蘿念了出來。上官錦笑得更深了:“你以後有什麽事,可以叫木香通知我。”

    “。。。。。。”這意思就是自己從此要聽命於他了嗎?白文蘿垂下眼睛,慢慢收回手,沉默地站著,無聲地抗拒。

    不高興了呢!她在他麵前隻有隱忍,沒有偽裝,上官錦麵上的笑容並未減去分毫,白文蘿依舊沉默著,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直到木香在外頭咳了一聲,輕聲提醒道:“姑娘,今兒老太太說了,讓大家夥都去榮壽園一塊用晚膳,眼下天色就快暗了,剛剛我已經打發六兒出去園子尋姑娘了。”

    “我知道了。”白文蘿轉頭應了一聲,然後回過頭詢問地看著上官錦。

    “去吧,好好吃飯,哪都別亂跑。”上官錦也站了起來,抬手在她發上摸了摸,竟有所指地道了一句,就好似在警告一般。白文蘿心裏頓時生出許些不詳地感覺來,難道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她剛要開口,上官錦卻幫她把旁邊的大毛氅給拿了過來,幫她披在身上,順便替她係好帶子。冰冷的手指不時觸到她的下巴,白文蘿要退開時,他已經收回手了。這時木香又在外頭催道:“姑娘,一會六兒和沉香得回來了。”

    白文蘿看上官錦不欲多說的樣子,隻得應聲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榮壽園的時候,天色已晚。廳中已經點了燈,隻見畫燭流光,外頭的燈籠也都點了起來,再看一輪明月從東而起,映著雪光,照射堂中燈光掩映,好不漂亮。
   
    可能是天氣冷的關係,白文蘿到榮壽園的時候,隻有周氏林氏,還有白玉妍和白玉蝶在裏麵陪著老太太。秦月禪還沒過來,白玉軒和白玉瑞也沒見影,白文蘿上前行了禮,坐下後就問了一句。旁邊的如意說道:“兩位哥兒讓強哥兒帶到庫房那邊領煙花去了,說是今晚帶他們放花去。”

    眼下年底將近,老太太的壽辰正好也是在年底,再者今年又趕上白姨娘要生產,接著就是過年了,往下再到元宵。這連著好幾個月的時間,多少事情連在一塊,少不得都得放放煙花爆竹慶祝一番,所以庫房那邊早早就給先把這些東西準備好,這都是慣例了。

    然而如意才剛說完這話,忽然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老太太正要說怎麽這會就放起爆竹來了!可話還未開口,大家都感覺到不對勁來,除了剛開始響幾聲清晰地劈裏啪啦聲後,此時的聲音似乎全攪在一起轟響的一般,一時間除了那糊在一起的爆竹聲,什麽也聽不到!

    老太太頓時站了起來,敲著拐杖大聲嚷道:“快去看看,出什麽事了!”說著就往外走出去,廳裏的人了都慌了起來,全都擁扶著老太太走了出去。沒一會就有個小廝滿頭大汗地從那邊跑過來大聲喊道:“庫房,放爆竹的庫房那著,著火了!”

    其實不用說,眼下這天色已暗,一抬眼望庫房那看過去,就能看到那邊冒起的火光還有不停往射向天空的煙花!老太太深呼吸了一下,穩了穩心神,馬上說道:“快,快叫人過去救火,哥兒們還在那邊呢,腳步利索的都給我跑過去!”

    眼下周氏和林氏臉也嚇白了,她們的孩子剛剛才過去的那邊呢,也不知道有沒有傷著,抓住了幾個人問,也全都搖頭說不知道。

    “慌什麽,出不了什麽事,幾個哥兒都是手腳靈活的,你們都陪我過去!”老太太重重地敲了敲拐杖,大聲說道。

    兩位太太趕忙擦了眼淚,扶著老太太,還有旁邊的白玉妍和白玉蝶,以及一通丫鬟婆子仆婦,心急火燎地往庫房那邊走過去。

    此時沒有人注意白文蘿早已經離開了那裏。

第四十五章 冬夜煙火

    白文蘿跑到庫房那的時候,隻見滾滾濃煙從那幾間房子湧了出來,煙花爆竹轟炸的聲音依舊未見停下,黑夜中不時爆出璀璨的火花。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嗆得人不得不眯著眼睛捂住鼻子,再加上又是晚上,視線本來就不好,眼下又有硝煙彌漫,視線更是不清楚了。周圍的下人全亂作一團,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站在一邊,大聲指揮著這些人趕緊救火,隻是喊啞了嗓子,也壓不過那轟炸的爆竹聲。

    幾個拎著水桶的家丁不時撞在一起,由於硝煙在太重,而且裏頭成堆的爆竹被點著,引發出來的氣波和聲響著著實駭人!拎著水桶的家丁們亦不敢太靠近去,那一桶水遠遠的一潑,就趕緊回身跑開了。

    幸而下了幾天的大雪,有雪壓著,那火勢並未起猛來,隻是再不趕快救,遲早都得全燒了。

    白文蘿捂住鼻子,在這一群慌張來回跑的下人裏尋找著白玉軒的身影。隻是天已入夜,加上硝煙彌漫,周圍人影混亂,她根本看不清白玉軒在哪!這一瞧不著,心裏更是擔心,就怕他他被困在那屋裏沒出來!

    隻見那管家此時已經跳到在一塊石頭上,連喊帶比劃地讓拎水救火的下人錯開方向,別撞再一起,同時還讓另一些人就地周圍的積雪了盛起來救火去。

    幾聲巨大的轟響後,那爆竹聲就開始慢慢變得稀落起來,喊話的聲音也終於能聽清了。白文蘿趕緊朝他跑過去,拉著他的衣服一把將他拽了下來,大聲問道:“軒哥兒呢!可是還在裏頭沒出來!”

    “三,三姑娘!”那管家忽然被人拽了下來,差點摔了,正要大罵,隻是一見是白文蘿,便愣了一下。

    “軒哥兒呢!”白文蘿再次喊道,雪光和火光的相互照應下,她的臉色沉得嚇人。

    “哥兒,哥兒們都沒事,剛剛有個婆子找來領著哥兒們走了。”那管家有些慌張地擦了擦說道。

    “婆子,哪個婆子?”聽見沒事,白文蘿的聲音稍稍緩了下來。

    “好像是瑞哥兒身邊的嬤嬤,姑娘也走遠點吧,這人來人去的,天也黑了,萬一被撞著就不好了。”

    “確實沒事嗎?是帶往那邊去的?”

    “確實沒事,哥兒們跑出來的快,沒傷著,就是有些嚇到了。”

    剛剛好像是從那邊走的,可能是去老太太那邊。“那管家一邊說一邊不時回頭催促那些下人動作快些!就在這會,一個小廝從一邊火急火燎地跑過來說道:“崔管家,老太太過來了,就在那邊,叫你過去問話!”

    “在哪?”崔管家一聽,再顧不上白文蘿,趕緊問道。

    “就在前麵的亭子那!”那小廝說著便往一處指了指,便見不遠處有數個丫鬟提著燈籠,映著旁邊幾個穿紅戴綠的身影,正往這急忙走來。

    白文蘿也往那邊看過去,隻是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看到一小團白絨絨的影子,嗖嗖的闖過,她一轉頭,便瞧見那隻小胖狗。再一看,就見白玉瑞正跟在那隻小胖狗後麵,順著園中那幾處假山往這邊溜過來,一瞅就是一副要瞧熱鬧的模樣。

    崔管家走開的同時,白文蘿也朝白玉瑞跑過去。見有人奔過來,白玉瑞先是嚇一跳,再一看來人是白文蘿,就直了腰板,撇著嘴說道:“幹什麽?”

    “怎麽就你一個人,軒哥兒呢?”白文蘿往他身後瞧了一眼,並未見到白玉軒的影子,眉頭微皺,就沉聲問道。

    “我哪知道,讓開讓開,別擋著我!”白玉瑞說著就不耐煩地朝白文蘿揮了揮手,心裏可惜自己跑回來晚了,錯過了最精彩的時刻,那麽多煙花爆竹一起被點著,那得多好看啊!

    “我問你,白玉軒呢!”白文蘿突地就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伸過去捏住他的下頜,一下子把他的臉轉了過來,盯著他,冷聲問道。

    白玉瑞下意識地就要掙開,卻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了白文蘿的力道。再一用力,就感到下頜那一痛!他抬起眼看著比自己高出許多,亦是瘦弱許多的白文蘿氣呼呼地說道:“你要幹什麽!放開我,我一會告訴太太去!”

    “告訴誰都得先回答我的問題!白玉軒在哪,他剛剛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她的聲音平靜且冷漠,此時的爆竹聲已經完全停歇了,隻剩下人們潑水的聲音和急忙奔走的腳步聲。在這硝煙彌漫著冬夜裏,暫時陷入混亂的園子內,不遠處的火光漸漸熄滅了下去,明月躲進了烏雲裏,周圍忽的就暗了下去。寒風呼過,帶著冰雪和硝煙的味道,刮在臉上是刺骨的冷。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那雙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睛,白玉瑞一時間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噩夢一般!到底還是十歲的孩子,在白文蘿陡然間帶著殺意的動作和含著戾氣的逼問下,他重重地打了個寒顫,再也嘴硬不得,乖乖張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趁李嬤嬤沒看住偷偷跑過來的。他跟二哥哥在一塊,往老太太那邊去了。”

    “果真如此?”白文蘿確認了一句,不是她多想,剛剛那麽混亂的情況下,最容易有人趁機使壞。

    “我沒有幹什麽,快放開我啦!我——”白玉瑞心裏有些發怵,總覺得自己這般很丟麵子,便鼓著氣嚷嚷道,還想著要說什麽威脅的話,卻正好這會白文蘿就放開了他,接著又問道:“是往哪邊走的?”

    “那!”白玉瑞愣了一下,摸了摸下頜,然後不甘願地往一邊指了下。
   
    白文蘿再沒看他一眼,轉身就往那走去。

    白玉瑞看了看周圍這怪石假山,還有不遠處那幾間被熏得黑乎乎的房子,空氣比剛剛又冷了幾分,小胖狗微顫著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腿。他再看白文蘿已經的走遠的身影,又看了看不遠處在忙碌的下人,然後就抱起那隻小胖狗追了上去。

    追上去後,白文蘿沒理他,依舊自個走自個的,白玉瑞咬著唇,想了想便部首:“喂,你找白玉軒幹什麽,我都沒事,他能有什麽事!

    白文蘿沒應聲,心裏回想起剛剛那人說的話,難道是他做的?意欲為何? 

    “他剛剛跑得比我還快呢!”見她還是沒搭理自己,白玉瑞又說道。

    白文蘿終於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要怕的話,就在這等一會,會有丫鬟過來尋你,老太太估計也是急壞了。”

    “誰說我怕了,我怕什麽!”白玉瑞心裏一虛,馬上就大聲反駁。

    白文蘿又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你這個時候不緊著跑到老太太身邊,卻在這園子裏四處逛蕩,是不是怕老太太問起那屋裏的爆竹是怎麽著起來的?當時二哥哥和白玉軒都在,那管家也在,想必是都見著你做錯事了吧。”

    “你——你在外麵偷看了!”白玉瑞愣住,這話說得就好似她當時也在場一般。

    白文蘿笑,沒說話,其實是因為剛剛她抓住他的手腕時,發現他袖子上沾了些燈油,才猜到的。這府裏的少爺,不可能衣服上都沾了東西了,卻還一直穿在身上。想必就是剛剛才沾上的,可能是他把油燈撞翻了,然後補救不急,被沾到袖子上。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打翻個油燈,需要去補救嗎?也隻有放煙花爆竹的地方才會有這樣的警覺性吧。再看他眼下這磨磨唧唧的樣,眼裏帶著幾分怯意和緊張,如此一聯想,也就猜出個七八了。

    隻是放煙花爆竹的地方,看守的人應該都是很小心的,想必是有人利用了這孩子的失誤,才使得那一整個屋子的煙花爆竹都點了起來。

    “我。。。。。。我隻是想要把燈挪一下,哪知道那個時候手忽然發麻,一下子就把燈給打翻了,還扔出去那麽遠!”白玉瑞心裏糾結了一下,便委委屈屈地說了出來。

    白文蘿微放慢了腳步,轉頭看著他問道:“手發麻了?怎麽會忽然發麻的?”

    “我那知道,好像還痛了一下,我沒有撒謊!”白玉瑞瞪著白文蘿說道。

    “我知道,我沒說你撒謊。”白文蘿點了點頭,麵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瑞哥兒,瑞哥兒,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要急壞了,快,快些過去吧,老太太就在那邊的亭子裏呢!”兩人剛一轉彎,就碰著了老太太身邊的丫鬟暮雨。估計都是領了命,在園子裏找人呢,這會一瞧見她們,臉上頓時現出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軒哥兒也在那邊嗎?”白文蘿問道。

    “在的,幸好都沒事,這一下可真是把老太太嚇得不輕,姑娘也擔心壞了吧。”暮雨籲了口氣,點了點頭道。

    白文蘿笑笑,沒說什麽,眼下已經看到不遠處的亭子那,裏裏外外站了一堆人,燈籠和燭光相互輝映,隱約還聽到老太太中氣十足的怒斥聲。

    幾人過去後,白文蘿瞧著白玉軒真的沒事,才徹底放了心。老太太見孫兒們都沒事,眼下是夜裏,天氣冷,在這透風的亭子裏也不好多說什麽。而且這動靜鬧得大了,衙府那邊還派了人過來詢問,她隻得讓大家夥都回去,這事兒,隻能明兒再說了。

    於是白文蘿從那亭子往回走的時候,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今晚一直就沒看到秦月禪,鬧了這麽大的動靜,怎麽也沒見她出來瞧一眼,就連她院子裏的下人也都沒見著。難道庫房那事,跟她也有關係?白文蘿想了想,便找個了借口,打發了跟在她身邊的六兒,然後悄悄往棲風院走去。

    院門是虛掩著,推開一看,守門的婆子竟坐在門檻上靠著牆,在睡覺!白文蘿輕輕拿起旁邊的茶盞,放到鼻間聞了聞,果真是茶裏被加了東西。

    再往裏進去,整個院子都看不到有丫鬟進出,隻有各個房間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院中的雪地有一處顯得很亂,借著燭光和月光,很明顯能看得出打是打鬥過的痕跡。

    再走近,快靠近秦月禪房間的時候,終於聽到有聲音從那裏麵傳了出來。白文蘿仔細一聽,是秦月禪和長卿,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悄悄退出去的時候,卻忽然聽到秦月禪說了一句話,她有些愣住,便站住了腳。

第四十六章 冬夜述情

    秦月禪亭亭立在那兒,柔柔的目光暗含著風情月意,細細的柳葉眉常帶著雨恨雲愁。不可否認,她是個美人,即便生個孩子,卻依舊纖腰嫋娜,並比少女時期多了一些嫵媚。

    “帶我走。”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兩手緊緊絞著手中的帕子,說完後就輕輕咬了咬唇,再無語。

    上官錦笑,上下打量著她,那目光讓她覺得無所遁形。秦月禪握緊了手心,胸口微微起伏了幾下,才接著道:“你剛剛也隻搶到了一半,而我知道那封信的內容,如果。。。。。。”

    “哦,這個沒關係,那一半很快會送到我手中。”上官錦說著便看了看手中被扯了隻剩下一半的信,底下清楚地落有那人的印章,還有他的親筆簽名。

    “你——你能確定這是真的?”秦月禪不甘心地說道。

    “真假並不重要,能起作用就好。”上官錦看了她一眼,接著道:“若你沒藏那麽多心思,之前我答應你的事情,必不會食言,可惜了。。。。。。”

    上官錦明白她的心裏,她是想用這封信來跟她大伯後麵那人做交易,妄想威脅對方。不但想讓他父親上位,而且還想借那人來製衡自己。太天真也太蠢了,他若這麽容易就被製住,根本就走不到今天;那人若那麽容易受威脅,也坐不住那個位置。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發現的,長卿,你相信我!”秦月禪一臉委屈地說道。

    上官錦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不過你放心,看在曲元的份上,你父親的事我不會插手,讓他自求好運吧。” 

    “這跟曲元有什麽關係,你知道,我一直是對你。。。。。。”

    上官錦搖了搖頭,嘴角帶著一份諷刺的嘲笑:“即便你們家悔婚,曲元卻沒有一絲怨恨,甚至托我照看你。秦月禪,他自小就願意為你做一切,可惜你卻從不將他放在眼裏。”

    “悔婚的事。。。。。。是我父親定的,豈是我說了算的。”秦月禪臉色微白,更加顯得楚楚可憐。

    上官錦冷笑:“當年你為了悔婚,汙蔑曲元的事,真以為能瞞得過我,真以為曲元就不知道。他隻是一心護你,為了要順你心意,甚至苦求我當做不知道!”

    “你——”秦月禪臉色終於唰地一下全白了,手腳一軟,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你以為我之前把人安差到你身邊,甚至還派了暗衛過來護你安全,隻是為了那封信。”上官錦冷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封信是很重要,但還不值得我費這麽多心思,那些不過都是曲元的意思罷了!”

    秦月禪說不出話,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咬著唇,含著淚,睫毛一扇動,如珍珠般的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我何嚐要他那麽做了,他要那麽做與我何幹!之前悔婚的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他,可那婚約本就不是我的意願,我從來心裏就隻有。。。。。。隻有——”她一邊流著淚,一邊癡癡地望著他。搖曳的燭光映著她窈窕動人的身姿,嫵媚柔美的容顏,哀怨含癡的眼神。若不是她想辦法悔婚,她又如何能嫁給他。他曾讚過她才貌無雙,非尋常女子可比。。。。。。。她知道,他定是愛她的,隻是因為有曲元,才沒有明著表示出來!所以她才想盡辦法讓父親退了婚,可誰知陰差陽錯,最終竟嫁到西涼來!她多麽不甘。。。。。。所以大婚前日,她原是想逃的,卻無意中偷聽到了大伯與那位貴客的談話,又偷到了那兩封信,才重新燃起希望!

    為了他,她可以等,她可以忍受丈夫的淩辱。。。。。。終於,他與她聯係了,還想盡辦法派人到她身邊保護她,他還是愛她的,他還是忘不了她的。。。。。。她不敢妄想再與他共結連理,但是,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做什麽都是值得的!然而他卻遲遲沒有提出要帶自己離開,所以,所以她才有些不安。因為不安,所以才生出要想要控製住他的想法。他可知道,她為了不讓那邊的人得了便宜,她費了多少苦心;他可知道,她為他受盡了煎熬;他可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如珍珠般的美人淚,欲說還休的情意,即便是郎心如換,也合該化為繞指柔了。

    上官錦慢慢走到她身邊,伸出手,為她輕輕拂拭著臉上的淚,滿聲溫柔地說道:“別哭。”秦月禪心裏微喜,然而下一刻接著就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無情地說道:“因為無論你怎麽哭,我都不會有絲毫的心軟。”

    秦月禪僵住,上官錦笑道:“你那點小心思,曲元如何不明白,為了能讓你開心,他甚至請求我能偶爾誇你一兩句。不要誤會了,我從來就對你,沒有半點意思。”他說完,就收回手,麵上依舊帶著笑,既溫柔,又殘忍。

    “你放心,今晚過後,無論是我的人,還是那邊的人,都不會來打擾你了。憑你的心思,想要在這府裏好好過活不是什麽難事。”上官錦說完這話,就要轉身離去,秦月禪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上官錦微一移身,輕易就閃開了。

    “那個丫頭對你來說是特別的吧,居然讓她冒充了白府三姑娘的名混進來!”秦月禪抓了個空,趔趄了一下,臉上掛不住,心底生恨,咬牙切齒地說道。有時候,女人的直覺真是準得出奇,眼下或許連上官錦心裏都不覺得白文蘿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但是秦月禪卻僅憑一些草須有的猜測,就道了出來。

    “她是貨真價實的白府三姑娘,這點你無須懷疑。還有,再過半刻鍾,你院裏的下人就都該清醒了,今天你配合得不錯。”上官錦一笑,腳步輕移,就推開門出去了。

    秦月禪終於支撐不住,癱軟到地上。她今天,自收到上官錦過來的消息後,馬上就去梨香院那看了一下,卻沒想撲了個空,回來後,心裏一直就不踏實,為了確認上官錦是不是真的來了,她便將計就計,便故意放出消息,說是要趁這會把那封信交給上官。這事一出,那邊的人馬上就坐不住了,於是為了不讓不相幹的人注意到棲風院,避免節外生枝,他們竟打算把煙花庫房給點了!如此一來,她終於確認上官錦確實到這邊了,而那把府裏人的注意力引開,正是合了她的心意,加上前幾日白玉堂正好去了京州。簡直是天賜良機,在這混亂的時刻,她跟著上官錦離開,神不知鬼不覺,並且善後的事上官錦自會處理好。。。。。。卻不想,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算準了一切,除了他的心。
  
    聽到上官錦要出來了,白文蘿趕緊離開那個地方,躲到角落裏。卻不想她的身子才剛貼到角落的牆上,就感覺到旁邊風聲滑過,緊接著一支手橫到她腰上,突地就將她撈了起來!
    “丫頭,偷聽可不是個好習慣!”上官錦把她帶出棲風院後,隨意在園中找了一處假山停了下來,讓她靠著假山,然後他的兩隻手臂從她身側抬起來撐在假山上,形成三麵狹攻,把白文蘿圈在了自己的空間裏。

    在他氣勢壓迫下的一瞬間,白文蘿下意識的就要做出一個反擊並脫離他包圍的動作,隻是一看到他那隱隱透著期待的眼神後,她心裏頓時就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住沒動作。瞧著她這般似要炸毛的樣子,上官錦笑意更加難忍,可惜小家夥還是忍了下來,他便接著說道:“更糟糕的是,偷聽後,還被人家發現了。”

    “抱歉!”白文蘿悶悶地說道,沒有多餘的解釋。

    “沒關係。”他隨口說道,一臉吊兒郎當的笑意。

    “既然東西你是自己拿到手的,那文軒的事,你不用再費心了。”白文蘿想了想,便說道,他的身份不簡單,她惹不起。一陣夜風吹過,夾著雪粒落到脖子裏,她被凍得微微打了個寒顫。上官錦起身鬆開手,幫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毛氅,然後就把她拉到那假山的凹洞處,自己也擠了進去,並且很自然地把她擁在懷裏。

    “你幹什麽!”白文蘿終於忍不住低喝了一聲,兩肘一動,就要掙脫他。

    “你不擔心你弟弟了?”上官錦笑,輕輕扣住她的手腕,接著道:“動作很靈巧,可惜力道太差了,別擔心,我就跟你說會話,一會就放你回去。”

    “其實我並不能幫你什麽,你也清楚。”被他扣住後,白文蘿隻好暫時妥協。

    “不會,至少你讓我又發現了一個暗莊,既然沈逸飛身邊的小廝有問題,那他估計也幹淨了不了多少。”上官錦輕輕說道,沈家世代為醫,並且族裏還有人進了太醫院,這要打探些事情。。。。。。

    “你還想如何?”白文蘿悶聲道。

    “別緊張,既然你剛剛偷聽了,也該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多時候黑白皆是由別人來說的。”上官錦笑了笑,想了一會以,才又接著道:“不過你放心,這事誰也扯不開來,好好當你的白府三姑娘。你弟弟的事,我會想著辦的。不過這些,我可都是記下的。”

    繞來繞去,原來是要讓她記著她在欠他人情。白文蘿冷笑了一下,沒答話,良久才說道:“我該回去了,不然一會丫鬟們該出來找我了。”

    “丫頭,你到底是怎麽長大的?”上官錦歎笑了一句,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白文蘿趁機掙開他,走了出去,然後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但是這話對你有用嗎!”

    她說完就轉身走了,上官錦有些錯愕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憋著笑離開了那裏。

    原以為她不懂,但其實她都懂,因此更加讓他納悶。。。。。。
 
第四十七章 喜訊
 
    白文蘿回去後,木香已經守在院門那好一會了,見她過來後才鬆了口氣道:“姑娘可算回來了,剛剛如意姐姐還來過,沒見著姑娘,我隻好說姑娘到軒哥兒那邊去了。”

    “如意過來什麽事?”白文蘿一邊往裏走去一邊問道。

    “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怕姑娘嚇著了,過來看一眼,寬慰一聲。眼下衙府的人才剛走,老太太正堵著氣呢,現在庫房那邊專門叫人看著,連夜把東西都清整好,明兒再各個問罪。”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剛剛一進房間,就看到沉香已經把熱茶準備好了,瞧她進來後便說道:“姑娘晚飯還未用呢,剛剛廚房那邊已把飯菜送來,隻是放到這會都冷了,我本是想讓廚房重新做的,隻是聽說老太太那邊也還未吃飯。。。。。。”

    “不用麻煩,你用熱水溫一會,我如今也沒什麽胃口,隨便吃點就是了。”白文蘿搖了搖頭道。

    “這如何使得,眼下天寒,那飯菜擱到這會,就是用熱水也溫不透。我是想著廚房那邊肯定也是要重新準備著老太太和哥兒們的飯,估計姑娘得再等一會,先吃些糕點墊墊,我去廚房那看看。”

    木香一聽這般,便在一旁商量著說道:“要不這麽著吧,沉香姐姐別去大廚房那了,今兒府裏出來這等事,估計那也亂著呢,等他們把老太太、太太還有哥兒們的飯重新做完後得什麽時候了。西邊的小院門那現成的就有一個小廚房,雖是給那些媳婦婆子們用的,但裏麵的肉菜倒也齊全,隻單給她們幾百錢,一會就能給弄上一頓熱乎乎的飯菜來。”

    “如此也好,想是你們也都沒吃呢,既然要做,就我這院裏每人的份都給做上,再給打半斤酒給院門那兩婆子,她們守夜晚,少不得要喝一杯暖身子的。”白文蘿說著便走到妝台那,打開放散錢的小匣子,拿出幾吊錢交給沉香。

    “單就做姑娘的便好了,我們的胃哪是那麽嬌貴的。”

    “不過是一頓飯的事,大家都吃暖了才好幹活。要是那兩婆子已吃了,便改給她們做宵夜也行。快去吧,讓六兒同你一塊兒去,就勞你們在那等會,做好了一塊兒拎過來。我的不用費心做什麽花樣,如果有現成的白粥,就讓她們加點肉絲、蔥花熬久一點便可。”白文蘿說著就把錢放到她手裏,並朝她擺了擺手。

    “那我就代大家夥謝姑娘賞。”沉香接過錢,心裏暖暖的,道了謝便笑著出去了。

    待沉香出去後,白文蘿讓候在一旁的木香坐下說話,木香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姑娘有什麽隻管吩咐,莫要折殺我了。”

    白文蘿笑了笑,也不勉強,便看著她問道:“眼下大奶奶那邊的事情基本已經解決了,你主子還依舊讓你待在這麽?”

    木香聽白文蘿原是想說這個,便笑著回道:“其實主子已經把我給姑娘了,讓我從此就跟在姑娘身邊服侍。”

    白文蘿挑了挑眉,看了她一會才問道:“那麽眼下誰才是你的主子?是他,還是我?”

    木香一愣,一時間答不出話來。

    白文蘿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算了,你也無須苦惱,留下就留下吧,總歸你也算是這府裏的丫鬟,左右這院裏也需要有人做活。”攆走她,沒準又會有哪方的人充進來,還不如就留著。

    “姑娘。。。。。。”木香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說起來,我以後在這府裏少不得需要你幫我打聽消息的。”白文蘿笑了笑,原是想從木香口中打聽一下那人的身份,後又覺得打聽這事沒什麽用,而且那種人的事,自己還是少參合為妙。

    第二日,老太太隻叫了兩位太太和三位哥兒,還有看守庫房的人以及一眾相關下人到榮壽園聽命去。姑娘們一個都沒讓過去,於是白文蘿便隻能從木香口中聽說了當日的事情。

    一大早,眾人都到榮壽園後,老太太先讓人打了看守庫房的人二十大板,然後才開始問話。雖最後問出來,主要是因為瑞哥兒不小心打翻了油燈引起的,但到底也是身邊的人照看不周,於是連著跟在幾位哥兒身邊的丫鬟也都挨了板子!老太太原還想把幾位送去衙裏的,以便震懾一下,免得日後一個個平日裏做事還敢偷奸耍滑!

    後因大太太在旁邊提醒了,如今年已將近,要準備的事情很多,眼下又加上庫房這事,必是需要修整一番,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而那幾位都是府裏的老人了,該做什麽他們心裏都清楚,若是新找了人,保不準會弄得不三不四,更是窩火。還不如就狠狠罰他們一頓,依舊留著使喚,但若下次還出什麽差錯的話,就再攆出去也不遲。

    老太太一聽,也覺得是這個理。但到底心裏窩著火,最後又是一個個狠狠怒斥了一通,再打了四十大板,接著又扣了月例罰了錢,才把將人送去衙府的事作罷了。至於哥兒們也被老太太數落了一通,並罰他們年前每人都抄三百篇文章來,到時若交不出,就都去跪祠堂!

    白文蘿一聽這事,算著再一個半月就過年了,除了上書院,做先生留的作業外還要抄三百篇文章來。那平均每天得另外抄六七篇文章,生怕白玉軒吃不消,便自己也準備了筆墨,學著白玉軒的筆跡幫他抄寫。反正這事老太太就是做個樣子罷了,到時隻要把數量交上就行,要真查是不是他們自個寫的話,估計白玉瑞當時就主動要求直接跪祠堂了。

    轉眼半個月就過去了,寒冬臘月,瑞雪飄飛,離年日近。白姨娘的產期也快到了,周氏做事滴水漏,在和二太太一並準備著辦年事之時,還不忘讓人不時過去看一下白姨娘,讓她安心待產。老太太看著眼裏,舒服在心裏在,而就在這當口,忽然接到京州那邊傳來的喜訊,白孟儒升了官,升為尚書省左丞,是為正四品。消息才剛到,白玉堂也從京州趕了回來,同時還另帶回了一個消息。

    原他去了這一趟京城,白孟儒帶他結識了不少官員。還為他尋了個好差事,便是跟在梅翰林身邊做事,雖然無官職,但是能學到東西並結識人脈,有多少富家子弟就是靠這個爬上去的。白孟儒想讓他過完年後就過去,若他過兩年再考中進士的話,這官路便差不多可保青雲直上了。

    一連接到這兩個喜訊,老太太陰了好些天的臉終於笑了開來。再瞧走了半個多月才回來的大孫兒,整個精神抖摟,玉樹臨風的模樣,心裏覺得自己總算是沒白疼他。消息傳得快,過不了幾日,定會陸陸續續有人上門道喜,於是這府裏要準備的事情更是多了。周氏根本就沒空兒多想,而且自個丈夫升了官,真正高興的還是她,至於白玉堂的事,便暫且放到一邊。

    又過幾日,就趕上了白玉堂的生日,於是在這麽多名目下,這西涼凡是同白府有交往的人家,都備了禮前來道賀。而白玉堂生日這天,西涼首富李家的李敞之公子更是親自送了厚禮過來。

    老太太一看禮單,隻見上麵寫著:上用妝緞十二匹,上用雜色緞十二匹,上用宮綢二十四匹,宮用各色紗二十四匹,波斯大毯二十四張,波斯月光寶石杯四套,青花雙血瓷兩對,還有各種名貴茶葉,以及上好的紙硯筆墨等下麵排了一長列。

    “今年怎麽這般破費!”老太太看了禮單後,交給旁邊的丫鬟,才笑著說道。

    李敞之放下茶盞,恭恭敬敬地回道:“老太太說笑了,其實就是多了幾件波斯國的玩意,父親說那些都是海外的東西,讓我帶過來給老太太瞧瞧。我還說了,老太太吃的鹽比咱吃的米還多,有什麽是沒見過的,還稀罕這幾件玩意兒。”

    “哈哈哈。。。。。。你這孩子,倒是會說話,你老子也不罵你幾句。”老太太指著他笑罵道,李家同白府向來就有來往,李敞之又是跟白玉堂同年生,所以他也是從小看著李敞之長大的。

    李敞之笑著說道:“老太太還真是說中了,父親一聽我這般說就罵我了,直說我愚鈍,父親說老太太見識廣是一回事,但咱家的一片心又是一回事。要被我這麽說的話,那整個李府,還真沒有能送得出手的東西了!”

    “你和你老子都是會說話的,不過也是,咱兩家幾十年的交情了,哪還在乎這些東西,來來去去就都是一片心意罷了。”老太太笑容滿麵地點了點頭,然後接著道:“行了,知道你今天主要是來給堂兒祝壽的,就不栓著你們幾個待在我這個老太婆身邊聽我囉嗦,自去玩樂吧。後園的茶廳那已經擺了酒席,你們幾個愛怎麽玩鬧就怎麽玩鬧去,隻是都注意著自個的身體,別喝多了。”

    李敞之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同白玉堂、白玉強、沈逸飛以及白玉堂另外兩位交好的同窗一同告退出去了。

    而他們出去的時候,白文蘿正巧過來老太太這邊,於是這幾個人便在榮壽園的院門外打了照麵。
   
第四十八章 喝酒論女人

    白玉堂見著白文蘿,麵上頓時露出不豫之色,白文蘿卻像沒事一般輕笑了一下,朝他點了點頭,因為有別的男子在,就隻叫了一聲大哥哥便垂臉讓開身,等著他們過去自己再進去。

    白玉堂淡淡地嗯了一聲,再瞧了一眼跟在白文蘿身後,使勁垂著臉的沉香。被降為三等丫鬟後,她的一應衣飾都比以前樸素了不少。發上的珠釵全卸了,隻簪一朵小黃花或是一支銀簪子,卻反而多出幾分清麗來,越發顯得出挑了。

    “這位姑娘是你家親戚?怎麽以前沒見過?”李敞之在一旁先是看了沉香幾眼,最後卻把目光落到白文蘿身上來,便笑著問白玉堂道。他認出沉香先前是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不想這會卻跟在一個姑娘後頭,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好奇。再看白文蘿此時披著白狐狸毛的鬥篷,帶著雪帽,靜靜站在雪中,容貌雖紕不上沉香俏麗,身量亦還小,但看著卻有幾分 脫俗的風情,倒也吸人眼光。

    “是府裏的三姑娘,走吧,那邊酒席已經擺好了,這天冷,你們都陪我喝幾杯去。”白玉堂瞥了白文蘿一眼,隨便應付了一句,說著就先行走了,他身邊的幾位便也跟了上去。李敞之雖有心多說幾句,但眼下一聽是這府裏的姑娘,倒不好唐突了。心中雖存著疑,卻也隻朝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便跟上白玉堂走開了。

    白文蘿進了榮壽園後,微微回頭看了一眼,正巧李敞之這會也回過頭,兩人目光對上,李敞之對她展顏一笑,白文蘿麵無表情地轉回臉進去了。

    “我記得你們白府裏隻有兩位姑娘,這何時又多出一位三姑娘來了?”入了後園花廳的酒席後,李敞之念念不忘剛剛那偶一回眸。雪帽之下淡漠的眸子,襯著那如冰雪般的神態,就似從雪國裏走出來的一般,不同於他以前所見的女子,便拉著白玉堂問道。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那是大伯從外頭接回來的。聽說大伯當年在淮州當差時,納了個小妾生的。本是早就去接了,誰知路上出了意外,當時還以為都死了呢,哪知過了十年竟又找了回來,我家老太太可高興呢。”白玉強性子大大咧咧,口沒遮攔,入了席後也不客氣,一邊招呼著大家坐下,一邊讓丫鬟們上來服侍。再一聽李敞之這麽一句,便搶著說道。
    “原是這般,難怪我之前從未見過。”李敞之恍悟地點了點頭,到也不覺得稀奇,隻是想了想又瞧著白玉堂問道:“哈哈,我說句直話,玉堂你可別生氣,我剛剛怎麽瞧著你好像不怎麽高興的樣子,難不成還跟小時候一般,為這等事生你父親的氣。”

    “沒那回事。”白玉堂輕輕道了一句,麵上卻明顯露出幾分不快來。

    李敞之又哈哈一笑,然後看了白玉強一眼,等著他倒出來。旁邊的丫鬟們已開始為他們卙上剛溫好的酒,另一邊有外頭請來的歌姬樂人輕輕彈唱著。一邊的沈逸飛輕輕飲著酒,也不開口,而白玉堂的另兩位同窗倒是一臉興致勃勃的瞧著白玉強。白玉強果然不負眾望,先喝了杯酒,然後就說道:“還不是因為那個叫沉香的丫頭,三妹妹擋著大哥的心頭好了,能給好臉色嗎?”

    “沉香,就是剛剛那個跟在三姑娘的丫鬟?”李敞之問道。

    “還能有誰,這府裏的丫鬟中,就她的姿色算得上是數一數二了。”白玉強點了點頭,然後又問向旁邊的幾位道:“你們剛剛也瞧見了吧,是不是不差!”

    沈逸飛無聲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另兩位先是看了白玉堂一眼,然後才點著頭道:“確實是難得的美人,不過也算不得是絕色佳人,比起我曾見過的那幾位,倒還是差了幾分。玉堂兄才剛從京城回來,想必也是聽過了,京州有三紅,一為萬春紅樓,一為胭脂紅酒,再有就是天羽紅姑了!”

    “哦,你說的那位天羽紅姑,就是今年才剛升為萬春紅樓的頭牌吧,我是見過,果真是個絕代佳人,那身段容貌,生生是勾魂的!卻偏叫著賣藝不賣身,進了那地兒還裝什麽清高,你們見過有哪個是能裝到底的!”李敞之趕緊放下杯子,輕輕一拍桌子,眯著眼睛想了想才有些憤憤地說道。

    “嘿嘿。。。。。。敞之兄想必是動心了吧,聽說去年那天萬春紅樓的頭牌你沒少捧場,怎的這一位你倒是生怯意了。”白玉強嘿嘿一笑,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裏是帶著幾分酸味和幸災樂禍的。他雖是世家公子,但是因為老太太平日裏拘著,林氏也都盯著緊緊的,他是有那賊心卻沒那賊膽,再者手頭上也遠遠比不上李敞之來得寬裕,那等銷金窟他是難有機會進去風流快活一把的。

    “哼,爺是聽說早有人把她給包了,這賣藝不賣身不過是個叫賣的噱頭而已。”李敞之冷哼一聲,然後又轉頭對白玉堂道:“來來來,大家今兒都得敬壽星三滿杯!這也算是雙喜臨門的事了,前段時間才聽說伯爵府裏的煙花庫房給點了,放了滿天的煙火。我爹當時還說了,這準是提前預示著會有大喜事降臨,眼下可是印證了吧。”

    這說著大家便都站了起來笑嗬嗬地掽杯,幾杯下肚後,白玉堂招呼著他們都坐下,然後自己起身,親自給他們都各卙上一滿杯,才笑著說道:“其實啊,這女人嘛,就是看得到,得不到的時候,最是撓人心。”

    “理解理解!要是費了半天勁,卻碰上個中看不中用的,生生跟個木頭人一般,別提多敗興了!”李敞之哈哈一笑,說著就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說道:“你府裏就是規矩大點,要我家,爺我看上誰了,還不都乖乖送過來,誰敢多嘴。就是妹妹的怎麽了,大不了我去外頭買十個丫鬟回來任她挑。”

    “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不是說今天要帶位朋友過來嗎?怎麽就你一人到。”白玉堂生怕這事再說下去,就該把自己挨打那事給揭出來了,便趕忙把話頭一轉問道。

    “嘿,我正想說呢,今天本來是要找他一塊來,順便介紹給你們大家,哪知他臨時有事,我便隻好先過來。不過我都跟他說了,一會一定得過來一趟,我已經讓小廝在你家院門那等著,人一到就給帶進來。”

    “什麽朋友,能讓你這麽重視的。”白玉強被勾起好奇心,便追著問道。

    ”等會見了不就知道了。“李敞之故意笑得一副神秘的樣子。

    白玉強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一看他這樣,就又要追著問,偏李敞之這回卻轉過頭對一旁的沈逸飛道:“沈兄從剛剛到現在就不發一言,可是嫌我等太庸俗了!”

    “李兄言重了,我不過是見識短,不敢輕言,萬一說錯了話,給大家笑話了。”沈逸飛笑了笑,輕輕放下杯子說道。

    “嘿,這話說得就太謙虛了,誰不知道沈兄乃是琴仙轉世,今兒有歌姬在場,就不罰你撫琴助興了。不過你總得跟我們說幾句心裏話,別老一副得道高人的樣。”李敞之說著就給他卙了杯酒,還又跟他碰了杯,然後就自己先幹了。

    沈逸飛無法,也隻得幹了,李敞之大笑,接著說道:“沈兄果真是個爽快人,可恨我是個俗人,平日裏也難有接觸的時候,不然早交了你這個朋友。”

    沈逸飛放下杯子說道:“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嗬嗬,沈兄果然是讀書人,連說句話都像模像樣的!”李敞之一怔,然後就嗬嗬笑了一下,說著又親自給他滿上一杯接著道:“剛剛大家夥都說到了女人,話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如此我少不得也要問兄弟一句,喜歡什麽樣的衣服?而且說起來沈兄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挑幾個像樣的衣服了!這說出來,兄弟給你參謀參謀!”

    “沒錯沒錯,我瞧你整日就撫琴弄曲的,那再怎麽好也不能跟女人比啊不是!”白玉強趕忙附和著說道,他平日裏不管去哪,林氏總是追著問前問後的,盯得死死的,讓他心裏直叫苦。但若是跟沈逸飛一塊出去的話,林氏保準一百個放心,一句多的都不問,所以他老早就想把沈逸飛拉下水了。
   
    沈逸飛一聽這話,頓時覺得有些不快,隻是也明白這幾個人跟他們認真不得,隻得在心裏歎了口氣,想了想才說道:“李兄剛剛說的那些煙花女子,再怎麽美,也不過是個玩意罷了。所謂的好女子除了容豐貌美外,還應當才德兼備,性子溫柔,擅女紅,懂音律,會詩詞,上要孝順父母,下要愛護兄弟姐妹,人生若能得一這般的女子,已是足矣。”

    “沈兄啊沈兄,這天底下有你說的這人兒嗎?那可不是天上的仙女!”李敞之搖了搖頭長歎道。

    “那可不一定,眼下就有一個,我家大姑娘倒是勉強能稱得上合沈兄的意,可惜大妹妹早定了人家,沈兄這是遲了一步啊!”白玉堂一聽,便在一旁笑著說道。

    “玉堂兄萬萬不可這麽說,我不過是隨口道幾句同大家說笑罷了,可別牽扯上姑娘家,若是壞了名聲,沈某可是擔當不起!”沈逸飛嚇一跳,不想白玉堂竟把話拉到白玉妍身上,便趕忙開口道。

    “嗯,說來玉堂的兩個妹妹都是如花似玉的人兒,就連如今這三姑娘瞧著也是冰雪般的人物,自然不是那等煙花女子可比的!”李敞之難得點了點頭,然後又起來給大家卙酒道:”來來來,我今兒是特地給玉堂兄叫了幾個歌姬彈曲助興的,咱大家夥想聽什麽名目,想玩什麽樂子都放開了玩去,千萬別客氣了。“

    於是這邊一派脂濃粉豔,酒香琴浪,花天酒地的景象。
  
    那邊,白文蘿進了榮壽園後,周氏和林氏正同老太太商量著過年要準備的一應大小事,沒空理她。白文蘿便行了禮,略坐一坐就出去了。卻回了梨香院後她才想起,前兩日白玉妍托她幫著繡兩個荷包,昨兒就做好了,剛剛忘了順便帶過去,於是便拿出來讓沉香給送過去。
  
第四十九章 雪映紅梅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白玉堂覺得腹中微漲,便起身告了聲罪,出去解手了。李敞之也讓小廝再出去瞧瞧,怎麽人還沒來,心裏微有些不快。而白玉強和白玉堂的那兩位同窗,已經一人摟著一個歌姬不樂亦乎地鬥著酒。隻有沈逸飛依舊獨坐在一旁,端著半杯殘酒,靜靜聽著流水叮咚般的曲調和黃鶯般婉轉的歌喉。心裏直可惜,這般美的音色,皆被這般人給糟蹋了。

    “想必沈兄是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改日兄弟帶你去京州的萬春紅樓瞧一瞧,其實啊,女人就是個姿態,脫了衣服都差不多。。。。。。”李敞之多喝了幾杯,嘴裏的話越發顯得粗俗了起來。

    沈逸飛隻當做沒聽見,慢慢飲著酒,有丫鬟上前來要給他換上剛用溫水浸著的酒杯,另斟上新酒,被他搖頭拒了。

    “沈兄怎的不高興了,可是兄弟剛剛說的話有得罪之處?”李敞之也非是喝迷糊了,一瞧沈逸飛這臉色便知道自個剛說的話不合適了,笑了笑,便正了臉色說道。

    “哪,我是在細聽這曲兒呢,難得這些歌姬的曲樂有這般不俗之處,之前倒是沒注意到。”沈逸飛先把那個杯殘酒喝了,然後才放下杯子笑著說道。

    李敞之抬手讓丫鬟將溫水浸的杯換上,然後親自給斟了酒說道:“沈兄是雅人,自是不知,這些歌姬為了討得生活,在這琴樂上也是沒少下功夫的。我今兒挑來的這些,哪一個身上沒個十幾年功夫。雖說我對著音律一竅不通,但身邊倒是有幾個擅長音律的長輩,記得曾聽他們說過。。。。。。哦,好像是這麽說的,這琴曲啊,得有過經曆的人,才能真正彈得出其中的意境來,否則,指法再準,練得時間再長,也是徒有琴聲沒有琴心,嗯。。。。。。說什麽空空如也什麽的!”

    沈逸飛一聽這話,心中一震,再聽那歌姬的曲調,更是覺得其中含著難言的悲愁,聽得人心裏微嫩泛羞酸。琴心琴心,凡教過他的師父不是沒有說過這話,隻是身處錦衣玉食,華屋美婢的他!並未真正悟出其中意思來。如今李敞之酒後無意的幾句話,此情此景,竟讓他有種醐醍灌頂的感覺。

    李敞之見他久久不語,也不知他是犯了什麽毛病,便笑著說道:“哈哈,我就是有個糊塗印象,在沈兄麵前班門弄斧了—番,沉兄莫要見笑才是!”

    “不是,李兄的一席話,讓我受益良多!這一杯,我該敬李兄才是!”沈逸飛一臉正色地端起酒,一飲而盡。

    李敞之倒是有些意外他竟會這麽說,不過心裏真是鬆了口氣,他父親今天就是叫他過來好好籠絡一下沈家公子的。沈家與皇商有聯係,若能搭上這條線,那麽他們家的生意將又會是一個新的局麵。

    白玉堂解完手回來的時候,看到花廳南麵的那幾株紅梅,在白雪中爭相怒放,好不惹眼。剛剛喝了不少酒,這會身上還熱著,頭也微有些沉,一想這一回去,少不得又得被他們灌上好幾杯。還不如趁現在先在園中待一會,賞賞梅花,待酒氣散得差不多了再進去不遲。於是也不讓下人跟著,自己踱著步子往那走了過去。

    然而他才走到梅花樹那,不想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隻見那俏麗的臉蛋兒,那纖細的腰身兒。胸中的酒氣越發熱了起來,腦子頓時回想起那天扯碎她的衣服後,下麵露出玉胸蜂腰。

    沉香從大姑娘那出來後,路過這裏,也瞧見了這幾株怒放的紅梅,便想著折幾支回去給姑娘供在瓶子裏,卻不想過來後竟會碰上最不想見的人!她一時嚇得有些懵住,臉刷地就白了,回過神後,反射性的就轉身要跑。

    “站住!”白玉堂本心裏還有些猶豫的,可看到她居然一見著自己就要跑,心中頓時衝火來,隨即就大喝了一聲。

    沉香渾身顫了一下,終於是站住了,咬著牙,轉回身,小心行了個禮。

    “你跑什麽!做什麽虧心事見不得人了!這才從老太太屋裏出來多長時候,就連這點規矩都忘光了,難道這都是三姑娘教你的!”白玉堂慢慢走過去,挑起她的下巴,陰森森地說道。

    “回,回大爺,我並沒有跑,我隻是,隻是一時沒瞧見大爺在這。”沉香也不敢掙開他的手,顫著牙齒,結結巴巴地說道。

    “沒看到我在這,那你是見著鬼了,嚇成這樣,我很可怕嗎?”白玉堂說著就捏住她的下頜。

    “姑娘還,還等著我回去呢,大爺若是沒什麽要吩咐的,就容我先告退了!”一看到他這樣陰森的眼神,再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沉香嚇得全是都微微發起抖來,眼睛亂轉地往兩邊瞧著,祈禱這會能不能過來個人!可偏就是半個人影都看不著,她不知道白玉堂到底想幹什麽。

    眼下這是在外麵,天又飄著雪!他不可能會在雪地裏胡來,但是她就是怕得不能自持。之前那陰影一直留在心裏,現在是一見著他,她心裏都會不由自主地發抖。

    “姑娘姑娘,哼,你真以為搬出個三姑娘來就能嚇住我了!”白玉堂臉又靠近了點,濃濃的酒氣直往沉香臉上噴,他冷笑了一下,接著道:“我倒要瞧瞧,你能躲得過幾年,那丫頭最多再過兩年,就該出嫁了,你覺得你這樣,能跟著過去嗎?”

    沉香沒答話,隻是一臉懼怕地看著他。然而任她心裏再怎麽害怕,身上再怎麽發抖,她卻一直都沒有說出哭求的話來。

    “你若是乖乖應承了我。我還是會好好待你,但你若把我的耐心全都磨光的話,到時就有你的苦頭吃了!”白玉堂說著就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然後就開始輕輕撫摸了起來。沉香心中大駭,就要掙紮,卻反而被他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我清楚地告訴你,這麽反抗我,沒什麽好果子給你吃,趁早給我想清楚了!”

    “咳咳,咳。。。。。。救,救命————”沉香隻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兩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卻根本掰不動他!她要死了嗎?他要殺了她!誰來,誰來救救她!

    “哦——一玉堂兄,原來你在這呢!”就著沉香覺得要窒息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天籟之音。白玉堂猛地就放開了她,沉香一個站不住,趔趄了一下就倒在地上捂著脖子咳了起來。

    “我說你去解個手要這麽長時間,原來是躲在這賞梅來了,他們都叫我出來找你了,這下回去可是要罰你了!”沈逸飛走上來,一臉笑著說道,然後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沉香問道:“這是怎麽了?”

    “哦,一個走路不看路的丫鬟,撞到我身上來,估計是嚇到了,別理她,隨我進去吧。”此時沉香垂著臉看著地麵,也不敢咳了,白玉堂輕輕一笑,便隨口說道。

    “那就走吧。”沈逸飛也不多說什麽,收回目光便同白玉堂離開了那。

    等他們走後,沉香才從雪地上慢慢站了起來,含著淚,輕輕拍了拍上身的衣服,卻這時又聽到那個聲音說道:“你沒事吧?”

    沉香一愣,抬起眼,竟是去而複返的沈逸飛。她張著嘴,結巴了一會才低著頭說道:“多謝沈少爺!”

    沈逸飛似沒聽到她這句話一般,隻看了她一眼,再抬起眼,微怔了一下,然後便說道:“哦,你家姑娘來了。”

    沉香又是一愣,然後一轉身,那正往這邊走來的身影可不正是白文蘿。 

第五十章 誰家女子,踏雪尋梅

    “怎的弄得這般狼狽?”白文蘿走近後,先看了沈逸飛一眼,然後才上下打量了沉香幾眼,最後把目光移到她的脖子上。雖是冬天,衣領包的較嚴實,但依舊能看得到兩邊下頜那有一道淡淡的紅印。

    “我。。。。。。我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姑娘怎麽出來了?”沉香瑟縮了一下,手下意識地就往脖子那摸了摸,然後小心的說道。

    “嗯,出來走走,看到這邊紅梅開得好,想折一支回去。”白文蘿收回目光,又看沈逸飛一眼,頓了頓便到:“沈少爺不是在花廳那喝酒的麽,怎麽也出來賞梅了?”

    沈逸飛一聽這話,再—瞧沉香,生怕她誤會了,便趕忙說道:“是在那屋裏多喝了幾杯,出來透會氣,沒想見到有丫鬟前來,便過來瞧一眼。既然姑娘沒事,那我就不打擾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朝其中一株梅花樹走去。沉香也不敢跟沈逸飛多說話,隻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趕忙走到白文蘿身邊說道:“姑娘別凍著手了,讓我給折吧,是要這支嗎?”她說著就已經伸出手去,白文蘿也不搶,便點了點頭。接著就聽啪的一聲,那支梅花是被折下來了,卻不想沉香使過了勁,震得那一樹梅花都顫動起來。隨即無數花瓣離枝而落,連帶著樹上的積雪亦紛紛往下砸。正巧這時突地卷過一陣風,帶著紅花白雪一齊紛飛亂舞。雪粒倏地鑽進脖子裏,貼在臉麵上,鼻間飄蕩著冷梅的幽香,使得這凜冽的寒風帶上了幾分難得的溫柔。沈逸飛回頭,隻見那株紅梅樹下,飛舞的風花雪片使得視線微有些模糊,卻為眼前的景象增添了幾分亦真亦幻的靈動美感。誰家女子,踏雪尋梅,婷婷嫋嫋,風姿動人,迷迷離離,巧笑嫣然。。。。。。

    原來真有那冰雪般的人物,去襯這著雪中紅梅冷寒香。沈逸飛不由得站住了腳,遙遙望著這邊。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茗夕之前跟他說過,三姑娘曾說他的琴聲裏,除了清風明月,高山流水外,什麽都沒有。當時自己並未在意,而今日因剛剛已聽過李敞之那一通話,如今再看這番景象,心中似乎隱有頓悟。這雪中寒梅,日日都見著,卻從不覺得有多動人之處。可如今卻覺得這園中的雪景似被注了魂一般,看著全都活了起來,競讓人無法移開眼光!

    夜風過後,樹枝隱下,兩人的衣上發上皆落了一層雪花!白文蘿不由笑道:“這老天也是大方,不過折支梅花,還附帶送了這麽多雪花!”

    “怪我沒輕沒重的,姑娘沒凍著吧!”沉香一邊給白文蘿輕輕拍著身上的雪花,一邊接著說道:“姑娘出來怎麽也沒叫個人在身邊跟著,好歹給打著把傘,萬一受了涼可怎麽好!”
    “無事,回去吧,你的脖子也該抹點藥,這大冬天的容易烏青了。”白文蘿笑了笑,撥開她的手,淡淡說了一句。沉香頓時僵住,囁嚅了一下,白文蘿又道:“回去再說。”說著便接過她手中的梅花,然後就往梨香院那走去。

    隻是她才剛一走開,沈逸飛就上前叫住了她。白文蘿停下,剛剛就注意到他一直往這邊看,也不解他是何意,便詢問的看著他。

    沈逸飛倒沒多說什麽,隻是朝她作了個揖,一臉認真的說道:“沈某在此謝過三姑娘的點撥之恩!”

    白文蘿愣住,趕緊錯開身問道:“這是何意,我何曾點撥過沈少爺什麽事?”

    “當日三姑娘是無意之言,不過對於沈某來說卻有點撥之用,何時之事姑娘不必計較。古人尚有一字之師,我受姑娘點撥之恩,自是該道一聲謝,以表我感激之情。”沈逸飛才說完,正好有小廝找過來說:“沈少爺,大爺二爺都找您呢,李爺的朋友過來了。”於是沈逸飛便告辭離去。

    白文蘿依舊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卻怎麽也會想不起來他說的那點撥之事,到底是何事,又是何時發生的。最後便搖了搖頭,帶著同樣是一臉詫異的沉香回了梨香院。

    誰都沒發現,在那梅花樹的西麵,幾尖之外的一拐角處,秦月禪悄悄站在那已多時。沈逸飛心裏默默想著事,還未走到花廳門口,旁邊早有丫鬟爭搶著給他打開簾子,他便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了進去。

    “沈兄可算是回來了,來來來,這就是我的那位朋友,剛剛都給他們介紹過了,你看看,可認出是誰來?”李敞之一見他進來,趕忙就招呼他過去,指著旁邊的一位男子說道。

    沈逸飛進去一抬頭就看見屋裏多了位年輕公子,見他進來後,那位公子便站了起來自斟了兩杯酒拿到他跟前說道:“早聞沈少之名,今日終有幸一見,且讓在下敬沈少一杯!”

    沈逸飛道了句不敢,便接過,,再看他一眼。隻見此人穿著絲襲象牙白工筆山水樓台圓領袍,腰束玉帶,身姿修長,膚細且白,舉杯的手指纖細修長,看著竟比女子之手還要柔美上幾分。往上再看他的臉,隻見眉眼細長,眼角微往上飛揚,明明是男人,偏身上卻帶著幾分妖嬈之氣,且談笑間自然流露一股風流嫵媚之態。

    “不知兄台怎樣稱呼?”沈逸飛喝完杯中的酒後才問道。

    “哈哈。。。。。。沈兄你真沒認出來嗎?再細看一看!”一旁的—李敞之拉著他們入席坐下後,就有些得意地說道。

    聽他這麽說,沈逸飛心裏便帶了幾分疑惑,又略看了一眼。雖然對方大大方方地任人看,似已習慣了一般,嘴角還始終都掛著笑意。可沈逸飛卻覺得都是男人,再對方又生的這副模樣,他若盯著看的話總覺得心裏別扭。便收回目光說道:“似乎有點眼熟,隻是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前不久應該才見過呢,怎這會就忘了。”李敞之哈哈一笑。

    “李兄莫要開玩笑了。”那男子這會笑了一句,然後才對沈逸飛說道:“在下是良鳳園的冷月傾,曾跟著班子進過白府幾次,亦是在台上見過沈兄幾次,隻不過那會在下穿著戲服,麵上抹著油彩,沈兄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原來是冷先生!”沈逸飛恍然大悟,忙道:“失敬失敬!”

    冷月傾笑道:“沈兄莫說笑,在下還擔不起先生這兩字。沈兄若還瞧得起在下,以後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行了行了,說得這麽客氣幹什麽,沈兄剛剛不是還說了,四海之內皆是兄弟嗎。以後咱們就都兄弟相稱,別再那麽酸來酸去了,我聽得牙齒都快倒了!”白玉強這會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他算是這席上最沒心沒肺的人了,剛剛一見冷月傾這般的人品相貌,早就生了親近之心,哪還會在乎對方是什麽人,什麽身份。

    “沒錯沒錯,對了,月傾啊,你到底什麽事,非要耽擱到這會才過來。早跟你說了,今日是白府大公子的生辰,我還提前跟玉堂說今日要帶朋友過來。偏你不但臨時有事,還過來得這麽晚,這要不是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三大碗你是逃不過去了!”李敞之說著就讓丫鬟拿來三個大海碗,滿上三碗酒,擺在他麵前說道。

    冷月傾輕輕笑了一下,瞬時勾出無限風情月意來,惹得旁邊候著的丫鬟頓時紅了大半的臉,連酒都差點給倒散了。

    “確實是我的錯,不過那事我實在推不過去,這樣,我先喝這一碗,算是給各位賠罪了。”

    ‘不急不急,有你喝的時候,你先說說是什麽事,能讓你連白大公子的生辰宴席都差點錯過了。”李敞之趕忙搖了搖頭,非要讓他說出來。

    冷月傾心裏會意,知道李敞之是想借著自己的口抬高他的地位,笑了笑便說道:“是恭親王今日路過西涼,忽然派人過來,說要見我,我一時也不知是何事,推脫不掉,故而才來遲了。”

    果然這話一出,連著白玉堂在內,席上的各位麵上都多了幾分訝異之色。他們雖都是非富即貴人家的子弟,但平日裏還沒有誰能接觸到那真正站在頂層之上的人物,而一個小小的戲子,居然能讓堂堂親王召見。無論是羨是忌,總之是成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之心。

    “想不到月傾竟能結交恭親王。”白玉強是一根筋通到底,當下就歎了一句。

    “玉強兄莫要這麽說,,過是恭親王召見了一次而已,哪能談得上是結交了!”冷月傾謙虛地搖了搖頭道。

    “月傾可方便說是什麽事?”李敞之一瞧大家都等著這句話呢,隻是沒誰好意思問出口,便大大方方地問道,一來也是問出他心中的疑惑,二來就是要顯得他跟冷月傾的關係很熟。生意人都是八麵玲瓏,既然他與冷月傾的關係好了,那遲早也能結識到恭親王。

    “明年春是王妃的千秋,恭親王讓我春天的時候能帶著戲班去一趟京州城,王妃喜歡聽戲。”

    “原來是這事,這可是真巧了,這年一過,玉堂也是要上京州的。我父親也打算把京州那邊的生意交給我打理,如此明年咱們就都能在京州碰上麵了!”李敞之一聽,頓時就笑著說道。

    這話一出,白玉強心裏也有些蠢蠢欲動起來。京州那繁華之地,天子帝都,哪個大景子民不向往。隻是白玉堂是有正經名目要去,他能找什麽借口呢?這般一想,心裏頓時又是盼又是愁的,一時間倒是沒話了。

    李敞之這會又對沈逸飛說道:“說起來沈兄應該也好久未回家了吧,真希望明年我到京州的時候,能有機會到沈府去拜訪一下沈兄。”

    沈逸飛笑了笑道:“若我在家,定是會好好招待李兄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李敞之於是大笑,心滿意足。

第五十一章與君隔天涯

   “脖子怎麽回事?”白文蘿回了梨香院,把梅花插在瓶子裏後,便問了沉香一句。

    沉香遲疑了一下,見房間裏沒別人,才小聲說道:“原本我從大姑娘那回來的時候,瞧那江梅開得好,本想折支回來給姑娘供在瓶子裏,卻不想會在那兒碰到了大爺。”沉香說著就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現在一回想,心裏依舊覺得懼怕。

    “那沈少爺怎麽會在那?”

    “我被大爺掐,掐住的時候,幸好沈少爺過來找大爺了,所以才。。。。。。”沉香說著就咽了聲,垂下臉。

    “哦,原是這般。。。。。。”白文蘿點了點頭,便道:“你回去上點藥吧,我瞧著那紅印都變深了,早點消了它好,免得被人看見了,少不得又是多嘴多舌一番。”

    “是。”沉香應了聲,卻遲疑著沒有轉身出去,像是有話要說卻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便問道:“怎麽了,還有事?”

    沉香抬起眼,看著白文蘿麵上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既不親近,也不疏遠,平靜的雙眼裏帶著幾分平日裏慣有的冷漠。她咬了咬唇,終於鼓起了氣說道:“我想問姑娘句話,姑娘莫要怪我無禮,我實在是心焦得很。”

    “你說。”白文蘿點了點頭。

    “姑娘,姑娘日後出閣時,能不能把我帶在身邊,我願意服侍姑娘一輩子!”

    “嗯,剛剛大爺是不是威脅你什麽話了?”白文蘿笑了笑,不答反問。

    “我。。。。。。”沉香咬了咬唇,那話她怎麽好說得出口。

    白文蘿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你好好做事,即便帶不走你,我也會給你安排好出路的。既然當時不讓你過去那邊,以後也不會再送你過去。。。。。。”

    有了這句定心丸,沉香終於鬆了口氣,心中大為寬慰,麵上的表情頓時緩了下去,認真的道了謝,才轉身出去了。

    白文蘿卻歎了口氣,翻了翻桌上的書本,心裏卻默默想著。白玉妍明年就要出嫁了,二房那邊,聽說林氏正跟老太太商量著,打算等白玉妍出嫁後,就把白玉強的婚事也辦了,林氏就是想著他成了親後或許能收收,多少知道擔些責任。而且這幾日聽著老太太那口風,似乎也在尋摸著準備白玉蝶的親事。估計隻要定下後,就該輪到自己了。而過了這年,她就十四了,對於這時才十五歲就可出嫁的女子來說,確實是到了該緊張的時候。

    可是她並未緊張,也沒有期待,隻是有種無法把握的無奈。這些事,她做不了主,老太太和周氏也不可能會像芸三娘一般,真正為她著想,認真聽她的意見。所有的一切,都得排在家族利益之後。

    這是名門望族光鮮表象下的悲哀和無奈,旁人看不到,隻有身處其中,才能真正品到其中滋味。

    白文蘿放下書本,拿起針線消磨時間的同時,白玉妍那邊同樣在準備著自己的繡品。隻是今日她有些心神不寧,從早上到現在,才繡了半朵梅花。並且還反反複複拆了幾次線。

    “姑娘,要不您歇會吧,今兒就別繡了。”洗翠在一旁瞧著白玉妍又開始拿剪刀,便輕聲勸道。

    白玉妍沒應聲,依舊拆著線,一時心煩,就扯得亂七八糟的,終是把好好的一副繡品給毀了!她有些喪氣的把手裏的剪刀和繡品放了下去,然後就坐在那發呆。洗翠拿起那副壞了的繡品看了看,一臉可惜的說道:“姑娘今兒是怎麽了,是不是身上哪不舒服?這都繡了三天功夫了呢,這就給扯壞了,又得重新勞神!”

    “洗翠,我到底繡這些東西做什麽?”白玉妍有些怔怔地說道。

    “這可是姑娘成親之時要用的,”洗翠雖不解白玉妍怎麽忽然這麽問,卻也隻是愣了一下後就笑著說道。

    白玉妍幽幽地歎了口氣,然後問道:“洗翠,你見過那方家公子嗎?”

    “我怎麽可能見過呢,難不成姑娘是想知道那方公子是長的什麽樣?”洗翠笑了,接著道:“姑娘就放心吧,我雖是沒見過,但也聽那陳管家和幾個去過方家的婆子說起過,都說那方公子是個百裏挑一的好模樣,待人也都是斯文有禮。”

    “你是不是還聽說了,他還打算要娶他那遠房表妹為平妻是吧。”白玉妍輕輕說道,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憂傷和無奈。

    洗翠愣住,張著嘴站在那好一會才說道:“姑娘這是聽哪個黑心無賴的在亂嚼舌頭呢,沒有這等事,那方家要真敢這樣,老爺老太太定是不會依的。

    “果真是有這回事,隻是還不敢是吧。眼下我還未過去,他們自是不敢明著提這事,可等我過去兩年,誰知道又會是什麽樣的境況!”白玉妍說著就拿起那副廢了的繡品放在手中,輕輕扯著上頭糾成團的亂線,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就跟這團亂線一般,怎麽捋也捋不清。

    “姑娘,姑娘莫要這般想,就如姑娘說的,過去兩年後誰知道會是個什麽光景。沒準那會有小少爺了,經常抱在手中的呢,姑娘還當了家,姑爺也被姑娘收得服服帖帖的,別說是平妻了,估計連個妾都不敢納!”

    ‘你這丫頭,也不知害臊,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也不怕爛了舌頭!”白玉妍臉一紅,就瞪了她一眼。

    “我要真爛了舌頭,還不是為姑娘受的,再說那也是值得的。到時姑娘在那方家威風起來,奴婢我也能跟著沾沾光!”洗翠一臉笑嘻嘻地說道。

    “貧嘴!真是越說越沒邊了!”白玉妍白了她一眼,不過倒也是因洗翠的這些渾話,她麵上那憂愁的表情也跟著褪了大半。洗翠瞧著她心情好了點,便捧著茶遞過去說道:“姑妙要不去園裏散散心,或是去找著二姑娘或三姑娘說說話,別悶在這屋裏了,當心悶出病來。”

    “外頭那麽冷。又下著雪,有什麽可看的。再說今日不是大哥的生辰嗎,想必大哥有不少同窗朋友前來祝賀,萬一在園裏碰著了豈不尷尬。”白玉妍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然後搖了搖頭,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啊,姑娘這一說倒是提醒我了,今兒有個新聞呢。”洗翠接過白玉妍遞來的茶盞放好後,一臉笑著說道。

    “什麽新聞?”白玉妍抬起臉,瞧了她一眼,即便好奇,但她那姿態也依舊端端莊莊的,沒有一絲咋呼樣。

    “姑娘可知道今兒是誰來給大爺祝壽了?”洗翠一臉神秘地說道。

    “不是大哥的那幾位同窗好友嗎?難道有特別的人物過來了?”

    “我剛剛也是聽引從那後園花廳裏出來的小丫鬟說的呢,姑娘保準想不到,竟是那良鳳園的冷月傾過來了呢!那幾個小丫鬟剛剛在外頭好一通嘰嘰喳喳地,興奮得跟個什麽似的。我聽她們個個都說那冷月傾卸了裝後,比那台上的模梯還要好看百倍,就連沈少爺都有些被比下去了呢!”

    白玉妍頓時愣住了,良久才問道:“他。。。。。。怎麽會過來給哥哥祝壽的呢?大哥何時與他這般熟悉了?”

    “不是,聽說是李爺的朋友。”洗翠搖了搖頭,接著笑道:“聽說那冷月傾真的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現在好多丫鬟都爭著要到那花廳伺候去,就為了能看著一眼,再說沈少爺也在那邊。我剛剛路過水房的時候,看到那些小丫鬟為了爭送茶水,差點沒打起來。”

    “這也太難看了,你看到也不說兩句。若被人瞧著了豈不丟臉!”白玉妍皺了皺眉頭說道。

    “哪能不說啊,我就是進去斥了她們一通,才知道的這事。”

    “大哥他們這會還在那花廳裏嗎?”白玉妍想了想,又問道。

    “是,聽說那冷月傾才剛來不久,想必是要喝好一陣,這會丫鬟們一直往那邊送熱水呢。”

    “老太太也很喜歡聽那良鳳園唱的戲,想必今年大年也會請他們過來吧。”白玉妍輕笑了笑道,麵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淡淡的溫柔。

    “就算能請得過來,估計就隻能聽這一回了吧。”洗翠微歎了口氣說道。

    白玉妍扯著線的手頓對停了下來,馬上問道:“為什麽?!”

    “我聽在那花廳裏伺候的丫鬟說,好似有貴人明年春要請良鳳園的戲班到京州去,而且聽冷月傾那意思,似乎是打算從此就在京州落腳了。”洗翠說話中帶著幾分惋惜,這良鳳園戲班是難得唱戲唱得好的,而且個個的扮相也都是頂尖的,以後卻聽不到看不到了,實在是可惜。

    要去京州。。。。。。白玉妍一時怔住,連兩手把那繡品拉得皺成一團也沒發覺。

    明年,明年。。。。。。明年她要出嫁,他要遠行。從此。。。。。。連在戲台上看一眼都成奢望了嗎?

    “哎呀,姑娘,你瞧,怎麽都扯成這樣了,這可真是全毀了!”洗翠這會瞧見她手中的繡品已經慘不忍睹了,滿是可惜的說道:“剛剛那樣若是好好改改的話,沒準還能做別的東西的!”

    “嗯,反正也是繡壞了的,拿去扔了吧。”白玉妍回過神,放下那副繡品,然後有些懨懨地說道:“我想歇一會,你去忙你的吧。”

第五十二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那一年,她剛滿十五本以為是在家的最後一年了,所以元宵節的時候好容易央求了老太太、太太同意她出去看花燈。那時的她,對那位素未謀麵的未婚夫還抱有美好幻想,多少次暗著示意丫鬟去找那去過方家的婆號仆婦,打聽關於他的事。從丫鬟口中,她得知他是位清秀俊逸,玉樹臨風的美男子; 得知他滿腹詩文,文章閃爍; 亦得知他待人有禮,稟性溫和。。。。。。

    所以,她幻想著,十五歲的那一年,在嫁入他家之前,或許能在那元宵燈下遇見他,或許能悄悄看上一眼。那時的自己多麽美好啊,白玉妍靠在熏籠上有些呆呆地回想。她自小就異常著迷那戲文裏的故事,戲文裏常說,有緣千裏來相會; 戲文裏常說,百年修得共枕眠, 戲文裏還說,三生姻修得一世緣。。。。。。所以那時的她總以為,他和她必是有緣的,因為他們是這一世要走在一起的人; 那麽,她就應該能在那茫茫人海中遇見他。。。。。。

    於是,那一天,她特意打扮成尋常人家女子的模樣,同白玉蝶一塊,由二太太林氏帶著,在丫鬟和數個家丁的陪同下走出了白府。

    並非是第一次出府,七歲之前,娘親未過世時也曾多次帶她出來過。七歲以後,雖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撒嬌著要玩鬧,卻也還是會在每年大年初一或是十五的那天,隨著老太太出去上香禮佛。但那會都是坐在小轎裏,透過紗簾子看著外麵,而這般身處其中的感覺,自七歲以後,就再沒體會過了。

    身邊雖有數個家丁護著,她卻還是被那真正的繁華盛世,以及記憶中那封塵已久的熱鬧給震住了。晃迷了眼的花燈,喧鬧歡笑的人群,應接不暇的小把戲。。。。。。一時間讓她忘了那份少女情懷,忽的就陷入了時的記憶中。溫柔又美麗的娘親,每年元宵都會帶著她和哥哥出來看花燈。不管她和哥哥看到什麽,能買的都會給他們買。而每次,她聞到那湯圓香甜的味道時,看到大家吃得那麽香的樣子,也總是吵著也要吃。娘親雖然說不幹淨,卻是拗不過她和哥哥,於是依舊帶著他們同大家湊在一塊,坐在那小攤子上吃著熱乎乎的湯圓。可是,每次她都吃不了兩個,就不想吃了,娘親也從不生氣。。。。。。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身子虛弱的娘親,其實並不適合在那冬夜裏出來吹風,更不能隨便在外麵吃那些甜膩的東西。可是,她那會,卻非得要娘親陪著她一塊兒吃才行!

    很多東西,總是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當時並未好好珍惜。

    娘親過世後,周氏進門了,然後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哥哥就變了。到她發現的時候,哥哥已經變得那麽陌生了。小時候那個會同他一起在娘親跟前撒嬌的哥哥,會欺負她,但亦是很疼她的哥哥,似乎隨娘親走了。

    白玉妍輕撫摸著戴在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鐲子,這是前幾日白玉堂從京州回來後給她的,說是補她十七歲的生辰禮物。即便是變了,可還是很疼她,隻是不知什麽時候起,兩人之間卻變得陌生起來。特別是嫂子進門後,哥哥的脾氣越來越不好,常常一個月裏頭,她根本就見不到白玉堂幾次麵。娘親若是知道,他們現在變成了這樣,必會很傷心吧。

    白玉妍靠在熏籠上,怔怔地看著這房間裏的擺設,所有的東西都是極好的。周氏進門後從未虧待過她,對哥哥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小時候哥哥做錯了事,她都想盡辦法幫著瞞住老太太那邊。從來就沒有斥責過他們兄妹一句,甚至一句重話都沒說過。不管他們做什麽,她都說是對的。

    好可怕的女人!白玉妍閉上眼,幽幽歎了口氣,然後思緒又轉回到十五歲那年元宵節的晚上。

    十五歲的她,站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看著繁華盛世,迷離花燈,陷入了對母親的懷念中,一時間癡了。

    林氏那會隻顧著看好白玉蝶,周圍的那幾個家丁自是不敢靠她靠得太近了,隻能在旁邊攔住要撞過來的人群。而那時跟在她身邊的丫鬟並不是洗翠,是個沒見過世麵,有些呆呆笨笨的小丫頭。隻知道貼在她身邊站著,既緊張又興奮地看著周圍那各種各樣的耍雜和遊街花燈。

    然後,舞龍重頭戲一出來,人潮猛地就多了起來,幾次衝撞,加上她又有些恍惚,終是把她和林氏他們給衝散了!看著周圍個是陌生的人群和並不熟悉的街道,她慌了,孤零零地站在其中,更是悲從中來!如果娘親還在,一定會緊緊抓住她的手,絕不可能會把她看丟的;如果娘親還在,絕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怎麽辦,茫然無措的她下意識地就跟著人流走,卻走了半天,更是心慌了起來。那會才意識到,原來西涼城這麽大,人這麽多,她要到怎麽找到回去白府的路?又不敢問別人,一來是羞澀不敢開口,二來是她隻身一人,就怕碰上了壞人。

    路越走越陌生,不敢再走下去,隻得悄悄找了個人少點的角落在那站著,希望府裏的人能找到她。可是等了又等,眼前來來回回走過的全是陌生的人,而且已經不時有人在一旁打量著她,她心裏怕的要命。想逃開,又不知該往哪走,越等心越涼,最後實在受不了別人探究的目光,她就離開了那個角落,想另外找一個地方等著,卻那時候茫然聽到旁邊有人喊了一聲——方賀!

    方賀!她猛地一轉頭,那個人那麽引人注目,她一眼就找到了他。元宵那晚,他穿著一襲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麵圓領袍,帶著靛青底子的風毛披風。果真的如丫鬟跟她說的一樣,眉目清秀,玉樹臨風。

    她心跳從沒那麽快過,原來那戲文裏說的,也並非全是杜撰,真的遇見了他!興奮、羞澀、緊張、不安、猶豫。。。。。。她愣愣地站在那看了他好久,遲疑著怎麽上去同他說話。總之她這會也與家人走散了,如果她隻跟他打聽回去白府的路,應該是可以的吧,一定能猜到自己是誰。

    然而她才剛準備邁開步子,準備朝他走過去時,旁邊忽然又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三哥,我覺得好冷,咱們回去吧!”

    那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臉長得很好看,笑得也很好看。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隻覺得如果有這樣的姑娘在身邊,她也定是會喜歡的。可是,她從未聽說過他有妹妹,她知道他上頭有一兄一姐。就是他的那些堂親,同他差不多大的,也都是男子,那這個姑娘是誰?

    接著她看到他解下自己的披風,小心的披在那位姑娘身上,還仔細給她係上帶子,那麽親昵。他們之間似乎還說著什麽話,她聽不清了,隻感覺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絕非是兄妹之情!

    忘了他們是什麽時候走開的,也忘了自己站在那站了多久。一直以來的美夢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她所盼望的關於未來的美好生活,原來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影。娘親死後,她一直都是用這些幻影來安慰自己,眼下,幻影消失,她似忽然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不知是誰忽然撞了她一下,她一個站不穩,摔了,粗粒的地麵,紮在手上和膝蓋上,很痛。淚瞬時湧了出來,模糊地目光隻看到無數雙腳和各式各樣的鞋子,從眼前來回走過。

    “姑娘,對不起,你沒事吧。”一雙腳在她跟前停了下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一雙比她還要美的手輕輕把她扶了起來。抬起臉,淚眼模糊中,看到的是一張絕世傾城的臉!竟讓她一時間分不出男女來!

    “我。。。。。。你————”她呆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地話。

    “姑娘,人多,你一個人出來很危險的。”那人輕輕一笑,周圍的花燈全都失了顏色。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我,不認得回去的路!”許是因為那人太美了,許是因為他把她扶了起來,許是因為她太心慌無助了。回過神後,她便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哭了出來。

    那人愣了一下,然後便問道:“你家在哪個方向,或許我認識也說不定。”

    她沒有一絲猶豫就說出來伯爵府的名號,而那人聽後也不意外,隻是點了點頭說他認識,然後就送了她回去。期間並沒有與她多套近乎,而且扶起她後,就放開了她。而她抓住他袖子的時候,他亦未甩開,隻是等她平靜下後,才輕輕抽了出來。

    而她,醒悟過來後,也知道剛剛自己對一個陌生男子那般實在不應該,故一路上都不敢多話,隻是默默跟著他走。沒多會,就看到了白府的大門,她心裏一激動,快步上去幾步,那人便停了下來,等她再回頭,他已經不見了!就似。。。。。。他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專門救她於苦難一般!

    之後再見,竟是在自家園子裏的戲台上。即便那會他演的是旦角,即便他身上穿著的是霞帔,即便他麵上抹著油彩,她依舊一眼就認出他來!而他,可是認出她來了?當時,未跟他道過一聲謝。

    漸漸地,他唱出的那一幕幕才子佳人,生離死別的戲曲,不知不覺就成了她心中的梵音。

第五十三章 落花流水

    在屋裏坐了半日,外頭的丫鬟也不知都跑到哪去了,半天不見有動靜。白玉妍從熏籠上坐了起來,走到妝台邊,有些發怔地看著鏡中的人兒。然後就仔細攏了攏並沒有亂的發髻,再挑支好看的簪子戴上,又換了對紅寶石耳墜。最後才拿起那件大紅猩猩氈毛鬥篷披上,就走出了屋外。

    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連著下了三日,依舊沒有見停的趨勢,屋簷下有些地方已見有透明的冰棱垂下。從溫暖如春的臥室一走出來,頓時就覺得鼻腔那冰得透不過氣,白玉妍拿手放在鼻唇那捂著,重重嗬了幾口氣,才緩了過來。

    這會一個路過的小丫鬟瞧見了她,趕忙就跑過來說道:“洗翠姐姐到大太太那送東西去了,姑娘是要去哪?且等一會,我去拿把傘陪姑娘一塊兒去。”

    “不用了,我就,就是。。。。。。走走,你忙你的去,不用跟著我。”白玉妍趕緊搖了搖頭,說著就下了台階自去了。

    因天寒且又下著雪,園中稀少看到有人影,一路走過去,就隻著兩個聳肩攏袖,冒雪走過來的婆子。白玉妍一瞧她們是從後園的方向過來的,便叫住問道:“這會大爺還在那邊的花廳裏嗎?”

    那兩婆子一見是白玉妍便停下回道:“回姑娘,是還在那花廳裏呢。”

    “眼下都跟誰在一塊的?大爺的那幾位朋友都還在嗎?”

    兩婆子搖了搖頭道:“我們是在外頭伺候的,不太清楚,應該是都在的。”

    “你們這是要去的哪兒?”

    “大爺一會想出去,便讓我們去老太太那邊瞧一眼。看老太太歇下沒有,若是歇下了他就不過去打擾了,一會直接出去,也免得身上的酒氣熏著了老太太。”

    “出去,有說是去那兒嗎?是要跟誰一塊出去?”白玉妍不由得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這個。。。。。。大爺沒說,不過我聽大爺身邊的小廝說了,似乎是李爺邀大爺那些朋友一塊去李府玩樂的。”

    “哦,你們去吧。”白玉妍點了點頭,就走開。

    猶猶豫豫地踱著步子,終是走到那幾件梅花樹下,遙遙看著那邊的花廳,再不敢往前走去。在雪中站了一會,手腳很快就凍僵了,卻還是舍不得走。她也不知道自己過來這邊要雨具幹什麽,是想為當年的事情道謝吧,她這樣對自己說。可是,人家或許早就忘了她了,她這一句半句的道謝又有什麽意義!

    在台下望著那個身影那麽多次人,卻從未接到過他看過來的目光。

    她明年就要嫁人了,不該想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的,平日裏學的禮義廉恥全都跑了出來,在她腦海中一遍遍怒斥著她!

    還是,回去吧。她是白府的大小姐,與方家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來的,不管那方家少爺心裏有誰,不管他願不願意,不管她甘不甘心,她都將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這是禮法,這是規矩,誰也違抗不了!她也不敢違抗,連才稍有一點這樣的想法,心裏都覺得是極為大逆不道的,很快就被壓了下去,熄滅了。

    說服自己後,白玉妍才剛動了僵硬的腳,卻忽然聽到後麵傳來一個意外的聲音:“咦,是大姐姐啊,怎麽在這?”

    順著聲音回過頭,原來是白玉蝶,隻是她穿著一件裏外發燒的大紅鬥篷從那邊走過來,腳步輕快,也不扶著身邊的丫鬟,嬌俏的臉上還掛著無憂的笑。那是隻有處疼愛的人才能露出來的笑容,是她已失去多年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偷偷羨慕多久了。

    “這下著雪呢,大姐姐身邊怎麽也不帶著個丫鬟,是來折紅梅的嗎?”白玉蝶走近來後,左右瞧了瞧,便問道。

    “哦,是,這的紅梅開得好,你這會來這做什麽?東院那不是也種有梅花樹嗎?”白玉妍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點頭,然後就趕緊問道。

    “嗯,我___我瞧著沈哥哥都過來這會了,還不見回去,二太太要找他呢,我便過來瞧瞧。”白玉蝶說著就微紅了臉,那麵上的笑容頓時多了幾分羞澀。其實她不過是自己坐不住 ,想過來看看,隻是又不好意思說,於是便搬出林氏的名號來當借口。

    白玉妍瞧著她這模樣,心裏的羨慕更是深了,她也聽說老太太最近正打算給白玉蝶說親事呢。這樣幸福的笑,幾乎讓她不敢直視,越看,越顯得自己可悲。如果娘親還在,她是不是還可以有別的選擇?
   
    白玉妍心情沉重,思來想去,隻覺得她的這一生實在是無趣。而白玉蝶卻正想豐自己怎麽過去花廳那邊,若就這麽過去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沈逸飛會不會生氣。。。。。。連天飛雪,紅梅怒放,兩位紅裝妙齡女子站在那各懷心思的時候。秦月禪不知什麽時候,從另一邊走了過來,一瞧見她們就有些意外地笑著說道:“原來兩位姑娘也在這邊呢,今兒這幾株梅花樹可真是遭人喜歡啊,剛剛才見著沈少爺跟三姑娘在這折梅花來著,這紅梅開的好,讓人看著心裏也喜歡啊。”

    “嫂子。”白玉妍輕輕叫了一聲,秦月禪溫柔地笑著點了點頭。而白玉蝶卻眉毛一豎,頓時收了剛剛一臉的笑,瞪著眼睛問道:“白文蘿剛剛來過這!她是單獨跟沈哥哥一起的嗎?她讓沈哥哥給她折梅花了!她是特意過來找沈哥哥的。。。。。。”

    “嗯。。。。。。”秦月禪被白玉蝶這一連串的發問給弄得愣了一下,然後似忽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便有些訕訕地笑了笑,才含含糊糊地說道:“也沒準不是三姑娘呢,我不過是遠遠的看了幾眼,可能認錯了也不一定。隻是覺得兩人說話挺親熱地樣子,現在一想,也可能是府裏的哪個丫鬟。”

    “哼,準是她,那個窮丫頭!府裏的丫鬟哪敢隨便折花摘草來著,而且沈哥哥也從不會隨便就跟府裏的丫鬟說話!還說得親熱的樣子!”白玉蝶有些恨恨地咬了咬唇,使勁絞著手裏的帕子說道,眼裏頓時就冒出火來。

    秦月禪笑了笑,也不再解釋什麽,隻是說道:“我得過去老太太那邊了,姑娘們折了花後就趕緊兒回去吧,千萬別凍著了。”

    秦月禪走後,白玉蝶馬上就跟白玉妍控訴道:“我從一開始就瞧著那窮丫頭心思不正,竟打起沈哥哥的主意來了!真不要臉!”

    “二妹妹莫要說這話,嫂子不也說了,沒準是看錯了。再說就算真的是三妹妹,沈少爺也不過是幫她折了支梅花而已,能有什麽的,若是二妹妹要折梅花,沈少爺不也一樣會幫你。”白玉妍微皺了皺眉頭,便輕聲說道。到底,白文蘿也算是她的親妹妹,又相處了這麽段時間,之前還隱約聽說了關於沉香的事情,她其實還挺喜歡那個小姑娘的。如今聽白玉蝶這般一說,便忍不住開口為她辯解兩句。

    “她是什麽身份,怎能跟我比!”白玉蝶心裏更是不快了,瞅了瞅白玉妍又接著道:“大姐姐,你就是心太善了,才瞧著誰都是好的。你要是再這般誰有幹什麽壞的都幫著遮掩,以後進了那方家還怎麽在那裏立足!老太太也不能時時照看著,你又但凡有什麽事也都隻是放在在心裏悶著,到時還不被那邊那幾個狐狸精給欺到頭上去!”

    白玉妍一聽她這般毫不客氣地就說出方家的事來,心裏又是難堪又是難受,連麵上的笑都裝不下去了,抿著唇沉默了一會才幽幽地說道:“這都是我的命,怨不得誰!”

    白玉蝶一聽她這般說,便還要說兩句,隻是這會旁邊的丫鬟忽然提醒道:“姑娘,沈少爺他們從花廳裏出來了!”於是她便也顧不上白玉妍,趕忙就推了推身邊的丫鬟命道:“去,你快跑過去,請沈少爺過來,就說二太太讓我過來找他,二太太有事要跟他說。”

    那丫鬟不敢忤逆了刀子,雖那邊有好些個公子少爺看著,她這麽急衝衝地跑過去實在是件難為情的事,但也隻得乖乖照做,不然回去後,白玉蝶準能讓她好看了!

    而沈逸飛那邊聽了丫鬟的話後,先是朝白玉蝶這邊看了兩眼,似遲疑了一下。然而旁邊有別的人在,他也不好多說什麽,而且萬一真的是林氏有事找他,這一推脫豈不是不敬了。於是他隻得告了聲罪,便往白玉蝶這邊走了過來。

    後麵,李敞之別有意味地嘿嘿笑了兩聲,雖是沒有說什麽,但沈逸飛卻在轉身後,輕皺了皺眉,再看白玉蝶這邊,麵上就露出幾分不耐來。而這邊,本是想走開的白玉妍,在看到冷月傾同沈逸飛一起從花廳裏走出來的身影後,頓時就僵住了。因沈逸飛此時正往這邊走,所以他的目光也似無意般地往邊邊看了過來!

    事隔兩年,她在台下看了他無數次,而今,他終於對上了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隻是,隻怨距離太遠,終是看不清,那雙勾魂奪魄的細長眼睛裏,可帶有一絲熟悉的痕跡?

    “二太太找我什麽事?”沈逸飛過來後,第一句就問白玉蝶道。

    “我,我也不知道。”白玉蝶被他那目光看得不自覺就垂下了眼。

    “那我回去問問。”沈逸飛又看了她一眼,然後就邁開步子,朝她身後走去。

    “沈,沈哥哥!”白玉蝶咬了咬唇,轉過身,喊住了他。沈逸飛停下,回頭,也不說話,隻是詢問地看著她。

    “你幫我折支紅梅吧,我想帶回去插在瓶子裏。”她請求道。

    “你回去讓小廝或是丫鬟幫你折吧,那邊不是也一樣有梅花樹。”沈逸飛淡淡地說道。

    “我不,我就是想要你在這幫我折梅花!”白玉蝶在雪地裏跺了跺腳,執拗地說道。

    “別胡鬧了!”沈逸飛微皺了眉頭說了一句,就回過頭走了。

    白玉蝶一時氣得站在那直發抖,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給她折,卻不給我折,那個窮丫頭,到底有什麽好的!”

第五十四章 難 產

    離年還有二十天左右的時候,二房那邊的白孟莊已經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哭,請神主等準備一切供需之物。此時的白府,內外上下,皆是一片忙碌之景。

    而周氏這邊也是忙得連每日去老太太那請安都省了,今兒一大早起來後,收拾完身上,再同瑞哥兒說了幾句話後,老太太那邊就著人過來叫瑞哥兒。於是白玉瑞剛出去,碧影就帶著一小丫鬟,兩人手裏各捧著一茶盤的壓歲錁子,走進來說道:“太太,前幾日叫人打的壓歲錁子今兒送過來了。那包九十五兩七分的金子,共打了一百九十五個金錁子,其中這六十個是純的,剩下的那些多是六七成色的;另那一包一百二十兩的銀子,又打了兩百個銀錁子,也有五十個是純的,每個都有一兩重,剩下那些亦是隻有六分成色。”

    “嗯,拿來我瞧瞧。”碧影捧著過來後,周氏瞧著那茶盤裏多了些以前沒見過的新花樣。這壓歲錁子無非就是那幾種樣式,或是梅花式,或是海棠式,或是“筆錠如意”式,或是“八寶聯春式”。兩眼下這茶盤裏卻多了些小貓小狗等,一些憨態可掬的小動物樣式。她拿起一個細看了看,便笑著問道:“這幾種樣式到是新奇得很,以前也沒見過這樣的,盛興那換師傅了?”

    碧影把茶盤擱到周氏跟前的茶幾上,然後站在一旁笑著回道:“原之前都是盛興那一個姓蕭的老師傅給咱府打的金銀飾品,可今年那蕭師傅似乎是病了。而咱這向來要東西都要得急,原是要讓他們換個師傅做的,偏眼下年近了,別的老師傅手裏都壓著急活兒。後來那蕭師傅便說他有個帶了幾年的學徒,手藝很好,人也穩實,可以讓他試試。於是陳管家便讓他試著打了幾個樣兒,隻是陳管家來了好幾次都碰不著,我便做主讓他就照著這些樣式都打了。”

    周氏點了點頭道:“嗯,你做得對,我若是忙的時候,這些小事你就瞧著拿主意。這些樣兒的都是不錯,像這些新鮮樣式的,就都給公子姑娘還有客人們準備著,那些普通樣式 以及成色不一的便跟往年一樣,按著差役等分給下人準備好。”

    “是。”碧影剛應下,翠影忽然就跑進來說道:“太太,白姨娘那兒像是要生了!”

    “哦,這就要生了,大夫不是說還得好些天的嗎?”周氏端起茶,先喝了一口,然後才拿眼睛瞟了翠影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

    翠影被周氏這一眼看得心中一凜,趕忙就收了之前微顯急躁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回到:“是白姨娘剛剛起來走兩步的時候,忽然覺得肚子疼,隨後羊水就破了,眼下正躺在床上叫著呢,穩婆已經著人去請了,還沒到。老太太剛剛才跟哥兒們吃了早飯,就收到有人過來報說老太妃這幾日身子微恙,老太太便趕忙起身,打算去過去楓林山莊那看一眼,這會可能已經要出府了。白姨娘這事,老太太估計還不知道,需要告訴老太太一聲嗎?”

    周氏把茶盞重重地擱下,細眉一擰,就瞪著翠影說道:“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怎麽腦子反倒是越來越糊塗起來!老太妃是什麽身份!那白姨娘能比得了,再說哪個女人不生孩子,算什麽大事。這些日子我也天天著人過去噓寒問暖的,還用得著老太太操心嗎。而且這天寒地凍的,老太太擔心老太妃的身子,過去一趟本就不易,再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她,萬一路上出了什麽事,誰負得起責任!”

    翠影被罵得一激靈,趕緊低下頭,一聲不敢吭。

    “算了,眼下這般忙亂,你先去白姨娘那看著,再叫上柳家的一起,她年紀大,也有些經驗。還有,剛剛著人去叫的是那個姓馬的穩婆吧。”周氏歎了一句,然後又問道。

    “是。”翠影也不敢抬頭,隻是垂著眼睛輕輕應著。

    “嗯,人來了你就帶過去,我先去送一下老太太,過會得了空再去瞧一眼。”周氏說著就站了起來,扶著旁邊丫鬟的手就出去了。碧影經過翠影身邊的時候悄悄歎道:“你也太莽撞了些,這些年還不清楚太太的心思,偏說這些遭她恨的話。快去吧,趕緊去那好好看著,不然以後有什麽事,沒準都讓你給擔了!”

    碧影說著就推了她一下,翠影有些發白,抬起頭看了碧影一眼,卻也不敢亂說。

    ”機靈點,反正就是叫你在外頭看著,總之你也不會接生,送進去的東西你都檢查一遍,剩下就交給穩婆,還有柳家的在呢,你盡量避開就是。“碧影無奈,含糊地說了一聲。

    翠影無聲地點了點頭,便出去了,碧影也趕忙追上周氏。於是翠影和柳家的才剛走進榴花房,就聽到白姨娘那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聲接著一聲,才稍停一會,沒多會就又叫了起來!聽得刀子心裏直得慌,一時也沒了主意!

    而眼下白姨娘那屋裏屋外,就兩三個小丫鬟有些六神無主的在那忙亂著,就連端來的熱水都散了半盆在門口。於是白姨娘才每特每早晨一過,就開口罵那幾個丫鬟,甚至還把凡能夠得著手的東西拿過來,朝丫鬟們扔過去,更嚇得那些丫鬟不敢靠近她。

    柳家的一瞧這景象,便有些氣急敗壞的走進去,先是安撫了白姨娘幾句,又幫她檢查了肚子,再就讓丫鬟們把屋裏收拾幹淨,再把一會需要用得著的東西都一一準備好。然後才出來對翠影悄悄說道:”我這瞧著像是有些不好,估計且得折騰著呢,你去門口那看看穩婆來了沒有,或者看看能不能請個大夫來也行,這事咱們都擔不起。”

    翠影一聽這話,心裏嚇一跳,一時也顧不上多問,就趕忙跑到小院門那伸長脖子等著。可瞅了一會還是沒見影,又跑回來看,白姨娘那叫聲更是讓人聽得心裏直發慌,柳家的臉色也不好。翠影想了想便又悄悄去問了周氏一聲,周氏當時正同幾個管事婆子說著大年要準備的東西,聽了她的話後,沒少又罵了兩句。然後便說哪個女人生孩子不得疼一會,叫幾聲,她生瑞哥兒那會不也受了不少罪,過後還不是好好的,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說完就又把她給轟過去那邊了,大夫也不讓請,隻說等穩婆到了就行。翠影沒法,隻得回去跟柳家的說了一聲,然後便借口看穩婆到了沒有,就趕緊避開了那裏,到小院門那等著。

    而榴花房這邊,芸三娘住的屋子和白姨娘住的地方本就隔了一個花架,所以她一早就聽到那邊的喊叫聲了。可不管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她的孩子,她都是盡量不參與這些事,女人生孩子,都是在死門關走過一遭的,若是有的萬一。。。。。。而且這段時間大太太總也時不進差人過來看,連丫鬟都給多添了兩個。連蘇姨娘都沒出來看,她也就更不好過去插手。
    隻是她身邊那個新換的丫鬟巧兒一直在她耳邊碎碎念著,白姨娘那邊又怎麽怎麽了,她身邊的丫鬟又怎麽怎麽了。。。。。。被丫鬟這麽吵吵,她心裏實在煩的慌,便出來在門口往那看了一會。見那邊忙亂無主的光景,再一聽白姨娘那一起一伏的叫聲。想到自己當年生白玉軒那會,也是沒個懂事的人在身邊,心中漸有些不忍。。。。。。正打算要過去看一眼的時候,幸好翠影和柳家的過來了,她便鬆了口氣,就轉身回去了。
 
    然而不知為何,穩婆卻遲遲沒有請來。那邊的喊叫聲從早開始,持續了好長時間,到下午的時候,那聲音已經沙啞,偶爾又喊出一兩聲,也都虛弱得甚至聽不清了。芸三娘在屋裏拿著一副繡品,坐在那兒半天了,也不見動幾下針線。隻有巧兒進來同她說那邊的情況時,她才略動了一動。

    一直到傍晚,天色漸暗,掌燈時分,天起了寒風,嗚嗚地敲打著窗戶,那派去的人才終於把穩婆給接了過來。原來那馬穩婆走親戚去了,於是派去的人便隻好在那等馬穩婆回來,然後才帶了過來。

    當巧兒進來說穩婆到了的時候,芸三娘長籲了口氣,後才覺得自己坐得腳都麻了。巧獲看了看她一直就沒動過的飯菜,便說道:“姨娘也是擔心吧,那怎麽不過去看一眼?”

    “我過去也幫不上什麽,還不夠添亂的。”芸三娘搖了搖頭,接著歎道:“都是女人,都得走這一遭。”隻是區別是,有的人,有人噓寒問暖緊張著;而有的人,隻能咬著牙自己挺過去。後麵那句話她沒有說出來,隻是一下又一下地揉著自己的腿。
   
    天,慢慢暗了下去,那邊還未傳出什麽好消息出來,隻是白姨娘的哭叫聲聽著似乎比之前多了幾分力氣,不時還聽到那穩婆給她打氣加油的聲音傳出來。

    芸三娘開門幾次往外看了幾眼,隻是見蘇姨娘那依舊沒什麽動靜,而白姨娘那屋前一直也都有人在那守著,她便又回屋關上了門。

    一直到亥時左右,才終於聽到那邊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聲!芸三娘正喝著水,差點沒被嗆到,她趕忙放下杯子喊巧兒,巧兒也正好在這會打開門簾進來說道:“生了生了,是個姐兒,我剛剛聽白姨娘那屋的丫鬟出來說的。”

    “生了就好,那白姨娘怎樣了?”芸三娘不由得鬆了口氣,然後又問道。

    “嗯,還不知道呢,應該沒事吧,都生出來的。。。。。。”巧兒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卻就在這會,外頭有人敲了門,也不等芸三娘出聲就自己推門走了進來。原來是白姨娘身邊的丫鬟,芸三娘一瞧,這大冬天的,她發上卻沾了好些細細的汗珠,麵上也是一臉疲憊的樣子。還不等芸三娘開口,那丫鬟就說道:“芸姨娘,白姨娘請您過去一會,她想跟你說些話。”

    芸三娘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著那丫鬟,那丫鬟便又開口道:“白姨娘大出血,瞧著是不好了,她說想最後跟你們說幾句話,也讓人找蘇姨娘過去了。”  
  
第五十五章 狠毒的囑托

    蘇姨娘是個沉默寡言,身材消瘦,麵色蒼白的婦人,已年近四十,所以無論是發式還是身上的穿著,她都是選的老年婦女的樣式。又因無兒無女,故平日裏都是待在屋裏抄些佛經來度日,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一切生活上的用具都是從簡。

    芸三娘進府這麽長時間,也沒見過她幾次,知道她不喜人擾她清靜,故平日裏也少去她那邊。而白姨娘雖性子有些不知輕重,年紀也輕,又有往上爬的心思。但自懷了身孕後,她想的也多了起來,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胎保好,到時若能生個哥兒出來,自己才能有蹦達的本錢。所以這段時間裏大都是乖乖的在自個的屋裏養胎,沒多琢磨別的事,一門心思隻放在肚子上。

    因此芸三娘住進榴花房這段時間內,包括她在內的三位姨娘基本上都是各過各的,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雖是不親,但也沒結上什麽仇怨,因此白姨娘眼下都這般了,要見她最後一麵,自是不會拒絕的。

    剛走到白姨娘的門口,就看見蘇姨娘也從那過來了,兩人碰見後隻是相互點了點頭。隨後就跟著丫鬟進去了,腳才剛邁進外屋,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幾欲讓人當場就嘔出來!這會穩婆已抱著孩子出來外屋了,柳家的也在,瞧她們進來後便說道:“兩位姨娘進去吧,這會看著能說一會話了。”

    芸三娘先走近去看了那嬰兒一眼,隻見又小又皺的,紅紅的小臉上有好些黏糊的東西沒擦幹淨,剛剛那一陣啼哭聲過後,這會已經靜了下來,閉著眼睛,微張著小嘴在繈褓裏睡著覺。

    “孩子如何?”芸三娘問道。

    “很健康,好容易出來了,剛剛那哭聲大著呢!”穩婆抱著那孩子笑著說道。蘇姨娘也在一旁看著,並無話,隻是慢慢拈動著手中的佛珠。柳家的又在旁邊催了一聲:“白姨娘這會已經睜眼了,兩位姨娘快趁著這會進去吧。”

    於是兩人便進了裏屋,裏麵的血腥味比外麵更是濃了好幾倍,而那沾了血的床單也還沒換下,隻是用一床被子蓋著。白姨娘就那麽躺在那兒,滿臉的汗水,頭發全都一綹一綹地沾在一起,一部分散在枕頭上,一部分貼在臉上。房間裏隻點著一盞小油燈,一個丫鬟在一旁收拾著那些零七亂八的東西。翠影早回去報信了,另外兩上小丫鬟在外屋不知在忙些什麽,柳家的則側著身子,站在那門口處往裏看著她們。

    “水。。。。。。”白姨娘瞧她們進來後,頭往這邊動了動,然後張了張口,發出虛弱的聲音來。

    芸三娘看了看那個正收拾東西的丫鬟,隻見她這會手裏正拿著盆和好些沾了血的布等東西,便歎了口氣,就走到桌子邊,倒了杯水,卻發現那水是冰的。她又看一眼那把東西草草收拾完後就匆忙出去的丫鬟,遲疑了一下便對白姨娘說道:“這水都涼透了,我去我那屋給你拿熱的過來吧。”

    “不用。。。。。。給我,都這會了,還。。。。。。在乎這個!”白姨娘躺在那兒,有些嘲諷地笑了笑。芸三娘沒再說什麽,便拿著杯子走到她身邊,稍扶扶她的頭,蘇姨娘也走過去幫了把手。白姨娘便不管不顧地張著唇,大喝了幾口,好些還順著嘴角流到枕頭上。

    “好了,這兒髒,想必你們也坐不下!”白姨娘喝完後,躺下閉著眼睛歇了一會,似恢複了點元氣,然後才睜開眼睛說道。此時那雙嫵媚的眼睛終於多了點生氣,不像剛剛那般,看著似就隻剩一口氣了,還隨時會斷的樣子。

    芸三娘和蘇姨娘對視了一眼,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後勸道:“你好好保養身子,孩子以後還得靠著你呢。”

    “嗬。。。。。。別說這等沒譜的話,我到底怎樣,我還不清楚,眼下這會還能說這麽多話。。。。。。想是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了。”白姨娘說著,眼睛又往房門那看了看,見柳家的還站在那兒,她冷笑了一下,然後接著道:“咱們三個,都是這府裏的姨娘,但是,我卻比你們都年輕貌美,我一直以為。。。。。。以後,我定會比你們都風光,卻不想,竟是錯了。。。。。。原來那邊輕輕一句,我就能連命都保不住!”

    芸三娘被她這話嚇了一跳,雖她後麵那句說得很輕,但也保不準柳家的會聽到。她又同蘇姨娘對視了一眼,蘇姨娘是個更不想招事的人,不過是憐她要走了,來看她最後一眼罷了。但若是因此沾上什麽麻煩的話,她是第一個不願的。這幾十年來,在這樣的人家裏,什麽事沒見過。如果一心軟就任著性子行事的話,哪還有眼下這清閑的日子可過。

    果然,蘇姨娘這會馬上開口歎道:“我很惋惜,到底你我也算是相處過一陣,我今兒過來就是看你,至於別的,你也清楚,我真的是無能為力。”

    白姨娘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似累極,先是停了一會才說道:“你們放心,叫你們過來是好事,我。。。。。。不過是,趁著還有口氣,多說幾句感慨罷了。”她說著又看了看芸三娘,接著道:“其實我們三人中,就你命最好,我先前還覺得你蠢,兩孩子。。。。。。都那麽受老太太疼,你,還不為自己掙點什麽.。。。。。現在才明白。。。。。。”

    “你別說太多話了!”芸三娘不想聽這些,便也歎了一句。

    “女人,從一出生,就注定命苦!”白姨娘兩眼無神地看著頂頭,兩行清淚從眼角悄悄滑落,“小時。。。。。家裏不富裕,從懂事開始就跟著姐妹幾個爭饅頭,長大後,爭衣服 。。。。。。後進了這裏,以為終於能好了,吃穿都不悉了,還有人伺候著,卻不想,還要爭的,竟是命!”她說著,就轉過頭,看著蘇姨娘到:“你們。。。。。。其實也比我好不到那裏去,雖是不爭,但你那麽活著,有什麽意思?”

    蘇姨娘不知是不是被她說得觸動了內心,並沒有應她的話,隻是手裏的佛珠已經停下來了。

    白姨娘接著又看向芸三娘道:“你一直那麽小心翼翼,以為,她就真的會放過你嗎?”

    芸三娘輕皺了皺眉,覺得沒必要再在這呆下去了,可她還未開口,白姨娘又道:“我知道,你們倆都不耐煩我說話了,就勞你們。。。。。。再給我倒杯水,我這一整天。。。。。。就沒沾過幾滴水,一會我喝完了,你們便出去吧。”

    蘇姨娘一聽她這麽說,便轉身給她倒了杯水,然後同芸三娘一塊輕輕扶起她的脖子,要喂她。不想白姨娘卻沒有急著喝,而是湊近了她們,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道:“我在後麵那薔薇花架下,埋了好些金子,那都是老爺先前給我的,眼下是用不著了,我隻告訴你們。隻求你們得了後,看在那些金子的份上,多少替我照看一下我那可憐的女兒!”

    蘇姨娘一時有些愣住,正拿著杯子的手微一斜,那水就灑了出來。芸三娘的臉色卻沉了下去,原來,白姨娘叫她們過來竟是為的這個!這話,她剛剛說的不輕不重的,柳家的在那門邊肯定是聽得不太清楚,但是主要的字眼想是都聽到了!這話要是傳到周氏尋了,甭管這事是真是假,都少不了一番折騰!要是真有,周氏也能說她們一定早就私藏了不少;若是沒有,那周氏就更能說被她們吞了!好毒的心思,竟在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要埋下種子,死活都要拉著她們,替她對付周氏!

    “我知道,這要求太過分了,但是那東西真的不少,就是你們平分了,也是不少。。。。。。”白姨娘說著忽然就伸出手來,抓緊了芸三娘和蘇姨娘的手,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們拿了後,一定不能不管我的孩子!”

    芸三娘已經顧不得跟她多說了,這個時候,這種話,會越說越不靠譜。而且這屋裏的味道讓人越來越受不了,白姨娘的樣子看著也越來越嚇人。而蘇姨娘那邊還未反應過來,柳家的還在一邊豎著耳朵,虎視眈眈的,她根本就不能跟她明說了,隻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白姨娘卻是拚死了抓住,竟讓她一時掙脫不得!

    正好這會,周氏那邊派了個嬤嬤過來,說是白姨娘身子不好,到底這孩子是老爺的骨血,怕放在這兒會照顧不好,就先抱走了。要是過幾日,白姨娘恢複過來了,可以過去看看。於是柳家的這會也趕緊走進來說道:“兩位姨娘,這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就讓白姨娘好好休息吧。”她一邊說著,一邊來回打量著眼前的這三人,像是在琢磨著剛剛聽得不太清楚的那幾句話。

    白姨娘這會又朝芸三娘她們喊道:“我的孩子,就拜托你們了,東西也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芸三娘沒應她的話,隻是使勁地一抽手,終於掙脫了白姨娘的手。而蘇姨娘那邊似乎也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同時抽回自己手。於是白姨娘一下子就倒回床上,卻還是張著口,依舊不依不饒地,斷斷續續地說著那句話。

    然後,沒一會,她就睜著眼睛,咽氣了。

    死氣遍滿了整個屋子,伴著那濃濃的血腥味,芸三娘重重地打了個寒顫,再不敢多看,就趕緊轉身出去了!
  
第五十六章 京州的天

    “金子!”周氏坐在炕上,身上披了件酒紅色的銀鼠短貂,頭枕著金線莽緞的引枕,手裏拿著牡丹粉彩手爐,挑著眉毛看了看立在旁邊的柳家的,就問道:“那你問了,她們兩個都怎麽說?”

    “都說不知道這事,也是頭一回聽白姨娘說的。奴才當下就著人在那薔薇花架下尋了一通,什麽都沒有,也不知是不是埋在別的地方了,或是隻有那兩姨娘知道具體地兒。”柳家垂著臉,抬起眼,小意地說道。她跟李嬤嬤是親戚,白文蘿進府的第一天晚上,李嬤嬤被潑了水後還找她哭訴了一通,當時她雖是說了李嬤嬤幾句。但那事心裏卻是記下了,隻是對方到底是正兒八經的姑娘,她哪敢有多餘的心思,可是一個不受寵的姨娘就不一樣了。隻要尋著機會,指定能狠狠踩上幾腳。

    周氏手裏拿著小銅火箸兒,慢慢撥著手爐內的灰,微垂著臉,沒說話。柳家的也不敢多言,隻站在那候著。

    老爺會給她金子?不管真假,周氏一想到這個,心裏就燒起一把火來!她閉了閉眼睛,把手爐交給旁邊的丫鬟,然後指了指幾上的茶盞,馬上有丫鬟給她捧上前來,周氏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才輕輕舒了口氣。把茶盞交給丫鬟,又把手爐拿在手中,稍稍平靜了下後,才開始細細琢磨起這事來。

    白姨娘進府不過才兩年多時間,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很受老爺寵,但是那會府裏每一筆銀子的去向,包括老爺俸祿的用度,她都一清二楚。剛開始時,老爺確實不時給那邊送些金銀首飾衣料等,她也是知道的,雖心裏不快,但也都壓著,靜等時機。而且當時老爺送那邊的那些東西,也從沒有一件越過她去,要是送了那邊一支珍珠簪子,她這肯定會有兩支寶石簪子。所以真算起來,那些零碎玩意也值不了幾個錢,而且很快,白姨娘就失寵了。聽說白姨娘當時為了收買下人,四下蹦達,已經把大部分首飾折成銀子,花去不少。

    難道真是因為她懷了身孕,老爺念著舊情,另外悄悄給了她東西沒讓自己知道!

    周氏想起白桂花那張風流嫵媚的臉,還有那雙總不安分亂轉的眼睛,她冷笑了一下,心裏暗罵了一聲賤人,然後就對柳家的說道:“眼下年已日近,府裏要忙的事情不少,不過是些沒影的事,別去費神了。你隻去跟那幾個丫鬟囑咐幾句,讓她們都好好看著,若跟以前一樣,就沒事,若真有什麽動靜,馬上來告訴我。”

    柳家的一聽周氏這話,知道她不打算大張聲勢了,心裏不免有些失望,卻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既然人已經死了,眼下又是年底,到底不吉利,你今晚就著人把她抬出去尋處地兒埋了了事。至於她的東西,要有值錢的,就都充入公中,然後另去帳房那領二十兩銀子給她娘家那送去,也算是咱府裏的一點人情。”周氏輕輕交待了幾句,倒不是她要放過這個可以清掃的機會,而是眼下時機不合適。其實就目前來說,那兩位姨娘對她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威脅,隻是看著有些礙眼罷了。再說老太太心裏明鏡似的,她若真的做得徹底了,到頭來可能是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準那白桂花就是想要這個結果!所以臨死了還折騰出這點事來,想借別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掰一回局,可笑,她豈能如了她的願!她若真想打壓那邊,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日子,還長著呢。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年後,白玉堂就上京州了。他比瑞哥兒長那麽多歲,又是原配嫡子,若真從此以後就順順利利的,那她這些年來的心思豈不白費了!

    兩天後,老太太從楓林山莊那回來,原老太妃不過是年紀大了,這兩日偶感風寒,吃了兩幅藥,休息了幾日便也就轉好了。老太太這才放心地回來,進府後,剛歇一會,周氏就親自過去跟她說了白姨娘的事。老太太原本就不太喜歡那個長得一臉狐媚相的女人,再一聽生的又是女孩兒,更沒多少興趣,於是便道:“你處理好了就行,四妞兒以後就勞煩你帶著,隻是奶娘還是要找好的,怎麽也是這府裏的姑娘,我今兒累了,改日再抱來我瞧瞧。”

    周氏應下,服侍老太太休息後,才退了出來,笑了。

    又過了幾日,白孟儒因公事回了西涼一趟,那會離年就剩下十天那樣了,府裏的各處門窗都新上了一遍油漆,並添了不少擺飾,整個兒煥然一新。

    白孟儒先去老太太那兒請了安,說了會話,才回了周氏這兒。周氏很高興,一邊為他寬衣,一邊笑著說道:“老爺怎麽提前幾日回來了,還要上去嗎?”

    “嗯,就待兩日,還得上去,臘月二十九才回。”白孟儒換了官服後,坐下喝了口茶,然後問道:“聽說白姨娘沒了?四妞兒這會誰帶著呢?”

    周氏心裏咯噔地一下,麵色一黯,就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難產,生了近一日一夜,正巧老太太又去了楓林山莊那邊。我那一整天都是急得沒奈何,孩子好容易生出來了,沒想她到底是去了。”她說完又是一歎,紅了眼眶。

    白孟儒麵上也露出幾分悵然來,許久才輕歎一聲道:“她也是個可憐的!”

    周氏心裏冷哼一聲,嘴上卻體貼地開口道:“四妞兒是我帶著,前些天就給挑了個奶水足的奶娘,那孩子也乖巧,倒是沒怎麽哭鬧,多是靜靜兒睡著。老爺要不這會去看一眼,就安排在西麵的廂房那兒。”

    白孟儒抬起眼看了周氏一眼,隻見她麵色溫柔,目光懇切,心裏不由得多了幾分感慨。這麽些年來,他基本上都是在外麵為官,隻把她留在這裏,不但要侍奉老太太、照顧孩子,還把這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十年了,她早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嬌俏,但現在看著卻依舊年輕貌美。白孟儒忽然想起了自己當時因為白姨娘,似乎冷落了她一段時間,但她卻從未有過半句抱怨,心中不由得就多出幾分愧疚來,便搖了搖頭道:“晚上再過去看吧,我先陪你說會話。”

    周氏心裏一喜,便點了點頭道:“也是,這會四妞兒還睡著呢,老爺晚飯那會過去,她正好醒了,到時瞧著也開心些。不過老爺在這兒陪我說話,我固然很開心,隻是這年節將近了,府裏事情雜亂,總會有人進進出出稟報正事情,我怕老爺會不耐煩。”

    “不礙事,你要有事隻管跟他們吩咐去,我就是坐在這歇一會。”白孟儒說著又看了看這房間,見裏麵的東西比之前自己走的時候,多了些金玉的東西。再一想剛剛回府的時候,看著整個煥然一新的大門,便又說道:“對了,今年的年節,不必跟住年那般大操大辦,隻把需要用的準備一下就好。眼下。。。。。。那上麵情況不明,咱凡事還是盡量別惹眼的好。”

    “是。。。。。。出什麽事兒了?”周氏一聽這話,心中一凜,趕忙問道。

    白孟儒想了想便說道:“是秦家那邊有些麻煩了,咱到底也算是與他家有聯姻,眼下形勢不明,萬事都要小心為上。”

    當時兩家聯姻,白家看著的是秦家手握兵權,秦家看中的是白家世家大族的影響力。而眼下,那邊出事,秦家被送到風尖浪口上,頂端的人又態度不明,似有坐山觀虎鬥之意。若秦家真因此敗落了,很有可能會牽連到白家。如今皇權已是正統,即便是世家,也要依附於皇權才能生存下去,一步都錯不得!

    周氏聽到秦有出事,心中感覺有些複雜,一來是喜一來是憂。喜的是,秦家若敗落了,白玉堂那可支持的力量就少了一大截;憂的是,若秦家的敗落牽連了白家,那還有什麽可爭的。這想來想去,最後還是盼著秦家別出事了才好。

    “老爺看。。。。。。秦家會不會就。。。。。。”周氏自個琢磨一會,便問道。

    “這事不一定,秦家那邊本就不太平,他們家裏一直以來就鬧得厲害。等著看吧,總之你記著咱這別太顯眼了,先過了今年再說。”白孟儒搖了搖頭,不欲多說。

    而就在這時,遠在京州那邊,眼下雖是大雪紛飛,但因年底了,多寒冷的天氣也擋不住百姓要過年的熱情。繁華的京都,街上具是一副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空氣中提前彌漫著喜慶的味道。

    但不管外那街道如何熱鬧擁擠,這天子腳下,總有一些特別的地方,不但長年人煙稀少,而且那裏到處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即便那些地方並不像皇城附近一樣,不許平常百姓靠近,但是大家似都有自覺一般,沒事不會往那邊去。

    錦園,就是這麽一個地方。

    曲元把藥丸裝好後,出了屋子,看了看外頭整個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色,嗬了口白氣,然後把門掩上,拿著匣子往東麵的書房走去。一路行來,除了自己踩在厚厚地雪地上,發出吱咯吱咯的聲音外,別的什麽都聽不到,這裏常常靜得讓他以為這是個無人居住的園子。

    曲元又嗬了口氣,但他很清楚,這園子裏,沒有需要的時候,絕少能看到人影,但是隻要有需要,隨時隨處都有可能跳出人來。

第五十七章 辛甘性涼

    曲元進去的時候,上官錦正在案邊認真地看著信件。知道曲元進來也不抬頭,一邊提筆落字一邊說道:“又製了新的藥?”

    “是。”曲元拿著匣子走過去,放在他案上道:“記著一次都不能忘了吃,否則我這一番心血全白費!”

    “知道,每次都不忘這一句。”上官錦笑了笑,寫完回信後,放下筆封好,然後往後靠在椅背上問道:“眼下那邊如何了?”

    “如你所料。”曲元淡淡地說道。

    上官錦點了點頭,看了桌上的那幾封剛剛送來的信一眼,然後又問:“當年他家負你,眼下看著是要起來了,要不要我進宮一趟。”

    “你不是說這事不會插手的嗎。”曲元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書架邊隨便抽出本百藥集來,一邊翻著一邊說道:“早都過去的事了,還提以前做什麽。”

    “改天同我去一趟萬春紅樓如何,比她美的女人多的事,既溫柔又解風情,想要幹淨的也有,重要的是不會有什麽麻煩。”上官錦笑,又恢複了那吊兒郎當的貴公子樣。

    曲元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你真正該操心的是自己的事情,你真就打算這般下去。”

    上官錦微起身,伸手把案上那個匣子拿過來,擱在手中轉了轉才接著說道:“她生了個女兒,但那裏裏外卻還是跟以前沒什麽差別。”

    “我都說我早已經放下了。”曲元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書,接著道:“我出去一趟,你記著晚上回府去,剛剛王管家已來過一趟了。”他說完就走出去了。

    上官錦卻看著被放在案上的百藥集,麵色淡淡的,一個一直就很嚴謹的人,一聽到那個女人,居然連拿出來的書都忘了放回去。這也叫放下了嗎?他把手裏的匣子扔到案上,拿起那本百藥集隨意翻了翻。正要扔回去,不想忽然翻到一頁,他一時停了下來。

    隻見那上頭寫著:蘿卜,一名菜菔,辛甘性涼,有紅白二種,四時皆可栽,唯末伏初為善,破甲即可供食,生沙壤者甘而脆,生瘠土者堅而辣。

    上官錦看了那幾行字好一會,然後以指輕輕劃過“辛甘性涼”那四個字,似想到什麽一般,忽然就笑了。正好曲元返身回來就看到他臉上露出那樣的笑容,愣了一下才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忘什麽了?”上官錦收起笑容,合上書反問道。

    “忘了跟你說了,這新的藥,因藥材沒有以前的好,一次得吃兩丸了。”曲元說著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手裏的書。

    上官錦便把那本藥集給他扔過去,笑道:“你剛忘放回去了。”

    曲元微怔,拿起書走到書架那放回去,然後便告辭離開,隻是走到門邊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說了一句:“沒見你那樣笑過,還真有些不習慣!”

    曲元走後,上官錦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地,再看案上那些信件,便往外喊了一聲:“影一。”馬上有個人影無聲閃了進來,站在他麵前等著吩咐。

    “把這封信送過去。”他拿起剛剛寫好的信交給影一,然後又問道:“那邊沒什麽事吧?”

    影一接過信,小心放在懷裏,然後回道:“恭親王已經回府,隻是之前路過西涼的時候,在那停了一段時間,見了個戲子,好像是為了恭王妃明年千秋的事。”

    上官錦點了點頭,影一見再沒別的吩咐,便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白孟儒返回京州的第二日,沈逸飛也準備回沈府去,書院那邊已經放了假,青梅先生並不打算留在白府這邊過年,而是打算要去京州拜訪老友。沈逸飛一聽,便請求路上同行,於是這日一早,沈逸飛同林氏告辭後,又來到老太太這邊作別。

    而白文蘿從周氏那請了安後,照舊往老太太這邊走來。至於白玉蝶,她本以為沈逸飛還得過幾天才回去的,卻不想今日起來去林氏那請安的時候,忽然從林氏口中聽說了沈逸飛馬上要啟程的事,便趕忙往老太太這邊來。 

    沈逸飛風出榮壽園,遠遠就看到白文蘿往這邊過來了,身上披著狐狸毛的大氅,帶著雪帽,步子輕緩,麵色從容。他不由得站住了,看著那個總顯得有些瘦弱的女子,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印象。那時隻覺得是個並不起眼的小丫頭,沒有存在感,如果不去特意注意的話,甚至都可以忽略掉。

    然而,隻要注意到一次後,再見,目光就無法忽略掉她。清秀柔美的麵容上,表情永遠都平靜得甚至有些冷漠,而被那雙清澈的眼睛盯住時,總讓人覺得似乎被她看透了一般。柔柔弱弱的外表,卻能反手就給白玉蝶甩去一個耳光,聽說,就連白玉堂都吃過她的暗虧。。。。。。

    不似白玉妍的溫順內斂,亦沒有白玉蝶的驕橫跋扈,又無外頭小門小戶出來的那等羞羞澀澀,縮手縮腳的習性。剛從外頭進來,對丫鬟們不見得有多親,但是卻能護得住。沒有刻意去收買人心,可在無形之中,卻籠絡了人心。

    沉香的事,他並非不知道。無論是在沈府還是在白家,他雖少參與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但並不等於他不明白。在這等大家族裏,奴仆下人眾多,主子,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其實忠心的丫鬟下人並不難尋,無論是白玉妍還是白玉蝶身邊的丫鬟,不管是出於情,出於懼,還是出於職責,沒有一個不對自個姑娘忠心的。但是,這樣的忠心,很難經得起考驗。那些丫鬟們何嚐不清楚,如果沉香的事情換到自個身上,白玉妍能保得住她們嗎?白玉蝶會想到要去保她們嗎?

    很多時候,屬下肯不肯賣命,是跟上位者有沒有能力,是不是言而有信,有著更重要的關係。而肯賣命的人,在關鍵時刻,往往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她是無意而為,還是有意為之?

    白文蘿走近來後,見沈逸飛站在那,似在等她的樣子,便朝他點了點頭客氣道:“沈少爺今兒也到老太太這邊說話兒的嗎,怎麽這早就出來了。”

    沈逸飛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我是來告辭的,年底了,該回去看看爹娘。”

    “哦,原來是這般,那祝沈少爺一路順風。”白文蘿也笑著說了一句。
   
    沈逸飛看著她這客氣又生疏的笑容,不知為何,忽然很想看看她在那張笑臉下,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副表情!很奇怪,很莫名的想法,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白文蘿並不清楚他此時的心理活動,也無意追究,便移開腳步,正要越過他走過去的時候,沈逸飛下意識地叫住了她:“等一下。”

    白文蘿又停了下來,詢問地看著他:“沈少爺還有什麽事?”

    “我。。。。。。”沈逸飛一時有些噎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把人家叫住要說什麽。看著白文蘿那雙不解的眼睛,怔了好一會,忽的就感到心裏有些莫名的沮喪。正打算說沒事的時候,前麵又跑過來一個火紅色的身影,伴著一聲清脆地“沈哥哥!”一下子給他解了這時的尷尬。

    白玉蝶小步跑過來後,微喘著氣,先是瞪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有些委屈地看著沈逸飛說道:“你這麽這會就要走了,而且要走也不跟我說一聲。”

    沈逸飛先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對白玉蝶說道:“原是同青梅先生臨時說好的,早上那會怕是二妹妹還未起來,便去跟姨媽告了辭,總之姨媽也會同你說,都一樣。”

    “怎麽能一樣!我還打算等你走的那天把。。。。。。”白玉蝶癟了癟嘴,更覺得委屈了,說著就要把袖裏裝的東西拿出來,隻是發現白文蘿還站在這,她便頓住了,然後有些氣呼呼地說道:“你還站在這幹什麽,沈哥哥要回京州關你什麽事!”

    “二妹妹,如何說話的,是我叫住的三姑娘。”沈逸飛頓時就皺起眉頭,不悅地說道。

    “你______”白玉蝶咬著唇,心裏更是氣極,但到底還是不敢反駁。

    白文蘿卻是一笑,看了他們一眼,說了句:“我得進去老太太那了。”便移步走開了。沈逸飛看著她的背影,一時心裏的沮喪又莫名地加了幾分。白玉蝶瞧著他這戀戀不舍地表情,握緊了手心,好一會才鬆開,然後把前兩天自己打的絡子拿出來說道:“沈哥哥,這是我給你做的,上次那個玉佩的事,其實我心裏一直就很內疚的,你。。。。。。別再生我的氣了。”

    “二妹妹多心了,我何曾生過你的氣,終歸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沈逸飛收回目光,卻不接白玉蝶手中的絡子,隻搖了搖頭道。

    “那你就收了這個,就當是原諒我了!”白玉蝶趕緊說道。

    “這個。。。。。。我現在也不事玉佩了,要這個東西也沒用,平白浪費了二妹妹一片好意。”沈逸飛說著就看了看天,又接著道:“時候不早了,我不能讓青梅先生久等。。。。。。”

    “你不要拉倒!”白玉蝶見他這一直推來推去的,終於受不住委屈,把手中的絡子一下子扔到他身上,然後就跺了跺腳,紅著眼轉身跑了。讓等在兩丈外的丫鬟嚇了一下,趕忙追了上去,路過的下人也都往這邊瞧著,沈逸飛麵色一時有些不好。再看落在雪地上的,那用五彩絲線打出來的絡子,襯著白雪,好不刺眼。

    他無奈地彎腰揀了起來,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便離開那裏。
   
    隻是才行了一小段路,旁邊的小道上忽然走出一個人影,朝他喊道:“沈少爺請留步。”

    他一轉頭,見竟是秦月禪,愣了愣,便規規矩矩地朝她行了個禮。

    秦月禪沒說話,隻朝他悄悄遞過去一封信,然後就離開了。沈逸飛捏著放在袖中的那封信,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後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就趕緊離開那裏。

第五十八章 上香被劫

    她之前太高看二姑娘了,卻不想是個扶不起的,隻會發發小孩子脾氣,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秦月禪進了老太太屋裏後,見白文蘿和白玉妍都在裏頭,她便走過去笑著說道:“我剛剛遠遠還看到二姑娘往老太太這邊來呢,怎麽這麽快就回去了。”

    “哦,二丫頭來過這邊,怎麽我沒見她進來?”老太太聽著便問了一句,還看了看候在旁邊的如意一眼,剛剛還出去一趟。如意連忙笑了一下道:“我剛剛去了茶房那邊,沒注意外頭。”

    “咦,沒進來老太太這嗎?我剛瞧著二姑娘好似還跟三姑娘碰到一塊了呢。”秦月禪一聽這般,就又道了一句,說著還詢問地看向白文蘿。

    白文蘿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剛過來的時候還碰著了沈少爺,聽說他要回京州去了,二姐姐像是要同他說了幾句告別的話,我便先進來了。”

    “原是這般,那三姑娘難道沒同沈少爺說幾句?”秦月禪瞟了她一眼,一臉親切地問道。

    “原就是不熟,多說總也不妥,隻是打了個招呼就進來了。”白文蘿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輕輕回道。

    每句話都被這般給輕輕擋了回來,秦月禪心裏不禁有些氣悶,卻又不好多說什麽。而老太太這會似乎也裝起糊塗來,沒插口這話題。她一時無趣,再一想,反正也不急這一會,便又鬆了口,隨意聊了幾句,就借口身上不爽回去了,於是白文蘿和白玉妍也相繼起身告辭。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府裏各色齊備,當日一大早,白府裏各員以及族內的親戚等全集中在白家宗祠前。男的皆入內祭拜,女的在外頭挨次站列。白文蘿位列在尾,她抬眼看著前麵,隻見內外廊簷,階上階下,皆是一片花團錦繡。裏裏外外全都塞滿了人,卻無一人敢有交頭接耳之語,麵色不正之態。眾人依序排好,飯菜湯點茶酒傳完,供放桌上後,方以白孟儒為首,舉香下拜,眾人便隨之一齊跪了下去。鴉雀無聲之下,環佩叮當,金鈴搖曳之聲一時清晰無比,同時還有衣擺拂地,靴履颯遝之聲響起。

    一時禮畢,眾人便請老太太回正屋,扶著老太太上了正麵鋪著猩紅氈毯的暖炕,接下來小一輩的就相續給老太太行了禮後才依次入座。

    眾人陪著老太太吃了茶,幾位年老妯娌們同老太太說了會話後,老太太便起身命看轎,兒孫媳婦們一應上前攙扶著上了轎,於是就從大門正門等一路回了白府正堂中間。眾人隨老太太入了屋後,隻見裏麵擺設具是煥然一新,錦幔繡屏,鎏金的火盆裏焚著香木,整個屋內都飄散著熏人的暖香。

    眾人又依次坐下,吃了茶後,府中下人按差役進來行禮,周氏把早準備好的金銀錁並荷包等物一一發派了。完後就開始擺上合歡宴,眾人再起,男東女西歸坐。宴中老太太宣布了明兒大年初一,照例是要到廣緣寺那上香禮佛去,並今年三丫頭和白玉軒也一塊兒隨著過去。

    白文蘿和白玉軒具點了點頭,周氏聽到這事,臉上動了動,秦月禪卻垂下眼不語。

    到了晚上,府中正門上挑起角燈,園中各處皆點上了各色燈籠,照得如白晝一般。

    府內上下人等,輪著上班的也都打扮得花團錦簇,隻要得了空就三五個聚在一起,或打牌或嬉鬧。

    那一夜人聲雜遝,笑語聲喧,爆竹起火,煙花綻放,絡繹不絕。

    於是這晚上,趁著大家夥都熱鬧著,白文蘿便尋了空,找了白玉軒去榴花房那陪芸三娘坐了一會,說了點貼心話,一直到子時過來方才回。當時白文蘿還提到了白姨娘的事,芸三娘想了想,因後來周氏也不見有什麽動作,她隻是歎息幾聲,沒說那金子的事情,省得這大過年的,白惹了孩子心煩。隻是當知道白文蘿和白玉軒,明兒要隨老太太去上香的事後,芸三娘倒是很高興。連著囑咐了兩個孩子注意著多穿點衣服,眼下正是最冷的時候,出了外頭可千萬別凍著了。

    白文蘿回了梨香院後,隻見院內院外具都點著錦繡香燭,園子那也是輝煌一片。

    木香一邊服侍她梳洗一邊說道:“姑娘趕緊歇下吧,這會太晚了,明兒還要早起的。我剛剛聽沉香姐姐說了,每年元月初一外出上香,老太太都是天還沒亮就起來準備的。”

    “嗯,你明兒早點喊我起來。”白文蘿點了點頭,便上床歇著去了。隻是當她躺在床上後,不由就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簡陋的小屋,夜裏飄飛的雪花,撲素卻不失喜慶的大紅燈籠,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母親和弟弟的歡聲笑語,還有在那鍋內翻滾的大胖餃子,用紅線彩繩竄著的一百枚銅錢。母親用紅繩親手打上漂亮花縐的銀錁子。。。。。。

    再也回不去了。她這麽想著慢慢就睡了過去。

    果然第二日天還沒亮,就聽到外頭有了動靜,白文蘿打了個嗬欠,剛從床上坐起,沉香和木香就走了進來。梳洗完畢,白文蘿尋了件粉紅色的撒花襖子換上,再帶首飾的時候,看到那個烏銀的碧璽鐲子,想了想,便拿起來戴在手腕上。

    沉香在一旁笑著說道:“姑娘怎麽挑了個最不起眼的,怎麽也是大年節,大姑娘她們這會若不是戴翡翠鐲子,就是戴鑲寶石的金鐲子呢。”

    “就這個了,第一次隨老太太出去,還是別跟她們搶風頭的好。”白文蘿淡淡地說道。

    沉香一想,也覺得是這樣,便說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

    “今兒就木香隨我出去吧,順便放你一天假,想去哪兒玩都行,隻要在我們之前回來便可。”白文蘿想了想就又說道,雖然那事已經過去好一段時間了,但最好還是別讓沉香跟白玉堂打了照麵好,而且老太太也不見得就想看到她。

    沉香一早就這般擔心了,隻是去與不去哪是由她說了算的。眼下見白文蘿這般說出來,她鬆了口氣,感激地道:“謝謝姑娘,我也沒別的地可去,就在這備好熱茶熱水等姑娘回來。”

    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叫上木香,就出去了。

    記得去年,站在那街道上看著伯爵府一眾香車寶馬,浩浩蕩蕩從跟前穿過。卻不想,今年自己竟就成了這一眾車馬中的一員,人生際遇,如此難測。

    依舊是那條街,依舊是無數站在一膏看熱鬧並指指點點的人們。白文蘿從晃動的車簾縫隙裏往外看著。同她坐一起的白玉妍便開口道:“三妹妹自進了府後,這會是第一次出來的吧,以前可是住在這附近?”

    白文蘿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搖頭道:“大姐姐不知道,這一條街上,住的大多是富貴人家。當時我們是住在西福街那邊,想必大姐姐沒去過,那兒的街道比這小多了,房子也都沒這麽漂亮氣派的。”

    “是嗎?沒準我前是去過的,隻是不記得了。”白玉妍輕笑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十五歲那年的元宵節,自己在這西涼城盲目地走著,卻越走越陌生,腳又痛又軟。那會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把這整個西涼城都走過一遍了。

    白文蘿有些意外她會這般說,又看了她一眼,卻見她這會垂下了眼,似不欲多說的樣子,便也就沒追問,又轉開眼,從那車簾的縫隙那看著外麵。

    廣緣寺離伯爵府有近兩個時辰的車馬路程,位於城外一處靜僻的山腰處,據說是百多年前一位出家的皇子的修行之地,因此並不對外開放。一直到那位皇子羽化飛仙後,那座寺廟才半開了門,但也隻招待一些皇親國戚,或是名門望族之人。並且前來上香的話,需要提前預定,由寺廟的主持排好日期,免得相互衝撞了。

    伯爵府是幾十年前,老太太還是新媳婦的時候,府裏的主母就已經開始給那寺廟供奉香火,期間從未間斷過,所以才得以定了每年初一日前去上香。

    馬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已經出來城外,姑娘們坐得身子都酸了,可眼看著就快到的時候,卻不知為何,忽然就停了下來。白文蘿稍稍撩開簾子一看,雖是在官道上,但這會卻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外頭皆是一片白雪皚皚的景色。就算車廂裏頭放著火盆,到底也不比屋子保暖,若待得久了,保不準會凍著,她便叫木香到前麵去問問是怎麽回事。

    木香回來一說,原來前麵兩輛馬車壞了,其中一輛是白玉堂、白玉強以及兩位老爺坐的大馬車,另一輛是兩位太太和二姑娘坐的。眼下就隻老太太的馬車和白文蘿的這輛能用,剩下的就是跟著過去的下人們的騾子車了。所以這會正安排看能不能擠一擠呢。隻是看著有些擠不過來,得有人到下人的騾子車那去了,老太太正生著氣,白玉堂已經踢了那車夫一腳。

    前方拖了一會,後來好像說爺們坐的那輛大馬車一會就能修好,隻是要等上一等了。老太太便決定,讓大家都且等一等,總之也快到了。白文蘿心裏總覺得奇怪,想具體問問那馬車好好的怎麽就壞了呢,於是便叫木香上車來。白玉妍一瞧這樣車裏有點擠了,又想著這還得等一會呢,便下去,先到老太太那車裏保暖去。

    然而,白文蘿同木香在車裏還沒說上一會話,這馬車忽然就動了起來,隨之就像瘋了一樣,朝不知名的方向衝去。白文蘿和木香一時間被顛得七葷八素,都不知道出什麽事了!
  
第五十九章 殺人隻是一瞬

    馬車顛顛簸了近半個時辰,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趕車的人也不會因為那車內坐的是嬌小姐而放慢了速度。隻聽那鞭子呼呼劃破空氣,毫不留情地甩在馬背上,發出啪啪的脆響,急起馬蹄聲聲。

    白文蘿和木香兩人隻能緊緊抓著車內一切可以固定身子的東西,卻依舊覺得五髒六腑都似被顛得翻轉打結起來。這情況,別說是要跳車了,一個抓不穩,很可能就滾下去摔斷脖子。

    白文蘿看了木香一眼,從她眼中看到了迷惑和緊張,再又前思後想了一番,斷定是有人早候在路上,專門衝著她來的。不然那半路上,府裏準備出行的馬車,肯定前一天就全都檢查好的,怎麽可能忽然就壞了。

    而且一路行來,旁邊沒有聽到有別的車輛同行,隻是事發突然,剛開始的時候,倒是聽到驚呼的聲音。似乎還有人追了一小斷路,隻是很快,那些聲音就消失殆盡。

    顛簸的時間久了,身子差不多適應了平衡後,白文蘿慢慢往車簾子那探過身去。這一路上,她和木香都往外喊過幾次,可是沒人搭理她們,隻有馬車如似要散了架一般,瘋狂地趕著路。

    然而,她才剛靠近了去,手還未觸到那車簾子,就聽風聲呼地往這邊劃過來!白文蘿反射性地收回手,瞬時就見那車簾子被馬鞭狠狠抽了一下,如打在鼓上一般,彭地一聲震響!這要是被抽到的話,那隻手八成就得廢了,她心中暗幸,木香驚呼:“姑娘沒事吧!”知道趕車的人油鹽不進,白文蘿隻得退回身,穩住身子,乖乖坐好了。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那樣,這車速終於見慢了,不似之前那般顛簸,馬鞭聲也緩了下去。白文蘿和木香才稍緩了口氣,卻這會忽然有一黑衣人跳上馬車,猛地控開車簾子,手裏拿著一把烏黑的匕首,一邊彎著腰貓進來,一邊警告地說道:“都給我老實點,不然就讓你們見點血!”黑衣人上車後,這車速似乎就變得平緩了。白文蘿後背緊緊貼著車壁,縮著肩膀,一臉驚懼地看著他問道:“你們是誰,要幹什麽,要把我們帶去哪!”

    那黑衣人看了她一眼,見她身上的穿著打扮,便知道她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再看這車子實在狹小,便一把將木香從車座上拽了下來,然後自己跨步上前,幾乎是貼著白文蘿坐了下去。

    白文蘿趕緊往旁邊退了退,右手害怕地握住左手的手腕,放置腹前,然後睜著眼睛看著那黑衣人,像是被嚇傻了一般。

    “妞兒,膽子不小啊,難怪。。。。。。”那人見這兩丫頭都長得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卻都很安靜,既不哭鬧,也不見有多驚慌,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便在她麵前甩著匕首說道。然而話還未說完眼睛忽然就睜大了,瞳孔緊縮,他往下一看,隻見自己腹側竟插著三枚細小的銀針!

    毒素蔓延得很快,但也並非是真正的見血封喉,白文蘿自然也不會真的隻望射出毒針後,一切就萬事大吉了。當那人下意識得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腹部時,她立即側過身,一手抓住他握著匕首的手,一手拿起旁邊的銅質手爐,對準他的手關節狠狠敲了一下。趁他手臂一麻,再一個小擒拿手,不過眨眼間就把匕首給奪了過來。

    眼下隻見那人麵色已發青,但並未斷氣,並且臨死前要反撲!白文蘿奪過匕首後,凶器入手,記憶裏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融入身體裏,順手就往他脖子上抹了一刀!流暢到堪稱完美的動作,墨色的匕首劃過一道漂亮的流線,鮮血瞬時噴射而出!而她,似已經算準了一般,身子同時再往旁邊一閃,粘稠暗黑的血液立即噴到側麵的車壁上,她身上,沒有沾到一絲痕跡。

    喉管被割斷,他再也發不出聲音,發青的臉上瞪著一雙鼓鼓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白文蘿,然後,從車座上倒了下去。白文蘿輕輕甩了甩沾在匕首上的血跡,又在那屍體上擦了擦,再用腳使勁把這具屍體往車座下推進去。然後才看著縮著身子,捂著嘴蹲在地上的木香,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可以起來坐這了。”

    剛剛,在那人鮮血噴出的那一瞬,木香下意識地驚呼出一聲。然而外頭那趕車的人卻並未在意,他隻當是那兩妞兒不聽話,同夥給了點教訓。反正上頭的人隻吩咐把人抓回去,能問話就行,並沒有特別交待不能傷害的。於是,他心裏自以為是的想法,正好就解釋了時從那車廂內隱隱飆出了的血腥味。

    在白文蘿冰冷的目光下,木香再不敢出聲,隻是也不敢起身坐到那具屍體上麵。她雖不是普通丫鬟,但是也從未見親眼過殺人,到底心裏還是害怕。再看白文蘿剛剛那一刀下去,如似割芒草一般,鮮血噴湧而出,一個剛剛還威脅她們生命的人,瞬時就倒了下去!而眼下,隻見那血,還在那人身下緩緩蔓延這。幸好這車是往內斜的這血沒有流到外頭去而且這會天冷,血液也凝結得快,暫時不會被外頭趕車的人發現。

    白文蘿見木香沒動,也不理她,想了想,就下了車座,小心的蹲下去。在那具屍體上指了摸,最後從他的靴子裏又掘出一把匕首來,比那把墨色的匕首要長上一寸左右。她又起身坐到車座上,然後看著木香冷冷地問道:“害怕了”

    木香咬了咬唇,這一會,她已經從剛剛的震驚中稍稍緩過一些了。她握了握拳,就扶著微微搖晃的車壁站了起來,輕輕挪到白文蘿身邊坐下。腿還是碰著了那具屍體,她渾身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忍住了。

    “過不了多會,外麵趕車的人就會發現不對勁了。”白文蘿說著就把那把長匕首塞到木香手裏,接著說道:“現在已經解決掉一個了,可我們不知道他們總共有幾個人,但這些都不是善茬,想活命,就得拚命。”

    木香蒼白著臉,看著白文蘿,緊緊抓住手裏的那把匕首,咬著唇,點了點頭。

    白文蘿垂下眼,看了看給木香的那柄匕首,隻見有一邊是鋒利的鋸齒,她便抬起眼看著木香問道:“從沒殺過人?”

    木香趕緊搖了搖頭,咽了一下水才開說道:“主,主子讓人教過我一些手上的功夫,可是我,我學不好,後來就隻學了當丫鬟做內應。”

    原是有點底子,難怪平日裏隻觀察她的步子,卻沒瞧出什麽倪端來。

    “既然有手上功夫,就知道如何控製力道。你這把匕首,側麵有鋸齒,一會若是有機會刺入對方腹腔的話,記得不能鬆手,一定握緊了,轉一圈,然後再拔出來。這上麵的鋸齒會把腸子給勾出,而即便不是刺進肚子,在別的地也能引起大出血死亡。”白文蘿說著就讓她當場使出幾招來她看看。

    木香被白文蘿剛剛的殺人手法和現在的這一番話弄得有些懵了,眼下又是非常時期,於是叫做什麽就做什麽。

    白文蘿看了她出手示範一番後,感覺多是花架子,對付普通人還勉強可以,但要對付這些黑衣人卻是困難了。隻是總也比什麽都不懂強,至少她目前還算鎮定,要是一般小丫鬟的話,早就壞事了。

    而這手鐲上的毒釺隻能用三次,剛剛已經用過一次了,如果這一夥人隻剩下外頭那個駕車的人,倒還好辦。就怕,事情難以如人所願。而且駕車那人,剛剛他往回甩馬鞭,甩在車簾子上,撩開的那一瞬。她看到對方身上的穿著與那黑衣人不同,他身上穿著厚厚的皮襖子。再加上眼下他駕車的位置又有一定的距離,還有犀厚的車簾子擋著。這毒針,如果不能一擊就中的話,丟命的人就會是自己!

    白文蘿一邊把匕首藏在袖中,一邊跟木香細細交待一會會遇到的情況,和該對應的法子。果然,沒一會,這馬車忽然就停了下來。估計那駕車的人也發覺這血腥味有些過於濃鬱了,並且車內靜得有些不太正常。木香渾身一顫,緊緊抓著藏在袖中的匕首,白文蘿麵色依舊沉靜無波。

    “喂,怎麽回事,你不是把那妞兒給宰了吧,這馬上就到了,可別出什麽幺蛾子!”那駕車的人回身往裏喊了一聲,可是那車簾卻一直靜靜地,連動都不動一下,裏頭也不見有人應聲。而且車停下後,這血腥味一下子就濃了起來,就好似,裏麵已經沒有活人了一般!

    他心裏微驚,別不是真出什麽意外了吧。於是馬上跳下車,走到那車門口,就要掀開車簾的時候,本能地感覺到有危險,忽然又頓住了。白文蘿本就是打算在他掀開車簾子的那一瞬,往他臉上或喉嚨中射出毒針,沒想他竟停住了。

    不過是眨眼間的猶豫,那時間卻似的過了一日夜一般,如此難熬!

    終於,那人在外頭開口道:“裏麵兩丫頭,出來!”重要的是那兩丫頭,人都抓到了,送不回去的話,後果他擔負不起。

    白文蘿鬆了口氣,終於答了一聲:“做什麽?”然後就先伸出右手,撩開那車簾。那人本是全是緊張著的,卻看到那雙白皙柔弱的手後,鬆了口氣。

    隻是,他還來不及說第二句話,在見著白文蘿眼睛的那一瞬,一道細細的銀光閃過,告結了他的生命。

    “第二個。”白文蘿依舊跳下,利落地補了一刀,然後轉頭對木香說道:“把那屍體扔下去,離開這裏。

    路,已經不認識了,此處荒無人煙。

    這車上全是血跡,並滲到外頭,屍體也丟在路邊,亦不知道前方有沒有尋來的人後麵有沒有追兵。隻有漫天的雪花,紛揚飄灑。

第六十章 再殺

    兩人合力把屍體丟下車後,白文蘿看了看四周這白雪覆蓋的荒野,重新跳上車,問木香:“你會駕車嗎?”木香有些遲疑地說道:“不,不太會。”

    駕駛馬車不是隻甩兩鞭子那麽簡單的事,這完全就是個力量與技巧結合的經驗活。光是控製馬頭的走向就不是件容易的事,還要控製速度,因此一般沒什麽經鹼的車夫,都不敢狠命加速,否則馬兒跑得瘋了,顛簸得太厲害,就合容易翻了車。白文蘿看了看地上那兩個屍體,再看看這馬車要去的方向。雪已經把路麵覆蓋,一眼望去,隻見幾株光禿禿的樹木和幾叢幹枯的灌木叢零落的點綴在雪地上。再遠處還能看爿隱約的小山丘陵。。。。。。剛剛這馬車一路瘋跑而來,走的肯定不是官道,也不知道將要去的是什麽地方,前麵還有沒有接應的黑衣人。

    白文蘿想了一下就又跳下馬車,走到那匹馬跟前,拉著韁繩,調轉了馬頭,然後再上車道:“走。”

    於是馬車在兩個小姑娘配合之下,終於重新跑了起來。車輪子在那厚厚地雪地上碾出深深的痕跡,走多遠同,跟多遠。白文蘿不敢讓馬車跑得太快,而兩人又都不會駕車,於是這馬似乎也知道瞧人偷懶一般,樂得跑一陣,歇一陣的,有時碰到枯黃的野草還自動在那停下來加頓小餐。。。。。。就這麽跑跑停停,拉拉拽拽,歪歪扭扭地跑了約半個時辰後。白文蘿就扔了僵繩,對木香道:“下來。”

    “姑娘,為什麽不坐馬車了,咱這是要往哪走?”木香哆嗦著身子,踩著雪,跟在白文蘿身邊,回頭看了看那被白文蘿拿簪子在馬屁股上狠狠插了一下後。眼下正往後瘋跑而去的馬車,不解地問道。

    “去京州,那黑衣人應該不隻就那兩個,坐馬車容易讓他們順著找上。快些走,上了官道就好辦了。”白文蘿走了一會,回頭看了看她們後麵的腳印,幸好天飄著雪,那腳印沒一會就被雪花覆蓋,了無痕跡。但這樣也不一定就能擺脫了,頂多是能多爭取些時間而已。

    而眼下她也不能就這麽往西涼衝回去,從被劫持的情況看,能算準時間,還知道她當時是坐在哪輛馬車上,指定是府裏有人通風報信了。或是想要她的命,或是別有所求,總歸不是什麽好事。要就這麽回去,沒準那半路上就有人挖好陷阱等著了。若第二次被抓住的話,她的運氣可就再沒這麽好了。所以,必須往別人料不到的地方行去,到時再想辦法通知官府,至於善後的事一眼下先保住命才是最要緊的。

    以前在西福街那會,小武不知從哪尋摸來一張大景的粗略地圖,還拿來給她瞧過,所知道這從涼到京州的方向,有官道的大致位置。腦中有了粗略的印象,加上憑借太陽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定出方向,餘下的就靠她的直覺了。

    尋找活路,是動物天生本能,而對於她來說,這種本能早就深刻在靈魂裏,並且不遜於野獸。

    木香看著白文籮比她還略顯瘦弱的身板,平日裏都是嬌小姐一般養著,但是這會走在雪地上,那腳步卻看著比平日裏幹活的她還要穩。略顯蒼白的小臉上,表情非掌平靜,隻那雙黑黑的眼眸裏透出幾分堅毅的神色來。

    木香看著白文蘿,一時間走了神,腳磕到一塊石頭,一個不穩,就摔在雪地上。白文蘿停下,看了看周圍,已走了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前麵是一小片鬆樹林,稀稀疏疏的,能透過樹林看到對麵依舊是白茫茫的雪地。如果她判斷沒錯的話,照著這個方向,穿過這片小樹林,再走一段,應該就能看到官道了。隻是這一路上,她直覺得危險並沒有消失,是一直隱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隨時有可能撲出來!於是她便看著木香說道:“走長途路的時候,呼吸要注意配合腳步,不要太急了。眼下歇不了也不能歇,起來,繼續走。”

    “對,對不起!”木香趕緊站起來,一句也不敢抱怨,趕忙跟上白文蘿。

    白文蘿看著木香走得明顯不穩的腳步,知道這會兩人都是累極。怎麽可能不累呢,她這個身體的先天條件就不好,即便她這幾年一直就以修煉養身氣功來調養,但也隻是比原來好點,勉強算得上是健康。而這一路上的顛簸,刺殺,駕馬車,再加上在雪地裏長途跋涉,同時還要時刻注意著周圍,以防突發情況。早就感體力不支,但是,她不能倒下,倒下就是死!

    終於走進了那片小樹林,白文蘿抬頭看著那一株株偷然挺立的鬆樹,層層樹葉都被厚厚的白雪壓著,卻依舊挺拔,依舊顯得蒼勁有力。

    墨綠的樹葉襯著潔白的雪花,顯得那般的潔淨!可是一踏入這裏後,她頓時就感覺到不對勁,空氣裏隱藏著殺氣,全身的毛孔似條件反射一般,猛地一收縮!白文蘿趕緊站住了腳,木香走到她身側時,她低聲說道:“小心了。”話才剛落,瞬時就感覺到背後的殺意突地暴漲,她沒有貿然回頭,而是右腳急速向前,腳尖著地,然後以右腳腳尖為中心點,左腳在地麵上劃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圓弧,於是身子前行的同時還猛地反過身來定住。手抬起,指按下,沒有時間瞄準,亦顧不上距離是否合適。隻見銀光射出的一瞬,那個黑色的身影似當真懼怕一般,半途就折身閃開,卻到底,還是被那銀針射中了肩膀!而白文蘿在手指按下去的那一瞬,就已經轉身飛快跑開,木香亦是緊緊追在她身邊。

    剛剛,她射出去的,是普通的銀針,無毒。有毒的銀針隻剩下最後一次了,那是眼下唯一能保命的東西,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不敢隨出使用。銀針射出後,那人馬上就會發現自己沒事,並追上來,她要做好準備。

    果真,她們不過才跑出十幾丈的距離,那黑衣人就追上來了。他雖發現剛剛那枚射中自己的銀針沒有毒,但是一路尋來時,看到雪地上那兩具同夥的屍體後,就知道,那丫頭身上必是有帶有劇毒的暗器。而且那丫頭還是個心狠手辣的,射了毒針後還不放心,居然又補了一刀!所以他絕對馬虎不得,萬一下次被射中毒針的話,他就該陪先前那兩倒黴鬼去了。

    於是他追過去的同時,亦是利用林中鬆樹的遮掩,一邊走著之字形,一邊追過去。

    “姑娘,他為什麽沒死!”木香回頭看了一眼,在白文蘿的示意下,就揚聲問了一句。

    “毒針用完了。”白文蘿低聲道,並且似有些氣憤地推了木香一下。

    後麵的黑衣人聽得有些隱隱約約,將信將疑的。隻是依舊不敢大意,不過這鬆樹林裏的積雪太厚,兩個身嬌體弱的小丫頭,想要跑得快,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須臾間,那黑衣人就追到了她們身後,白文蘿算準時機,猛地朝前一個翻身倒下,同時又抬手按了一下手鐲,也不管射沒射中,就又爬起來繼續跑開。

    然而這次,那三枚銀針,有兩枚射偏了,隻一枚射到那黑衣人的腰帶上,連皮膚都沒有傷到。但他還是稍稍停了下來,小心拔出來看了一下,又嗅了嗅,真的隻是枚普通的銀針,並沒有沾毒。難道她說的是真的,她的毒針用完了?

    再次追上時,白文蘿背靠在一株鬆樹樹幹上,喘著粗氣,她已經跑不勁了。木香咬著牙,本是要擋在她身前的,被她暗中製止了。

    “你放心,我不是要你的命,但若不聽話的話,我就挑了你的手腳筋。”黑衣人一步步慢慢走進,隻是走到距離十五米那樣,就站住了,他說話的同時還緊緊叮住她的手。他剛剛嚐到那暗器的厲害,一次發射,是同時射出三枚銀針,並且還是以為放射的形式射出去的。即但是發暗器的人對得不太準,以他的身手,也很難躲過。

    白文蘿沒等他的話說完,就跨步向前,又抬手,十五米,也在射程內!而這次,她要的不是最佳,而是誘敵前來的假象。

    銀光射出,那人不想她手中的暗器竟還未發完,心中一驚,猛的就往後跳。隻是到底也是晚了,有一枚銀針從他手背上擦過,如蟻噬般的疼痛從手上傳來!他趕緊看自己的手,隻見劃破了一道淺淺的傷口,有鮮紅的血珠從傷口那滲出。

    紅色的血,身上亦無不妥的感覺,果真是普通的銀針。

    再看白文蘿,隻見她麵上一臉焦急的神色,還在不停按著手腕上的鐲子。卻怎麽也發射不出銀針來了!終於用完了!他心裏大大鬆了口氣,然後才有些惡狠狠地說道:“臭丫頭,一會讓你知道厲害!”

    白文蘿右手依舊握著左手朧上的鐲子,護在胸前,滿臉懼怕地往後退。木香也緊緊貼在她身邊,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那越行越近的黑衣人。

    他走進了,還差十步,五步。。。。。。一直到距離三步的時候,他才猛地舉起手中的匕首,想要先砍了白文蘿一支手臂!卻不想,手還未落下,胸前就被射入了三枚閃著幽冷寒光的銀針!這次,是有毒的!是她藏到最後的保命符!

    他不甘心,既然要死了,那也得拖著這兩臭丫頭一起。然而匕首才落了一半,白文蘿和木香似商量好了一般,兩人同時朝地的兩邊急步衝去。木香一直拿在手中,藏在身後的那把帶著鋸齒的匕首,此時對準了耶黑衣人的腰側,猛地就捅了進去!

    白文蘿這會也繞道那黑衣人的身後,一把抓住木香的手,使勁轉了半圈,然後毫不猶豫地抽出!鮮血瞬時瘋狂飆出,半拉腸子也從那傷口處被拖了出來!

    黑衣人大吼一聲,在倒下去的最後一瞬,落到半空中的匕首用最後的力氣,反手一刀,終於砍到了木香的大腿上!

    潔白的雪地,瞬時被鮮血染紅,天空中的雪花還在不停的飄落,再熱的血,也會變冷,也會被白雪覆蓋。

 第六十一章 英雄美人

    木香不停的嘔吐著,然而她早上吃的那點可憐的飯食,早就消化完了,眼下從胃裏吐出來的幾乎全是清水,泛著酸味。白文蘿隻幫她轉了一下身子,不讓她的臉對著那具肚破腸流的屍體。然後撩開她的裙子,小心撕開她褻褲的褲腿,傷口很深,想是那人拚勁力氣砍下去的。萬幸的是,砍的是外側,沒有傷到大動脈,又幸而是在這雪天裏,失血的速度緩慢了不少。

    白文蘿又撩開自己的衣服,用匕首把她的中衣割下兩大塊來,然後把其中一塊扯成細長的小段,另一塊比著那傷口的長度,折疊成厚厚地長條蓋在上麵,再把扯成長段的布條快速纏在上麵,繞了幾圈,用力壓住打結,動作非常利落,沒一會就包紮好了。

    包紮時壓著傷口的疼痛依舊止不住木香的嘔吐聲,肉體上的疼痛,怎麽也比不上心靈上的衝擊來得大!這是她第一次殺人,還是這麽恐怖這麽惡心的殺法,當手握著刀柄,刺入別人身體的那一瞬,她甚至能聽到那刀刃劃破肌肉的聲音,簡直如噩夢一般!然而更可怕的卻是下一瞬,刀身扭轉,絞著肌肉和腸肚,然後瘋狂飆出來的鮮血,還有還有。。。。。。她不敢往下回想,=,隻是看著自己身上被沾到的鮮血,這還是當時白文蘿拉著她及時避開了,否則她的半邊身子非得都被淋上那人的血不可!可是,即便隻是桕子上被沾到了一點,她看著卻還是止不住地要嘔吐,並且渾身劇烈地發抖著!

    “起來,我扶著你走,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否則萬一又有人找上來就難辦了。出了這片樹林,再往前一段應該就是官道,那兒或許會有驛站,到了那裏後才能好好處理你的傷口。”白文蘿幫她收好匕首,然後輕輕拍了兩下她的後背,就扶著她的胳膊說道,聲音一如開始般的平靜冷清。

    木香想起來,可是動了兩下,卻還是使不出勁,總是剛要站起來的時候,就又軟了下去,拖得白文蘿也差點摔了!

    “姑娘,我,我。。。。。。”木香咬著唇,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幾乎說不出話來。

    白文蘿知道她眼下很大一部分是心裏作用,殺人,其實很簡單,手起刀落,生命瞬結柬。然而,隨之而來的心理難關,才是真正麻煩的事情,可是她現在沒有時間等她慢慢恢複。白文蘿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轉身走開,木香嚇一大跳,竟就止住了嘔吐。卻發現白文蘿並不是丟下她不管,而是走到那不遠處,彎下腰在那雪地裏尋摸了一番。然後就見她找到一根歪歪扭扭的樹枝,反身走回來,遞給她說道:“你拿著這個,我在一邊扶著你,一會走路才能方便點。”

    木香隻覺得眼中微潮,無聲地接過那樹枝,咬著牙,靠著白文蘿,一手緊緊抓住那樹枝,撐著地麵,終於站了起來,兩人都長舒了口氣。

    共患難,真的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在這極度疲憊,體力嚴重不支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走尚且吃力,如今再加上半個人的重量,白文蘿感覺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似的。因此眼下兩人行走的速度,簡直就是龜爬了。

    而木香即便是手裏拿著樹枝,代替受傷的右腿支撐著她行走。但因心裏著急,加上她的手基本使不出多少力氣來了,所以那右腿還是時不時墊著走。於是這一用力,導致才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慢慢滲了出來。她漸漸覺得頭暈得厲害,眼下看那天色,已經是下午,幾乎是空了一天的肚子,又嚴重透支了體力,再加上心裏上的衝擊,眼下還失血過多!

    到底隻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很不錯了。

    再累再難行,白文蘿都沒哼一聲,眼下多說一個字都是在消耗體力。然而即便是這般,兩人走了近兩刻鍾,也僅僅是剛走到這片鬆樹林的邊緣,木香卻是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搭在白文蘿肩膀上的手一脫,白文蘿一時拉不住,她就摔了下去!

    看著這白茫茫的雪地,天空中還不停不歇地往下傾灑著雪花,刺骨的寒風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早已經僵硬的手腳,頭暈沉沉,腹中空空,再也沒有力氣了,好想,就在這休息一下,睡一覺。。。。。。

    “起來!”白文蘿喘了口氣,看了看前方,應該是不遠了,於是便彎下腰,要把木香扶起來。

    “姑娘,我不行了,你先走吧,帶著我,隻會拖累你。。。。。。我。。。。。。”木香躲開白文蘿的手,搖了搖頭道。

    白文蘿收回手,咬著唇,垂著眼睛看著她。

    木香沉默了一會,看了看自己的傷腿,才又開口道:“我隻是個奴才,如果姑娘因為我而被拖累的話,即便我能活著出去,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你是打算在這等死?”白文蘿慢慢蹲了下去,看著她問道。

    木香沉默了,不敢看白文蘿的眼睛,而是垂下臉,有些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腿沒有人想死然而這世上有很多比死還要令人恐懼的事情!
    “你真的想死?”白文蘿再次問道,然後伸出冰冷的手指,在脖子上輕輕劃了——下,接著道:“你要知道,等死,比真的死,還要痛苦萬倍。剛剛你也看見了,我的手很快。就在這裏劃上一刀,不會很痛苦,一眨眼,就結束了。”

    木香被她那冰冷的手指劃的得渾身打了個機靈!

    “真把你丟下,我也不會走得放心。所以,你若真的打算放棄的話,那我就送你一程,你,決定好了?”白文蘿說著就拔出那把墨色的匕首,貼住她的脖子,淡淡地說道。“姑,姑娘!”木香抬起臉,怔怔地看著白文蘿,一時有些瞠目結舌。那雙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而冰冷;貼在她的脖子上的刀鋒,寒氣逼人。隻要那握著匕首的手,再使上一分力氣,她的脖子馬上會被割斷,生命,就真的在這裏告結!

    “照我的估算,最多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到官道了。眼下這情況,你說是拖累也好,說是相互扶持也行。總之我是必須要走出去的,而你,若選擇活著,我走到哪就一定帶你到哪;但你若選擇死的話,我就痛快地給你一刀。”

    “姑娘。。。。。。”木香張了張口,眼中瞬時湧出淚來。

    “沒時間耽擱了!”白文蘿冷冰冰地催促道。

    “姑娘,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木香終於哭了出來,眼淚越掉越凶,她狠命咬著唇,身上卻還是劇烈地顫抖著。

    “別哭了,留著力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白文蘿舒了口氣,收起匕首,看了看天色,然後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木香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似乎哭過一陣後,心裏頭的那塊壓頭一下子就放下去了不少。

    然而,白文蘿才剛站起來,朝木香伸出手拉她起來的時候,背後忽的一僵。她一下子就收回手,轉過身,瞳孔猛地一縮,又有麻煩了!

    嗒嗒的馬蹄聲急速往這邊跑來,沒一會就在離她們二十幾步外停了下來。這次,不是一個,而是三個!三個人,三匹馬!皆是一身黑衣!

    一看那樣子就是有備而來,而她,手鐲裏的毒針已經用完,眼下體力嚴重透支,身邊還有一個受傷的。

    大雪紛飛,天地蒼茫,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雪地上,麵對著那三個騎在馬背上的黑衣人,顯得那般單薄瘦小。可即使是這樣,那三個黑衣人竟也不敢貿然上前。隻見他們停下後,中間那人就從懷裏掏出一捆繩索,拿在手裏甩了起來,而且那繩索的一頭竟是帶著一隻爪勾!

    白文蘿心裏一驚,瞬即從袖中抽出那把匕首,緊緊握在手中,並且腳步快速往後退!

    可就在同時,那人手中的繩索也飛了過來,白文蘿到底是閃避不過,一下子就被那繩索給纏在腰上。並且還被那爪勾給搭進了肉裏頭!木香在一旁驚叫出聲,白文蘿隻覺得腰間的疼痛讓她幾欲昏厥,眼前有一瞬間的發黑!那拉著繩索的人再用力一扯,她頓時就撲到在雪地上,鼻子眼睛嘴巴全埋進冰冷的雪裏,卻猛地使她清醒了過來。抬手,抓住那根繩索,再咬著牙抬起頭,叮著那抓住繩索的人,另一隻緊握著匕首的手亦跟著抬起,手腕微往後,再往前,手中的匕首就飛了出去,墨色的匕首劃破空氣,帶著一往無前的執意,在馬背上的那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無情地插入他的胸口!

    第四個!夠本了!白文蘿想笑,可是卻忽然發覺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竟漸漸模糊起來,腦子也開始變得混沌沌的,嗬,原來那爪勾上抹了毒藥!終於,又。。。。。。要死了嗎?這一次會到那裏去?

    可是,娘,文軒。。。。。。我這次,是真的不想死的。

    她的臉,慢慢垂了下來,輕輕貼在雪地上,手也從那繩索上慢慢鬆開。

    馬背上那人,不敢相信地盯著插入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然而,還未等他從馬背上倒下去,他的腦袋就先從肩膀上掉了下去!而他旁邊的那兩人,之所沒有出聲,是因為,他們倆的腦袋,也是跟中間那人同時,從房膀上掉了下去!

    劍出得太快,那血甚至還未射出,那頭顱就已經滾到雪地上了!隨後,這溫熱粘稠的鮮血,才隨著從馬背上相繼倒下來的屍體,狂灑了—地!

    上官錦走到白文蘿身邊,蹲了下去,小心抱起她,低沉的聲音輕歎一聲:“抱歉,我來遲了。

    那啥,男人嘛,是一定要救女人滴,但素,女人嘛,卻不能光等著男人來救,該做的,能做的,一定要先做了。。。。。。

第六十二章 誰的曖昧,誰的冷清

    白文蘿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了。然她還未睜眼,就感覺到有人正在她腰側摸來摸去,滑膩膩的感覺,帶著幾分清涼,使得那疼痛也似乎減少了幾分。

    疼痛!微有些混沌的腦子似乎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猛地一睜眼,卻不想竟會看到一雙帶著幾分笑意的眼睛。白文蘿怔住,與他對視了良久,然後似無法習慣他這樣的注視一般,視線不知不覺就移了下去。

    高挺的鼻子使得他原本就深刻的五官愈加分明,薄薄的雙唇此時正徼彎起一個適當的弧度,英挺的下巴帶著幾分剛毅。一身玄色闊袖蟒袍,袖口處鑲繡金線富貴團花,腰間朱紅三鑲白玉腰帶,這是正經禮服,穿在他身上,奢華優雅,氣度逼人。

    頂上是青色蘭花綃帳,接下蓋著的是青鬆色仙鶴紋緞麵錦被,可此時她身上隻穿了件淡粉色的中衣,然中衣的下擺眼下卻被往上樓了起來。而那人的手,手指,正輕輕貼著她的腰側,來回揉摸著!

    “你一一”白文蘿要起身,卻發覺渾身都軟綿綿的,連才稍抬一下腦袋,都感覺頭疼得不行!

    “醒了,別急著起來,你昨晚高燒了一夜,才剛退。我幫你上傷口的藥,再躺著休息幾天,才能好得快!”上官錦一邊抬起手往她額頭上摸了摸,一邊笑著說道,而且說話的同時,另一手在她腰側的動作依舊未見停下。一切都顯得那麽理所當然,就似他是她最親的人一般。

    “這裏是。。。。。。我,怎麽會在這,你——”白文蘿皺了皺眉頭,別開臉,然後抬手要把他放在她接側的手拿開。

    “別緊張,你就當我是大夫,幫你上藥而已。”上官錦笑,輕輕拿開她的手,然後垂下眼睛認真看著她腰上的傷口。因為是冬天,又處理得及時,藥也是用的最好的,過了一夜,這傷口已見愈合。眼下重要的是不讓它留下疤來,否則就可惜了這一身好皮膚了。上官錦看著那潤白的肌膚上,幾點嫣紅的傷口,他眼神黯了黯,,手指又在那周圍似留戀般的,輕輕繞了兩圉”白文蘿徼動了動,似要避開,他頓了頓,輕輕一笑,就拿開了手指。然後動作輕柔地幫她把中衣放下蓋住,再把被子給她拉上,才接著說道:“昨天的事情,我一收到消息就趕了過去,雖晚了些,讓你吃了苦頭,但好在沒出大事。這裏是我的地方,你且放心休息,需要什麽就開口。”白文蘿不語地看著他,清冷的目光裏帶著幾分困惑,直覺的,她昨日出的那事,指定是跟他有關。

    上官錦對上她的目光,暗歎了口氣,抬起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揉了揉道:“是我拖累了你,那邊的人以為你會清楚我這的很多事情,於是便打算把你抓了去逼供出來。隻是他到底也不敢動用自己的私衛怕被我順著痕跡抓了把柄,又隻當你是個小丫頭,本事再大也大不了哪去,於是就著人請了一些名不經轉的草莽來幫他辦這事。而那些人,為了要狠賺一筆,因此半路上出了事,也一直沒通知雇主。應該是想把你抓了後,再加價的,卻最後全都丟了性命。”

    “別人怎麽會以為我會清楚你的事情?”白文蘿想了想,就看著他問道。那目光裏並無沒有責怪之意,亦無憤恨之情,清清澈澈,隻是單純的疑問。

    上官錦頓了頓,然後才說道:“是秦月禪與他通了信,他是個多疑的人,無論真假,必都會自己考證一番。”上官錦說著,就把手伸進被子裏,抓住她的手,握著手裏,輕輕揉捏了一下,然後才笑著歎道:“我檢查了他們的屍體,好讓人驚歎的一雙手,這麽柔弱,下起手來卻比男人還狠絕,怎麽做到的!”

    白文蘿沒有回答,隻是沉默了一會,才抬起眼看著他問道:“我若對她出手,你不會介意吧。"態度要表明白了,否則他到時插手的話,她就難辦了。

    上官錦並不意外她會想對秦月禪出手,隻是那句介意卻讓他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後撓了撓她的手心道:“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做什麽別自己出手,否則容易引起別人主意。再說,她也不過是個傀儡,而且既然事由我起,我會解決的。”

    意思是讓她當做沒發生過這事麽,白文蘿心裏冷笑,就要抽出手。上官錦卻握緊了,然後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還當你是沒脾氣的呢,你且聽我說。這次要抓你的人,是恭親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此人生性多疑並且睚眥必報,你這次讓他吃了暗虧,甭管你是不是真的清楚我的事情,我猜他多半都不會輕易放了你。”

    白文蘿沉默了下去,上官錦接著道:“在野外殺人,我輕易就能幫你遮掩了去,沒人會想到你身上來。但是在白府裏,你若貿然出手,對方又是白府的長孫媳婦,秦家的嫡女,再加上恭親王已經盯上你的。這萬一要出了什麽意外,你以為,你娘和你弟弟能躲得過去嗎?”

    白文蘿有些動容,抬起眼,看著他,卻依舊不語。

    “你若真的有氣,我幫你要了她的命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想要這樣嗎?隻要你一點頭,天黑之前,我就讓你收到這樣的消息。”上官錦親昵地捏了捏她的手,別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不過是談笑間的事。

    白文蘿垂下眼,良久才說道:“不用了……”這說得就像是要施舍她人情一般,而且,關於秦月禪,即便不殺她泄恨,也還有別的法子能令她不好過了。

    “好好休息。”上官錦放開她的手,幫她掖了掖被子道:“給你找了個丫鬟在外頭候著,我不在時,你有什麽需要的就跟她說。”

    “木香呢?”她想了起來,問道。

    “她在別的屋養著傷,等她傷好了再讓她回來伺候你。”上官錦說著就站了起來。

    “對了,白府那邊……”白文蘿又想到她在眾人麵前被劫持了的事,也不知白府那邊怎樣了。

    上官錦又坐下,幫她鋝了鋝散在枕頭上的烏發道:“你不必擔心,且安心在這休養著,白府那邊我已經請康王妃以她的名義,送了親筆信過去。說是當時在路上偶遇你被人劫持,便順手救了下來,隻是你卻受了傷,而這雪天路遠,當下就把你送回去對你身上的傷也不好,就先留在京州,等養好了,再送你回去。”

    “康王妃?”

    “是我母親,不過這裏卻不是康王府,是我辦公事的地方。等過幾*****下床方便了,要是不耐煩這,我帶你去王府住幾日也行。”

    上官錦回了書房後,曲無已經在那等著他了,一見他進來就問道:“那位姑娘怎樣了?”

    “醒了,燒也退了,你的藥很有效,傷口也差不多愈合了。”上官錦漬淡地道。

    “那就好……”曲元鬆了口氣。

    “你是在擔心那女人,怕我會對她出手。”上官錦冷笑了一下,走到桌案後麵的椅子那坐下,靠著椅背,兩手搭在扶手上,翹起二郎腿,看著他說道。
    曲元長歎了口氣,沒有對上他的眼睛,也沒有為自己辯解,隻是問道:“那你的打算是?”

    “那丫頭沒讓我幫忙,因為恭親王那邊盯著,她算是暫時保住了命。”上官錦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就垂下眼睛笑了一下。

    曲元鬆了口氣,不再說什麽,朝他行了禮,然後就準備退出去。上官錦卻在後麵說道:“她早就不是當年你所愛慕的人了,你很清楚這一點,這是我最後一次的容忍。”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再為她說什麽。”曲元沒有回頭,隻是輕輕說了一句,聲音裏帶著無盡的悵然,然後就是了出去。之前,能為她說話,是因為沒有觸及到真正的利益與權勢的衝突,而今,她居然同恭親王那邊搭上了線!再看昨晚,那位被帶回來的姑娘,發了高燒,大人竟在她身邊守了一夜,連王府都沒回去。昨兒可是元月初一,晚上王妃派人來請了兩次,大人也隻推說是公事,不便回去。

    他便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都無用了,到底,也是她自己不知珍惜。隻是昨晚那事,說起來也算是好事了,聽說那位姑娘是西涼伯爵府的千金,大人總算是動了這份心思,隻是不知那位姑娘想法如何。曲元自顧自地想著,一邊兒憂,一邊兒喜的。

    傍晚,又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的白文蘿再次醒來,終於覺得精神好多了,手腳也恢複了點力氣。她便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竟不覺得冷,四下一看,卻沒找到這屋哪有放炭盆的。

    下了床後,從腳上穿來的熱度才知道,原來這屋是燒了地龍,難怪這般暖和。

    記得白府的房子,是隻有老太太和周氏,還有秦月禪的房間才燒的地龍。而這裏,這房間裏一應東西看著都不覺奢華,卻難得有這般大的手筆

    “姑娘醒了,怎麽不喊一聲,是要喝水嗎?我這就給您倒!”她才剛拿了杯子,發出點聲響,那外麵馬上就走進一個俏麗的丫鬟,連忙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裏的茶杯,給她倒了杯水,就雙手捧到她跟前笑著說道。

    白文蘿沒說什麽,接過茶水,喝了半杯,遞回去的時候,上官錦卻走了進來,見她已下了地,再看她身上依舊隻穿了件中衣,便說道:“哦,起來了,怎麽身上也不多穿點。”

    “是奴婢伺候不周!”那丫鬟趕忙告了聲罪,然後就拿出一件駝絨外衣給白文蘿披在肩膀上。

    “你出去吧,叫人備飯。”上官錦一邊走過去,一邊朝她擺了手。

    白文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在這吃飯?”

第六十三章 是求歡還是求愛?

    第一碗擺在她麵前的是冰糖枸杞桂圓燕窩粥,再看那桌上,年年有餘,團團圓圓,事事如意,笑口常開,金銀滿倉等竟全是她們家以前年夜飯吃的菜肴!當然,這在用科上卻不是一個等級的。但這也夠白文蘿心裏奇的了,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上官錦,剛剛他要在這吃飯,她倒沒說什麽。這是他的地方,他想在哪吃飯,哪輪得到她來說話的。

    隻是,為何眼前這般景象看著,心裏總有些怪異,怎麽感覺……這像是在討好她的意思!?

    上官錦感覺到她的視線,便抬起眼看著她,問道;“怎麽了,沒胃口嗎?那就先把燕窩粥喝了,這是特意讓人用文火隔水燉了五個時辰,你現在吃這個很合適,別的喜歡就吃一點,隨意就好。”

    白文蘿動了動碗裏的小勺,垂著眼睛想了想,然後就抬起眼來看著他問道:“今天不是大年初二嗎?”

    “沒錯,怎麽了?”

    白文蘿微偏了偏頭,接著問道:“你不用回去?”

    上官錦笑,專注地看了她臉一會,才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我隻是覺得,這大過年的,你不回自個家去,卻在這陪我吃飯,到頭來名聲損壞的還是我。”

    上官錦:"……”

    自己難得好心,她不領情就算了,竟還被當成了驢肝肺!

    白文蘿說完,就低下頭,認真地吃著自己跟前的燕窩粥。上官錦本心裏有些氣悶的,但一瞧她吃得這般專注的樣子,心裏不由得就歎了口氣,真是,他跟個小丫頭置什麽氣的。再看她依舊顯得瘦弱的小身板,手上粉紅色的軟綢袖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往後退下了幾分,露出纖細玉白的手腕……她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唇兒隻是輕輕蠕動著,眼睛也隻看著自己跟前的東西,腰肢坐得很直,卻並不顯得僵硬,表情也沒有絲毫拘謹之色

    同家人以外的男人單獨同桌共食,她倒是很清楚這樣不妥,但是也隻是清楚而已,卻並無誓死要遵從深閨戒律之意。上官錦一直盯著她看,深邃的眼眸裏依舊帶著探究,相識一年了,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清她。

    沒有大家閨秀的呆板,也不是風塵女子的隨意,亦非鄉野村姑的無知。

    他知道,她在人前向來是很乖巧,從不越矩一步;但他亦是知道,這裏所有的規矩教條,根本就約束不了她。或者說,她從來就不受約束,隻是適當地遵從。嬌弱的身軀下,隱藏著一個凶猛且自由的靈魂!

    到底是好奇,還是吸引,他也分不清了。。。。。。

    終於吃完那晚燕窩粥,白文蘿這才抬起眼,對上他的眼睛問道:“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上官錦笑了笑,很自然地抬起手,食指在她嘴角邊輕輕擦了一下,拇指指腹觸到她的下唇,輕壓了一下,然後又在她避開前就收回了手,才開口道:“一會把衣服換了,穿得厚點,我帶你看點東西去。

    上官錦出去後,那個叫采藍的丫鬟進來服侍白文蘿漱洗梳頭,隨後就見外頭又走進兩個小丫頭,一個手裏捧著一套銀紅色的亮緞衣裙,另一個捧著的是件銀貂大毛鬥篷。

    換好了衣服,上官錦並未進來,采藍幫她穿上鬥篷後才笑著說道:“大人已在那梅園裏等著姑娘了,姑娘出去後,順著梅花樹的方向走過去便是。”

    出了屋,才終於看清她所處的這個地方。原來這裏的房屋,不但室內的擺飾盡顯低調,就是這房屋的外觀亦是不顯眼,甚至是有些呆板。連那舂屋的顏色也大多是青灰色,連著陰冷的色調,有種不著痕跡的狠厲藏在其中。這兒與那伯爵府裏,隨處可見的亭台樓閣,鮮豔的紅牆碧瓦,美輪美奐的雕欄畫棟形成鮮明對比。

    此時天已盡暗,天空中還飄著零星的雪粒。

    似乎是因為過年的關係,這暗沉的房屋屋簷外都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然因為沒有人氣,所以並不感覺到有多少喜慶,那燈籠隻是起了路燈的作用。白文蘿出了屋後,那幾個丫鬟也跟在她後麵走了出來,卻並未為她帶路,隻是朝她行了個禮,就無聲地順著這走廊走至拐彎處,消失了。

    她下了台階,往四周看了看,才在東南方向那看到了一樹雪白的梅花,在這暗沉的黑夜裏,在雪光的映照下,好不顯眼。

    走過去,才發現那有個月亮門,上頭鑿著梅園二字。進去一瞧,隻見裏頭林林密密,紅紅白白,目光所見之處,全是雪中寒梅似為了襯這梅景,地上的積雪並無人清掃,厚厚體積了一層。她腳上穿著的是羊皮小靴,踩上去,軟綿綿地,咯吱咯吱的作響。

    行了一小段路,有的樹枝往下伸得太低,她低頭小心穿過之時,發上的簪子卻還是被樹枝給碰歪了。剛剛采藍給她梳頭的時候,並未用到頭油,隻是給她簡單綰了個發髻用簪子固定住。所以這簪子一被磁歪後,這發髻頓時就變得有些鬆散。白文蘿站住,抬手摸了摸自個的頭發,想把簪子固定回去,卻奈何反弄得更加鬆散。她一時有些為難,再看看這梅園,那人叫她過來這邊,怎麽自己卻反倒沒了影……

    正打算要不要反身回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後麵有人無聲地靠近,她徼驚,正要閃身避開,然後麵那人卻先她一步伸手握住她發上的簪子,抽了出來!一頭青絲瞬時傾瀉而下,夜風吹起,輕柔的發絲往上飛楊,拂到他的臉上,上官錦笑了笑,一手握著簪子,一手輕撫著她柔順鳥亮的長發道:“總歸是在這園子裏,也沒別的外人,不拘什麽樣子,這般也很好看。”

    白文蘿回頭,隻見暗夜之下,風雪寒梅間,她的發絲在夜風裏輕揚,略顯蒼白的臉上,那雙淡溢的眼眸此時更是添加了一層誘人的神秘之色。

    “你讓我過來這,要讓我看什麽?”白文蘿問。

    “這馬上不是看到了。”上官錦往後指了指,聲音才剛落下,白文蘿就聽見後麵突地響起一聲長嘯,緊接著就是嘭地一下,整個梅園忽然間被照亮了!

    她轉過身,抬頭,隻見是漫天煙火,盡數爭輝。

    煙花連著放了近兩刻鍾才停下,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混著寒梅冷香,還有身後慢慢靠近的,男人的雄性氣息。

    煙花燃盡後,白文蘿正要側開身子走開,上官錦卻已經自後麵張開鬥篷,把她整個包住,摟在懷中。他身上披著的是一襲暗紫色的風毛鬥篷,白文蘿垂下眼睛,看著包在自己身前的,華貴的紫色風毛,沉默了一會,問道:“這又是要幹什麽?”

    上官錦笑,底下頭,把唇附在她耳邊,聲音低啞地說道:“都被男人這麽抱住了,怎麽還問要做什麽?”

    白文蘿沉默了,好一會才又問道:“那你是在求歡?還是在求愛?”

    上官錦:"……”

    感覺到他噴在她臉上的,溫熱的呼吸有瞬間的停滯,環在她身上的手臂同時也有些僵住,良久,才聽聞他低笑了幾聲,然後歎道:“求愛和求歡有什麽不同?”

    “求歡這地點不合適,我也不願。”白文蘿認真想了想,然後就搖著頭的說道。

    “那求愛呢?”他來了興致,追著問道。

    “……我阻止不了別人想愛我,你若願意,那是你的事。”白文蘿看著這滿園的寒梅,想了一會,又是很認真的說道。

    “哈哈哈……”他瞬時大笑,然後放開她,卻把她轉了過來,揉著她的腦袋說道:“你真的是越來越稱我的心了!”

    白文蘿歎了口氣,然後問道:“這裏冷,我可以回去了吧。”

    他不語,隻是眼中含笑,同時手從她頭頂上移了下來,滑到她下巴處,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豐潤的下唇那輕輕摩挲著,空氣中漸漸升起曖昧旖旎的氣息,他在調情,要推開嗎?白文蘿心裏想著,有些猶豫不決。

    “在我這呆一會就不冷了。”他終於放了手,又把她拉進懷裏,用自己的鬥篷把她整個兒包住,然後才接著說道:“你現在……無論是求歡還是求愛,還都不太合適。”

    “我什麽時候能回去?”知道危險已除,她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任他抱了一會,便轉了話題問道。

    “還冷?”他問。

    “我是說西涼。”她解釋道。

    “你傷還未全好,不適合長途顛簸。”他搖了搖頭,又接著道:“放心,你娘和你弟弟不會有事的,他們昨日就已收到你平安的消息。

    “我已經沒事了。”白文蘿徽蹙了蹙眉,硨上他這意思,似乎是短時間內不會放她回去。

    “我說了,我是大夫,是不是真的沒事,我說了才算。”他笑了笑,又道:“明天,帶你回王府住。”

    “為什麽?”她又微蹙了一下眉頭。

    “你不是在意名聲嗎,在我這待久了到底不好。回了王府,我托世子妃照看你,這樣就不會對你的名聲有損害了。”他說著就往下尋她的手,握住,把玩般的放在手裏輕輕揉捏著。

    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笑,與她對視良久才說道:“是我大哥的妻子,我還未娶妻。”

    “秦月禪為什麽會對你這麽著迷?”白文蘿忽然問道,語氣裏滿是不解。

    上官錦:"……”
  
第六十四章 是誰撩動的心

    不管她願不願意,第二日一早,采藍就帶著兩個小丫鬟進來給她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不過服侍她梳洗完,接著又伺候她穿衣服。然而當白文蘿看著采藍捧過來的衣服,隻見上身是桃紅刻絲風毛亮緞小襖,鵝黃色扣立領中衣,下身是月白繡花綾裙,還有一頂白狐裘鑲紅寶石的暖帽。皆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亦是精細得挑不出一點毛病。這衣服光是擺在那,都讓人覺得華貴非凡,她就是在伯爵府的時候,也沒穿過這樣好的。

    “我還是穿昨兒那套吧。”白文蘿搖了搖頭,眼下是要暫住別人家裏,這麽貴重的衣服,她受之不妥。采藍怔了怔,然後有些為難的說道:“姑娘,這是大人讓我給您換上的。”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隻得點了點頭,采藍鬆了口氣。出了屋,采藍便道:“馬車已經備好了,請姑娘隨我來。

    白文蘿卻-問:“你可知隨我一起過來的那丫鬟如今在哪?她可是要隨我一塊進王府?”采藍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不清楚。”

    “那上官大人眼下在哪?”白文蘿想了想,又問道。

    “大人在書房。”“能舉我過去嗎?”“這……”采藍有些遲疑了。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白文蘿清楚這地方不比普通人家,有閑人免進之處,不足為怪。“姑娘請隨我來。”采藍回想了一下大人對這位姑娘的態度,便笑了一下,輕聲說道。而白文蘿才剛走近那間看著顯得異常莊重的房屋前,那扇灰黑色的房門便被從裏推開,走出一位身著明藍色提方紋冬衣的男子。

    曲元不想一出來竟會看到白文蘿,愣了一下就把目光移向采藍,采藍趕緊朝曲元行了個禮,然後才開口道:“曲先生,白姑娘要見大人,眼下可方便?”

    “進來吧。”曲元還未開口,上官錦沉厚的聲音就從裏頭傳了出來。

    白文蘿從曲元身邊經過時,曲元讓開身,朝她微點了點頭,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白文蘿仔細瞧了他一樣,不覺也回了他一個微笑。原來他就是曲元,身材稍顯清瘦,五官略顯平凡,但他眼神很溫柔,身上的氣質也比較溫和。然這樣的人,若是同上官錦那人的人站在一塊所有的光芒定都會被上官錦搶了去。有的人,天生就能引人注意,而有的人,卻是需要別人慢慢發現其特別之處。

    人各有所好,秦月禪之欲,她不好做評價,一切都是秦月禪自己的選擇,所以得來的苦果,也隻能由她自己去品嚐。

    白文蘿推開門走了進去,上官錦抬起頭看向她,一邊把手裏的筆放下,一邊笑著說道:“本想讓你在馬車上先等一會,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同你一塊回去,怎麽這會卻過來找我了?”

    好好的話,偏被他說得這般曖曖昧昧的。白文蘿也懶得跟他逞口舌之能,進了屋後,隻覺暖氣撲麵,一時競有些悶,原來這屋也是燒著地龍。因此她便把鬥篷上的扣子解開,脫了下來,拿在手中,然後才走到他桌案對麵問道:“我是想問,木香可是隨我一塊過去的?還有你打算讓我在那裏住多久?”

    “嗯,也行,我讓她隨你一起回去養傷。”上官錦點了點頭,就細細打量了她幾眼,隻見她戴上那頂白狐裘鑲紅寶石的暖帽後,越發顯得麵如白瓷,眼若點漆,唇似紅菱。而那件桃紅刻絲鳳毛亮緞小襖穿在她身上,貼身的剪裁,立即就把她少女初現的柔美曲線給勾勒了出來。襯著下麵月白色的繡花綾裙,亭亭玉立站在那,好似一朵嬌花,含苞待放在他麵前。

    白文蘿見他隻顧著瞅她,也不說話,便又開口道:“我想早點回西涼去。”

    “不急,好好把身子養好了再回去也不遲。你身子本就有些虛症,再這雪天路遙,急著趕路容易惹出病來,不如趁這機會好好調養一番。而且我今早上也收到你父親的親筆信,你看看。”上官錦笑了笑,便把案上一封信遞給她。

    白文蘿接過來,草草看了幾眼,隻見滿紙都是感激之言,誠惶铖恐之意,最後寫到信末的時候,才略盡父親之責,稍提了提她身子恢複的情況,卻無一句是說到要早點接地回去的話!

    白文蘿看完便把信遞了回去,上官錦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拿過她手裏的鬥篷,一邊幫她穿上,一邊說道:“會迷你回去的,隻是暫且留你幾日,把傷徹底養好了,再說木香身上的傷也不輕,眼下要陪你坐長途車馬的話,好容易才愈合的傷口豈不是又要裂開了。”

    知道自己再說無用,白文蘿便閉了口。上官錦也不在意,笑著拉起她的手,輕捏了捏,柔聲道:“別氣惱,我可是事事皆為你著想。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不冉在意別人想法的人,偏說得這般意蜜柔情的,再加上這張臉,還有他的身份地位。她要真是十四歲的小姑娘,估計早就淪陷進去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然他到底想幹什麽,是出於男人的獵奇心理?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便說道:“沒什麽值得氣惱的,不過你是不是有戀童癖?”

    “什麽?”上官一愣,一時沒聽明白這個新名詞。

    “沒事,隻是想跟你說,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拉我的手。”

    “能,隻要你能掙脫得了。”上官錦笑,依舊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著,隨後頓了頓,似要安撫她般,又接著道:“放心,隻有我們倆的時候,我才會這樣。”他說著就再靠近一步,幾乎要貼在她身上了,看著她的目光一時暗沉了幾分。溫熱的氣息從上麵傳來,輕輕拂到她的額頭上,使得暖帽上的絨毛微微動了動,也不知似誰撩動的心。

    白文蘿麵無表情地偏過臉,聲音平靜無波的說道:“我出去了。”上官錦不語,拉住地的手亦沒有放開,深邃濃黑的雙眸依舊注視著她。從這個角度看到的是她垂下的眼瞼,纖長濃密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膚上,偶爾微動一下,很是好看;秀挺小巧的鼻子,呼吸輕緩綿長;柔嫩豐潤的粉唇,隱隱透出香甜的味道……他拉著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滑膩的手背。

    沉默,是故意撩動的曖昧;沉默,是無聲應對的抗拒。

    良久,他才放開她,又抬手幫她微調了調暖帽,然後才輕輕說道:“去吧,在外麵等我一會。”聲音低沉微啞。

    白文蘿轉身出去,上官錦往後靠在紫檀木桌案上,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出去了,門掩上。他才單手支著下巴,似沉思了一會,接著便笑了。

    大年初三日的京州城內,雪花飄舞的清晨,一列由三輛馬車組成的小車隊,從平巷路緩緩朝永和路行去。其中路過數條繁華街道,然那路上無論是行人還是車輛,皆是主動給這列小車隊讓路。

    白文蘿透過紗窗看到這般景象,倒沒怎麽驚奇。剛剛她進上官錦的書房時,曾看到過“禦查院”三個字,而出去時,見這園子的大門上寫的卻是“錦園”兩字,可再看他們此時坐的這幾輛馬車,每輛馬車上皆刻有“禦”字的標記。

    果真身份非同一般,白文蘿從紗窗上收回目光,敷下氈簾。

    “這幾日我正好也有空閑,在府裏安頓好後,你先休息兩日,等身上的傷再好點,我便帶你出來看看。”上官錦握住她因撩開車窗簾,被冷風吹得有些冰的手說道。

    白文蘿沒答話,上官錦猶自笑著,幹脆把她的手整個包在自己兩手間,給她捂著。

    馬車進了永和路後,行人與車輛一下子就少了下去。這裏住的全是京州的達官貴人,沒有平民百姓的立足之地,所以即便是大年節,這裏也顯得比較冷清。安安靜靜的一條大街上,每隔十來二十丈就有一座朱紅大門,門口皆立著一對威武的石獅子。

    刻著“禦”字的馬車在這十幾對石獅子的注目下,不緊不慢地拐進一條靜僻的小巷,隨後就停了下來。上官錦這才放開她的手,笑道:“我先下去了,馬上就到。”他說著就下了車,沒一會,那車簾子又被撩開,不想進來的是采藍。采藍上來給她行了禮後,白文蘿點了點頭,她才在那車座下的小兀上側身坐了下去。

    原來是換馬車,白文蘿又看著那微微晃動的車簾子,他倒是挺會做表麵功夫的。

    采藍坐下後,這一行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沒一會,就在一處樹蔭下停住了,旁邊即是王府的角門。

    白文蘿掀開車簾,扶著采藍的手下去,便見那角門處已經候了數個衣飾得體的婦人,皆斂聲靜氣地站在那,不見紛亂。這會木香也被人從另一輛馬車上扶了下來,被人攙著走至她身邊後,木香難掩激動之情。白文蘿瞧了瞧她的腿,隻對她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上官錦同其中一人交待了幾句,就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一瞬微微揚起。於是角門處那幾位婦人就緊著上前來,擁著白文蘿,扶著木香進去了。門裏早候著一體麵丫鬟,瞧著她們進來後,就叫了上官錦一聲“二爺”“嫂子可在園子裏。”上官錦點了點頭,便問道。“奶奶知道二爺今日會帶客人回來,已經等候多時了,房間等一應用品也都給準備齊了。”那丫鬟笑著回道。“大哥在嗎?”“世子爺剛才出去了。”

    “嗯,那你先領白姑娘過去。代我跟你奶奶說,讓嫂子費心了,我先去王妃那請了安再過去。

    “是,二爺客氣了,白姑娘請隨我這邊來。”那丫鬟行了禮,就領著奎文蘿等往內院走去。
  
第六十五章 進王府

    天空依舊有零星的雪粒往下落,早有丫鬟前來為白文蘿撐著傘。一路往裏,庭院漸深,青石板路,流簷靜壁,這王府裏的一景一物,比起西涼伯爵府,總感覺多了幾分磅礴之氣。而且她們走這麽久了,還不見內院,可想而知,這座府院占地之廣。在京州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天子腳下,這可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豪宅了。

    白文蘿一路走,亦一路觀察著旁邊的丫鬟,隻見每個人皆是微垂著臉,斂聲靜氣,循規蹈矩地走著。就是沿路偶遇上幾個婆子,也都是遠遠就在前麵站住,垂首候在一旁,等她們過去了,才重新邁開腳步。

    終於到了內院,進去又轉了幾個彎,順著抄手遊廊走到裏頭,才瞧見五間大正房。前麵領路的丫鬟先站住了,讓人攙扶著木香往東廂那走去,說是房間已在那準備好了,木香身上不便,走了這會必是累了,先過去歇歇。

    木香隨王府的丫鬟離開後,那領頭-的丫鬟就帶著白文蘿進了世子妃起居用的三間小正房內。白文蘿跟著進去後,頓時感覺屋內溫暖如春。抬眼一看,隻見裏頭一應事物,皆顯得金碧輝煌,華麗至極。門內外垂手站立數個衣著鮮亮的丫鬟,采藍陪她走到這後,就自行站在門外候著。

    領頭那丫鬟一路帶著她往裏走,穿過一個多寶格,又繞過一個大插屏,隨後才在一水晶簾子前停下往裏報道:“奶奶,白姑娘過來了。“快請進來。”裏麵馬上傳出一個溫和的聲音。

    於是那丫鬟給撩開了水晶簾子,白文蘿垂著臉進去,再抬起臉。才瞧著這房內南窗下設著一炕,炕上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炕上還擺著一張炕幾,幾上磊著書籍茶具。挨炕左邊擺著兩張雕漆椅,椅上都是一色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兩副腳踏。椅之中間有一茶幾,椅之兩邊,還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而那牆上,亦掛著梅蘭竹菊四幅工筆粉彩畫。

    屋內十美婦人正坐在那炕上,白文蘿稍稍看了一眼,隻見她容貌姣好,發式隆重,衣著華麗。因保養得宜,瞧不出具體年紀,隻看著有二十多的模樣,但實際年齡應該不隻這麽多。

    這位美婦人自然就是世子妃了,現任書令之長女,姓孟,閨名元音。十六年前同康王世子成婚,嫁入康王府,多年來一直深得丈夫敬愛,已育有兩子一女。

    孟氏瞧白文蘿進來後便笑著站了起來,走上前,白文蘿才要行禮,她趕緊就扶住了,然後拉著白文蘿,要請到炕上坐。白文蘿推辭了一下,她一再堅持,白文蘿才坐了上去。

    “二爺可回來了?”兩人具在那炕上坐下後,孟氏一邊叫上茶一邊問道。

    “回來了,這會正在王妃那邊,說是請了安後再到奶奶這邊來問候,二爺交代我跟奶奶說一聲,說有勞奶奶先照看著白姑娘。”

    “真是……還又特意交代一句。”孟氏笑了一下,就擺手讓丫鬟出去了。又一會,就有丫鬟捧著茶盞前來,白文蘿忙起身接了,孟氏便笑著道:“不必如此拘禮,就把這當自個家,聽說你身上還帶著傷,之前又昏迷了一整天,快快坐下來歇著,這會可是好些了沒有。

    “多謝夫人,已經好多了,不礙事。”白文蘿坐下後輕輕.應道。“看你氣色倒不算差,長卿那孩子本身的醫術就不錯,又得他親自照料……”孟氏說到這就笑了一下,白文蘿隻顧低著頭,看著手裏的茶盞,也不接話。孟氏隻當她是臉皮薄,到底也是禾出閣的姑娘,害羞些也是應當,因此也不責怪。然就在這會,外頭忽然傳來微微的嘈亂聲,似丫鬟們在忙著迎接什麽人,但聲音來得太快。剛剛那位領著白文蘿進來的丫鬟才進來報:“景陽公主來了。”馬上就被一清亮的聲音蓋了下去:“元音姐姐,我過來了,錦二哥今兒是不是回府了。”那聲音才落,就見一個穿著一身騎馬裝,容貌豔麗,眉眼自有一股英氣,手裏還拿著馬鞭的姑娘撩開水晶簾子,大步跨了進來。

    “哎呀,今兒才是大年初三呢,太後怎麽就放你出來了。”孟氏趕忙站了起來,迎上去說道。白文蘿也隨之站起,立在一旁。

    “我就說要過來找姐姐解解悶兒,太後便放我出來了。正巧剛剛在路上時聽說有禦查院的馬車往康王府去,我便猜著準是錦二哥回府了。幸好我今兒穿了這一身,一會我要讓錦二哥陪我騎馬去!”景陽公主十進來,也不往旁邊看,雙眉一揚,就隻顧著朝孟氏說著話,手裏的馬鞭還意識的甩來甩去的。弄得捧著茶點進來的丫鬟都不敢靠近,隻得小心繞開她。

    “虧你能想得出來,這會是什麽天氣,外頭還飄著雪呢,都多大了還這麽想風就是雨的。再說也你也不是小孩兒了,長卿也好容易有幾天空閑日子,還不讓他歇歇,在王爺王妃跟前盡盡孝,就顧著陪你玩兒!”孟氏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說著就微嗔了她一眼。

    景陽也不在意,隻是微撇了撇嘴說道:“我這也不是好容易出來一趟嘛,我都有三個多月沒瞧著錦二哥了,也沒見他進宮看我一眼去。”她說著似真有些氣憤似的,下意識地就又甩了一下手裏的馬鞭。孟氏趕緊說道:“好了好了我的公主,你趕緊的把這手裏的東西放了,我這經不起你這麽甩的。打碎了花瓶盤碗還沒什麽,萬一甩著人了可怎麽好。我這還有客人呢,你也學學人家白姑娘這大家閨秀的樣。”

    “客人?”景陽一愣,這才瞧著站在一旁的白文蘿,剛剛是見有個人影站在那兒,但也不見動晃,她隻當是丫鬟來著,這會看清了白文蘿身上穿的服飾後,才知自己誤會了,便一邊把手裏的馬鞭隨手遞給旁邊的丫鬟,一邊走過去問道:“這位是誰,怎的我以前都沒見過?”

    孟元音走過去笑著說道:“這是西涼晉文伯家的姑娘,因前兩日隨家人外出上香時,遇了劫匪,幸好半路上被同是上香回來的王妃給遇上了,便讓侍衛去救了下來。當時白姑娘身上已受了傷,而且那會瞧著離京州也近了,王妃便把人帶了回來暫且在這養著傷。我今兒瞧她身子好點了,便讓她過來陪我說說話兒。”

    白文蘿看了孟氏一眼,有些意外她會這麽解釋,然隻見那張成熟美麗的臉上依舊是一臉真誠的微笑,不見一丁點撒謊的痕跡。她便就垂下眼,朝景陽行了禮說道:“見過公主。”

    “不用這麽客氣,你既然是王府的客人,那以後就叫我景陽吧。”景陽說著就一擺手,然後便問了白文蘿的名字,白文蘿答了,她才自顧自地在一張雕漆椅上坐了下去。白文蘿站在那炕邊,有些為難地看了孟氏一眼,孟氏卻朝她笑著說道:“你隻管坐下,景陽她也不是第一次來我這,徐若跟她計較這些禮節,她反倒就不高興了。”

    白文蘿一聽,便隻好側著半邊身子,在那炕上坐了下去。孟氏瞧在眼裏,又是笑了一笑。

    那邊景陽倒是真不在意這些主次之位的,她坐下後也不接丫鬟捧過來的茶,隻不耐煩的擺擺手。那丫鬟便把茶盞輕輕放在她跟前的茶幾上,她已經忙不迭地說道:“沒想到咱大景竟還有這等不法之徒!眼裏真是沒王法了嗎!那夥劫匪可是抓到沒?”

    “抓了抓了,這事兒長卿前兩日已經辦妥了,你就別跟著瞎操心。”孟氏笑著說道。

    “還是錦二哥厲害,要我說,這些人就該就地正法了,免得以後留下禍患,又害了別人。”景陽說著就雙眉一揚,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

    孟氏卻搖了搖頭笑著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天天嘴裏喊打喊殺的,難道在太後跟前也是這般。”

    “哪兒敢啊我,我這不是被憋得久了嗎。”一提到那宮裏,景陽整張臉頓時就耷拉了下去,隻是也就一瞬,她就又抬起眼問道:“對了,都說這會了,姐姐還沒告訴我錦二哥在哪呢?他是在府裏的吧?”

    “沒錯,剛才回來的,眼下在王妃那呢。”孟氏喝了口茶,點點頭,輕輕說道。

    於是就在她們閑聊著的時候,上官錦那邊正一臉嬉皮笑臉地討好著康王妃。

    “我當時都說讓你把她帶回府裏來,你偏是不肯,好好的把人家姑娘給圖了兩日,我還得費心給你遮掩著!”康王妃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地看著站在地旁邊,小心給她捧著茶的上官錦說道。

    “母親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千萬別氣壞了身子。”上官錦笑嗬嗬地捧著茶,康王妃接了後,他才又接著道:“我前些日子著人尋了幾匹金織雲錦,今兒已經送過來了,不知母親瞧著沒。我當時看了一眼,便覺得那料子也就母親能襯得起來。對了,還有一套首飾,是一起送過來的,正好是配那衣料。母親可是喜歡?”

    “你這孩子,大過年的不回來,這會又想拿這些東西來搪塞我!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你的事情你自己還不清楚嗎?幾年前我就急著要給你尋門好親,偏無論多好的,你都給拒了!這會怎麽忽然就對一個小小伯爵府的姑娘這麽費起心思來,偏還是個庶出的!
 
第六十六章 心思難懂

    “庶出的不是與我正好相配麽。”上官錦笑,隨口就說說道。

    “你一一”康王妃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愣-了一下,臉色微變,一時說不出話來。“是我說錯話了,母親千萬莫要在意。”上官錦一瞧這樣,趕忙上前作了個揖,一臉正色地說道。

    “你。。。。。。這孩子!”康王妃深深歎了口氣,然後似不想再說這話般,沉默了好一會才問道:“你好好跟我說說吧,那位姑娘,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上官錦笑了笑,停了一會便直接開口道:“她,很合我心意。”

    “那你是打算。。。。。。”料到他會這麽回答,但康王妃卻還是覺得無法接受。這個孩子,即便不是她親生的,但卻是她一手帶大的,她對他甚至比對自己的孩子還上心。婚姻大事,本應是父母之命,可是對這個孩子,她和王爺卻不能完全為他做主這事。但到底,這事也還得他們麵上答應了才行。

    因此兩日前,府裏吃團圓飯的時候,她一聽說長卿竟為一位受傷的姑娘要缺席了。她還特意派了人去請了兩次,不想競都請不回來!她那會心裏雖有些不快,但同時也還有些歡喜的。從他十五歲那年起,她就開始操心他的親事了,可一直拖到現在,他愣是沒這方麵的心思。急得她和王爺都沒奈何,偏每次一提起,他就都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繞著繞著,就推脫掉了!

    如今終於有了位讓他上心的姑娘,於是她馬上著人去查了那位姑娘的底,卻不想,竟會是這樣的身份。小小一個伯爵府如何配與王府結親,即便那白家之前有些名氣,但眼下哪還有當年的名聲,不過是吃著老本罷了。然而這些也都算了,睜隻眼閉隻眼勉強也算過得去,可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那姑娘竟是庶出的,而且之前還是一直在外頭生活,生母以前又是藝姬的身份!知道這些時,她幾乎沒一口氣背過去!

    聽康王妃這麽問,上官錦卻是慢慢搖了搖頭道:“這個,我還沒想好。母親也不必這般著急,等我想好了,自然會跟母親和王爺說的。

    “這事不用想了,我不會答應的,王爺也斷然答應不了!”康王妃聽他這麽一說,心裏根本就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於是馬上就衝口而出了這話。

    上官錦倒不意外會被這麽一口否決,依舊笑了笑,然他並不打算在這上麵做無謂的爭辯,於是就轉了話題問道:“對了,今日怎麽沒見著王爺,是出去了嗎?”

    似乎發現自己剛剛說的話太過於強硬了,再聽上官錦這麽轉了話題,康王妃頓時就軟了語氣,點了點頭道:“嗯,去了孫太傅府裏,聽說是孫太傅前些日子得了副名畫,請王爺過去賞畫了。”

    “嗬。。。。。。前兩日大哥不是剛讓人給尋了兩副什麽山水畫嗎,王爺還愛不釋手的,怎麽今日又發現新歡了。”上官錦嗬嗬地笑道。

    “怎麽說話的。”康王妃嗔了他一眼,隻是一想到王爺那愛畫成癡的模樣,自己也覺得無奈,不覺也就跟著笑了起來。於是母子之間剛剛起的那點分歧便暫時緩了下去,接著上官錦又陪著康王妃說了會話,特意撿好聽的哄她開心後,才起身告退。

    隻是當上官錦剛要轉身出去時,康王妃猶豫了一下,便又開口道:“長卿,如果是側室的話,我可以答應,並會幫著說服王爺的。”

    上官錦微怔,然後就笑了,說道:“不是都說了這事我還未想好麽,母親實不必為這事心煩的。”上官錦說完就行了禮,退出去了。康王妃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這個孩子,自他十五歲那年起,她就有些拿他奈何不得了。雖然依舊是很親,但是。。。。。。卻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強逼不得。。。。。。隻是他的親事,這些年也不知讓她愁白了多少頭發,如今瞧他好容易有了這心思,怎麽偏就是看上那麽一位姑娘!

    上官錦出去後,天空中的雪依舊未見停,康王妃院前也種了一株白梅樹,隻見那一樹雪白,傲然挺立,冷冷幽遝,泌人心脾。他從那走過時,有幾片花瓣落到他肩膀上,上官錦兩指輕輕拈了起來,放置手心看了看,忽然間很懷念那軟軟綿綿的觸感……

    當日,帶她回京州時,按理是該把她帶到王府來養傷的。但他卻是想都沒想,就把她帶去了錦園。一是為她的安全考慮,二是為了自己處理事情方便,他不想一邊記掛著她的同時,又要趕回去處理事情。如今一想,自己似乎真是有些太反常了……上官錦輕笑了笑,垂下手,便抬步離開了。

    那朵白梅從他指間滑落,伴著雪花,緩緩飄到樹底下。才剛進了孟氏的內廳,還不等丫鬟進去說完話,景陽就從裏頭衝了出來,還一邊嚷嚷道:“錦二哥,你怎麽這麽長時間也沒過去看我!”

    “嫂子這今日還真是熱鬧了,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還穿成這樣,太後沒說你。”上官錦瞧了一眼一身騁上馬裝的景陽,便用一副兄長的口吻說道。隨後又朝她身後的孟氏點了點頭,再瞟一眼最後走出來的那個身影。

    “我過來找元音姐姐說話解悶兒,錦二哥,一會你陪我騎馬去吧。上個月皇上賞了我一匹雪雲寶馬,我給它取了個名兒叫雪影,今兒特意騎了出來,可漂亮了呢,你快跟我出去看看。”景陽說著就有些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

    “天寒地凍的,有馬車不坐騎什麽馬,也不怕凍著了!”上官錦說著就搖了搖頭,並不打算出去。景陽一瞧自己要獻寶,對方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心裏頓時一生氣,就扭頭對孟氏說道:“元音姐姐,你跟我瞧瞧去,我剛剛已經讓人牽到馬房那了。”說完也不等孟氏表示可否就又轉頭對白文蘿說道:“白姑娘也隨我們一塊看看去吧,對了,你會騎馬嗎?”白文蘿似沉吟了一下才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會。”

    “沒關係,一會我可以教你。”她看著白文蘿想了想又說道:“等你學會了,我的雪影也可以借你騎一下,咱走吧。”話一說完,景陽就要拉著孟氏和白文蘿出去。

    “行了行了,我跟你去就是,別總這一副說風就是雨的樣。那外頭還下著雪呢,也容我換一下衣服。”孟氏無奈地笑了笑,便轉頭對上官錦說道:"長卿就陪我們去一趟馬房看一眼吧,否則這.丫頭是不會甘心的。”然後又吩咐道:“淺語給白姑娘把鬥篷拿來。”

    一行人出去後,景陽覺得自己的小詭計成功了,好不得意。於是去馬房的那一路上,她都嘰嘰喳喳地追著上官錦問這問那。而上官錦有時沒理她的話,她也不生氣,總歸又會有下一個問題等著問,從沒冷場過。

    白文蘿是跟在孟氏旁邊走在他們後頭的,因此烙能清楚地觀察到,景陽雖一路上對上官錦不厭其煩地說這說那,但其實是暗含著幾分討好的意思。然上官錦卻總是恰如其分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但又不會讓人覺得生疏了。是那種客氣裏不乏親切,冷淡中又帶著關懷的態度。

    也難怪景陽有時候被他微堵了一口氣,卻轉眼就拋開了,依舊又巴著上去說著話兒。

    走了約一刻多鍾,才到了王府的馬房。剛十進去,就瞧著一個小廝正牽著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從馬房裏走出來,景陽趕緊就跑上去,親昵地在那雪白鬃毛上摸了摸,然後才回頭對他們說道:“瞧,這就是我的雪影,漂亮吧!”

    此時的天空中正飄落著潔白的雪花,那跑馬場上也全被白雪覆蓋,一匹渾身純白的駿馬站在其中,眼神溫柔,簡直像是從童話裏走出來的獨角獸。隻見它不時優雅地甩了甩被打理得很柔順的馬尾,然後又低下頭,往那朝它跑過去的少女臉上親昵地蹭了蹭。

    “果真是匹難得的駿馬,瞧得我都忍不住要動心了!”孟氏眼睛一亮,說著便走上去,輕輕摸了摸那柔軟的鬃毛,笑著歎道。

    白文蘿卻隻站在那馬房的屋簷下看著,並不上前去。上官錦負手站在她身邊,眼睛看著景陽那邊,嘴裏卻低聲問道:“真不會騎馬?”白文蘿沒應他的話,他也不惱,又說了一句:“一會回去記得嗎?

    白文蘿還是沒應他的話,而這會孟氏已經往這走了回來,景陽卻在那朝上官錦說道:“錦二哥,你也把你的馬兒拉出來騎啊。”

    “你跑一圈我看看,是不是退步不少了。”上官錦笑了笑,也不動搖,就朝她說道。

    “哼!我可是進步不少了,你就等著瞧吧。”景陽被他這一激,也不管他了,說著就轉身一手抓住韁繩,一手握住馬鞍,踩著腳踏,一個用力,就翻身騎了上去。動作利落,表情得意。

    “駕!”景陽揚起雙眉,高高在上地瞟了他們一眼,然後就掉轉馬頭,一甩馬鞭,一聲嬌喝,就往那馬道上跑了過去。

    她今日的騎馬裝是火紅的顏色,配那一匹純白的駿馬,在這銀裝素裹的天地間任意馳騁。如花的年紀,燦爛的笑顏,顯得那般自由奔放,就似一朵在雪中綻放的火薔薇。

    白文蘿看著那個在雪地裏肆意飛揚的紅色身影,心裏不由一聲歎息。靈魂被禁錮在這個身體裏,那曾經迎風飛揚的愜意,早就消逝無蹤。上官錦轉頭看她,白文蘿感覺到視線,馬上垂下眼,很快就收起那一瞬流露出來的情緒。

 第六十七章 是否要正常相處?

    景陽騎了一圈回來,非要拉著上官錦同她一塊兒騎去,上官錦不願。她本是要生氣的,然一瞧上官錦微微露出不豫的神色後,頓時就收了脾氣,撇了撇嘴,然後轉到白文蘿這邊,說是要教她騎馬。還不等白文蘿說話,孟氏瞧了上官錦一眼,就在一旁笑著說道:“你也太不知輕重了,白姑娘如今身上還沒好利索呢,哪經得起這騎馬顛簸的!行了行了,如今兒這馬也騎了一圉,眼下天氣冷,再待下去小心凍著了,快些回屋裏去吧,想騎馬以後等天氣好了還怕沒機會麽!”

    景陽一瞧大家都不願陪她玩樂,也覺得沒趣,便隻好隨他們回去了。半路上,孟氏便借口白文蘿身子未好,讓丫鬟領著她回去休息。景陽倒沒說什麽,爽利地朝她招了招手,說下次有機會再教她騎馬,然後就回頭又黏上上官錦說話。

    白文蘿笑了笑,輕聲告了辭,就隨丫鬟離開了。上官錦往她那瞧了一眼,然後便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著景陽,走到孟氏院子前時,便也借口有事走開了。氣得景陽一時嘟著嘴,朝著旁邊的石頭狠狠摔了兩鞭子。

    “瞧你,都是個大姑娘了,怎的還是這般孩子氣。快隨我進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孟氏笑著拉了拉景陽的胳膊。景陽隻站在那沒動搖,然臉上氣悶的神色已經退了下去,卻多了幾分迷茫之色。

    “怎麽了?”孟氏這會也瞧出不對勁來,她自嫁到王府後,太後時不時也會叫她進宮去說說話,解解悶兒。記得她那會才剛生完第一胎,因此在太後那兒初見著尚在繈褓中的景陽,再一想她如此之小就失去了雙親,而她父親又是自己的舅舅,不由母性大發。故而每次過去都是對她萬分憐愛,因此景陽自小也就與她特別親。

    景陽真名叫金月兒,是當今皇上的外甥女,由於宮廷變故,一出生就失去了雙親,因太後憐惜,故而被接入宮中。十二歲那年,新皇登基後,賜了她景陽公主的封號。

    景陽悶悶不樂地隨孟氏逛了屋,讓孟氏哄了好一會,才有些迷茫地道了出來:“我聽說,舅舅要給我指婚了!”

    孟氏一愣,沒想當那個小小的人兒,如今竟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一時心裏感歎時間飛逝,便笑著說道:“這不是好事嗎,你眼見也要滿十五,是該準備這事了。”

    “我聽說,舅舅是打算讓我和親!”景陽咬了咬唇,眼圈倏地就紅了。

    孟氏又是一愣,許久才問道:“已經下旨了?是哪?難道是。。。。。。北齊?”

    “就是那兒,還沒下旨,我是聽那些宮妃們說的。年前北齊的使臣曾來過一次,後來宮裏就傳出了這話兒。”景陽撇了撇嘴說道。

    “宮裏的閑言閑語莫要放在心上,既然皇上都沒下旨,這不過是些沒影的事兒。再說邊境那也未聞有戰事要起,好好的哪來什麽和親的說法。就是要和親,也應該是他們把公主給咱們送過來才對。”孟氏牽著她的手,輕聲安慰道。

    “這事舅舅要是下了旨,我就沒有轉圄的餘地了!我今兒就是想過來求您幫我跟錦二哥說說,讓他替我跟皇上求求情,別讓我嫁到那兒去!”晉陽說著就拉著孟氏的手輕輕搖著,一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孟氏不由失笑了,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真當你錦二哥是萬能的,這等事,他有什麽立場去跟皇上求情的。你還不如去求太後為你做主,看你瞧上哪家公子了,早點給你定下來不就好了。”

    “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卻來取笑我!”景陽臉微紅,就有些氣呼呼地甩開孟氏的手。

    “這不是取笑,這可是正經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孟氏輕輕笑著,就拍了拍她的手。

    景陽看了孟氏一眼,一時間沉默了下去。

    白文蘿才剛在房間裏安歇下,沒多會采藍就拿著一個小瓷瓶進來說道:“姑娘,這是二爺讓我給您送來的,讓您一定記得擦。”

    白文蘿往桌上示意了一下,采藍就把手裏的瓷瓶擱到那上頭,然後又道:“二爺還交待了,姑娘在這住著不必拘禮,若有什麽缺的,就跟我說一聲,我馬上為姑娘準備去。”

    白文蘿發現這一進了王府,采藍對上官錦的稱呼就從“大人”改成“二爺”了,她-不禁仔細看了采藍一眼,隻見十七八歲的模樣,容長的臉兒,五官柔美,表情溫和。身上一直都是穿著藍色係的衣服,記得她前兩日穿的是水藍色的褙子,今兒換上的是一身寶石藍的長襖。明亮的顏色襯著她白皙的皮膚,使得那厚厚的冬衣穿在她身上並不顯臃腫,反看著還多出幾分豐潤之色來。

    “謝謝,對了,木香你們安排在哪了?”白文蘿點了點頭道。

    “就在右邊的耳房那,大奶奶也給木香姑娘安排了個丫鬟照看著,姑娘不必擔心。”

    “嗯,左右無事,我先去看一眼。”白文蘿說著就站了起來,采藍自是在前麵帶路,其實也就是出了門,走幾步,進去另一個房門罷了。

    木香此時也正在那屋裏猶豫著是不是該看看姑娘去,之前在錦園那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沒希望了,卻不想在那黑屋子關了一天兩夜後,競還能被放出來。那看守的人隻給她傳達了一句上官錦的話一一是白文蘿讓她回去的。

    正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不想門卻被推開了,小丫鬟進來說道:“白姑娘來了。”她一怔,抬眼就看到白文蘿走進來的身影,她下意識地就要站起來,白文蘿卻說道:“不用起來了,你就坐那吧。”

    “姑,姑娘。。。。。。”木香感激又忐忑地看著白文蘿,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也不知道白文蘿這會過來是要說什麽。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說說話兒。”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又看了采藍和那小丫鬟一眼,采藍頓時會意,便說道:“我先回去給姑娘整理一下房間,姑娘請隨意。”然後便拉著那小丫鬟一同出去了。

    門被掩上後,白文蘿才在木香旁邊坐了下去,說道:“你跟我說說那天的事情吧,當時我好像是暈了過去,醒來就已經在錦園了。”

    木香鬆了口氣,便把那日的事細細說了一遍,白文蘿聽了後又問道:“那個采藍,可是也跟你是一樣的身份?”

    “不是,采藍姐姐正經是王府裏的下人,是二爺屋裏的大丫鬟,聽說已近跟在二爺身邊五六年了。嗯……二爺屋裏共有兩個大丫鬟,另一個叫柳黃,相貌比采藍還要強一些。別的還有幾個次一等的丫鬟,不過都沒得二爺看重,我也沒怎麽見過。對了,還有……”木香說著說著,不自覺地又發揮了她那天生八卦的心裏。並且她早就隱隱覺得上官錦對白文蘿不一般,因此白文蘿一問,她趕緊就搜腸刮肚的要把知道的全倒出來。

    如今她已經把對上官錦的稱呼從“主子”改成了“二爺”,即是表明她的心這會已是完全偏到了白文蘿這邊。隻是白文蘿卻無意知道這些鶯鶯燕燕的事,了解采藍隻是普通丫鬟後,她便沒別的興趣了,於是就擺手打斷了木香的話。

    而此時的上官錦這邊,他從孟氏那離開的時候,本是想去看看白文蘿的,隻是最後卻又作罷。隻交待了采藍幾句,然後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卻沒進屋去換衣服,而是慢慢走到他院子後麵的觀雪亭裏,負手站在那,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康王妃的話,多少還是對他起了一定的影響,讓他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柳黃原是聽說二爺回來了,於是早早就備好了熱茶熱水,卻不想那茶水都變涼了,卻還不見上官錦的身影。於是出來問了幾個小丫鬟,才知道二爺是去了觀雪亭那。她猶豫了一下,便也繞到後麵,往那走了過去。

    隻是她還未走近,那個修長優雅的身影就已回頭,問道:“有事?”

    看到他直射過來的眼神,柳黃心口一跳,趕忙就走近去笑著說道:“聽說二爺回來了,我在屋裏備了熱水,卻等了半天也沒見著人,便過來找了。

    “我在這待一會,你忙你的去吧。”上官錦說著就收回目光。

    柳黃心裏微澀,但也不敢逆了他,低頭應了聲“是”,就有些不甘願地走開了。

    紛舞的雪花不時往亭子內飛了進來,有幾片拂到他的臉上,涼絲絲的。他忽然想到,她的手也是這樣的溫度,隻是卻從不僵硬,即便冰涼,也依舊軟軟綿綿的,讓人握住就忍不住要揉弄一番。她身上也是這樣,總是帶著清冷的氣息,然抱起來的感覺卻是意外的好,意外的好。。。。。。好到讓他止不住會生出更多的欲望!隻是最讓他心裏稱奇的卻是她的態度,競始終不見慌亂和羞澀!才十四歲而已,怎麽就能做到如此淡定?還能讓他這麽。。。。。。上官錦不自覺地就笑了,想不通為什麽,然而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想讓她在他麵前出現真正的情緒變化。上官錦這麽想著,忽然就有些自嘲地抓揚起嘴角,這樣的自己確實太反常了,竟被一個小丫頭牽動了心緒,是不是。。。。。。該正常地相處一段時間看看?

 第六十八章 看得到,摸不著

    原本以為王府過年怎麽會這般安靜,卻不想從大年初四開始,這裏就連續不斷請人吃年酒。外邊廳上和內院皆是戲酒,親友絡繹不絕。

    再加上王爺世子和上官錦在朝中亦有不少同僚,自是要宴請一番,因此這敏天來,這府裏的下人幾乎全都是腳不沾地的。就是康王妃也沒有閑著的時候,不但要招呼家裏的親友,有時還要外出赴宴,自然就沒有時間搭理白文蘿。再者她心裏也不喜,隻是為了麵上過得去,便在第一日的時候派人來問候了白文蘿一下,餘下的就全權交給孟氏了。

    可孟氏又要忙著安排這一輪接一輪的年酒,還要招呼親友等。不是怕自己哪疏忽了,就是擔心下人們偷了懶壞了事,哪還有多餘的時間。因此也僅交待了白文蘿一聲,在這府裏她隨意就好,就當自個家一樣。然後又囑咐丫鬟們好好伺候著,不許怠慢,便自去忙了。

    而白文蘿本就不喜湊熱鬧,又自覺身份不便露麵,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房間裏。如此一來,倒像是回到了伯爵府一般,隻是不用每日過去給太太和老太太請安。還有見不著芸三娘和白玉軒而已,餘的並無多大區別。照舊是身邊有人伺候著,照舊是出去就有個漂亮的大園子可逛。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五六天,她腰上的傷口早已結痂,並那痂已開始掉落,能看得到傷口好了後,餘下幾點淡淡的印子。就連木香腿上的傷也基本痊愈,如此她再沒什麽可待下去的理由。

    所以,這一天下午,趁這府裏晚上的戲酒還未開始,客人也都還未到,白文蘿便出了房間,在走廊上上散步又恰巧碰上上官錦時,便開口叫住了他。

    此時府裏的丫鬟幾乎都各有各的忙活,采藍剛剛也去了廚房那邊,因此眼下他們附近並無旁的人。然上官錦卻在離她幾步外就停下了,麵上帶著優雅的微笑,朝她點了點頭,客氣地問道:“這幾日住得可還習慣?”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這些天碰上他多次了。然每次他都是這樣客氣又彬彬有禮地跟她說話,麵上那吊兒郎當的笑盡數褪去,愛動手動腳的爪子也都收了起來,完全變成一個舉止優雅,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剛開始還懷疑著他是不是換了個人,後來又覺得他變得這般客氣,於她來說總歸是好事,再說她也管不著人家是什麽樣的態度,因此也就疑惑了一下便拋開了。

    “我在府裏也叨擾了多日,如今身上已無礙。前兩天曾跟孟夫人說起要回西涼的事,隻是夫人卻把這事推到大人身上,因此就想問一下大人,關於我回西涼的日程,可否盡快安排一下,文蘿感激不盡!”

    上官錦輕笑著說道:“最近府裏要忙的事情多了些,一時抽不出人手,就委屈姑娘再住幾日。若是覺得悶的話,可以跟世子妃說一聲,讓她派個人在你身邊跟著,你領著丫鬟出去逛一逛也行。”

    白文蘿微皺了皺眉,這明顯就是拖延的話。隻是看著他那裝得一副坦蕩蕩的樣子,她想了想便忍住了,與他爭辯根本無用。他也不可能留自己一輩子,左右不過是多等幾日罷了,這點耐心她還是有的,因此便點了點頭,道了聲多謝,就轉身回了屋。

    而上官錦站在那兒,看著白文蘿消失在門後的身影,想著她剛剛那副波浪不興的模樣,一時間心裏鬱悶到了極點!原本是想改變一下態度,正視一下自己的內心,料不到的是,反更是被她牽著情緒走了。

    剛開始,確實在她臉上看到了疑惑的眼神,他瞬時就期待著她接下來會有什麽反應,甚至是隱隱希望能看到幾分失落的神色。卻不想,一轉眼,她就直接漠視了!而且變得比他還要客氣起來,一口一聲大人的,怎麽聽怎麽不順耳!

    這到底算什麽事?上官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在自討苦吃。

    他站在那想了一會,直到查覺到有下人靠近了,才輕輕一閃身離開了那裏。到底是在王府裏,人多眼雜,他不好再像以前那般做什麽小動作。因此這明明看得到,卻偏偏摸不著的日子,再加上自己特意改變了態度,人家卻還是那般可有可無的樣,讓他隻覺得一口氣憋在心裏,吐也吐不出來!

    到了正月十二那日,王府的酒宴終於告了一段落,隻是接下來又要準備元宵酒宴等事。不過這些事情前些天早都準備好,東西人手等也都齊全著,因此倒也不像之前那麽忙了。

    於是那日一大早,孟氏起來後,見那連下了半個月雪的天初見了晴,心情不禁大好。然後等她那三個兒女過來同她請完安,自去玩樂後,才終於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冷落了白文蘿。心裏不由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便叫丫鬟們準備一下,然後便往白文蘿的房間走去。

    “夫人怎麽過來了!”白文蘿也是剛起不久,正打算研磨練字,不料這會孟氏就走了進來。

    孟氏笑道:“白姑娘這麽早就起來了,今兒天氣好,這元宵快到了,京州城內熱鬧的地兒不少。前些天因為忙著,我也沒顧得上好好招待你,聽丫鬟說你身上已大好,今兒我難得有些空閑,想帶你出去逛逛。

    “夫人不必如此客氣!我這已在府上叨擾多日,心裏早過意不去,要再讓夫人這般費心的話就更覺愧疚了。”

    “這說的什麽話,你是貴客,我們這王府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地方。而且也就是這年節的時候忙碌一點,平日裏整個內院外院都是冷冷清清的,難得來了這麽一位知書達理的姑娘,我都巴不得你能一直住下去呢。”

    “夫人說笑了。”

    “這可不是說笑,都是真話。不過呢,其實我今兒是想出去買些東西,可一個人不免無聊了些,就是想叫你陪我出去一趟罷了。”孟氏說著就一臉笑的看著白文蘿。

    孟氏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出行,隻是帶上兩個丫鬟,讓府內的車夫備了輛花梨木的清油車,就攜著白文蘿出去了。王府的貴婦人逛街並不跟那些平頭百姓一般,在路邊走走看看挑挑揀揀,而是直接奔目的地去的。

    約莫行了兩刻多鍾,那馬車就停了下來,白文蘿扶著丫鬟的手下去後,才看到馬車是在一家珠寶店前停下的。她發現這的路麵不比別處,不但寬闊,而且幹淨整潔,殘雪也都被掃到路的兩邊堆起來,露出平整厚實的青石板。她問了旁邊的丫鬟,才知道這叫西苑街,是京州權貴們的聚集地之一。

    白文蘿再往周圍看了看,隻見那每家店麵屋簷的簷角具是高高飛起,如鳳凰展翅般,顯得異常氣派。再收回目光,便見這家珠寶店左右兩邊還有數家金銀店鋪,對麵是綢緞莊,茶葉店,古董店,再往前還有數棟高矮不一的朱紅大酒樓等。

    從珠寶店出來後,孟氏又帶著她進了綢緞莊,接下來這條街上的各個店麵幾乎都被拉著進去一次。白文蘿才發覺,其實,這女人,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天性都差不了多少。

    而上官錦這邊,一大早,他剛從禦查院出來,就被幾個禦查院的下屬請到西苑街的百裏香酒樓。這設宴的是禦查院內一個中等職位的官員,叫王海富,已經四十開外。他雖在禦查院幹了二十年,政績卻一直沒什麽起色,眼下年紀也大了,自己瞧著也不再有什麽希望,因此便打算就這麽不成不淡地再領幾年俸祿,然後就回家養老去。

    今天這個酒宴原本是他趁著年節時,院裏事情不多,便邀請身邊的同僚,打算出去找家小酒館,湊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而已。隻是不想期間不知是誰忽然提出,說要不也請一下上官大人。王海富一想也是,他們多加的這幾日假,還是上官錦看著院中暫時沒什麽事,特意放給他們的。而且在這年節的時候,與上司聯絡一下感情也是應當,雖然他現在已經沒這心思了,但他的這些同僚中,沒少有年輕想往上爬的。自己就做這個順水人情也不無不可,而且他也覺得上官錦指定是不會來,卻沒想,試著去問了一聲,上官錦竟是答應了!

    這一下,事情起了突變,即便他還是提議去小酒館,大人應該不會介意的。但是別的人哪還願意,最後大家就商量著一起湊了銀子,在西苑街的百裏香酒樓訂了間包房。

    於是這一席酒,王福海感覺吃的根本不是酒,而是自己的肉!每上來一道菜,他心裏都掂量著又飛了多少銀子,根本就吃不出什麽味道來。幸而上官錦過來後,看著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同大家也都是有說有笑的,全無平日裏在院中那等陰冷的模樣。

    席上幾個大膽地還給敬了酒,上官錦也全都一幹而盡,終於把氣氛給帶活了起來。王福海便也隻好放下那讓他肉痛的銀子,幾杯下肚後,嘴就沒再沒閑著。

    隻是後來,大家發覺上官大人不知什麽時候忽然起身,走到那窗戶旁站住了。

    三樓臨窗的位置,視野很好,往下能看得清那路上的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馬。此時他手搭在窗台上,垂著眼睛,身子紋絲不動。眼神明暗不定
    而那座中,禦查院的下屬們自然是都注意到,上官大人此時的表情陰暗,眼神不明。於是個個心裏都開始忐忑起來,也不知到底是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不妥的話,還是大人眼下在想在什麽了不得的朝中大事,因此皆不敢上前打擾。

    然沒人知道,其實上官大人此刻腦子裏想的,隻是一個很簡單,卻又困擾了他好幾天的問題一一看得到,摸不著。

    而且他還發現,眼下似乎還有人在覬覦他的獵物。
  
第六十九章 擔心你的自製力

    幾乎把整條西苑街都逛完後,孟氏才一臉滿足地拉著白文蘿上了車,然後讓車夫把她們帶到洪福酒樓那去。孟氏一邊在車上點數著自己今日的戰利品,一邊跟白文蘿介紹著這西苑街上的酒樓。據說能在這條街上開得起酒樓的,除了有財力有人脈外,手裏都得有幾套絕活,而那洪福酒樓最出名的就是金魚鴨掌,貴妃雞,昝花桃泥,三鮮活魚

    沒一會,馬車就在洪福酒樓前停下了,白文蘿剛下車,就瞧見那酒樓裏跑出一個掌櫃模樣的人,顛著個圓肚皮,朝著孟氏點頭哈腰地叫了一聲“姑姑!”她聽後心裏才恍悟過來,原來這酒樓是孟氏的侄子開的,難怪會帶她到這來呢。剛剛她心裏還納悶著,孟氏到底是世子妃身份,自己又是未嫁的姑娘。按理她們兩個人就這麽到酒樓裏吃飯,並不是太妥當的事情。然若是自家人開的酒樓,倒就沒這多顧忌了。

    孟氏朝那胖掌櫃點了點頭,正要隨他進去的時候,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就站住了說道:“真是,我剛剛好像是忘了給祺兒買筆墨了。”

    那胖掌櫃笑眯眯地說道:“姑姑莫著急,先上三樓的雅間裏歇著。祺兒都是用哪家的筆墨,都慣用什麽樣的,說出名兒來,我馬上叫夥計買去,一會就能拿回來。”

    “若是別的東西還行,獨祺兒這東西需我自個去挑選,這是他昨兒給我出的一道謎語。那孩子,肚子裏的鬼點子多著呢,要你去買了,回去他準能瞧出來是我在糊弄他,定是不依了。”孟氏笑著搖了搖頭,又接著道:“這樣吧,你先帶著白姑娘到雅間歇著去,采藍也留下,我一會就回來

    “那也行,那白姑娘這邊請。”胖掌櫃雖不知白文蘿是什麽身份,但既然是跟在孟氏身邊的,又看她這一身的衣著服飾,定是身份不低,因此說話間都是畢恭畢敬的。

    於是白文蘿先是目送孟氏的馬車離開後,才轉了身,然正要隨那胖掌櫃進去時,旁邊忽然有人喊了她一聲:“三姑娘!”

    白文蘿轉頭,不想竟會是沈逸飛,且他旁邊還有一個李敞之。

    “沈少爺。”白文蘿微有些意外,轉過身,微笑著朝他和李敞之點了點頭。

    “真是你,你怎麽會在這,我聽說你……”沈逸飛不知為何,一時微有些激動,隻是話說到一半,卻又吞了下去。白文蘿出事的消息,他是前幾日才知道的,那還是無意中從茗夕嘴裏聽說的。當時他正擦著琴,瞬時就愣住了,後來經過逼問茗夕,才知道,白文蘿之所以會出事,八成是因他幫秦月禪傳遞了消息。因為自白府煙花庫房爆炸後,茗夕就借口離開了。但離開之前,茗夕卻告訴給秦月禪,若是要往恭王府遞消息的話,可以找沈逸飛。

    而白文蘿被劫這事,就是出在沈逸飛送了信之後……雖是不能確定,但是前後一聯係,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其實,他聽到白文蘿出事的消息的同時,也知道她已經平安無事了。

    有慶幸,亦有愧疚,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厭惡!知道她這段時間住在康王府裏,而他曾多次想過去拜訪,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這麽貿然前去,終究是不妥,到底還是忍下來。卻沒料到,因李倘之今日上沈府找他,涎著臉皮,死活拉了他出來,兩人竟會在這碰上白文蘿!隻有他清楚,看到她完好站在自己麵前的這一刻,他心裏的感覺有多複雜。

    白文蘿自然是看到他眼裏流露出激動的情緒,卻隻當是他聽說了自己被劫的事,畢竟已經過去這些天了,他會收到消息也不奇怪,於是便笑了笑道:“沈少爺是來這吃飯?”

    “是我約了沈兄到這酒樓裏見幾個朋友,聚一聚的,想不到竟會在這遇到三姑娘,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李敞之趕忙上前插了句嘴,然後又很是關心地問道:“那天的事情我聽說了,當時我父親還打算派出府裏的護衛同官府的人一塊前去找呢,不想沒多久就收到三姑娘已經平安的消息,真是萬幸了。聽說身上還受了傷,如今可是大好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多謝李公子的關心。,也謝謝您父親的仗義,我身子已經無礙了。”

    “提什麽謝字,都是應該的應該的,你今兒是一個人出來的?”李敞之笑嗬嗬地擺了擺手,就自來熟地拉進了距離,接著又問道,而且眼睛還挪不開般地直盯著白文蘿的臉瞅。

    “我是跟著康王妃出來的。”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說著就往路那邊張望了一下。

    “白姑娘還是先上三樓的雅間裏歇一歇,這外頭冷,小心凍著了,姑姑應該就快回來了。”那胖掌櫃在一旁等他們說了這一會話後,才上前來笑眯眯地說道,然後又轉過頭去對沈逸飛和李敞之道:“兩位公子也快請進來吧,眼下還有兩間雅間是空著的。”

    李敞之早就聽說了白文蘿如今是暫住在康王府裏,今兒在這遇到她後,頓時眼前就是一亮。白文蘿今日出來,穿的正是那天進王府的那一身。白狐裘鑲紅寶石的暖帽,不但襯出她膚白眸亮,更為她增添了幾分淡定從容的氣質;雪青色竹葉紋棉綾披風隨風微微擺動著,使得她整個人瞬時多了幾分飄逸之感;貼身的桃紅刻絲風毛亮緞小襖,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地身上窈窕的曲線。。。。。。再看那臉上恬恬淡淡的微笑,如似雪中嬌豔的紅梅,讓人見著後就忍不住想要親近一番!

    同是男人,沈逸飛自然感覺到李敞之看白文蘿的眼神不一般,因此便順著那胖掌櫃的話道:“李兄,咱們該進去了,莫讓大家等久了。”

    “哦,哦,好的,那三姑娘……”李敞之點了點頭,然後又詢問地看向白文蘿。

    “三姑娘自有掌櫃帶著。”沈逸飛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裏帶著微微的不悅。

    白文蘿頓時一笑,也不說話,隻是看了沈逸飛一眼,沈逸飛微窘,然後就拉了拉李敞之,又朝白文蘿點了點頭,就先行進去了。李敞之無法,也隻好戀戀不舍地朝白文蘿告了辭,然後才追上沈逸飛。

    白文蘿看著他們進了酒樓後,才慢慢收起笑容,也隨著胖掌櫃走了進去。

    這一切,全數落入與洪福酒樓相連的百香樓三樓窗戶旁的一雙眼睛裏。

    上官錦在看到白文蘿最後對沈逸飛露出那個笑容時,眼眸瞬時變得陰冷。直到看著她走進酒樓後,他才慢慢收回目光,卻依舊站在那窗戶旁,似沉思了一會,然後才回身叫王福海跟他出了包房。

    包房內,禦查院的下屬們滿心忐忑,麵麵相覷,也不知出了什麽事。然才沒一會,就見王福海又反身回來了。還不等大家詢問,王福海隨即就笑眯眯地開口道:“大人說了,他忽然想起有事要離開一下,這頓酒宴就當是他請大家的年酒,讓咱們都別客氣,盡管放開懷飲去

    而此時的洪福酒樓那邊,白文蘿隨那胖掌櫃進了三樓的雅間後,熱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采藍就推門走了進來,對她說道:“姑娘,二爺在樓下,叫您下去一趟。”

    “嗯?什麽事?”白文蘿才剛拿起茶杯,又放了下去,問道。

    “不知道,二爺隻說讓姑娘出去一趟,好像是有事要說。”采藍搖了搖頭。

    白文蘿握住茶杯沉吟了一會,便站了起來,隨采藍下去了。

    酒樓旁邊停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那車上並無“禦”字標記。采藍給她掀開車簾後,便見上官錦正坐在裏麵,看到她後就朝她伸出手道:“上來。”

    “大人找我什麽事?”白文蘿遲疑了一下問道。

    “酒樓附近來往的人不少,再不上來就有人往這邊注意了,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回西涼嗎?”上官錦看著她一臉戒備地樣子,忽然又露出那一臉吊兒郎當的笑容來。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扶著采藍的手上了馬車,小心的坐到他對麵。隻是那車簾子才剛放下,這馬車就動了起來。白文蘿一驚,就要起身撩開那車簾子,卻被上官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往他那邊拉了過去。

    他的力道控製得很妙,輕輕巧巧地就使她跌到了他的懷裏,同時腰身被他另一隻手臂給禁錮住。並不算寬敞的車廂裏,似乎一下子就充滿了男人雄性的氣息。

    “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上官錦並未答話,隻是嗤笑了一下,然後就解開她的披風,扔到一邊。再又調整了一下她坐在他懷裏的姿勢,讓自己抱得更方便些,才握住她的手,俯下臉在她耳邊說道:“帶你去個地方,有東西送你。

    “大人該知道我是同世子妃一起出來的。”

    “知道,我已經交待采藍了,采藍會跟嫂子解釋的。”他一邊說,一邊把玩著她柔軟的手,停了幾下後,似乎想把自己的手指擠進她的指縫間,白文蘿頓時手握成拳。上官錦笑了一下,也不勉強,便整個包住她的手。

    “總歸我現在也不能跑車,大人您該放開我了。”

    “討厭我這麽抱著你麽?”

    “。。。。。。我在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大人沒有足夠的自製力,馬車這麽碴,您沒發現我現在整個後背都是僵硬的嗎,連動一下都不敢。”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坐在車座上,她後背靠在他懷裏,他還抱得這麽緊。這馬車偶爾顛一下,再小的摩擦,那也是摩擦。她都能感覺得到,他不可能沒有感覺。

    上官錦的臉頓時綠了,好才貼著她的耳朵,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還有什麽,是你不敢說的!?” 

 第七十章 騷包的馬,刺殺的刃

    馬車是在一處異常空曠的地方停下的,被上官錦扶著下去後,白文蘿往周圍一看。隻見離他們幾丈遠的地方有幾間低矮的石頭房子,更遠處有落光了葉子的小樹林,眼前的空地皆被白雪覆蓋,看起來白茫茫的一片,異常耀眼,也看不出是個什麽地方。

    她才詢問地看著上官錦,上官錦笑了笑,便打了個口哨,沒多會就聽見有嗒嗒的馬蹄聲傳來,隨之就看到一個飄動的白影從房子那朝他們跑了過來!是馬,一匹雪白的,幾乎與這雪地融為一體的駿馬,身姿矯健,動作優美,飄逸的鬃毛似流光般在風中閃動。隻是眨眼間,它就來到了他們跟前,鼻子往外噴著白霧,額前柔軟的鬃毛稍稍蓋住了它一邊的眼睛。白文蘿忍不住伸出手幫它輕輕撫了扶那額前的鬃毛,這是一匹比景陽公主的雪影更為優秀的白馬,無論是資質還是外形,都高上了一個層次!

    “這是純種的雪龍馬,真正的千裏寶馬。”上官錦也在那鬃毛上撫了撫,似自語般的道了一句,然後就拍了拘那銀色的馬鞍對白文蘿笑道:“喜歡嗎?”

    “這就是你說要送我的東西。”白文蘿收回手,偏過臉,看了上官錦一眼。

    上官錦笑,亦是看著她,不語,眼眸濃暗。白文蘿輕歎一聲,又看了看這匹寶馬,心裏無奈地道了一句:這麽騷包的馬,他送得起,她可收不起啊!再說這玩意兒又不能裝在口袋裏,這可是活生生的一匹寶馬。就算她收得起,也養不起。更先別說回去怎麽跟白府的人交待了。

    “來,我教你騎馬。”上官錦也不理她心裏怎麽想的,說著就把她拉了過去。

    “呃,我這穿的是裙子!”然白文蘿話才剛落,上官錦已經翻身上馬,然後俯下身,伸手往她腰上一撈,就把她整個抱了起來。

    “坐好了。”他在地耳邊低語,裙擺很寬,跨坐上去並不困難。

    “你這是在教我?”白文蘿微側過臉,瞥了一眼貼著她坐在地後麵的上官錦。

    “這樣安全點,來,抓住韁繩。”他笑,然後拉著她的手握住韁繩,接著又道:“覺得手冷了就收回來。”他說著就用自己的鬥篷將她整個她包住,隻露出了腦袋在他身前,然後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握住韁繩,腳往馬腹上一踢,雪龍馬就帶著他們往雪地上跑了去。

    這馬上顛簸的幅度比在馬車裏不知大了多少倍,特別是上官錦讓馬兒慢慢行了一段後,忽然就讓雪龍馬飛快地奔跑起來!風在耳邊呼呼地刮過,吹亂了她的頭發;馬蹄踏在雪地上,濺起的雪粒飛到她的臉上。冰冷的空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眼睛被風刮的睜不開,身子受不住顛簸,似要掉下去一般!她不由得低下頭,緊緊抓住他環在她身上的手臂,側過身子,臉埋在他的臂彎裏,被冷風吹得發抖的身子盡量往他身上貼去,以便吸取他的體溫。

    不知什麽時候,上官錦才放慢的速度,鬆開韁繩,把被風刮起的鬥篷拉過來,重新把她整個包住,然後兩手環抱住她,把她徹底地擁在懷裏。

    “還冷嗎?”他在她耳邊低語,沉厚的聲音,溫柔的語氣,微燙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酒氣和隱約的藥香,似都跟這包住她的鬥篷溶在了一起一般。

    上官錦甩開韁繩後,雪龍馬的速度漸漸變緩,白文蘿才慢慢睜開眼,抬起被冷風刮得微紅的臉,終於微帶著怒氣瞪了他一眼,然後就要放開手,想要坐正了。這樣扭著身子極為不舒服,大腿也被拉扯得很疼。

    隻是她才剛要動作,上官錦的雙臂就箍緊了她。

    “放開,我不舒服!”她皺著眉說道。

    上官錦垂著眼睛看了她一眼,終於鬆了手臂,卻是兩手都滑到她的腰上,然後整個把她托了起來,手臂再往她臀上一托,就讓她側身坐到馬背上,再把她整個摟在懷裏輕笑著說道:“這樣就舒服了,嗯!”

    此時,他的一隻手臂是環在她的腰腹之上,微微碰到了她的胸部下麵,雖隔著衣服,卻是依舊能感覺得到不一樣的觸感!白文蘿沉默了,微有些僵硬的沉默。

    上官錦卻笑出聲來,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朵上,許久才開口道:“丫頭,你還太小了!現在緊張還太早!”

    “可你卻是要忍不住了不是嗎?”白文蘿看了看自己確實還不算豐滿的胸部,然後就抬頭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環在她身上的手瞬時收緊,男人的氣息一時壓得很近。

    “你還真是什麽都敢說啊!”他箍緊她好一會,直到她覺得呼吸困難了,才慢慢放開。然後抬起她的下巴,手指重重地在她唇上壓了幾下,似歎息,又似警告般的說道。

    異性身上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白文蘿很識時務地閉上了嘴,放鬆了身子,垂下眼睛,軟軟地靠在他懷裏,再不說什麽了。

    一下子就示弱了,忽然間變得這般乖巧,讓人分不清她之前說的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上官錦微有些愣住,然後便放開了握住她下巴的手,重新環抱住她笑道:“從不吃眼前虧是嗎?”

    白文蘿沒應聲,上官錦也不再開口,擁著她在馬背上,任著那馬兒帶著他們在雪地裏隨意行走。天地間似乎就隻剩下他們兩人一般,耳邊隻有呼呼地風聲和帶著節奏感的馬蹄聲。

    片刻之後,也不知為何,那雪龍馬忽然變得有些躁動起來。走的步子再不似先前那般帶有節奏感,還時時地顛兩下,使得坐在背上的兩人貼得更緊了。且因這忽然的顛簸,上官錦環抱住白文蘿的手臂,若有若無地在她的胸部上蹭擦了幾下。然白文蘿此時卻已經顧不上這些,她剛剛才放鬆的身子忽然間就繃了起來,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地告訴她,這冰空的氣裏,這天地之間,有危險正在徐徐近!

    “嗬。。。。。。沒事的。”感覺到她的緊張,上官錦低聲在她耳邊說道。隻是話才剛落,他猛地就抱著她從馬背上彈了起來,與此同時,前方的雪地裏突地爆出一道寒光,卷起雪霧,殺氣騰騰的直往他們射來!

    上官錦才抱著白文蘿跳離馬背,那道寒光瞬時就從他們剛剛坐的位置刷了過去!隻有分厘之錯,隻是毫秒之差,一方成功避開,一方首擊失敗!

    雪龍馬因受驚而發出一聲長嘶,然後前蹄揚起,馬蹄聲瞬時遠去。

    兩人落到雪地上,滾了幾下,白文蘿隻感覺自己被他死死壓在懷中,呼吸困難,耳邊聽到的是金屬相撞的聲音!這天似乎一下子卷起了暴風雪,滿含煞氣的風聲,卷著雪粒,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耳膜被猛然間增大的氣壓壓得生疼!環在身上的手臂如鐵箍一般,擠著她劇烈跳動的心髒。無孔不入的殺氣,強悍的氣息,曾經無比熟悉的危險,如似魔咒一般,貫穿了她的前世今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跟著沸騰起來!

    不過是幾個眨眼的瞬間,上官錦已抱著她從雪地上站了起來,周圍的殺氣瞬時褪去,金屬相撞的聲音亦歇了下去。從他懷裏抬起頭,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他那慣有的笑容,帶著幾分不在乎的吊兒郎當。

    “結束了。”他輕笑著說道,然後下巴在她額頭上蹭了蹭,帶著幾分親昵的安撫。

    她轉頭,便看見不遠處躺著三具白衣屍體,屍體附近的雪地已被鮮血弄髒。還有另一個尚且活著的白衣人,眼下卻被兩個灰人給製住了。隻見他在掙紮中被死死按在雪地裏,隨後就聽到喀吧的一聲,似手腳被掰斷的聲音。然後那白衣人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眼光再往旁邊一掃,就見這附近的雪地上掉落了幾柄閃著寒光的彎刀,造型看著有些怪異,不像是漢人常用的武器。

    緩緩收回目光,便見上官錦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上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隻見那劍身還在微微顫抖,有幾滴血珠正順著劍身緩緩滑落,滴到雪地上,倏地就染出幾朵鮮豔的紅梅來。而那劍身,不留一絲痕跡,光潔得耀眼。

    遠處又有一灰衣人跑過來,卻是停在那倒在地上的白衣人旁邊,似在問著什麽話,風中傳過來的是她聽不懂的異國語言。

    一場跨越國界的刺殺行動嗎?自己是否也在無意中扮演了某一個角色?

    之前那一瞬沸騰起來的血液已慢慢冷卻,白文蘿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然後就要放開因剛剛的危險,而抱住了上官錦腰背的手,卻被他環在肩膀上的手更用力地抱了一下。直到遠處的灰衣人往他這邊走來時,他才放開,然後拉著她的胳膊,讓她站到自己背後。

    那灰衣人往這邊走過來時,白文蘿已經覺得那個身影很顯眼熟了,直到他走近後,才認出來,竟是阿爾巴!

    “確實是古雅的古納人。”阿爾巴走到上官錦跟前,垂下頭,捧上一柄彎刀說道。

    “嗯,把剩下的那個帶回去。”上官錦接過那柄彎刀看了看,便淡淡地交待了一句。

    阿爾巴點了點頭,便反身回去了。很快,那雪地上的血跡和屍體都被處理幹淨,幾陣風卷過,連空氣中的血腥味也隨之消散,這裏就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上官錦又打了個口哨,剛剛不知跑到哪去的雪龍馬又從遠處跑了回來。

    “來,我帶你回去。”他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看著完全不似就在片刻之前,他宛若弑神般,才手刃了幾條人命。

    原來,他們如此相像。

    隻是才剛要上馬,前方忽然有人騎馬急奔而來。

    “大人,王爺找您,讓您馬上回去。”急奔而來的人在他們與卜麵扳了韁繩停下後,就從馬背上跳下,低垂著頭,單膝跪在上官錦麵前說道。

第七十一章 提親暫擱

    上官錦剛十進康王爺的書房,就見一位公公正捧著茶盞,坐在康王爺旁邊的椅子上輕輕吹著。

    “皇上派了楊公公過來,讓你馬上進宮去。”康王爺瞧著他進來後,隻打量了他一眼,也不問他剛剛去了哪,就直接說道。上官錦注意到康王爺說的是讓,而不是宣,說明皇上是私下叫他進宮去的。

    “上官大人。”楊公公見到上官錦,趕忙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來客氣地說道:“馬車已經備好了,如果大人眼下方便的話就請隨老奴進宮去吧,皇上正等著呢。”

    上官錦看了康王爺一眼,恭敬地行了禮,然後才朝那公公點了點頭道:“公公請。”

    一直到掌燈時分上官錦才從宮裏回來,一回王府他就直接往康王爺的書房去了。

    書房內,那張與上官錦有著幾分相似的臉,早被刻上了歲月的痕跡,這會在燭光的映照下,更顯得棱角分明。即便他已過了知天命之年,即便他的頭發已見花白。然他的身板卻依舊健碩挺拔,並無絲毫佝僂之態;目光依舊炯炯有神,他的一個眼神掃過,依舊會有人合覺得心裏發顫,腿腳發軟。

    這個自小就手把手教他一切的男人,在他心裏幾乎是無所不能的男人,他的父親,皇上的叔父「亦是前任禦查院的主事。二十多年前,大景還沒有禦查院,是在先帝的首肯下,由他一手創辦起來的。

    “過來,看這個。”上官錦進去後,康王爺也,不抬頭,依舊看著鋪在桌上的一張精細地描繪了大景和北齊,以及這兩個國家周邊的一些小諸侯國的地圖開口說道。

    上官錦走了近去,康王爺指了指大景版圖的東麵,一塊空了的地方道:“這兒,聽說北齊已經找到能過去的路了。”

    上官錦隻見康王爺指著的那塊地方,那裏連國界餞都沒有,隻是一塊空白的地方,就寫了“古雅”兩個字。

    “嗯,是咱們的人找到的,卻被.他們搶了先。”上官錦點了點頭道,這事一直是他負責,他自然清楚。而康王爺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把禦查院全權交給他,然卻幾乎是跟他同時知道這個消息。

    “你打算怎麽辦?”康王爺終於從地圖上收回目光,抬起臉,看著上官錦問道。

    上官錦笑了笑,看著那塊空白的地方道:“就讓他們先去幫我們探一下路,豈不是很好。”目前那幾個古納人還不可全信,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北齊人不知盯上多久了,果然乖乖中了他的套。

    “皇上怎麽說?”康王爺點了點頭,又問道。很多事情,他們兩人之間並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就已彼此心知肚明。

    “北齊一邊在偷偷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一邊又怕被咱們暗算了,便提出合作,條件很誘人。皇上不想錯失多咬他們一口的機會,打算讓我去一趟北齊,順便也去那兒看看虛實。”上官錦言簡意賅地說道。

    “你打算過去?”

    “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而且眼下時機也合適。”上官錦看著那塊空白的地方,沉吟了一會道。古雅與大景相接的東麵,固有大山,毒瘴和沼澤隔著,使得敵百年來,大景和北齊都無法找到一條可以長期通行,順利進去的路。偏那塊地方卻是西臨興海,不但水陸通向許多小島國,甚至還能通向一些西洋國家。

    而且古雅那個地方,北齊和大景打探了這麽多年,基本摸清楚那裏並非是一個君主集權製的國家。他們那隻有一個象征意義的城主,並沒有正規的軍隊,幾乎所有人都在做生意。

    但是反過來一思索,古雅能獨立存在這麽多年,並不隻是單單靠這天耬屏障的保護,其中或許還有他們查探不到的秘密。因此,他便設了這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局。

    如若能找到一條通向那邊的路,並把古雅收八大景的版圖,即便隻是附屬國,這其中所能獲得的利益將是不可估量的!無論是大景還是北齊,都不能不動心。

    “今天收網了?”康王爺對他的決定不置可否,而是又問道。

    上官錦又笑了笑,就點了點頭,對於康王爺熟知自己身邊的一切消息並不感到意外。今天的這一場誘敵刺殺,他已經準備了一個多月。

    古納人,並非出自北齊,而是來源於古雅。早在數百年前,古雅和北齊原是有一條通道,那時兩個地方之間的貿易往來非常頻繁。然人心總是貪婪的,一次侵略性的戰爭,帶給了古雅滅頂之災,幾乎大半的古納人都被抓到了北齊,成為最下等的奴隸。幸而後來出現了史書上有記載以來的一次最大地震,日月無光,山河改變,於是那條鏈接北齊與古雅的道路就消失了。

    而那個嶺候,大景還未建立,中原這塊地幾乎是北齊一統天下。後來,皇朝腐敗,自然就有揭竿而起。北齊皇室最後一路敗退往北,丟掉了一大半的疆土,才終於保留了國號。於是,這天下就一分為二。南邊出現了一個新興的強大皇朝——大景。

    而古納人在北齊過了這麽多年,漸漸繁衍了下來,也早已脫去了奴隸的身份,並慢慢被北齊人接納。然總會有那麽一部分人,他們從未忘記過自己曾經所受到的苦難,也不曾忘記過自己真正的家鄉。

    北齊那邊流傳著這麽一句話一一母親會召喚想要回家的孩子,要找到通向古雅的路,非古納人不可。敵人的敵人既是朋友,於是,大景便與他們聯係上了。

    北齊自然也是要防著這一點,因此一個多月前,上官錦就收到北齊那邊要派人刺殺他的消息。於是他便順水推舟地設了這麽一個套,從收到消息開始,這一個多月來,他幾乎每天都會去同一個地方馴馬。然而對方卻比他想象中還要有忍耐性,竟然遲遲不動手,誘餌還是不夠香,勾不上來,這網就收不了。

    於是,今天他便下了狠心。美人在懷,誰都會以為他必有疏忽……

    獵物果然出動了,這張布了一個多月的網終於順利收了起來。雖沒想北齊那邊竟是安排了古納人進行刺殺任務,這麽多年來,他們果真也是沒少費心思。幸好他特意留了個活口,如今這可是他們手裏握的一個大籌碼。眼下北齊想要談合作,這個籌碼一拋出去,且讓他們頭疼著呢。

    康王爺沒有多問具體情況,總歸該知道的他早也知道了,便問了問上官錦到了北齊那邊後的具體安排,然後又稍稍指點一下,就讓他出去了。

    上官錦照舊是恭敬地行了禮,然後就要轉身,沒想康王爺卻又叫住了他,問道:“白府的那位姑娘,我聽王妃說,你對她很有意思?”

    上官錦沒想王爺竟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便點了點頭道:“本想在走之前跟母親提這件事的,既然王爺問了,那我跟王爺說也是一樣。我想娶她,請求王爺能在我走之前,派人到白府提親去。

    康王爺看了他許久,才慢慢說道:“她不適合當你媳婦。”聲音裏頭並沒有不悅,隻是單純的不讚同。

    上官錦笑道:“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今天事情的經過想必王爺也都清楚,這樣一位臨危不懼,處亂不驚的女子,我再找不出第二個來。

    “你需要的是一位能為你傳宗接代,能幫你打理好內院的女人,不是要陪你上戰場的士兵。”

    “是個女人都能傳宗接代,她打理內院的能力也不用懷疑,最重要的是我能喜歡,王爺是明白我的。”上官錦搖了搖頭,語氣很輕,態度卻依舊如初。

    康王爺沉默了一會,然後才看著他說道:“即便我和你母親都答應,你覺得你能娶得了她嗎?”

    “王爺這是答應我了?”上官錦有些意外,沒想會這麽快就鬆口了。

    “此事再議吧,你這次的北齊之行,依我估算,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提親之事,就等你回來再說,你先下去準備這事吧。”康王爺想了想便說道。

    “如此也好,希望王爺能幫我勸一下母親,是我任性了。”上官錦說著就畢恭畢敬地對康王爺行了個禮,然後才轉身出去了。

    門被掩上後,康王爺才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隻有這一刻,他看起來才像個真正的老人,像個對孩子無奈的父親。

    從康王爺的書房出來後,天已盡黑,由於元宵將近,王府內各處都掛上了燈籠,映照得一片錦繡輝煌之專廠,盛世繁華之景。上官錦在長廊上慢慢踱著步子,想了想,就往內院那走去。

    剛到孟氏院前時,正好碰到孟氏從裏頭出來,立馬便站住了,笑著朝孟氏行了禮道:“見過嫂子,大哥可在裏頭?”

    “在著呢,你進去吧。”孟氏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責備地看了他一眼,接著道:“幸好王妃今日外出赴宴,眼下才回,不然我還真幫不得你,再沒下次了!”

    “我明白,多謝嫂子。”上官錦笑了笑,就進去了,隻是他進去後卻沒往上官榮的房間去,而是閃過身,往白文蘿住的地方走了過去。

第七十二章 離 別

    眼下白文蘿才剛用完晚飯,正好輪到丫鬟們下去吃晚飯.采藍服侍她盥洗畢後,也退了出來,不想在門口看到上官錦走來。采藍怔了一下,上官錦隻朝她擺了擺手,她便垂下頭,行了禮,悄悄地走開了。

    今日雪停後,天一入夜,這氣溫就下降得厲害。白文蘿吃完飯,因懼冷,也不出去外頭散步消食,呆坐著又怕困盹了胃裏停食,因此便拿出針線來消磨時間。

    上官錦進去後就見她正坐在燈下,低垂著臉,表情認真且溫和。於是走過去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活,見那正繡的是一支紅梅,便笑了笑問道:“今天可是嚇著了?”

    白文蘿已經不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裏,手裏的活並沒有停下,隻是搖了搖頭,也不出聲。

    “過兩天就送你回去,會來得及讓你和家人一起過元宵的。”上官錦說著挪了張椅子過來,坐到她身邊。

    白文蘿這才停下手裏的活,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謝謝!”

    上官錦笑了笑,把她手中的針線和繡品拿開,然後把她的手拉過來包在掌中說道:“要離開了,除了這句謝,就再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白文蘿要抽回手,卻被他抓緊了,隻得作罷。然後認真想了想,便開口道:“那匹馬我養不起,而且也用不著。”

    “沒關係,我幫你養著,以後會有用得著的時候的。”上官錦笑,揉了揉她的手又問道:“還有什麽要說的?”

    白文蘿垂下眼睛,沉思了一會,便抬起眼問道:“我回去後,恭親王那邊……可還會出什麽事嗎?”

    “這個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而且現在他那邊要注意的事情也不少,估計眼下也顧不上你,待他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我也該回來了。

    “回來?”白文蘿挑出這個字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上官錦笑,也不答話,隻輕輕揉著她的手。柔軟的觸感,滑膩的肌膚,他小心地控製著力道,生怕弄疼了她。隻是當看到她那雙漆黑的眼眸,此時安靜地看著自己,就讓他不由得就回想起白天的時候。擁著她坐在馬背上,狂奔而起時,她反過身來抱住他,當時自己竟會有激動的感覺!有多長時間沒有這種感覺了,久得都快忘了。

    如此聰明,冷靜,亦懂得沉默的女子。刺殺事件後,一直到現在,她都不曾開口提過一個字,卻讓自己越來越介意……

    那樣的回憶,似乎讓他有了瞬間的忘情,不由得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白文蘿頓時一皺眉,就要抽回手。上官錦回過神,歎笑了一下依舊握住她的手,卻抬了起來,放置唇邊,用力嘬了一下,接著問道:“再沒什麽要說的嗎?”

    白文蘿微睜大了眼睛,有些怔然地看了他好一會。上官錦滿眼含笑,說著又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後才放下,追著問道:“沒有要說的了嗎?”

    “大人想讓我說什麽?”白文蘿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麽,過了一會才抬起眼問道。

    “大人?”上官錦終於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譏諷地說迸:“你什麽時候成了我的下屬了!”

    白文蘿垂下眼睛沉默了,上官捏了捏她的手,想要生氣,卻莫名地又覺得有些無奈,僵持了一會才歎了口氣道:“什麽時候,你才能真正叫我一聲呢?”

    白文蘿依舊沒有言語,兩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過了多會,那燈芯忽然爆了一下,接著外頭傳來采藍微微的咳嗽聲,提醒著下人們都吃完飯,就要回來了。

    上官錦終於放開她的手,卻拉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然後一把將她擁在懷裏,歎息一聲,才笑著說道:“其實,我比你想象中要有自製力得多了,至少我有耐心等著你長大。”他說完就放開她,捏了捏她的下巴,眼眸黯了一下,然後就鬆開手,轉身出去了。

    白文蘿慢慢坐下後,下意識地要拿起針線重新做活,卻發現剛剛那副繡了一半的繡品不見了!她怔了怔,手指慢慢摸著針線簍,跳動的燭火使得她的臉色明暗不定,表情模糊不清。半垂的眼瞼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緒,沒人知道,她心裏在想著什麽。就如沒人知道,她的靈魂,其實並不屬於這裏,她的身體和內心,並不在一條線上。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四,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的時候,上官錦不知何時已經在康王爺的書房裏了。而且父子兩人似乎已說了多會話,兩人跟前的茶水早已變涼。

    “恭親王那邊,就煩王爺多分點心。”上官錦握著已經變得冰冷的茶杯,輕輕說道。

    “你是為公,還是為私?”康王爺看了他一眼問道。

    “既是為公也是為私。”上官錦坦然地說道:“找到去往古雅的路,就是通過恭親王透露給北齊那邊的,雖沒直接證據,但是他同北齊皇室有勾結的嫌疑洗脫不了。至於白三姑娘,估計已經被他盯上了,我確實擔心他會趁我離開的時候,會使什麽手段。”

    “北齊那邊的事,你以為皇上心裏不清楚,你可知道皇上為何遲遲

    不辦他?”康王爺喝了口冷茶,慢慢問了一句。

    上官錦笑了一下,停了一會才道:“一是他還沒有真正生出異心,二是禦查院的職權過大,皇上需要有人製衡住。”

    “你既然清楚,就不要與他硬碰硬。即便他之前因秦家兵權的事,惹了點麻煩,卻並未真正有損失,皇上照舊看重他。而你此次出行北齊,事情並不輕鬆,絕不能分了心,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康王爺的聲音沉穩有力,徐徐緩緩中帶著不可違抗的命令。

    “我明白。”上官錦一臉正色的說道。

    “對了,此次遠行,你的藥曲元可都給你準備好了?”康王爺點了點頭,然後又接著問道。

    “昨日就已交紿我,有半年的量,眼下藥材全用完,他今一早便出京州尋新的藥材去了。”

    “這麽多年了,他的師父還沒找到?”康王爺麵色微黯,眼中現出一絲淡淡的擔憂來。

    “正找著呢,一有消息就會傳回來的。”上官錦說著,麵上不自覺地就現出那慣有的笑容來,康王爺吞了他一眼,忽然就點了點頭道:“白家三姑娘的安危你不必擔心,這段時間我會派人看著的。”

    “多謝王爺!”上官錦終於鬆了口氣,康王爺卻歎了口氣。

    於此同時,白文蘿這邊也準備起身了。昨日上官錦就派了人跟她說,今日會道她回去,讓她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出發。昨晚孟氏已經來看過她,還特意送了好些東西,她推辭不過,隻好接下了,而王妃那邊,今早也著人過來地問候了一聲。白文蘿便禮貌地說想要親自過去謝一謝王妃,卻被那仆婦給客氣地擋了回去。說是這幾日王妃要忙著見的人多了,實在抽不出時間,也怕姑娘過去了怠慢了姑娘,到底不好,姑娘的心意王妃心裏明白如此等等,然後便回去了。

    收拾完後,白文蘿看著這鼓鼓囊囊的一個大包,裏麵是幾套衣服和一些扇子之類的女孩子用的東西。之前來的時候,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這會回去,卻順了不少東西。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後就把桌上那個填漆匣子拿了過來,打開。隻見裏麵放了幾支玉簪子,還有一隻耀眼的鎏金鑲紅寶石手鐲。簪子是孟氏那日領她出去時,給她買的。東西不是很貴重,以他們這樣的家族來說,不管是送的還是收的,都不會有多少的負擔。

    白文蘿看了一會,便把那個手鐲拿了出來,然後蓋上匣子,放回桌上,一會自會有丫鬟過來收起。

    手鐲是上官錦給她的,之前那個烏銀鑲碧璽的鐲子已經被他收了回去,如今換的這個,不但外表升級了,裏頭也升了一個等次。如今的這個紅寶石鐲子,不但能連發十次毒針,裏麵還藏.了兩種毒藥,一是能讓人昏迷的,一是能置人於死地的。

    白文蘿撫摸著那個鐲子,回想起上官錦給自己的時候,他麵上的表情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歎了口氣,放在她手中說道:“希望你永遠都用不上。”

    “姑娘,咱該走了。”白文蘿微有些愣神中,木香輕輕走了進來,一邊說,一邊幫她拿起包裹。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把那手鐲拿出戴上,就隨木香出去了。

    先去跟孟氏告了別,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才隨著管家婆子從王府的角門出去,外麵早有馬車候著。白文蘿轉身向——路送她出來的采藍道了謝,才扶著木香的手,不想正要上馬車時,一撩開車簾子,竟會看到上官錦坐在裏頭。她怔了怔,上官錦向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示意她上來。

    馬車行了一段後,木香就下手車,上了跟在他們後麵的那輛馬車。

    車廂裏隻剩下他們倆時,上官錦才拉過白文蘿的手,看到她纖細的手腕上已經戴上的紅寶石鐲子。他沉默了一會,才笑著說道:“我送你一段路。”
  
第七十三章 甜蜜*交手

    “你。。。。。。是特意過來送我的?”白文蘿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問道。

    上官錦原就滿眼含笑,再聽她這麽一問,笑容更深了,看了她好一會,然後往後靠了靠,伸出另一隻手臂攬過她的肩頭,滿是愜意地問道:“你希望我是特意來送你的?”

    白文蘿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幹脆閉上眼睛,不語了。她知道他肯定是清楚她的意思,卻偏喜歡往自個臉上貼金。

    上官錦也不說話,就這樣半摟著她,讓她靠著自己靜靜地坐了一會,然後才慢慢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遲疑:“那天帶你去騎馬的事,你可是介意了?”

    “什麽?”白文蘿睜開眼,一時有些不解。

    “那場刺殺,戎先前就已經知道,卻還是把你帶入了危險中,介意嗎?”他底下頭,看著她問道。車內的光線並不好,再加上他此時是半垂著眼睛,看不清他此時是什麽樣的眼神,隻見眉毛底下是一片陰影。

    白文蘿慢慢坐直了起來,微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心裏是真真切切的意外。因為那天的那場刺殺,她當時就明白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並不覺得有任何不應該之處。像他們這種人,本就是物盡其用,而且在她的認知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利用與被利用,本就是強者與弱者的關係。而且,那天他能在那種情況下,護地毫發無傷,她已經很慶幸了。

    原來,這事情,竟比她心裏所認為的,還要好!

    “似乎,介意的人是你啊?”白文蘿遲疑了一會,微偏了偏腦袋,看著他說道。

    “你真的不介意?”上官錦似鬆了口氣,又似有些不確定,伸出手,在她臉上撫了撫,接著問道:“為什麽會不介意?當時隻要我稍一疏忽,你可能就沒命了!”

    “這個……我為什麽要介意?”白文蘿反問,想了想,又接著問道:“而-且,我介意有用嗎?介意和不介意,會有不同的結果嗎?”

    上官錦的手頓了頓,似被她問住了一般,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才拉住她的手輕輕說道:“當時可能不會,以後就會了,隻要你介意,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白文蘿一時沉默了下去,眼睛卻是盯著他的臉看,似在確認他這話有幾分是真的,又有幾分是假的。

    “不相信我說的?”似的知道她心裏會這般想的一樣,上官錦笑了笑,一直輕輕揉捏著她的手,不知怎麽,忽然就把她的手腕抬了起來,然後他的五指猛然間侵略性地擠進她的指縫間,十指交纏,掌心相握!

    這樣幾近纏綿的動作,手掌心的溫度如此貼近的相互傳送,白文蘿似被燙著了一般,著實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就要抽出,卻早被纏得緊緊的。

    “文蘿。。。。。。”他第一次叫她,聲音低沉且性感,白文蘿粘起眼,怔怔地看著一臉認真的他。他很少有這樣的神色,平日裏不是吊兒郎當的笑,就是帶著戲謔地笑,偶爾收起笑容,麵上頓時就顯出陰冷的神色。從未像現在這般,認真,霸道,偏又透著醉人的溫柔!

    “文蘿。。。。。。”兩人對視了許久,他歎息一聲,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把她擁了過來,緊緊抱著,輕吻了吻她的頭發,才接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覺得你能懂,很難。。。。。。隻當你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

    他的吻落到她的發上,她是能感覺得到的,可是,更讓她震驚的卻是他說出來的這一番話。

    十指交纏的手掌,一直到馬車停下的時候還未分開,一直捂到兩人的手心都出了微汗!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許是這車廂太狹小了,許是他擁得太緊了,她覺得不但是自己的呼吸,甚至是全身的毛孔,都浸入了他的氣息!

    “大人,前方就是接應處,該換車了。”馬豐停穩後,就有聲音傳了進來,是催促他們分開的聲音。

    “我該走了,你會一路平安順利的。”他又是一聲歎息,似滿足,又似不舍。最後在她額頭上落了個吻,豐慢慢放開了她。兩人的手因握在一起久了,還出了汗,分開時發現他們的手指競粘在了一起,微微用了力才完全分開。

    上官錦笑,無比愜意,俯下臉在她耳邊說道:“看,你到底是舍不得我呢。”

    白文蘿隻覺得手上出了汗,濕濕涼涼的,有些不舒服,便很自然的在衣擺上擦了擦。上官錦一瞧,臉上的表情似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一般。

    白文蘿擦完後才看著他說了一句:“你其實是順路的吧。”

    “。。。。。。真是,不解風情的小丫頭!”上官錦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後像是不想再受她的氣一般,就轉身下了車。因此沒有看到白文蘿最後微微揚起嘴角,露一抹醉人的笑,帶著不屬於青澀少女的風味。他若回頭,定能迷醉在其中。

    車簾被放下後,外頭響起幾聲輕微的腳步聲和交談聲。沒一會,那車簾又被從外頭掀了起來,木香的腦袋探了進來,朝白文蘿笑了一下,道了一聲“姑娘”,就小心上了車。

    兩人具已坐穩後,那前頭的車夫才剛要甩馬鞭,白文蘿忽然就感覺到地麵有微微的震動,接著很快就傳來嗒嗒的馬蹄聲,聽著似有五六匹馬的樣子,步伐非常整齊,一起一落都帶著經過長期的訓練契合才能有的節奏感。

    空氣裏莫名的就染上了緊張的氣氛,木香悄悄挑起車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了看,然後說道:“好像直衝著咱這邊來的,一共六匹馬,裝束整齊,跑在最前麵的那個衣著比較突出,應該是領頭的。”

    “別理他們。”白文蘿輕輕說了一句,聽那架勢,不是衝著她來就是衝著上官錦來的。不過此時上官錦在外麵,怎麽也輪不到她出頭就是了。

    果然,那馬蹄聲在她們不遠處停了下來後,就聽到一個略顯粗啞的聲音說道:“真是意外啊,竟會在這碰上你,不是聽說皇上派你出使北齊嗎,怎麽還在這兒?”

    “二哥真是好雅興,難道在這白雪皚皚的冬日還能打得到獵物嗎?”上官錦微含著笑的聲音,不答反問,沉厚,淡定,從容。

    “就因為是冬日,所以才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不過,說來前麵那馬車裏是誰呢?怎麽也不出來露個臉,既然不是禦查院的馬車,怎麽膽敢檔在本王麵前!”

    “那車裏是康王府的客人,我正好順路,王妃便命我護送她出城。因是女眷,故不方便出來露麵,還請二哥見諒,莫驚擾了王府的客人。

    “長卿客氣了,既然是王府的貴客,自然情有可原。我之前倒是聽說了,康王府前段時間住進了一位受了傷的姑娘,莫不是就是豐裏頭-的那位?”白文蘿聽到那聲音說著,忽然就靠近了過來,接著又聽到有風聲劃過,吹得那厚重的豐簾嘩嘩地抖動了起來,似翻未翻。

    木香一時緊張得雙手握成拳有些擔心的看著白文蘿道:“姑娘。”

    白文蘿隻看著那抖動的車簾,從微微掀起的縫隙間瞧到外頭此時似乎已經交上手了。但卻看得不清楚,隻是瞧著外頭並未亂起來,雙方的人馬都整整齊齊的站著,隻有幾道殘影不時在那其中閃過。

    不過是須臾間,那一番動靜就停歇了下去,接著就聽上官錦說道:“想來二哥是想與我在此比劃一下,那我自當是樂意奉陪的。”

    “嗬嗬。。。。。。長卿莫要介意,比劃以後有的是時間,眼下你有正事在身,自是不能因一時意氣而耽誤了,如此可就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厚望。

    “多謝二哥提醒,那麽就此別過了。”

    “好走,等著你建功歸來。”

    “謝二哥吉言,告辭!”

    這一場較量,來的快,去得也快。木香長長的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終於沒事了。”

    白文蘿卻看著那車簾子道:“還說不定呢。”總感覺那人,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的。果然,她的聲音才剛落,就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卷著風往車廂這襲來,同時又有另一股力量從旁邊攔截住。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木香甚至還未反應過來,這危險就已經過去了。車內的人依舊毫發無傷,但是那車簾子到底還是被掀了起來!

    外頭的光線一下子湧了進來,白文蘿抬眼看過去,就對上了一雙帶著幾分陰霾的眼睛。

    同樣是俊朗的容貌,甚至那眉眼間還與上官錦有幾分相似,卻整個是一斡睥睨硌神態,身著箭衣,高高的騎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忽的就露出一個冰冷的笑。

    隻是一瞬,雙方都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那車簾就落了下去,擋住了這視線的交流。

    “二哥這是要做什麽!”上官錦的聲音的聲音已然見冷。

    上官恭強壓住胸口那要往外翻出的血氣,剛剛他是忽然偷襲,可對方不但輕易攔下,還讓他吃了暗虧!旁人或許沒有看出來,他卻是很清楚,這一次的交手,他明顯是處了下風,心中又是吃驚又是憤怒,停了好久才咬著牙說道:“嗬嗬,抱歉了。”然後又轉頭對著那車簾後的人道:“剛剛無意驚擾到姑娘,還忘姑娘莫怪!”

    “剛剛並無人受驚,還請王爺莫要放在心上。”車廂內傳出一個清清冷冷,客客氣氣的聲音,如那天空中開始飄落的雪花,絲絲透著心涼。
  
第七十四章 回西涼

    馬車終於順利往前駛了去,由於有恭親王在一旁虎視眈眈,上官錦也不好再上白文蘿的馬車,隻是在外頭交待了幾句。然後就站在那,看著馬車駛遠後,才又同恭親王說了幾句客套話,便也往自己的方向起程了。

    天空往下落的雪花漸漸密了起來,紛舞的雪片淹沒了那兩個方向的車隊。恭親王一身玄色的箭衣被雪花慢慢染白,那雙陰霾的眼睛一直就死死盯著上官錦遠去的方向。直到身邊的隨從提醒了一句,他才點了點頭,抿著唇,咽下嘴裏的血腥味,然後揚了揚下巴,一句話不說就掉轉馬頭,示意離開。

    馬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後,白文蘿輕輕挑起車窗簾了一角,透過紗窗看著外麵紛飛的大雪,問道:“這大概多長時間能到西涼?”

    “咱這馬車跑得快,應該四個時辰就能到了,姑娘要是覺得累的話,讓他們等下在驛站那略停一停,休息一會再走也來得及。”

    “不用,再歇的話,回去天都黑了,盡快趕路,我受得住。”白文蘿搖了搖頭,放下車簾子,然後半躺在那鋪著長毛氈毯的軟榻上,閉上眼睛養神。

    時間在車輪子的轉動下慢慢流逝,回家的距離越來越近,一直到天將擦黑的時候,白文蘿才看到那條熟悉的街道。上官錦派來一路護送她的人,自進西涼城後,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白文蘿往前起身,掀開車簾,隻見眼下天色已晚,又下著雪,然那街道卻反比往日熱鬧了幾分。也不見有趕著要出城的人,大家都是慢悠悠,笑嗬嗬地在街上走走停停看看。而且這路兩邊的商鋪前具都掛上了各種各樣的花燈,並陸陸續續點亮了起來,隻見流光轉動,好不惹眼!

    時間飛逝,又是一年元宵到。

    白文蘿似想起以前還在西福街時候的日子,不由得笑了笑,看著這馬車也快行進大民路了,正打算要放下簾子,卻忽然被一個聲音吸引住,使得她的手遲疑了一下。

    “老板,我們就要這兩個,來給你錢,你收好咧!”

    由於街上的行人較多,那車夫走到這後便將車速放慢了,隻管慢悠悠地趕著,也不著急。因此白文蘿才注意到前方約莫十米處,一個賣花燈的小攤旁,那兩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蕭蜜兮和趙文!眼下蕭蜜兮身上穿著件簇新的大紅襖子,頭發也盡數盤了起來,站在她旁邊的趙文正接過她手裏的花燈,低聲笑著說了句什麽,蕭蜜兮頓時就轉過來一笑。

    王府的馬車,即便沒有刻上任何標記,那外形也與普通人家的馬車不一樣,到哪都能引人注目。因此,在這馬車漸漸往那方行過去的時候,果然成功格引起的蕭蜜兮和趙文的注意,兩人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兩步。白文蘿遲疑了一下,終於在蕭蜜兮對上她的目光之前放下了車簾,坐了回去。

    看樣子,他們兩人已經成親了,瞧著過得也不錯。

    “趙文哥,我剛剛好像看到。。。。。。”那車行過去後,蕭蜜兮的目光依舊緊緊追著那輛馬車,嘴裏喃喃的說道,隻是那語氣卻是非常的不確定。

    “什麽?”趙文並沒有注意到白文蘿,他剛剛隻顧著小心蕭蜜兮了。

    “我好像看到蘿妹妹了!好像啊,可是,又不太像。。。。。。”蕭蜜兮說著,又搖了搖頭。

    趙文本被她先前的話弄得有些愣住,再聽後麵,又有些糊塗了,便把她拉到旁邊人少的地方問道:“怎麽會見到蘿妹妹,在哪兒看到的?怎麽還像又不像的?”

    “你剛剛沒看見嗎,就在那輛過去的馬車裏啊,她掀開簾子了呢,雖然沒等我細看她就放下了。可我隻瞅了一眼「當時還真以為是蘿妹妹!隻是。。。。。。再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姑娘身上穿得很好,很華貴的樣子,那馬車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車。。。。。。”

    “你是說,你剛剛在那輛馬車裏,看到了位跟蘿妹妹很相像的姑娘。”趙文終於聽明白了她的話。

    “不是,不,也可能是吧。。。。。。”蕭蜜兮本想反駁,隻是哈了想,便又遲疑地點了點頭道。

    “不可能是蘿妹妹的,芸嬸不是早帶著爹妹妹回淮州去了嗎,哪可能還在西涼。”趙文搖了搖頭道。

    “可是趙武兩月前不是修書回來,說他在淮州沒找著蘿妹妹一家嗎!”

    “趙武不過是隨人過去學做買賣,又不是專門找人去的,而且淮州那麽大,沒準是芸嬸他們搬家了,找不著不是很正常的事。再說了,剛剛馬車裏的那位姑娘,她掀開車簾的時候應該瞧著你了吧,若真的是蘿妹妹,還不出聲喊你了。”

    “這,說的也是。。。。。。”蕭蜜兮遲疑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過臉去,看著那輛馬車消失的方向,心裏卻莫名的,總有些放不下的感覺,可又說不出什麽來。

    馬車依舊是在白府後院的小角門那停下的,白文蘿才掀開車簾,就看到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還有周氏身邊的碧影並著幾個丫鬟小廝等,都站在那兒,像是在專門等著接她。

    果然,白文蘿腳還未落地,碧影希趕忙上前來殷勤地扶著。王嬤嬤亦是客氣地問候了兩句,另一邊早有白府的管家,在那請車夫和兩位王府的隨從進府去了。木香拿著包裹跟著白文蘿身邊,然後在王嬤嬤的帶領下,一行人簇擁著進擊了。

    因為下著雪,怕路滑,碧影便在一旁小心地扶著白文蘿的手,完後便笑著問道:“姑娘是先回院子去洗把臉,換身衣服,還是直接去老太太那兒?老太太和太太早上就收到了信兒,聽說姑娘今兒會回來,已經叨念一天了呢。這會大家夥都在榮壽園那,老太太說先等三姑娘回來了,再一塊兒用晚飯。”

    “哪還能讓老太太再等下去,木香先把包裹拿回院子,然後把裏頭那些香扇子等小東西拿出來,一會帶過去。”白文蘿說著就隨碧影直接往榮壽園那走了過去。

    隨著碧影跨進老太太的內廳時,隻見裏頭鶯鶯燕燕,穿紅戴綠,或坐或站,似乎真是家族聚會,幾乎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她掃了一眼,卻發現獨不見白玉妍的身影。就連白府的兩位老爺,還有少爺們都在那外廳坐著呢。

    瞧她進來後,大家似一時都靜了下去,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隱隱有些變化。而最高興的莫過於白玉軒了,然這段時間他到底也練得成穩了一些,隻是麵上有些激動地看著一別多日的姐姐,卻沒有急著跑前來。

    “三丫頭快過來我瞧瞧,真是老天保佑,到底是平安回來了。”老太太這時已經從榻上站了起來,朝正向她行禮的白文蘿招著手說道。

    白文蘿先過去扶著老太太坐下後,說了兩句寬慰的話,然後又給周氏以及白蓋儒行了禮,接著才轉回到老太太身邊。

    “對了,康王府那邊過來的人可有好好招待著?為何不請進來我好好謝謝他們!”老太太讓白文蘿在自己榻上坐下後,拘了拘她的手,然後就轉頭問向王嬤嬤。

    “回老太太,陳管家已經請進來了,正在前院那招待著呢。本也是說了,老太太想親自謝他們,但他們又覺得進這內院到底不方便,便做罷了。”王嬤嬤在一旁恭敬地回到。

    “嗯,隻是到底也都是王府的人,又對咱家有恩,怎麽也是要親自謝一番的。既然進來我這不方便,那你去外廳那,叫大老爺過去親自招待他們一通,這大老遠的,人家送了他親閨女回來,怎麽也得過去表示一番才對!”

    “大老爺剛剛已經過去了,還說讓老太太別等他,跟姑娘說完話後就直接開飯吧。”

    “這才對了。”老太太點了點頭,然後便開始問白文蘿這前後的事情經過。這一通應對的話,白文蘿早就想好了,總歸說的跟他們聽說的大抵一樣,隻是適當地添加了一些她的心情。比如自己當時有多害怕,被康王妃救了後又有多激動,然後這些天來心裏有多焦急,多想早點回來等等。

    “既然三妹妹身上的傷已經好了,那康王妃怎麽也不早點送你回來?”聽她說完後,白玉蝶頓時就開口問道。

    “本來也是想早些天回來的,隻是那幾日裏康王府一直忙著請人吃年酒,我瞧著實在不好在那當口給人家添麻煩,於是就沒開口。”白文蘿笑著說道。

    “三丫頭這麽做就對了,已經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自是不能再不識抬舉地任意麻煩人,這失了禮數,人家還當咱白府是沒教養的!”老太太點了點頭,然後就轉過頭對周氏說道:“你一會回去,趕緊備份足禮,安排好人,明兒一早,就叫人送到康王府去。”

    周氏笑著應道:“這禮我早些天前已經備好了,就等著老太太發話呢。

    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命人擺飯。而那坐在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秦月禪此時忽然開口道:“三妹妹今兒穿的這衣服真漂亮,我記得三妹妹那天穿的可不是這一身呢。

    “嫂子糊塗了不是,在王府住那麽多天,難道還能就隻穿一身衣服,想也知道,這肯定是王府裏的東西了。”還不等白文蘿開口,白玉蝶就瞟了秦月禪一眼,撇了撇嘴說道。

    白文蘿看了她們一眼,便笑著道:“確實是,這衣服是世子妃送我的,我回來的時候,世子妃還給了我好些香扇香巾什麽的小玩意兒,讓我帶回來,說是給姐妹們玩兒。我推辭不過,又看並不是貴重東西,就收下了,一會我讓丫鬟給二姐姐送過去。

    白玉蝶又撇了撇嘴,倒也不說什麽。而秦月禪此時的臉色卻不怎麽好,她自從知道白文蘿逃過了一劫,後來又聽說白文蘿競住進了康王府,再加上這段時間連續發生的事情,她這些日子來,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今天再看到白文蘿這般風風光光地回來了,而且那渾身上下,看著都似變了個模樣般,她心裏就更別提什麽滋味了。

    而眼下她最急切想知道的,就是白文蘿到底是怎麽住進康王府的,真的,是康王妃帶進去的嗎?還有,關於那場劫持的事,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第七十五章 情

    進白府的那第一次全家一起用早膳後,白文蘿再一次成了席上的焦點。在老太太難得的好心情下,大家各懷心思的打聽著有關於康王府的一切事情。其中,白玉蝶問得最直接,秦月禪問得最委婉,周氏問得最溫和。。。。。。那頓晚飯一直吃到月亮斜掛天際,大家才有些意猶未盡的散了。

    白文蘿出了榮壽園後,看著那清冷的月華靜靜的灑在府內的花園裏,白雪反射出水銀般透亮的光,為這個冬夜又添了幾分涼意。剛在屋裏捂熱的手,這一出來,馬上就變得冰涼了,她不由得抬手在嘴邊嗬了口氣。

    秦月禪跟在她後麵出來,遞給她一個手爐,滿是關心地笑著道:“這夜裏寒,三妹妹走回去梨香院的路有點遠,拿這個在路上捂手吧。

    白文蘿轉頭看了她一眼,也揚起嘴角笑道:“多謝嫂子的關心,其實我的身子並沒嫂子想的那般柔弱,不過是幾片小雪花而已,還能受得住,嫂子還是要注意好自個的身子才是。”

    秦月禪依舊笑著,很自然地收回手爐,一邊捂著手一邊道:“看到三妹妹能平安無事回來,我真是鬆了口氣。本想找你多聊聊的,隻是你今天也坐了一天的馬車,到底是累了,我也不好多叨擾,隻能改日再過去看看你。”

    “謝嫂子體諒,我這會確實是精神有些欠妥,也是不敢邀嫂子過去,怕怠慢了嫂子。”白文蘿同是笑著說道。

    “說得這麽客氣做什麽,好了,快些回去吧,我也走了。”秦月禪最後笑了一笑,就轉身往棲風院那走去了。沒人注意到,她在轉身的那一瞬,麵上的笑容盡數褪去,眼中露出又是嫉恨又是不甘的情緒。捧著手爐的雙手,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隱隱浮了起來。

    白文蘿又嗬了口氣,站在外頭等白玉軒出來後就叫住他,然後同他一起去了碧雲軒坐了一會。剛剛在老太太那兒,她壓根沒什麽機會同他好好說話,隻能這會抽點時間來看看。

    “你這段時間沒什麽事吧。”白文蘿進了白玉軒的房間後,像是全身都放鬆了一般,長籲了一口氣,然後就在他腦袋上拍了拘。隻是這一拍之下,忽然發覺他似比進白府前長高了一些,於是便笑著仔細瞅了他兩眼。

    “姐姐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快坐下歇歇啊。”白玉軒摸了摸腦袋,嘿嘿笑著說道。明明剛剛看著還顯得有些成穩的樣子,這會一到她麵前,似乎又變得有些傻乎乎了起來。

    “我瞧你好像是長高了點,看著也像是懂些事了。”白文蘿說著就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嗯,是高了點,這衣服都改長了呢。”白玉軒說著就伸了伸手,然後又摸了摸腦袋,就瞅著白文蘿看了好一會,才傻乎乎地笑著說道:“姐姐你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同樣的話,自回了白府後,已經從不同人的口中聽過多次了。卻隻有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心裏熱乎乎的,還隱隱泛著微酸。白文蘿笑了笑,然後才略帶著歉意地說道:“讓你擔心了,娘她沒有太擔心吧,我聽說你們當天就收到我已經平安的消息了。”

    “嗯,是那天快到晚上的時候,老太太才收到康王府那邊送來的信,然後我就趕緊跑過去告訴娘了。”白玉軒點了點頭道。白文蘿卻聽得心裏微有些不舒服,若不是白玉軒想著,估計沒人會想到要把消息告訴芸三娘吧。

    “娘她這幾日過得也還好吧,有沒有出什麽事?”合文蘿暗歎了口氣,然後又問道。

    “沒有,姐姐放心,有我呢,什麽時候我都會護著娘的!”白玉軒一臉認真的說道,右手還不自覺地握成拳。

    “我知道……”白文蘿點了點頭,又伸出手輕輕拍了拘他的肩膀,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心裏卻隱隱透著傷感和無奈,她現在的力量還是不夠強。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聽說是坐了一天的馬車了。”白玉軒看了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還是像以前那般的細弱,頓時想起白文蘿自回了白府後,就一直沒歇過,便馬上說道。

    “知道,我就是過來瞧你一眼,這就回去了。”白文蘿說著便站了起來,又吐了口氣,然後就往外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她便回頭對白玉軒道:“好了,你別跟著出來了,外頭冷。”

    “哦。”白玉軒往外瞅了一眼,應了聲,然後備的就轉身跑回屋去。白文蘿愣了愣,不知他搞的什麽名堂。然也不過是眨眼間,就見他又從裏頭跑了出來,手裏還捧著一個小手爐,走過來後就一把塞到她手中道:“姐姐拿著這個,暖手,舒服一些,我這還有一個。”

    白文蘿愣了一下,捧著這個暖烘烘的小手爐,忽然就笑了起來:“嗬。。。。。。謝謝你了,行了,我走了。”然後便轉身,叫上木香,出去了。

    出了碧雲軒後,白文蘿小心捧著小手爐,又往榴花房那走去。木香見她麵上早已顯出微微的疲憊,再一想之前坐了那麽長時間的馬車,一回來又被白府的人拉著問這問那,忙於應付,接著還吃了那麽長時間的晚飯,依舊不得閑。眼下她都覺得累得不行,偏姑娘卻一個累字都不曾提過。在王府的時候,二爺就曾交代過她,讓她時刻注意著照看好姑娘,不宜太勞太累了。

    於是木香遲疑了一會,便小心的勸道:“姑娘,這會都這晚了,要不還是讓我過去跟芸姨娘說一聲,姑娘先回去休息,明兒再過去看芸姨娘可好?”

    白文蘿瞥了她一眼,沒說話。木香訕訕地笑了笑,囁嚅地說道:“我是擔心姑娘的身子,到底這一天,太勞累了,姑娘若是累出病來,心疼的還不是芸姨娘。”

    白文蘿麵上的表情緩了緩,淡淡地說道:“我就是去看一眼,姨娘也不會留我久的。”

    木香再不敢說什麽,隻亦趨亦步地跟在她身邊。

    芸三娘早上起的時候就得白玉軒傳來的消息,說白文蘿今天會回來。於是她這一天都伸長了脖子,終於等到晚飯的時候,才聽說人回來了。於是就趕忙叫巧兒出去打聽一下,巧兒出去好一會後,回來說三姑娘確實是回來了,是康王府派了馬車和護衛親自送回來的,好不風光。才進府,就被老太太叫了過去噓寒問暖的……

    芸三娘聽了後,那顆懸了近半個月的心終於完全放了下去,這飯也沒那麽難下咽了。吃完晚飯後,她算了算,覺得老太太那邊也該吃完了。雖還掛著心,想看看閨女-,但一想白文蘿這一路勞累,回來後還沒歇一會,就馬上過去陪著老太太吃飯,又覺得心疼,便想著自己這什麽時候見不好,還是讓孩子好好歇一歇是正經。

    於是便寬了心,算著明兒什麽時候過去看一眼,自己這段時間還又給她新做了兩件衣服,也不知合適不合適,有沒有長胖了點……正這般胡思亂想著,外麵巧兒忽然就進來說道:“三姑娘過來了!”

    芸三娘一驚,抬起頭,就見那撩開門簾走進來的可不正是白文蘿!

    “我瞧著這時候還早,姨娘應該還沒睡下,便過來看看姨娘。”白文蘿進去後,一邊笑著說道,一邊看了木香一眼,木香會意,便過去拉著巧兒出去了。

    “好孩子,你怎麽這會了還過來,也不知道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坐了一天的馬車回來的嗎。”芸三娘有些激動地起身拉住她的手,上下看著,又是責備又是心疼地說道。

    “我沒覺得累,就是想過來看看娘,瞧瞧你過得好不好,一會就回去了。”白文蘿同她一起坐到那炕上說道。

    “傻孩子,隻要你們兩個都平平安安的,娘可就能過得比誰都好!”芸三娘拘了拘她的手,然後又歎道:“那天他們回來後,我一聽說你的事,真的是給嚇壞了,幸好沒事啊!幸好沒事!娘真想去廟裏給那康王府燒炷高香,謝謝他們!”

    白文蘿失笑了一下,然後道:“娘別放在心上,這道謝的事,老太太已經讓大太太辦去了,不會失了禮的。”

    “也是,娘這能給的,也就是一片心意罷了。”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道:“行了,知道你好好的,這一回來還讓娘看了一眼,娘是真的放心了。你快些回去歇著吧,瞧你這會臉色都不太好了,快回去吧,啊!”

    “知道了,娘也早些歇著啊!”白文蘿說著便站了起來。

    芸三娘正要送她出去的時候,似忽然想到什麽似的,遲疑了一下就輕輕說道:“對了,你今兒在老太太那,可有見到大姑娘了?”

    “沒有,我正奇怪這事呢,隻是見他們都沒說,當時也就沒問。難道是出什麽事了?”

    “唉,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了,白府裏出了好些事。大姑娘如今好像是被老太太禁了足,她也是個可憐孩子。之前你不在的時候,軒兒差點跟大公子起了衝突,還是她給勸下的呢。

第七十六章 連二接三

    白文蘿想要多問,芸三娘卻不欲多說,到底還是把她給趕了回去休息。

    外麵夜色漸濃,國中花燈具已點上,回到梨香院的時候,隻見那院門口也掛上了兩盞琉璃花燈。早有守夜的婆子候在那兒,瞧著她回來後,趕忙走上前來好一陣噓寒問暖。白文蘿笑了笑,知道因為她回來後,老太太說為給她壓驚,全都賞了這梨香院的下人。

    還未進屋,就瞧著沉香從裏頭有些急切地跑了出來,看見她後亦是難掩激動之色,站在那囁嚅了好久才說道:“姑,姑娘回來了!”

    “嗯,熱水備好了嗎?我要先去洗個澡。”白文蘿點了點頭,一邊往屋裏走去,一邊問道。

    “知道姑娘回來定是要泡澡的,水正好燒滾著呢。”沉香趕忙上前幫她寬衣,然後又讓木香把要換的衣服等物帶上。

    在大沐桶裏坐下後,白文蘿似終於能歇了口氣般,撥了幾下水,然後就閉上了眼睛。沉香在她身後小心為她洗著頭發,良久,白文蘿才慢慢開口問道:“這些天來府裏都發生了什麽事?”

    沉香知道白文蘿回來定會問她這些話的,早就準備好了,於是就慢慢開口,一件一件地道了出來。

    原來,正月初一那日,不隻出了白文蘿被劫持那事,往下還連接著出了好幾件事兒。

    事情還要從白文蘿事出後說起,據說老太太當時就命馬上掉頭,也不去上香了,讓人趕緊到官府報案去。卻沒想一行人才剛回到西涼城,忽然就被幾位壯漢領著一名年輕女子,衝上前來,把前頭的車生生給攔住了。車隊不得已停了下來,於是那一夥攔車的人馬上就開口指罵伯爵府的種種劣行。緊接著衙府那邊就有消息悄悄傳了過來,說是有人告白府的大公子淩辱丫鬟,以至凡名丫鬟慘死!

    原來那名攔車的年輕女子,就是之前被秦月禪退出府的葉眉。當時把她送出府後,沒幾天就聽說人沒抗住,半夜裏走了。秦月禪也沒在意,便如往常一般給幾兩銀子,讓人草草埋了了事。卻沒想這會竟見到活人,一時也懵了!

    青天白日的,這事就這麽在眾目睽溟之下被扯開,老太太當時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幸好白孟儒馬上就讓家丁把那幾名攔車的人給押到衙府去。然後又讓人趕緊把老太太道四府,請了大夫。接著他便同白孟莊一同趕去衙府,一是為這誣告的事,二是為半路上府裏的姑娘被劫持的事。

    那一天的白府極為不平靜,連著出了兩件大事,就是想壓也是壓不住,沒多會大家就悄悄傳開了。少不得有多嘴的在背地裏嚼舌頭,又有多事的偷偷傳到老太太耳朵裏。那會老太太已經緩過神來,當下就揪出幾個話多的,親自監督,讓人狠打了幾十大板。隻是因為顧著是大年節,所以當時還留著他們半條命,然後就讓人關在柴房裏,也不準送水送被。

    這一番震懾之下,大家再不敢多說什麽了,隻小心著做著自己的事。終於,下午的時候,白孟儒等人從衙府回來,說誣告的事情順利解決了。

    原來那葉眉當時被送出府後,趁著一天晚上看守的人沒注意,就偷偷跑了。後來砰-兩個看守的人發現後,因怕被責罰,於是就謊稱人死了。

    而那葉眉逃走後,正巧遇上了自家的幾個遠房親戚。而她的那幾位親戚本就是窮慌了的主,正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於是就想出這麽個點子來,攛掇著釁-眉到衙府告狀去,然後他們幾個再趁機攔住伯爵府的車隊,大聲嚷嚷起來,妄想著借機撈點錢財打打饑荒。隻是到底底氣不足,幾人被押進進了衙府後,還不等用刑,就乖乖服了軟,把那點鬼點子全招了,還畫了押。

    至於葉媚,她原本就是白府買進來的丫鬟,當時是簽了死契的,這一通告狀根本就不成立。而且她眼下還是逃奴之身,因此被打了三十大板後,就又重新被退回了白府。

    雖說這事是這麽順利解決了,但是白府的名聲卻到底是被抹了黑。老太太依舊是氣得臉色發青,把跟前的人一個個罵了個遍,然後又令白玉堂去祠堂那跪著,秦月禪也陪著過去。白孟儒當時更是沒好臉色,這等給府裏抹黑的事,是他最痛恨的!而且之前他才剛為白玉堂鋪好前路,這事一鬧出去,若傳到京州的梅翰林耳中,那他先前費的那些心思估計就白搭了!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不是因為大年節,老太太又氣在頭上,他準是會令人打白玉堂板子。後來氣憤之下,便狠狠說了周氏一頓,周氏一邊抹淚一邊道歉,說都是自己的錯,沒管教好孩子等等。

    至於白文蘿的事情,衙府雖當下就派人出去找了,但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卻依舊沒個信兒送回來。這等事情,傳出去也不是什麽好聽的,老太太隻說了一句,總歸無論死活,人一定得找到,白府是再丟不起這樣的臉。其實,沒人知道的是,那會,老太太已經冷了心,即便以後人找著了,她也準備做最壞的打算。。。。。。

    卻沒想到的是,一直到傍晚,大家都不抱希望的時候,竟收到了京州康王妃的親筆信。信中說,白文蘿已經被她救下,還帶回王府裏養傷,並提出等白文蘿傷好後,王府會負責把人送會西涼去。於是根據那信中提到的時間對了對,大家便知白文蘿到底是沒來得及出什麽事。再者這又是康王妃的親筆信,而且那信中還隱隱透露著很欣賞白文蘿的意思,因此老太太這才終於放寬了心。而且之後白孟儒又收到了禦查院主事上官大人的信件,因為是康王妃碰著了這事,所以禦查院就順手把那夥劫匪的事給辦了,讓全府的人不用再擔心了等等。

    兩件大事總算是完好解決了,隻是白玉堂和秦月禪到底是因為葉眉的事情,冷了老太太的心。再又過幾天,白孟儒著人往京州的梅翰林那送禮去,不想竟會被退了回來!白玉堂的前程終歸是受了影響,他自己也覺得沒臉,於是整日裏把自個關在房間裏,秦月禪也不敢多話。老太太和白孟儒皆氣他不爭氣,也不理睬,隻有周氏依舊像之前一般,時時著人過去噓寒問暖著。

    事情過去幾天後,白玉堂因在屋裏呆得煩了,便出來園中散步,沒想就與白玉軒碰上了。後來不知怎的,兩人競起了衝突,白玉堂當時就動手甩了白玉軒一個耳光!好像又說了什麽難聽的話,白玉軒頓時牛脾氣也上來了,正要頂著腦袋上去,幸好白玉妍路過,死活給勸了下來。

    後來這事報到周氏那去,周氏兩邊都安撫著,而白玉妍卻又不知為何,因此頂撞了周氏幾句。周氏倒也不生氣,依舊是好言好語的勸著,耐著心都給哄了回去。

    再過幾日,眼瞅著元宵近了,於是府裏便又開始新一番的忙碌。老太太因之前那兩件事,心裏堵得慌,根本就過上個好年。直到過了這些天後,心裏的氣基本消了,再者白文蘿的事也是因禍得福。因此就命這元宵得好好準備一番,又讓周氏提前訂了戲班過來。偏誰都沒想到,競又因此出了新的事情,而且還是出在誰都料不到的,白府最賢淑穩重的大姑娘,白玉妍身上!

    事情是出在正月十三的那日,那天一早,周氏就請了良鳳園的戲班過來。然後等到晚上的時候,大家夥都聚到觀月樓那吃酒看戲。約莫著唱了三四出戲後,席上的氣氛才慢慢好了起來,老太太麵上也露出了笑,於是大家夥才真正放鬆了心。

    後來,聽說是一直到快散場的時候,周氏因多喝了兩杯,就起身去了園子裏走走,打算散散酒氣,卻沒想忽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原是不在意的,隻是再一聽,竟是一男一女的聲音,她心中起疑,就悄悄走了過去,這一瞅,才發現竟是白玉妍在同一男子說著悄悄話兒!可惜有假山石擋住了那男人的臉,她沒看清是誰,隻是那衣著看著絕不會是府裏的下人。

    這事非同小可,原本她當時還猶豫著不知該怎麽辦好。卻不想就在那當會,另一邊同時也有丫鬟往這穿了過來,想是瞅著了白玉妍和那男子「嚇得就叫了一聲。那男子的身影馬上就從假山後頭躲開了,她趕緊過去追,卻還沒追上就沒了影。

    而那邊的丫鬟估計也是知道自己看到不該看的事,偏還叫了出來,於是心慌之下,就趁著沒被叫住,就趕緊從另一邊溜了!周氏當時也沒瞧著到底是哪個丫鬟,生怕這事給傳開了,也顧不上白玉妍的哀求,就趕緊把事情報到老太太邵去了。

    偏這事不管怎麽問,白玉妍死活都不開口。於是這一石就激起千層浪,老太太氣得沒奈何,就下令禁了白玉妍的足,一直到出嫁,都不許再從自個的院子出來!

    至於那男子到底是誰,因周氏說看著絕不會是府裏的下人,那麽就隻有可能是那戲班裏的人了。老太太一想那些戲子一個個生的那等模樣,心裏頓時就確定了幾分,氣得一下子就摔碎了手裏的杯子。然這事卻不能明著去質問,而且到底是沒抓住實質的把柄,於是隻得硬生生地吃了這個啞巴虧,隨便尋了個理由,就把那戲班提前打發了出去。

    “那個丫鬟不會是你吧?”白文蘿聽完後,慢慢睜開眼睛問道。

    沉香愣了一下,苦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姑娘,大姑娘的事確實是被我給碰上的。當時那個地方很暗,我猛一瞅還以為是個鬼影,一時驚慌就叫了出來。後來再一瞅就知道不對了,更加害怕,也沒多想就趕忙跑開了,卻沒想……會害了大姑娘!

    白文蘿沒說什麽,隻慢慢撥著水,氤氳的水氣模糊了她臉上的表情。

    沉香看不出她此時在想著什麽,隻默默地幫她擦著頭發,不敢再開口。

第七十七章 白文蘿的思慮

    洗完澡後,白文蘿回了房間,剛坐下來晾頭發的時候,木香就把那兩小罐花蜜露給拿了過來。白文蘿接過,打開其中一罐,用手指挑出一點,在手掌心勻開,然後輕輕抹在臉上,又仔細揉了揉。

    “咦,姑娘用的這個真好聞,看著好像比大太太用的還好呢,這是康王府裏的東西嗎?”沉香正幫她梳理著頭發,瞧見白文蘿用的花蜜露後,便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又接著道:“行了,這也晚了,你們都出去吧,不用候在這了。我坐一會,等頭發晾幹後就睡了。

    木香和沉香輕輕應下,行了禮,就退出去了。

    白文蘿把目光從鏡子那移到妝台上,然後把手從臉上放了下來,拿起其中一罐花蜜露。粘稠的透明膠狀,含著淡淡的花香,被裝在精致的纏枝蓮花小瓷罐裏,這是這個時代的潤膚露。之前在西福街的時候,因為從未見過芸三娘用過,她還以為這裏沒有這些東西的呢。雖然那會到冬天的時候也會覺得臉上幹,不過因為年紀還小,皮膚的底子好,並未覺得多難受,習慣後也就沒什麽了。就是每到冬天,她臉上都會現出兩抹淡淡的暈紅。

    而進了白府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也有這種護膚的東西,隻不過價格太貴,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就是在白府,這東西也是每月都有分例的,太太們是每月兩小瓶,姑娘們是每月一小瓶,想要再多用就得自己掏錢讓人到外頭買去。

    就算是這個時候的空氣沒有汙染,但是皮膚的保養和沒有保養,差別依舊是很大。在康王府住的那幾天裏,她也曾見過世子妃的那幾個孩子,其中長子已經十五歲了!那會她才意識到,原來孟氏的年紀竟是跟芸三娘不相上下!可是,孟氏麵上看著,頂多是二十多的樣子,而芸三娘。。。。。。

    白文蘿想到這就微微歎了口氣,其實進了白府後,她也曾另外掏錢讓人去外頭買這個東西,然後送到芸三娘那去的。可是芸三娘卻死活不願用,才送過去,芸三娘馬上就讓丫鬟給送了回來!

    她知道,芸三娘舍不得讓她花這份錢,即便花得起,她也不想讓閨女把錢花在自個身上。白文蘿拗不過她,又不可能硬著把這東西往芸三娘臉上抹,佼隻好作罷了。雖心裏覺得有些泛酸,但白文蘿卻不可能因此自己也不用,陪著一起受罪。正好相反,她在自己身上用得最大方的,就是這個東西。

    自進了白府,知道有這護膚的東西後,她就開始注意保養。

    不但是臉上的皮膚,就是手和腳還有身上也都不放過,因此每個月都要在這上麵另外花費一筆不小的錢。

    而住進康王府的那段時間裏,也不知道上官錦是不是從木香那得知了她的這個習慣,她醒來後的第二天,就著人給她送了一罐花蜜露。采藍曾說過,這個花蜜露不是外頭賣的東西,是曲先生特意為宮裏的娘娘們調製的,康王妃和世子妃也是用的這個。後來她要回西涼時,上官錦又特意讓人給她準備了兩罐,另外還說了,等用完後,會讓人再給送過來。她沒說什麽,坦然受之。

    白文蘿又抬起臉,看著那鏡中映出來的人影,芸三娘給她的這副皮相很好。之前在西福街的時候,一來是年紀尚小,二來是條件不允許,她便沒過多往這上麵注意。而且當時一直就以為,他們的生活會按照預定的軌跡走下去,沒想卻進了伯爵府!

    身份忽然之間起了大轉變,雖然這吃穿用度全變好了,她卻很清醒的知道,以後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能把握的隻有自身。女子的容貌很重要,非常重要,無論在那裏都是一樣。一副好的皮相,使用得當的話,很多時候,能給自己行很大的方便,這是她早就清楚的事情。

    白文蘿一邊想著,一邊把那花蜜露仔細地抹在手腳上,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勢,要做不同的準備。以後,總會有用到這副皮相的時候。

    把身上都仔細抹完後,她起身要拿件外衣披上時,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把香扇和兩條香巾。那是要給白玉妍的,因吃晚飯那會她沒在場,白文蘿便讓木香拿了回來。

    挑了件厚點的襖子披在身上後,白文蘿便走到那桌前,隨手拿起那把香扇子看了看,腦子開始回想沉香剛剛說的那些事情。

    葉眉告狀的事,出現得很戲劇化,就像她被劫持一般,好似早被人安排好了一樣。而且葉眉那件事,應該是很早以前就被人著手安排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買進來的時候,就有這個打算了,還是被送出去時,才起了這份心?

    為什麽會選擇這樣的當口把這事撕開來?白文蘿把炭盆移近些,然後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慢慢整理著思路。

    這等事與之撕開了,倒黴的肯定是白玉堂,那麽誰會從中獲利?短期內……倒是看不出什麽具體利益來,但若按長遠來說,可就真不好說了。而且,白玉堂因這事所受的影響,可算是立竿見影的,梅翰林連禮都給退了回來。那麽他前去京州的事,即便沒有黃,也是受到很大的阻礙。

    白玉堂眼見就要青雲直上,所以周氏到底是坐不住了?若真是她的話,這女人的手段,照實是又陰又狠啊。不但心思深沉,也有足夠的耐心,並且還會把握好時機。

    白玉堂的事,老太太心裏會不清楚嗎,否則當時沉香的事情,不會那麽容易解決。白文蘿眼中露出幾分嘲諷的神色,不是不清楚,而是裝做不知道而已。那層窗戶紙,沒人敢去捅破了,周氏自然也不會犯這個糊塗。但是若不桶破了,就不能對白玉堂造成影響。而且這個影響,必須得是不可忽略的,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混過去的。

    葉眉一個受了傷的女子,深更半夜的,怎麽就能逃得走。偏又那麽巧,還遇上了自家遠親。而後,一個逃奴的身份,竟會生出這等要告主家的糊塗心思。。。。。。安排了那麽久,就是為了狠狠的這一擊!這等心思手段,要是盯上白玉軒的話。。。。。。

    白文蘿一時微微皺起眉頭,她的這個身子已經十四歲了,在白府待不了多長時間。算著年紀,她出嫁時,白玉軒還未成年,而且她會嫁到哪,眼下還不知道。如果那會白玉堂還不見什麽起色的話,周氏的心思定會開始轉到白玉軒的身上,事情,不能這麽下去。

    白玉堂不好了,秦月禪估計也好過不起來吧,若是……那兩邊能對上的話,拖個幾年。等白玉軒成年後,那她即便嫁出去了,多少也能放點心了。

    白文蘿想到這,輕輕吐了口氣,然後又看了看手裏的香巾。白玉妍和戲子夜裏在園內私會?那個溫厚賢淑的姑娘,怎麽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來?偏又是被周氏給撞見了,或者,這也是周氏故意安排的?她想了一會,又搖了搖頭,應該不是。若是她刻意安排的,就不會被沉香撞到了

    總歸,那個女人是個心狠,目的性強,並且還會把握時機的。

    平日裏頭,因為上頭有老太太壓著,所以她並不會在這府裏任意興風起浪。但是,若是送上門來的機會,她就絕不會錯失了。之前,白姨娘的事,不正是這樣麽。

    明兒,先去看看白玉妍吧,順便問問白玉軒的事,怎麽就同白玉堂起了衝突?剛剛在碧雲軒的時候,他竟連提都沒跟自己提起過,真是。。。。

    夜氣漸寒,因坐得久了,又一直在專注著思索,這時回過神,才發覺手腳整個都是冰涼的,身上不由得就打了個寒顫。抬手摸了摸頭發,見晾得差不多了,便喚了丫鬟進來,讓她們把那炭盆再曉得旺點,然後就上床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來洗漱完後,照舊去了周氏那邊請了安,接著又去老太太那說了會話,然後才帶上那些小禮物往白玉妍那走了去。

    果然,才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白玉妍那多了兩位婆子。白文蘿認出她們之前都是在榮壽園那當差的,這會卻被派到這邊來,看來老太太果真是下了死心。

    “三姑娘怎麽過來了?”那兩婆子沒想白文蘿這會會過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走上前來,笑著問道。

    白文蘿瞧著她們檔在自己跟前的樣兒,笑了笑便說道:“嗯,我昨兒回來一直就沒見著大姐姐,聽說她身上不太利爽,便過來瞧瞧。

    “姑娘才剛回來,應該多歇息幾日才對。”其中一個婆子笑了笑,然後往白文蘿手上瞟了瞟,就問道:"姑娘手裏拿的是什麽,能讓我瞧瞧嗎?”

    “嬤嬤說的這是什麽話,姑娘的東西,什麽侍候輪到你來檢查了!”木香在一旁頓時不悅地瞪起眼睛。

    “嗨嗨,姑娘千萬別生氣,她是糊塗了,不會說話兒!她就是見識短,想著姑娘是從京州帶了什麽稀奇玩意,便想瞧瞧兩眼罷了,哪是什麽檢查的,這話說得我們如何受得起!”另一位婆子趕緊就陪笑著說道,卻依舊不見讓開身子。

    木香還要說什麽,白文蘿製住了她,然後打開手裏的東西笑著說道:“就是一把小扇子還有兩條香巾兒,都是世子妃給的,讓我帶回來給姐妹們玩兒。昨兒就已經給二姐姐那逞去一份了,大姐姐這邊自是不能落下的。嬤嬤們這會也瞧了,我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當然。。。。。。”那兩婆子被說得麵上訕訕的,趕緊讓開了身,忙不迭地點著頭。
  
第七十八章 美麗的夢

    “聽說當時身上還受了傷,如今可是都好了?”白文蘿進來後,白玉妍一邊喚丫髻上茶,=,一邊拉著她一同坐到炕上問道。

    “早都好了,這是從京州帶回來的幾樣小玩意,是康王府裏的世子妃給的。”白文蘿坐下後,就把手裏的東西給遞了過去,然後又瞧了瞧白玉妍放在炕幾上的書,隻見是本琴譜。眼睛再往旁一瞅,便見那旁邊的花梨木琴案上正擺著一把瑤琴,另一邊的雙環耳鏤空雕花青瓷香爐內,輕煙嫋嫋,室內生香。

    收回目光,看向白玉妍那張秀美的臉上依舊是眉眼溫和,隻是在微垂下眼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地露出幾分淡淡的愁緒來。

    “三妹妹有心了。”白玉妍雖此時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超,卻依舊是禮貌地都拿起來看了一遍,然後才放下客氣地說道。

    “其實我今兒過來,主要是想要跟大姐姐說一聲謝謝的。”白文蘿笑了笑,就開門見山的說道。

    “謝?有什麽事要謝我的?”白玉妍怔了怔,便抬起眼,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聽丫鬟們說,軒兒他前些日子衝撞了大哥哥,幸好有大姐姐在一旁勸解,最後才沒事的。”

    白玉妍一聽她這麽一說,便輕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那算不得什麽,再說軒哥兒同樣也是我弟弟,而且大哥他最近的心惜不太好,我既是碰上了,自是該去勸解一番。都是一家人,三妹妹無須為這個向我道謝。”

    這會丫鬟捧上茶來,白文蘿接過,拿起茶蓋,輕輕吹了一口,似猶豫了一下,又蓋上了茶蓋,然後把茶盞放到炕幾上,才接著問道:“也不知到底是為的什麽事,好好的,軒兒怎麽就衝撞了大哥哥,姐姐能否告知一聲,一會我好說說他去。”

    白玉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其實就是幾句口角惹起的,主要是大哥因心情不好,脾氣暴躁了些,讓軒哥兒受了委屈。三妹妹別放在心上,其實之後大哥心裏也覺得有些愧疚,隻是麵上拉不下來而已。”

    “沒放在心上,姐姐別誤會,我就是擔心軒兒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想提醒他注意些罷了。”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道。

    白玉妍聽了這話,似有所觸動,忽然就歎了口氣,然後有些悵然地說道:“軒哥兒能有你這樣一位時時為他著想的姐姐,真是有福氣了。”

    “大姐姐怎麽這般說,雖眼下我和軒兒是住進了府裏,但之前是什麽樣,大家心裏還不是都明白著。真正被老太太、太太棒在掌心上疼著的,還不是大姐姐。”白文蘿悅著就捧起茶盞,吹了吹,然後輕輕抿了一口。

    白玉妍張了張口,又閉上了,隻是笑了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白文蘿看了她一眼,隻見她眉眼間的愁緒似又濃了幾分,接著白玉妍又道:“說起來,三妹妹進這府裏也有半年時間了,可覺得這好嗎?”

    “錦衣玉食,華屋美婢,跟這些比起來,自然是好的。”白文蘿笑了笑,就放下茶盞說道。

    “那除了這些呢?”白玉妍又問。

    “除了這些,別的也沒什麽不好。”白文蘿搖了搖頭道:“不過大姐姐跟我不一樣,我是自小從苦裏出來的,既不會吟詩,也不喜作對,更別說那些琴棋書畫的雅事了。說白了,隻要勉強能吃飽穿暖,我在哪都能待得下去。”

    “三妹妹還真是豁達性子,隻是,如果能保證溫飽,那外頭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難過。至於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也不過是平日裏用來消磨時間罷了。”

    “大姐姐可是沒聽明白呢,僅僅是溫飽的生活,和過得舒服的日子,那是天地之差。就拿眼下這冬天來說吧,身邊沒有丫鬟們服侍了,一切事情都得自己動手。光是洗衣裳,就不是件好受的事。帶著冰渣的井水,一桶又一桶的把雙手泡在裏麵揉搓著,等那一盆衣極洗完,那雙手基本上就沒感覺了。因此在冬天,手腳開身是掌有的事,或者隨便抹點藥膏,或者就那樣晾著不管,等著天氣好了隨它自行愈合。還有,晚上睡覺,為了省點炭,那炭盆也是不敢燒得太旺的。第二天天還未亮,炭火就已經熄了,早上被凍醒是常有的事,起來後也不會有人給捧上熱茶熱水,先得披上衣服,聳肩縮背地自己去廚房燒了水,接著就開始劈材,掏米,燒飯,算計一天的活計,是虧了是損了。。。。。。”

    “原來,三妹妹以前是這麽過來的。”白玉妍若有所思的說道。一個一出生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平日裏連稍有點涼的茶水都少有沾唇的時候,更別提會在冬日裏用冰水洗衣服了,這確實是她無法想象的事情。

    “什麽樣的人過什麽樣的生活這基本是上天注定好的事。大生來就是富貴命,何必去想哪些清苦日子呢。”白文蘿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

    白玉妍垂下眼睛笑了笑,然後才道:“隻是好奇,問問罷了。三妹妹說得對,這命是上天早就訂下的,不是隨便能改得了的。”

    “很多事情確實無法改變,不過如果努力一些,多少總能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畢竟在自己的熟悉的環境裏求生,總比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茫然無助地掙紮來的好不是。而且大姐姐相貌好,性子溫柔,又知書達理,待人寬厚,體貼下人,隻要以後用點心,沒有人不會珍惜的。”白文蘿輕輕開口,慢慢說道。

    白玉妍一下子拍起眼,眼神閃了閃,滿是不確定的看著白文蘿,想問什麽又不敢問,張了張口,終又閉上了。

    白文蘿卻是笑了笑,又道:“我說了是過來謝謝大姐姐的。”

    “你——”白玉妍征了怔,遲疑地看著她,卻依舊問不出口。

    “嗬嗬,我就是隨便說說,大姐姐莫要放在心上。”白文蘿說著就站了起來告辭。白玉妍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把白文蘿送出去的,隻是回屋的時候,發現那炕幾上的茶水已經被丫鬟們收了去,重新挨上熱的。她有些茫然地走過去,端起來,喝了一口卻一下子被燙傷了唇!候在一旁的洗翠趕緊跑上來接過她手中的茶盞,一臉緊張地問道:“姑娘可是燙著了,燙得厲害嗎?怎麽喝得這般急!”

    “沒。。。。。。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白玉妍撥開她的手,搖了搖頭道。

    “姑娘。。。。。。”洗翠有些遲疑地看著她。

    “下去。”白玉妍皺了皺眉頭,又說了一句。

    “是。”一見姑娘忽然沉下臉來,洗翠不敢再站在那兒,行了禮,就輕輕退了出去。

    白玉妍有些無力地在炕上坐了下去,怔怔地看著那盞還冒著熱氣的茶水。難道,她前天晚上的事,真的被傳得全府都知道了嗎?

    她不是要她隻是,隻是想著,那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元宵過後,他就要離開西涼,從此,這一生可能都再見不到了。所以,她隻是想。。。。。。去跟他說兩句話而已。白玉妍怔怔地坐在那,慢慢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原本也沒想要去找他的,隻是他唱完那一場後,接下來就再沒他的戲。

    呆坐許久,終於借離席,不知不覺就又走到那個,曾數次偷偷看著他經過的地方。原隻是想最後看一眼的,卻不知怎的,見到他的身影後,心慌情亂之下,腦子似懵了一般,竟出聲叫住了!而他,竟真的走了過來,她愈加六神無主,幾乎想轉身就道。

    他問她什麽事,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當時到底都說了什麽,隻感覺是雜七雜八地說了一大堆。似乎是問到了他還記不記得她,還記不記得兩年前的元宵節發生的事情,然後又說了她很喜歡看他的戲,說了謝謝,說了….

    沒有人知道,或許連白玉妍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的那一刻,確確實實有一種叫做愛惜的東西,在她的一裏瞬間綻放。那一刻的慌亂,幾乎是她這一生中,經曆過的,最美麗的事情。雖然隨後便是極快的凋零,很快,一聲低微的驚叫,猛地,就打碎了她還來不及沉醉的美夢。

    她甚至還未回過神,忽然就看見了周氏那張神色莫測的臉。然後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掉進了冰窟窿一般!周氏根本就不聽她解釋,也不顧她的苦苦哀求,轉臉就把她帶到了老太太跟前!

    可是,她還是很慶幸,周氏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很慶幸,他當時離開得快。因此即便沒有人願意相信她,她絲毫沒有要給府裏抹黑的心思,她也認了。

    禁足的日子,其實也是跟往常一般,,且還不用日日去給周氏請安,她甚至覺得,這樣也不錯。隻是,到底是覺得委屈,到底也會生出幾分怨恨來。

    於是,在屋裏呆坐著的時候,不由得就會想。如果,真的似他們認為的那般,她成功逃到外麵去了,那這日子,會不會過得比現在要好呢?

    外麵是什麽樣的日子?

    白玉妍慢慢垂下眼,看著自己那除了偶爾做些針線外,什麽都不曾碰過的手。良久,有些淒然地笑了,確實,什麽人什麽命。她既沒有抗爭的勇氣,也沒有抗爭的條件,而且,關於那一場美麗的夢,至始至終也都是她一個人而已。

第七十九章 埋下種子

    白玉妍並非是個糊塗人,隻是性格有些軟弱,但本性善良。她今天過來提點這幾句,就是為了還加之前勸解了白玉軒和白玉堂衝突的情。至於白玉妍能不能想得通,就隻能看她自個了,她再也管不了多少。

    從白玉妍那出來後,正好遇到剛剛讓她派去打聽消息的木香,於是白文蘿便帶著木香一邊往棲風院那走去,一邊問著她打聽到的事情。

    沒多會,就到了棲風院,人還沒升去,秦月禪就忙著從屋裏一臉笑地走了出來,還親熱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這正打算過去看看三妹妹呢,沒想這就過耒了,這天冷,快些進來,雙燕去把我的手爐拿來給三姑娘捂捂手。”

    白文蘿隨秦月禪進屋前,悄悄給木香遞了個眼色。木香會意,便沒隨她進屋去,隻在那外頭候著,沒多會就借口肚子不舒服,又跑開了。

    “三妹妹這是打哪兒來?”秦月禪領著白文蘿坐到那炕上後,又親自接過丫鬟捧過來的茶盞遞給白文蘿問道。

    “從大姐姐那過來的,昨兒分的那些香扇香巾,因大姐姐缺了席,我剛剛便送了過去。出來時想著這一天也沒什麽事,就等著晚上度元宵了,便過來瞧瞧嫂子。”白文蘿接了茶,笑著說道,然後再往那炕幾上一瞥,隻見那上麵擱著一把小扇子,正是她從京州帶回來的東西。

    秦月禪笑了笑,在白文蘿對麵坐下後,便將那小扇子拿在手裏,一邊擺弄著一邊裝作不經意地說道:“想不到元音姐姐還是跟以前一樣,這般的心思靈巧,這些小玩意雖不值得什麽錢,但卻是挺著人喜歡的。”

    “元音姐姐?嫂子認識康王府的世子妃?”白文蘿馬上就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啊。”秦月禪似回過神般,失笑了一下,才說道:“我們秦家跟康王府本就有來往,我娘親和康王妃還是手帕交,因此小時候倒是不時到那康王府裏玩。”

    “原來是這樣。”白文蘿點了點頭。

    秦月禪見她沒追著問下去,便又自己開口道:“說來自我娘親過世後,我也就少過去康王府那邊了,也不知道那兒是不是還跟原來那般。世子妃的那幾個孩子應該都已經長大了吧,還有康王爺的錦二公子可是成親了?記得他比我還長幾歲呢,小時候去那的時候,他就跟個小大人一般了,常常裝得一本正經的模樣來捉弄人。”

    白文蘿端起茶慢慢喝了一,放下後,才不急不蘊地開道:“世子妃的公子和姑娘我倒是見過幾次,聽說大的都已經十五了,就是那位小姑娘也有十一了。至於錦二爺,好似還未成親,我在那府裏也就見過他兩次,沒怎麽注意。

    “是嗎。”秦月禪笑了笑,也端起茶輕輕喝了一口,似沉思了一會,便又抬起頭來問道:“三妹眼下應該是住在王府的內院裏的吧,怎麽還會見到錦二爺呢?”

    “是過去陪著世子妃說話的時候,偶爾碰上的。”白文蘿笑了一下,接著又道:“對了,嫂子,剛剛我過來的時候,好像聽到幾個下人說了幾句閑語,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麽話?你說。”秦月禪還在思索著該怎麽繼續打聽下去,卻忽然聽到她把話題一轉,便隻得順著她說道。

    白文蘿卻頓了頓,似猶豫著要不要說的樣子,秦月禪一瞅這樣便笑著催道:“到底什麽話這麽難開的,難道是那些下人嚼舌頭,說了麽難聽的了?

    “也不是,我聽著,好像是關於那個叫葉眉的。”白文蘿輕輕道了一句,看了秦月禪一眼,又接著道:“我剛剛從園子那走過來的時候,聽到幾個仆婦婆子閑在一處悄悄的說,那個葉眉自被關在柴房裏後,夜裏時常說胡話,好似說什麽有人支使她做什麽什麽的,具體的也沒說清楚。”

    秦月禪頓時凝重了神色,白文蘿便接著道:“我昨兒回來後,也聽說了之前咱府裏發生了些事情,剛剛不想會聽到那些話兒,總覺得這事,還是跟嫂子說一聲的好。”

    “你是聽哪幾個下人說的?”秦月禪想了一會,就正了臉色問道。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是在那轉角處聽著的,我沒瞅清是誰,而且她們也沒說幾句就都散了。”

    秦月禪還要問什麽,卻這會白玉堂忽然從外麵走了進來,臉色一看就很是不好。白文蘿便順勢站起來朝白玉堂問了好,然後就告辭了。秦月禪一瞧白玉堂的臉色,也不知他是不是先站在外麵聽了一會,再一想自己剛剛問的話,頓時就有些心慌。有意要再留白文蘿一會。可白文蘿到底是推辭出去了。

    “剛剛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白文蘿出去後,白玉堂就盯著秦月禪問道。

    “什麽?”秦月禪一時分不清他問的是什麽,便有些怯怯地問道。

    白玉堂陰著臉,盯著她看了好—會,秦月禪隻覺得胸口砰砰地跳得厲害,也不知他這會心裏在想著什麽。良久才聽到白玉堂開口道:“我早就懷疑這事不對勁了,果真有問題!你趕緊去柴房那把葉眉給領回來,我要親自問問她!”

    秦月禪也是個心思剔透的,經他一提醒頓時就回過神,便忙站起耒應了聲就要出去,卻又忽的被白玉堂抓住了手臂。她回頭,就見他一臉陰森森他笑道:“等我順利上了京州,到時若想打聽關於康王府錦二公子的事,可就方便多了不是!”

    秦月禪心裏猛地一顫,腿腳差點軟了下去,他剛剛,果然在外頭聽了好一會!

    隻是,到底也是去得晚了,當秦月禪領著兩婆子才剛走到柴房時,就聽說葉眉已經咽氣。知道的下人都說,她被從衙府領回來後,就一直高燒,整個人糊裏糊塗地,也沒人敢靠近去看一眼,熬了這麽些天,終於是走了。

    白玉堂知道後,臉色陰得可怕,沉默了好久又問了兩句,知道葉眉走之前,周氏曾派了婆子去看過一眼。

    懷疑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很多事情是經不起查的,即便最後找不出真憑實據,但總會有一些蛛絲馬跡能被發現,那就已經夠了,足夠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至於秦月禪,不管她心裏戀著誰,這一場戰爭,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都避不開躲不了。

    於是,到了晚上,全家人一起過元宵時,白文蘿瞧著這席上波濤暗湧的氣氛,就知道事情已經照著她預定的方向,開始發展下去。以後瞧著有適合的時機時,她再適當地加把火就行,讓他們誰都沒法分心到白玉軒身上。至於最後,誰死誰活,她根本就不關心。

    而這接下來,得要開始操心自己的事了,因為聽說白玉蝶的婚事,似乎就快要定下了。

第八十章 一年後,提親

    陽春三月的時候,白玉蝶的喜事終於訂了下來,男方是西涼知府的三公子,並不是沈逸飛。白玉蝶為此大鬧了一通,不知摔碎了多少花瓶盤碗,卻依舊改變不了這個結果。後來,為了安撫她,林氏特意帶她出去偶遇了一次知府家的三公子,此後白玉蝶的抵抗情緒才慢慢緩了下去。終於死了心,認了命。

    其實並非是林氏不懂得她閨女的心思,也不是沈逸飛不好。而是在之前,沈逸飛住在白府的那段時間裏,她看得出來,她的外甥從不曾將自己的閨女放在心上過。沈家的門檻並不低,而且沈逸飛的那兩個嫂子的出身亦是很高,如果就這般硬湊成一對的話,到頭來並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再者京州離西涼又遠,白玉蝶嫁過去後,若沒有丈夫一心護著,她又是這等被寵壞的性子,是絕對會吃虧的。

    而西涼知府同白孟莊算是多年好友,兩家又是世交,彼此之間都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那知府大人家的三公子,林氏很滿意。雖相貌較沈逸飛次了一些,但人家年紀輕輕就已考了功名,為人也比較務實。她是曾見過幾次麵的,後來又經過多方打聽,得知其人品確實很好,性格溫和,平日裏接人待物都是不急不躁,倒是跟白玉蝶有互補之處。還有一點讓她滿意的是,兩家離得近,都是在西涼城內。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一直就希望她能嫁得近點,以後若有什麽事,她也好照應得到。

    或許白玉蝶眼下並不能完全理解她母親的這一番苦心,但她也明白,自己就是鬧翻了天,在這件事情上,還是無法如願。自小就滿心傾慕的人,心裏並沒有她,這是最最無奈的事,因此她找不出能為此努力的理由。後來,經過林氏的安排,偶遇了一次那知府家的三公子後,覺得也並不似她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又加上沈逸飛自年前回了京州後,就一直未再回西涼,她的心終於開始搖擺了起來,林氏便趁機再是一番耐心的勸說,終於讓白玉蝶慢慢接受了現實。

    白玉蝶的事定下後,白玉妍的親事也開始進入了準備階段。至於周氏那邊,也不知秦月禪跟老太太說了什麽,年後沒多久,老太太就發話說周氏一個人管理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讓秦月禪以後為她分擔一些。如此一來,這就變成了兩個人在管家。周氏的權力—下子就被分割了一半,秦月禪又是個聰明的,好幾次都差點揪出周氏往年在賬上做的手腳,因此這兩人一直就在明爭暗鬥著,誰也沒個舒心的時候。

    白文妍心裏明白,老太太之所以會這樣安排,不是聽了秦月禪說了葉眉的事,就是她自己查出了什麽來。因此才會這樣直接削了周氏的管家權,算是狠狠下了一番警告。

    不知不覺,夏天就過去了,秋意漸濃之時,周氏終於把白文蘿的親事提了出來,老太太也開始認真考慮起這事。

    原先,白文蘿從京州康王府回來後,確實是閃過一些念頭的。倒是沒妄想要與康王府結親,白文蘿畢竟是庶出,王府不可能看得上。所以就隻是想拉拉關係,隻要能與其旁支結上親,也是好的,畢竟那是皇親國戚。而且康王妃當時特意多留了白文蘿那麽些日子,這樣的態度,不讓她多想都不行。

    然而奇怪地是,自從白文蘿回了西涼後,康王府那邊似乎就一下子改變了態度。白府曾多次想要結交,卻都被給客氣地擋了回來。

    眼下白文蘿快十五了,這事再不定,就晚了。既然對方那邊無意,老太太便也隻得把那份心思拋開了。隻是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期盼得太高了,這一回忽然掉下來,就很難有看得滿意的人家。於是這一拖,就拖到近了白玉妍的大日子,偏那選的吉日又近年底,府裏隻得先緊著這事開始忙了起來,老太太便幹脆決定,白文蘿的親事就等白玉妍出嫁後再說。

    這是進了白府第二年的第一場雪,還有三天,就是白玉妍的大婚之日了。白文蘿進了白玉妍的房間後,隻見裏麵一應東西都被貼上了大紅的喜紙。白玉妍穿著一身粉色的褙子,坐在坐在那炕上,不知在縫製著什麽。

    “大姐姐怎麽這會還在動針線!”白文蘿走過去笑著說道。

    “哦,三妹妹過來了。”白玉妍抬起頭,就喚丫鬟上茶。

    “難不成大姐姐的繡品還未做完!”白文蘿也不等她招呼,就在她旁邊坐了下去問道。

    “不是,就是閑得心裏有些發慌,便隨便動動手,打發時間罷了。”白玉妍輕笑著搖了搖頭,看著炕幾上那個做了一半的荷包說道。

    這會白玉妍房裏的丫鬟棒著茶走了—進來,白文蘿一瞅,已經不是之前跟在白玉妍身邊的洗翠了。她笑了笑,接過茶,等那丫鬟退出去後才問道“老太太把你身邊的丫鬟全給換了。”

    白玉妍往外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歎了口氣道:“嗯,換了才能放心吧,隻是可憐她們幾個跟了我那麽多年,最後也沒撈著什麽,就都陸陸續續地被打發了出去。”

    之前那件事,老太太當時不過是為了不把這事張揚出去是,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隻禁了她的足。後來才開始一個一個,不動聲色地把她身邊的丫鬟全給換了。她到底也不敢說什麽,隻是那一路走到現在,多少也明白了些事情,這就是內院裏的生活。她雖然覺得委屈,卻能忍受得住,至少比起讓她在冬天裏用冰水洗衣服,要好受得多了。

    以後,她也要學著這樣生活嗎,白玉妍麵上不由得高出幾分既迷茫又惘然的神色來。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掀開茶蓋,輕輕喝了一口,然後才道:“再過三天就是大姐姐的好日子了,怎麽還這般不開心?”

    “三妹妹何必問這個。”白玉妍回過神,笑了一下。這一年來,她們之間的感情拉近了不少,雖然兩人一直就沒點破那件事,但也都知道對方心裏頭清楚。這種感覺很奇妙,故而白玉妍倒是沒少同她說些心裏話。

    白文蘿沒答話,隻是放下茶盞,看著這滿屋的喜慶之色,微有些出神。白玉妍似明白一般,輕聲安慰道:“三妹妹不必憂心,你的親事到底也得老太太點頭了才行,她怎麽也不敢亂來了。”

    白文蘿笑了笑道:“我知道,不過今兒是過來恭喜大姐姐的,怎麽倒是扯到我身上來了。”

    ‘說起來還不是不放心你,我以前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深思那些事罷了。那女人手段太厲害,幸好我是在她進門之前就訂下的,雖然。。。。。。”白玉妍說道這頓了頓,看著屋裏的大紅喜紙,咬了咬唇才接著道:“雖然聽說那方家少爺有了心上人,不過到底人品家世都是好的,兩家也是世交,而且哪個男人不得三妻四妾的,不過是早晚的事,隻要我不出什麽錯,誰也動不了我的位置。”她不知是在說給白文蘿聽,還是在說服自己。

    白文蘿也沒接話,隻是靜靜地聽著,慢慢想著自己的事。。。。。。

    轉眼三天就過去了,那一日,天下起了小雪,混著一輪又一輪的爆竹碎屑漫天飛舞。整個伯爵府都陷入裏歡慶的海洋裏,迎親的隊伍到後,身著大紅嫁衣的白玉妍被背進了花轎,在響震九天的嗩呐喇叭鑼鼓和爆竹聲中,被從伯爵府的正門抬了出去。

    門口湊了無數前來觀看熱鬧的百姓,有人羨慕有人好奇有人嫉妒有人不平。。。。。。

    白文蘿隻隨那花轎送到肯院,就反身回來了。今天,是白府大姑娘的大喜之日,無論是迎賓還是接客,都輪不到她身上。回了梨香院後,見那屋裏隻木香一個人,整個院子都是空蕩蕩的,她便隨口問了一句:“都跑去湊熱鬧了嗎?前麵正發紅封呢,你怎麽沒去領?”

    “我怕姑娘回來這屋裏連口熱茶都沒有,再說有沉香姐姐過去,她會幫我領回來的。”木香說著就給白文籮倒了杯熱茶。

    “個人領個人的,你去吧,我這會不用人伺候。”白文蘿接過茶就朝她擺了擺手。

    “還是等有人回來了我再過去,也不急這一會的。”木香笑道。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便沒再說什麽。木香在那兒站了一會,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我昨兒悄悄去問了那送花蜜高過來的人,還是沒有錦二爺的消息。”

    “問這個做什麽?”白文蘿又看了一眼問道。

    木香怔了怔,一時答不出話來,白文蘿卻笑了一下,然後—道:“行了,你出去吧,以後再別說這個了。”

    木香退出去後,白文蘿走到妝台那,拉出屜子,拿出裏頭的錦匣子,打開,裏麵放著的是那個紅寶石鐲子。她拿了起來,臉上若有所思,良久,似有些失望地輕輕歎了氣,然後就放了去。

    白玉妍出嫁後,白府二房那就開始著手準備白玉碟的婚事,畢竟白玉蝶依年紀擺在那兒,總不能哥哥還未成親,妹妹倒是先出嫁了。於是,這一拖,又兩個多月過去了。

    一直到白文蘿過了十五歲,將近那年夏天的時候,老太太才終於把她的親事提到明麵上來了。卻不想就在這會,竟連著有兩家上門來提親,並且其中一家來頭不小,老土太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  

第八十一章 算計*拖延

    那天下午白文蘿剛從芸三娘那回來,一進屋,就發現沉香和木香麵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就連旁邊的也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樣。木香眼中帶著點焦慮,沉香麵上現出幾分不安,隻有眉眼間全都帶著笑。她掃了她們一眼,也沒開口問,先洗了手,擦了臉後,打算小憩一會時,才單讓木香留了下來給她搖扇子。

    “有什麽事情嗎,怎麽你們一個個臉色、表情都不對勁。”白文蘿一邊脫鞋襪一邊問遂道。

    “姑娘剛剛去了芸姨娘那,所以不知道。今兒有人過來給姑娘提親了。”木香輕輕說道。

    “提親?”白文蘿抬起臉,問道:“是誰?”

    “一早來的是李家的人,是給李家小公子提的,來的人還是那李公子的大伯母。後來。。。。。。”木香說道這就頓了頓。

    “嗯,後來怎麽了?”

    “後來,那李家的人才走不久,恭親王那邊也派來人過來提親,說是要娶姑娘當側妃!”木香說完,就小心的看著白文蘿。

    “恭親王?他怎麽會過來提親?”白文蘿一時有些怔住,沉吟了一會又問道:“可知道老太太是怎麽回複的?是應了哪一邊?”

    “聽說老太太還沒有應,隻是留下了庚帖。”木香搖了搖頭道。

    “是嗎。”白文蘿想了想,就在床上躺了下來。

    木香站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白文蘿便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姑娘,我覺得恭親王那邊指定是不懷好意的,他一直以來就跟錦二爺不對頭。之前劫持姑娘的那件事沒得逞,後來因為一直有王爺的人看護著,他沒找著機會,如今卻想出這個法子來,姑娘可要小心啊!”

    白文蘿笑了笑,瞟了她一眼道:“這事跟我小不小心沒關係,我又做不得主,看老太太和太太怎麽決定吧。”她說著就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木香愣了愣,看著白文蘿麵朝裏躺在在床上的背影。初夏已到,白天裏睡覺的時候,白文蘿就隻在腰下麵蓋了一層薄薄的單被。眼下她這般側身躺著,輕薄的軟綢中衣服和那層有些懶洋洋地搭在腰上的薄被,一下子就把她身上的曲線給突顯了出來。

    已經,過去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了,錦二爺怎麽還沒消息!木香滿是憂心地想著,姑娘的年紀等不住了啊。連她天天跟在身邊伺候著,都能感覺得出來,姑娘一日比一日出落得好看。特別是那身段,現在她伺候姑娘沐浴,都不敢直看。如今的姑娘,跟剛進府的時候,著實有了很大的差別。

    白文蘿並沒有真的入睡,轉過身後,她就睜開了眼睛。

    李家來提親,她倒沒有太多意外。之前,在白玉妍出嫁那天,府裏擺筵席的時候,她就曾在園中遇到過前來祝賀的李敞之。那會他一直借口跟她說話,拐彎抹角地讚美她,她便清楚了他的心思。再近一次的就是一個多月前,白玉妍大婚當日。而那會,不光是李敞之前來祝賀,連李夫人都過來了,夫人還特意在老太太麵前拉著她的手,親熱地說了好一會話。

    那會她就隱隱有感覺了,沒想果真沒料錯。

    就不知道老太太會怎麽想了,白玉妍出嫁前,周氏給她提的人選,基本都是世家公子或是官家子弟。隻是要麽是已經娶了妻的,要麽是家中已經開始敗落,要麽是官位太低;若有那家中不錯,官位也過得去的人家,偏對方又是個鰥夫。。。。。。總之老太太都不滿意。

    而今,李家前來提親,雖說李家是商人身份,但如今商人之後照樣能參加科舉,這貴賤已沒有那麽嚴格的規定了。而且李家又是西涼首富,也向來與伯爵府交好,那李敞之又尚未娶妻,相貌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話再說回來,她也不過是個庶出的姑娘。這親事,還真說不上誰高攀了誰。如果沒有恭親王也過來插一腳的話,以她對老太太的了解,,沒準還真的很滿意這樣的一門親事。

    隻是恭親王為什麽會過來提親呢?一年多前,在京州城外見的那一眼,就感覺那個男人不好惹。難道真是因為想要從她身上打聽上官錦的事,所以才過來提親?這理由有點不靠譜,而且既然如此,為何不早點過來提親,偏等了一年多?這耐也太好了!

    側妃嗎?側妃還不是個妾的身份,能有什麽權麽。而且那個男人,要影響他,看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李家,即便她嫁過去是當正妻,可畢竟李家是商人身份,在權貴麵前還不得低頭,連伯爵府都要巴結著,她到時如何成為芸三娘和白玉軒的後盾?

    就在白文蘿想著這些事的同時,那其中的每一方人,也都在琢磨著這件事。

    李家那邊,之前原是以為這事八成可行,雖說老太太和周氏並未當場就應下,但是瞧著那態度都是沒大問題的。然而,沒過多會,竟有消息傳來,說是恭親王也著人去白府提親了。當時李敞之沒反應過來,還問道:“那白府的二姑娘不是已經訂親了嗎?”

    “不是,提的是三姑娘,聽說是要娶了當側妃的。”來報消息的人說道。

    “什麽!”李敞之一時怔住,坐在一旁的李夫人,還有剛從白府回來的,李敞之的大伯母也都愣住了。

    於伯爵府的關係再進一步,都是他們樂意見到的,但是,卻從沒想過,要因此去得罪地位更高的權貴。

    與此同時,遠在京州的恭親王,這段時間,沐休的時候,一般喜歡去萬春紅樓喝上幾杯,樂上一樂。眼下的他正同樓裏的一位美人下著棋,沒想他身邊的謀士卻忽然走了進來。上官恭眉頭微皺,剛拈起一粒黑棋子,頓了頓,便又扔回棋盒裏,然後示意身邊的美人退出去。

    外頭的門被掩上後,上官恭才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向闖進來的人問道:“什麽急事?竟跑到來了!”

    “王爺,剛才收到消息,我們派去的人,一個都沒剩下。”那名謀士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上官恭沉著臉接了過來,很快就掃完了,良久,他才慢慢折起那封信,然後陰森森地讚了一句:“真是好手段!”

    “王爺,屬下有一事不明。”那謀士遲疑了一下,便開口說道。

    “想問我為什麽要派人去西涼伯爵府提親,還特意讓人放出了這個消息是嗎。”上官恭手搭在那棋盒上,玩弄般著撥著盒裏的棋子,麵上不帶喜怒地說道。

    “是,雖說王爺娶側妃的事屬下不該過問。但這個當口,是不是有些不太妥,而且那位也不過是位庶出的姑娘。”

    “我的直覺,長卿對那位姑娘可不一般,還得一年多前,那件事嗎?當時雖沒告訴你,但後來你大抵也察覺到一些了吧,連禦查院都插手了,幸好我當時沒讓身邊的人去辦那事。”

    “王爺是說。。。。。。”

    “我那邊還未動手呢,他就收到消息了,還是大年初一日,竟連團圓飯都顧不上,就馬上動身了。嗬,正常四個時辰的路,生生讓他隻用了一個多時辰就趕到了。之後還護得滴水不漏的,而且他離開後,竟還說動了康皇叔出力!”

    那謀士聽得怔住,一時無話。上官恭拈起一粒棋子,捩著笑道:“你說,我把這提親的消息散布出後,那白府可還敢駁了我的麵子!到時他回來,瞧著自己費盡心思護了這麽久的人卻躺在我懷裏,會是什麽樣!”他說完,就把那粒黑棋子啪地一下,按了下去,殺了一片白棋子!

    這一日的白府,可謂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白府的麵子好像一夜之間忽然漲了起來,竟連恭親王都派人上門來提親!

    憂的是,這親事還未應下,為何外麵就全都傳了起來。人人都道白府將與親王府結親,個個羨慕得不得了的樣子。老太太卻隱隱覺得這事不對勁,總似有點被逼迫的感覺。今天恭親王府那邊派人過來時,那言語中也不似提親的口氣,倒像是吩咐事情的樣子。

    到底也是活了幾十歲的人了,老太太心裏自有一番考量,並不是每一位皇親國戚,她都是閉著眼睛就巴上去的。而且這事也著實太突然,白府從未與恭親王有過往來,這忽然就上門提親,事出異常必有詐。

    沒準這跟朝堂中的事情有什麽關聯,萬一白府站錯了隊,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於是老太太當時便借口這事,還是需要與白文蘿的父親說一聲才能表態。而白孟儒年後就因差事,被派去了與西涼相鄰的一個郡縣。雖不是很遠,但是來回也得一天的時間,就算是馬上修書過去,即便隻是送信回來,也得是明天的事了。所以這事,她便暫定三天後給答複。

    其實,真的如白文蘿所想,如果不是恭親王忽然插進一腳的話,老太太是準備與李家結親的。可是現在,事情忽然起了變化。。。。。

第八十二章 夜色朦朧

    每當人們在為難著一件事情,想要多點時間來考慮的時候,那時間總是溜得很快。往往是眼看著就要到期限了,卻遲遲做不出訣定來。

    一轉眼,兩天時間就過去了。白孟儒收到老太太的信後,他感覺無論答應與否,都有必要回去一趟。

    之前他就是因為秦家兵權紛爭的事,到底受了些影響,才剛升了職,就被調離了京州。如今朝中形勢瞬息萬變,他雖沒處在那漩渦中,但到底是有所察覺的。一個不小心,走錯一步,就有可能做了別人的陪葬。因此他看了信後,就趕緊把手中的事情交待了一番,請了假,眼下已經在路上了。

    由於時間緊迫!他讓車夫一路加速,跑得那馬都吐了白沫,才終於在下午時分回到白府。

    那會老太太正好午睡剛起,其實這兩日她根本就沒怎麽睡得著,不過是躺在床上裝個樣子罷了,起來反更覺頭疼了。如意才剛服侍老太太洗漱畢,外麵的丫鬟就進來報說大老爺回來了。老太太趕忙擦幹了手道:“快叫進來!”

    白孟儒進來後行了禮後,便有丫鬟捧上水和毛巾,他草草擦了把臉,就在坐下老太太跟前坐下道:“最近這天已開始變熱,老太太體息得可好。

    “才閉上眼,這眼皮就一個勁兒地跳,沒個安歇的時候!”老太太歎了口氣,又道:“你這是—路趕著回來的,可耽誤什麽事沒有?”

    “老太太放心,兒子都是安排好了才趕回來的。”白孟儒接過丫鬟棒上來的茶,慢慢喝了一口,似思索了一番才又開口道:“隻是這恭親王提親的事,老太太心裏是怎麽想的,可有決定了沒?”

    “這不是叫你回來商量著嗎,朝中的事我到底是不清楚,隻是之前秦家的事,我心裏留了個疙瘩,那一朝起一朝落的,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老太太歎了口氣,說著又抬手按了按兩邊的太陽穴。

    “老太太好好保重身子才是要緊,千萬別為這事太過於焦心了!”

    “我沒事,就是這兩日裏睡得少了些,你繼續說。”老太太擺了擺手道。

    “依我看,李家倒是比較合適三丫頭,咱家也能壓得住,以後甭論是莊子裏的東西還是別的,都能多些收益。就是不明白,那恭親王怎麽會看上咱家三丫頭的,白府也不曾與親王府有過交往。而且眼下那外頭,也不知哪得的消息,竟都傳成板上釘釘的事了,咱這要是回絕了。怕是會得罪了親王府!”

    “我可不也是這麽愆的嗎,要不是之前秦家出了那事,給了我個警醒,說實在的,這還真是件天大的好事。”老太太讚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雖說都是男人在外頭的事,但我到底是放心不下,隻是你如今也不在京州了,可了解那上麵的消息?”

    白孟儒想了想道:“其實,秦家那件事,對恭親王倒是沒什麽實際的影響。我聽同僚說過,眼下那朝中,恭親王那一派依舊是如日中天。所以才想不通,怎麽就看上咱們家了呢,還是看中了三丫頭,就怕這裏藏著什麽事。”

    “隻是這事眼下看來,似乎不答應不行了。我總覺得。。。。。。”老太太說到這頓了頓,然後便放低了聲音道:“外麵那些話,好像是那邊故意放出來的,不然沒道理傳成這樣!”

    “咱們白府,想來想去也沒什麽值得他這麽惦記的,就是我如今也不在京為官了。”白孟儒一臉沉思,回來的這一路上,他已經把這事反複的想了又想,於是又道:“隻是照老太太這般說的話,恭親王那邊是勢在必得的,這事咱不答應也得答應。不過。。。。。。。反過來一想,那上頭的事,誰上去誰下來,又哪是咱能說得準的。要是因此,以後能讓堂兒靠到那邊,或許還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到底白家是需要個出脫的人來撐一撐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沉默了好久,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

    就在白府這邊已近做了決定的時候,康王府那也正為這事煩惱起來。

    天已入夏,王府中的牡丹又開始爭芳吐豔,康王妃午睡起來後,感覺身上依舊有些倦懶,怕又想睡,便起身走到那園中秋散步。隻是還沒走一會,就有丫鬟找過來說王爺有請。

    “王爺不是說今兒要去不太傅家嗎,怎麽這會了還沒過去。”康王妃進了房間後,就見康王爺正負手站在一幅溪山春曉圖前,一臉沉思的樣子。

    “哦,你來了。”康王爺回過身,同康王妃塊在那椅子上坐下後才說道“長卿之前跟你說過那位白府的姑娘,你可還有印象?”

    康王妃微怔了一怔然後才笑著問道:“王爺怎麽問起這個來了,那不過是長卿當時的戲言罷了,還值得放在—旁的。”

    “他是認真的,你心裏明白。”康王爺搖了搖頭,淡淡道了一句,然後又起身站在那副畫前。康王妃一時無言,看著那個男人偉岸的背影,心裏隱隱生出作些擔憂的感覺來。果然,沒過一會,就聽到康王爺開口吩咐道:“明兒一早,你著人過去提親吧。”

    “王爺!”康王妃一下子站了起來,康王爺回過頭瞥了她一眼,她愣了一下,又慢慢坐了下去,卻依舊是不甘心道:“王府怎麽能娶那樣的姑娘,長卿不過是一時糊塗,王爺不勸著倒還罷了,怎還任著他胡來!再說,這也都過去一年多了,長卿估計早就淡了這份心,就算王爺心裏疼他,也不急這一會的,至少也該等他回來了再議也不遲啊。”

    “再遲就晚了,幾日前恭王府就派人過去提親。眼下白府那邊還未點頭,隻是我怕他們也不敢拒絕了。”康王爺搖了搖頭道。

    “既然如此,咱在這節骨眼上過去提親,不是明擺著要跟恭王府作對嗎,就為了那一個丫頭,王爺”康王妃愈加不讚同了。

    “你好像早已知道子安過去提親的事。”康王爺慢慢轉過身說道。

    康王妃怔了怔,一時接不上話,算是默認了。康王爺倒沒說什麽,走過去坐下,喝了口茶,然後才又道:“我前些日子就失去長卿的消息,他最近做事越來越肆意大膽,似乎不把自己當回事般。”康王爺說到這,似輕歎了口氣,然後才接著道:“眼下這事,我想為他定下,免得他回來後,萬一生出什麽事來,他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平日裏看著不在乎,實際心裏最在意,認定了就難改得過來了。要不然他這親事,能讓他一直拖到那會才動了心思。”

    康王妃聽了這話,楞了好久,隻是擔心歸擔心,心裏到底還是不樂意,於是便道:“可是,恭王府那邊怎麽辦,兩家王府去搶一個伯爵府庶出的姑娘,這傳出去,還真是成笑話了!再說,到底是恭王府先去提的親,就算伯爵府不敢得罪了咱們,難道就敢得罪了恭王府!他家就剩那麽一個姑娘,還能撕了兩半不成!到最後,估摸著就是按個先後順序給定下,到時咱們這也不是白讓人過去提親了,徒惹一身笑話。”

    “盡人事,聽天命,到時長卿回來了,也說不得什麽,你去準備吧。”康王爺不欲再多說,直接把這事給定了。

    晚飯過後,白文蘿從老太太那回來,本打算去芸三娘那說一下這個消息,隻是想了想又作罷了。晚上洗完澡後,開了窗,然後就坐在那窗戶旁晾著頭發。一直天已濃黑,屋裏的蠟燭已燒了半截,那一頭長發也早晾得蓬鬆滑順。她卻還坐在那沒動晃,臉上也不見喜憂,不知在想著什麽。

    “姑娘,天已晚了,該歇息了。”木香從外頭進來輕聲提醒道。

    “嗯。”白文蘿站了起來,鬆了鬆微有些僵硬的手腳,輕輕打理了一下頭發,然後便在床上躺了下去。木香幫她放下紗帳,然後便吹了燈,出去了。

    恭親王,一切又得從頭開始了一白文蘿入睡前,心裏這般無奈地想著。

    夜已三更,整個白府除了園中幾個守夜的下人外,皆已入睡。在這初夏時節,即便是夜晚時分,這花草樹木生長茂盛的園子內,偶爾還是會有一些不知名的蟲鳴之聲響起,卻更顯出深長的幽靜。

    皎潔的月光透過雪青色的紗窗,灑進了那間簡潔素雅的閨房內,柔柔的月光靜靜地漫過這屋內窗前的一角。是誰的腳步輕踏而來,手觸到紗帳的瞬間,床上的女子猛地就坐了起來,手裏握著一隻三寸來長的針錐直往床外的黑影刺過去!

    尖銳的針錐在黑夜裏閃過一絲妖冶的微光,似閃電般的速度,帶著死神的煞氣,直往心髒而去!

    “嗬一一是我!”他包住她的手的同時,就拿走了她手中的針錐。

    紗帳被撩了起來,夜色賺朧,卻依舊能見那雙深遂的眼睛裏,滿是含笑一如當初。

第八十三章 濕 吻

    已經一年半了,再次握住那隻手,依舊和記憶中一樣,柔若無骨,肌膚細滑,包在手裏,恨不能直接把它化入掌心。。。。。。

    兩人就這麽在黑暗中對視了良久,夏夜的風,帶著如煙似霧般的月華,從那紗窗外慢慢飄蕩進來,吹動了輕薄的紗帳,繾綣地纏繞在兩人周圍,帶起幾分曖昧的氣味。

    他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白文蘿要抽回手,他不放,然後另一隻手隨手就把一邊的紗帳給撩了起來,掛在銅鉤上,接著就州身在她床上坐了下去

    白文蘿大吃一驚,腿往外一移,身子往下一滑,瞬時就溜到了床下。隻是她的一隻手卻被他緊緊拉著,到底也走不開,隻得光著腳站在地板上。

    “嗬————逃什麽,我不過是累了,借你的床坐下歇一會?”他開口,同時把她拉了近來,夜色朦朧的房間裏,男人低啞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性感。白文蘿根本掙不過他的力氣,腳才著地,馬上就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不得不往前,大腿頓時就抵在他的膝蓋上。

    “腳冷不冷?要不要坐上來?”他笑,柔聲問道,隻是還不等她出聲,他拉住她的那隻手又微微用力拽了一下,一下子就把她整個帶進了懷!同時並且張開膝蓋,夾住她的大腿,再一手從她腰上環了過去,另一手順著她的胳膊移到她臉上,然後張開五指,探入她的發間,扶在她的後腦勺上!

    簡直是侵略性的動作,幾乎把她整個禁錮在他的空間內,一分都動彈不得。

    “丫頭,你長大了。”把她帶入懷裏後,就這麽禁錮著她,看了良久,才從心裏發出一聲輕歎。

    白文蘿不語,亦沒有掙紮,隻是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也不知是剛剛被嚇住了,還是因為緊張的原因。

    他無聲地笑著,探入她發間的手微動了動,拇指恰巧就觸到了她軟玉一般的耳垂,似有若無撥弄了幾下。見她終於有了反應,似要逃開般的往一般微側了側頭,他才停住了動作。

    “聽說李家和恭親王同時向你提親了,告訴我,正妻和側妃,你想哪個?”他輕聲開口,說話時的噴出來的氣息撩到她的脖子上,帶出絲絲微癢來。

    白文蘿依舊不語,隻是微皺了皺眉,看著他。視線已經適應了這房間裏的光線,兩人又貼得這麽近,他自然沒有放過她這個細微的動作。眼中的笑稍稍淡了幾分,靜靜等著她的回答,卻過了好一會,依舊是聽不到答案。

    “嗬一一你不在乎是吧,對你來說,誰都一樣是不是!”他再次開口,莫名的,那低沉微啞的聲音裏,似帶上了幾分自嘲。

    “兩個都不想嫁!”這時,白文蘿忽然開口,聲音亦是很輕,這般聽著讓人覺得似少了幾分平日裏慣有的清冷味道。

    上官錦怔住,一時有些狐疑地看著她,原以為她就這麽沉默下去了。就如他這麽抱住她一般,既不拒絕,也不回應。卻沒想,她竟就這麽回答了

    白文蘿說完就又閉上了嘴,上官錦把她摟歸了點,幾乎是讓她貼在了他的胸膛上。柔軟含香的身軀刺激著他的神經,問出來的聲音愈加低啞:“那我呢?”

    他問她,靠近她,開口的同時,鼻尖幾欲觸到她的鼻尖。夜色朦朧的房間,依舊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炙熱似火,在她臉上來回巡視,最後落在她的唇上!

    白文蘿隻覺得男人雄性的氣息越來越強烈,幾乎是侵略性地朝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襲來,把她包圍,將她吞噬。獨屬於他的味道肆無忌憚地往她鼻間衝進去,溫柔的聲音,卻是不可抗拒的語氣。一時間覺得他這般的禁錮讓她有些透不過氣,她再也沉默不下去,想要掙開他的的懷抱,然才稍稍動了動身子,要掙開他的手,才微啟開唇,要叫他放開。他的唇就壓了過來,封住了她的聲音,他的手稍稍加了力道,就製住了她的掙紮;他的舌也借勢從她微啟的唇齒間衝了進去,舔弄,靈巧的舌尖細細描繪著嬌嫩的啃咬,或輕或重的引逗,傳遞著心底深埋的情愫和欲望。

    吮吸,反複耐心的糾纏,相互追逐地廝磨。。。。。。

    他探入她發間的手,用力抵住她的後腦,環她腰上的手,收得緊緊地,兩腿死死夾住她的下身。四唇交接,呼吸交纏,火花四射!他衝進來的舌頭卷掃著她口內的每一寸地方,她氣惱,想要咬他,卻反被他卷住自己的舌頭,拉進地的嘴裏,慢慢品嚐起來。她要退,他不放,她氣極,身上開始掙紮了起來。

    卻不想,在這夏日,睡覺的隻穿一件單薄中衣的她,裏頭也隻一件輕薄的抹胸,因這一番的掙紮,競使得自己的胸部在他胸膛上蹭擦了幾下。待反應過來時,已經。。。。。。有些晚了。

    如今的她,已非是剛進府時的那般模樣,這一年半來,她的身體就如吸收了充足的陽光和雨露的花朵一樣,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悄悄發生著變化。之前的瘦弱單薄,如今變成了嬌小豐潤。不變的隻是依舊纖細柔軟的腰肢,就連四肢也增長了一些,而她身上女性的特征已非常明顯,甚至可說是非常誘惑。再加上這夏日貼身的軟綢中衣,若隱若現地勾勒出她身上的玲瓏曲線。

    上官錦自是早就注意到她的身子跟一年半以前的不同之處,特別是把她這麽禁錮在懷裏後,那樣的感覺更加強烈,隻是他一直就盡量地讓自己忽略這些。可是現在,她忽然在他懷裏這麽地扭來扭去,柔軟又飽滿的胸部在他身上磨蹭著,而他,此時又在深吻著她!

    瞬時就覺得自己小腹下猛地起了反應,渾身肌肉倏地就緊繃了起來!

    折磨,撩動,掙紮,最後終於強忍著,極度不甘地,提前結束了那個吻。

    白文蘿也感覺到了他下身的反應,頓時明白自己剛剛的那一番掙紮,就此時來說,簡直是火上澆油。因此也是馬上停了下來,看著他,微張著唇,喘著氣,卻再不動了。上官錦胸口亦是一起一伏地,呼吸聲比之前沉重了許些,同時瞪著兩眼,緊緊的盯著她看。

    看著她在黑暗中依然泛著光澤的雙唇;看著她線條柔和的臉;看著她優美纖長的脖頸;看著她脖子下麵稍稍露出來的鎖骨;看著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亦是被帶得一起一伏的,飽滿的胸部

    良久良久,直到已經分不清這一呼一吸到底是屬於誰的時候,他才終於鬆開了她,分開了身體間的接觸,隻抓住她的胳膊,聲音沙啞地說道:“下次,就不會放過你了!”

    她終於垂下眼睛,一時沉默下去。

    他看著她,抓住她胳膊的手一直就沒有放開,直到感覺自己身上的燥熱逐漸平息了後,才又開口道:“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嗯?”白文蘿抬起眼。

    “嫁給我,你可願意?”上官錦重新笑了起來,抓住胳膊的手微鬆了鬆,然後順著她的手臂滑落下來,握住她的手,如以前一般,輕輕揉捏著。已經換成了玩笑般的口吻,讓人聽不出真假來。

    白文蘿看了他一會,忽然就抬起另一隻手,在他的脖子後麵輕輕抹了一下。入手是微有些濕潤的汗漬,剛剛被他抱住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他進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出了許些汗。

    上官錦一時被她這樣主動的接觸弄得有些愣住,還想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時,忽然就聽到她開道:“趕了很遠的路過來的嗎?你這麽喜歡我?”

    上官錦再次怔住,模糊的光線中,看著她臉上認真的神色,好一會才輕笑羞開口問道:“為什麽會覺得我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這般問你的?”

    “不然還能是什麽,論家世,論地位,論名聲,論能力,論容貌,我應該都入不了王府的眼,除了你喜歡我,還能有別的理由嗎?況且明天,我父親和老太太就要應了恭親王那邊的提親了,因此你才這麽急著趕來的,不是嗎?”她微微偏著頭,麵上的表情很認真,說話的聲音輕而平,似真的經過一番嚴謹的思考後,才得出的結論。

    上官錦這會是真的愣住了,沒有哪個女子能像她這般,把這種話,這樣自然地掛在嘴上。

    偏又是這樣一幅認真且純粹的表情,讓他想起了他的下屬在他麵前說話時的情景!為什麽,這麽情意綿綿的話題,竟能被她說得如同嚼蠟一般。

    上官錦有些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看著她那波浪不興,淡漠如水的表情回想著她剛剛的“分析總結報告”。忽然間,有種被耍的荒謬感,好似這一直以來,被耍弄的人是他。

    對她的好,她心裏是完全明白的。

    捉弄她的時候,她心裏亦是清楚,所以,就才就一直那麽不動聲色地在一旁看著。

    他,怎麽這會才反應過來呢,這個聰慧又狡猾的丫頭!其實,一直以來,被捉弄的人,都是自己!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上官錦心裏生出了許些難以忽略卻又讓他哭笑不得的挫敗感!

 第八十四章 誰是誰的獵物

    過來,別在地上站著了,雖是夏夜,到底這地板也是涼的。他說著就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她沒動,上官錦笑了一下,就從那床上站起,伸出手,微彎下腰,就將她整個抱了起來。她才反射性地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就已經將她輕輕放到了床上,午夜的微風將床邊的紗帳吹得輕輕飄拂了起來。因俯下身的關係,他額前的幾縷發絲垂落到她的臉上,碰到她的睫毛,有點癢癢的,她才眨了眨眼睛,他就已經起身離開了。

    將另一邊的紗帳掛到銅鉤上,又將她的腳跟移到床沿,放下,然後輕聲說了一句:“等一會。”就轉身走開了。

    心似有所悟,於是目光追著他的身影,想確定他到底要做什麽。可當看到他自那更衣處的架子上拿來一條幹淨的毛巾,走過來,真的就在她床前單膝跪了下去,她終還是吃了一驚,心中微震,下意識地就要把垂在床沿外的小腿收回來,卻已被他抓住握在手中了。

    “急什麽,剛剛在地上站了一會,眼下也不能叫丫鬟起來給你準備熱水,隻能這麽幫你擦一擦了。”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輕笑著說道。

    “你————”她有些愣愣地看著做到這一步的他,不是感動,而是不敢相信。

    有的人,即便是屈膝跪下,卻依舊能讓人覺得絲毫無損他高貴與文雅。

    由於是背著光,所以更顯得他的身材高大,即便是單膝跪在她麵前,卻還是被他投下的陰影籠罩住。

    他一手托起她一隻光潔的腳,一手拿著毛巾,輕輕拭擦著她沾到許些灰塵的腳底,動作輕柔且細致。。。。。。她的腳很小,僅就他的手掌長,腳型很美,圓潤小巧的腳趾頭,一個一個排列在那,靠得很近。看得心裏癢癢的,就試著拿手指擠進去一下,這般動作頓時就使得她把腳一縮。他趕忙握緊了,垂著臉,揚起嘴角,無聲地笑著,手上的動作也就老實了下去。

    幾乎比她手上的肌膚還要滑膩的觸感般握在手中,同是柔軟且帶著彈性。他心中微歎,擦完後依舊不舍得放開,隻稍稍側了一下身,讓窗外的月光照了過來。就見那如牛乳般細白滑嫩的腳背,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微微反射出一層柔和的白光來!

    曖昧的黑夜裏,這一雙潔白小巧的腳完整地展現在眼前,還被握在手中,掌中是清晰的滑膩的觸感,那是多麽大的誘惑!如被下了魔咒般,他微托起她的腳俯下臉,唇覆了上去,在那腳背上落下一個近乎是虔誠的吻!

    白文蘿微張開嘴,連縮回腳的動作都忘了,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個男人,他連。。。。。。這樣的動作,都能做得那麽優雅!

    忍住想要用力嘬,想要順著她的腳背慢慢移上去的動作。唇緩緩離開後,微微抬起眼,就看到她纖細的腳踝,在淡紫色的寬鬆軟綢褲腿下,顯得那麽誘人,再往上。。。。。看不到了!,男人溫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腳背上,使得她身上不自覺地顫了一下。這個抓住她的腳,單膝跪在她麵前,微低著頭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透著優雅的動作,眼下卻隱隱趕發出獸的氣息!如野獸在盯住自己的獵物前的沉默潛伏一般,在等待著適合的時機撲上去盡情美餮!

    “你一一”白文蘿腿上終於用力縮了縮,他才回過神,似無奈般的輕歎了一聲,才慢慢放開手,然後站了起來。

    卻忽的就在她跟前俯下身去,兩手分開在她兩側撐著床,臉靠近她,深邃的眼睛下是一片陰影,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低啞的聲音直言不諱地說道:“真想,現在就把你扒光了壓在身下!”

    空氣裏彌漫著危險的味道,她縮了縮身子,微往後退了退:他瞬即抬起一隻手,從她脖側穿過她的長發,托住她的後腦勺。然後又附下臉,在她發上重重地按了個吻,接著道:“可是,現在還不行!不過,用不了多久了!你要嫁的人是我,隻能是我!記住了!”他此時的聲音異常冷硬,是幾近於命令的語氣!

    白文蘿沒應聲,他也沒讓她說什麽,看了她一會,便慢慢放開。然後又幫她輕輕撫了撫微有些亂的頭發,那聲音似一下子又變得溫柔起來:“我該走了,什麽也別多想,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說完,又拉起她的手,捏了捏,然後幫她放下紗帳,才終於轉身離開了。

    屋裏隻剩下她—個人後,從紗窗外溜進來的夜風,將垂在床前的紗帳,吹得一陣一陣,起起伏伏。

    白文蘿抱著雙腿,坐在床上,下巴支在膝蓋上,手摸著自己的腳背,那裏,是他剛剛親吻過的地方。

    終於,完全落網了嗎?之前還以為,白費那麽多心思了呢?她又在膝蓋上輕輕蹭了蹭唇,然後微揚起嘴角,他的吻技不錯!

    怎麽可能會不知道知道他對她有意思,挑逗與勾引,調情與誘惑,她都很熟悉。而異性身上散發出來的好感,對她來說,原就不是件陌生的事。隻是之前,她怕會把握不住,這個男人外表總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其實心思深沉,不可琢磨。她不能確定他對她到底能放多少心思,所以才放了長線。能釣得著,是她賺了,釣不著,也不見得會有什麽損失。

    自進了伯爵府,她就明白,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因此那隻求嫁個普通踏實的男人,守著母親和弟弟,,平淡安康過一輩子的事情,根木就是個妄想。不過,就算萬一真能有那樣的機會,她也不會那樣選擇的。非是她趨炎附勢,而是自進了伯爵府後,芸三娘的後半輩子能不能過得好,靠的是她和文軒有沒有出息。可等到她出嫁的年紀,文軒還遠未成年。再者那科考的事,除非天縱奇才,否則誰也不敢打包票。

    所以,最先的希望,是要出在她身上。她隻有嫁得好了,才能成為他們強而有力的後盾。然而在伯爵府裏,她隻是個庶出的姑娘,條件有限。與其讓老太太或周氏給她選一個像樣的大戶人家,又連是做妻還是做妾都不能保證。那還不如自己先看中了,摸清了,再嫁過去來得好。

    而撞上了上官錦,那是上天再一次把機會放在她麵前,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剛開始,確實隻是想著要怎麽擺脫他,後來,感覺到他對自己有意思後。她心裏才慢慢生出這個念頭來,隻是那會還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也不知他可是已經有了妻室。

    一直到出了被劫持的那件事,從錦園裏醒過來後,然後又進了康王府,她才終於確定了。而木香在一開始跟她說關於他的事情的時候,她聽了一半就打斷。並非是真的不感興趣,而是她還不能完全相信木香,生怕木香才一跟自己說完,轉身就過去告訴了上官錦,這太容易讓她露出馬腳了。

    男人總有獵奇心理,總是難得的才是最好的,特別是這種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容貌能力,都堪稱絕對優秀的男人。她不能過早地把目的表露出來,否則很可能就讓他早早失去興趣,但又不能在他麵前過多的玩弄心思。直覺的,她心裏就清楚,,無論是明著引誘還是暗著勾引,在那個男人麵前都是行不通的。於是,她幹催就執行了三不原則,不主動,不拒絕,不回應。

    果真,他很吃這一套。他送她西涼的馬車上,她幾乎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所以,在他背後無聲地笑了出來。

    因此,她原是以為,從康王府回來後,過不了多久,他該會有所表示了。卻不想,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一年半。那人卻似消失了一般,一點消息都沒有。除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罐花蜜膏送過來,讓她知道,他到底還是惦記著她的。

    可是,她的親事都提上來了,眼見就要訂下,卻還不見他的消息那會,心裏終是對自己有了些失望。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今天,在老太太那兒知道了府裏的意思後,她就一直坐在那窗前想著以後的事情。

    雖不清楚恭親王要納她為側妃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她卻幾乎能肯定,恭親王會看重她的可能性很小。而自己要想迷住他的話,同樣也是一件極為不容易的事。就算以後真的把他迷住了,又能保證得了多長時間,而且那上頭還有一位正妃。很可能,到頭來她除了在那王府裏多得些衣物首飾外,也起不了什麽大的作用。

    所以,從老太太那回來後,她便知道,以後的路會很不好走。別說是要借勢護著母親和弟弟了,自身能不能保得住都難。

    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一切,從頭再來。

    卻不想,那個家夥竟在這個時候來訪了,簡直就像在趕末班車一樣。

    他強吻她的時候,她心裏真的鬆了口氣。原來,這一直以來,自己對他的影響,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嚴重。忍不住,就想試試,他到底能有多看重她。於是,第一次,主動做了身體上了引誘。。。。。。有些意外,他竟真的忍住了,還推開了她!再接下來,他對她做的,已經是赤裸裸地在表達著自己的情意了,用他的方式,溫柔又強勢。嗬————這一份情意,能從恭親王那邊獲得嗎?沒有試過,但她卻感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些驕傲的男人,這樣的事情,真的不是女人付出了多少,就能夠獲得他們這樣的情意。

    對於上官錦,她真的是超出意料的滿意了。

    其實除去上麵所說的種種,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使得他在她心中的選擇遠遠超於其他人。那就是她在他麵前,不用過多的偽裝和解釋,他能容得下她一切看起來超出常規的事情。那份心胸和自信,是她需要的,也是她欣賞的。

    以後的生活,她並不希望自己永遠小心翼翼,永遠擔心會被人看出端倪來。

第八十五章 賜 婚

    上官錦上了那輛已侯他多時的黑馬車,駕車的人也不等他吩咐,就盡全力往早定好的方向趕過去。濃重的深長,這急促的馬蹄聲從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奔馳而過,不知驚醒了冬少夢中人。
    其實時間已經很緊迫了,他不應該去看她,還耽擱了這麽久。可是,從這路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進去了。之前原以為最多也就離開半年時,隻是沒料到會出那樣的意外,生生讓他在那裏多停留了一年。而她的消息,也自那邊出了意外後,就斷了。

    一直到手中的事情暫告一段,他才瞞住自己的行蹤,悄悄趕了回耒,卻不想一回來就聽說了她即將要定親的消息。

    雖心裏早有了對策,但還是不免著急。再一想,這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她可有什麽變化?又想問她一句雖然無論她點頭與否,他都是該怎麽辦照舊是怎麽辦,卻還是想去說一聲

    眼下離天亮隻剩下不到三個時辰的時間,那邊,他早安排好人守在伯爵府門口。而他這連夜趕路,算著時間,正好能在皇上下早朝時到京州。到時,得先向皇上詳細匯報這一年多來的事,接下來還不知會討論多長時間。

    上官錦坐在顛簸的馬車裏,緊皺著眉頭。那邊出了意外後,恭親王不止一次派人刺殺他,可惜上官恭的手腳做得太幹淨,一直就揪不出有力證據。禦查院和恭親王一派的鬥爭,自他接手禦查院前就有了,而皇上那邊,一直以來並沒有明確地表態過,帝王的心思。。。。。。

    這個夜晚,對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什麽不同。然對於一小部分人來說,當他們頭頂的天空初顯晨曦的微光時,他們的命運將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轉變。

    京州的城門還未開,一輛急駛而來的馬車根本無視城門外的等候線,直接衝了過去。馬上有守城的萬兵上前來喝製,城樓上的宮兵頓時就握緊了手裏的弓箭。駕車的人瞧著快衝刺城門的時候,才猛地一拉韁繩,令馬揚蹄止步,接著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牌子,往那上前來的官兵一扔,命令道:“開城門!”

    那官兵本想大罵的,隻是接到那扔過來的牌子後,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臉色頓時就是一變。再一瞅跟前的這輛黑馬車,這才感覺到那通身如墨般的車輛,隱隱透出陰冷的煞氣。還未等他回過神,此時正在城樓上巡視的將領已看到了這一幕,趕忙就叫身邊的人跑下去。前來的人接過那官兵手裏牌子看了看,臉色也是微變,隨即就朝那城樓上打個手勢,然後才把那牌子恭恭敬敬地還了回去。

    京州的城門為他緩緩打開,那輛黑色的馬車直接往皇宮的方向急駛過去。

    前方早有人往皇宮內傳去了消息,黑色馬車行到皇宮門口時,跟在皇上身邊的公公王長貴已經站在那候著了,旁邊是一輛禦用的明黃金頂馬車。上官錦剛一下車,那王公公趕緊就請他上旁邊的馬車,上官錦也不多說什麽,隻點了點頭,就踏步上去。

    下了車,也不用王公公領路,隻問了一句,然後便疾步穿過那長長的宮廊,直往正清殿走去。行至正清門外時,他轉頭看了一眼天空,隻見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到來了。

    殿內的宮人進去報了一聲,聽到裏頭傳出進來的聲音後,上官錦稍整了整衣服,然後才邊步走了進去。

    “皇上。”進了禦書房後,上官錦隻是微傾身,低頭行禮,並未下跪。

    “嗯,你一路辛苦了,賜座。”嘉盛帝剛下早朝,眼下正在幾位太監的服侍下換朝服,他的心情似乎不錯,瞧著上官錦進來後,眼中就露出幾分笑意來。已過了而立之年的帝王,即便他上位的時間並不長,但那一身的帝王之氣及手段,自他上位的那一刻起,就完全顯示了出來。

    市井繁榮,國泰民安,有前者的功勞;強敵俯首,疆域擴張,是他的政績。

    而整個大景,這等麵聖不跪的尊榮,能享受得到的人亦是寥寥可數。

    換了常服後,嘉盛帝才又看了上官錦一眼,然後走到桌案後麵坐下,拿起案上的幾本奏折翻了翻道:“那邊的事,我已知道了個大概,詳細的,你現在說說。”

    “是。”看著皇上坐下後,上官錦才在那禦賜的凳子上坐了下去,然後便有條不紊地把這一年多來的事情,一件一件細細道了出來。也不知兩人討論了多久,期間一直沒有人敢進來打擾,直到嘉盛帝發覺杯裏的茶水已見底,才喚了太監進來。

    “皇上,眼下已近中午,您自下了早朝後還未曾用過什麽呢,一會這午膳可是就在正清殿內用?”候在外頭的王長貴進來後,彎著腰,一臉笑眯眯地說道。

    “嗯,就擺在這,說得也差不多了,長卿先陪朕用了午膳再回府去。”嘉盛帝點了點頭,就吩咐下去,王長貴便領命退下了。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趁著這當口,上官錦趕緊開口道。

    “說。該好好賞賜你一通才對,除了賜封候爵外,你還想要什麽?”嘉盛帝說著就往後靠到椅背上,看起耒心情更是好了,連剛剛談論事情時微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上官家的血脈,所出的男子似乎皆是五官深刻,線條冷硬,而上官錦與嘉盛帝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兩道劍眉,一樣上揚的角度,一樣銳利的眉尾。

    “臣想以爵位封賜封換皇上賜婚!”上官說著就起身在嘉盛帝麵前跪了下去。桌案後的嘉盛皇帝沉默了,垂著眼睛看著這個從他十五歲起就正式跟在自己身邊的臣子,之前自己確實曾答應過他,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隻是眼下北齊那邊要送公主過來聯姻,他這會封他爵位,就是打算把北齊的公主賜給他。如此一來,也方便他以後的行事。

    “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良久,那座上的人才緩緩開口問迢。

    “回皇上,是西涼晉文伯家的三姑娘。”上官錦微抬起頭回道。

    “我聽說恭親王之前已經過去提親了。”嘉盛帝眼眸微暗看著他說道。

    “是,所以臣才想請皇上賜婚。”上官錦點頭道。

    “你真是胡鬧!”嘉盛帝猛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盯著他說道:“你們兩個如今就快要水火不容了,眼下還要為個不知名的小丫頭再打一場嗎?”

    上官錦不語,依舊跪在那,嘉盛帝看了他一眼,似歎了口氣,然後就擺了擺手道:“你起來吧,三個月後北齊的公主就到了,你做好準備迎娶,至於別的女人,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皇上,臣,不願!”上官錦沒有起身,隻是抬起頭道。

    “大膽!”嘉盛帝頓時就低喝一聲,正好外麵王長貴正要領人把午膳拿進來,一聽這動靜,趕忙就轉身往外擺著手,全轟了出去。他跟在皇上身邊這些年了,多少也摸出個規律,多年耒一直深得盛寵的上官大人估計又惹毛了皇上,此時是誰靠近了誰遭殃。

    “這事可是由得你願不願的!”

    “皇上,臣隻是王府裏的一位庶子,雖多年來一直深得皇上看重,但臣的身份確實配不上北齊的公主。而且皇上從一開始就許諾過臣,答應由臣自己來選自己的女人。如今臣已選中了那個女人,隻求皇上賜婚,臣感激不盡。”

    “你!”嘉盛帝似一時被噎住了一般,瞪著眼睛看了他良久,然後負手從那桌案後走到他麵前,垂著眼睛看著他道:“你可清楚,與北齊結親後,對你以後的行事會有很大的方便。”

    “皇上,即便不娶他們的公主,北齊那邊的事情也依舊在臣的掌握中。還有古雅那邊的事,如今已初現端倪,眼下臣若是與北齊過於親密的話,對古雅那邊來說,也不是件好事。還請皇上三思。”

    嘉盛帝在禦書房裏慢慢踱著步子,來回走了幾趟後,又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的上官錦,想著他一直以來做的事情,心裏遲疑了一會,終於決定做個遵守承諾之人。於是甩袍走到那桌案後麵坐下喊道:“來人,擬旨!”

    上官錦終於鬆了口氣,開口說道:“謝皇上!”

    “行了,你趕緊給我滾回去休息!”嘉盛帝一陣沒好氣地說道。

    “是。”上官錦站起身,正要告退的時候,那座上又傳耒一句:“對了,這次在外麵耽擱的時間長了,眼下你的身體如何。”

    “謝皇上關心,臣的身體很好。”

    “那就好,你下去吧。”

    上官錦出了正清殿後,抬頭看了看這皇城內的天,隻覺陽光耀眼,已是中午時分。

    而這一日,西涼的伯爵府這邊,從早上開始,就出現怪事。其實也不是什麽,就是自恭親王提親後,已經過去三天了,到了白府該表態的時候。於是這日一早起來後,老太土便著手派人往恭親王那送信去。

    而是為何,那所有派出去的人,全都出了意外,不是馬車翻了,就是馬兒癲了。總歸這送信的人,沒有一個能走得出白府一裏外的。

    這簡直就是邪了門了,可是這信若送不出去的話,那恭親王還不以為是白府耍了他。因此,一直折騰到快傍晚的時候,白孟儒一瞧這實在是耽擱不下去了,便跟老太太商量著,要不由他親自去一趟。

    然而,就在他將準備出門的時候,那外頭就慌慌忙跑進來幾個小廝報說:“宮,宮裏派了位公公拿著聖旨過來了!”

    整個白府都似炸了鍋一般,白孟儒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跪下接旨的,隻聽那公公用尖細的嗓子念道:“白府三姑娘,白文蘿,良賢淑德,特指給康王府二公子,上官錦為正妻。。。。。。擇日完婚。”

第八十六章 各懷心思

    白府送走宣旨的公公後,大家似乎還處於將信將疑的狀態,老太太一時也有些發懵,怔了好久才問向一旁的白孟儒:“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皇上怎麽會給三丫頭指婚了呢。”

    “這。。。。。。之前三丫頭不是在康王府住過一段時間嗎,那會康王妃還特意多留了些時候,是不是他們家。。。。。。”白孟儒滿是不確定地說道。

    “沒道理,那邊若真有這心思,之前咱們家示好了那麽多次,也不會都給拒絕了。”老太太搖了搖頭,接著又有些憂心忡忡地道:“忽然降了這樣的聖眷,我這心裏反倒不踏實起來。”

    “也是,那康王府的二公子可是禦查院的上官大人,一直就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這。。。。。。”白孟儒說著就不由得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了幾步。

    旁邊的周氏眼珠兒一轉,就笑著開口道:“甭管怎麽說,依我看,這十足十是天大的好事啊,有哪家姑娘能有咱家這般長臉的。這事三姑娘還不知道呢,得讓她過來跟她說一聲。”她說著,瞧老太太沒有表示反對,便笑眯眯地吩咐旁邊的丫鬟去請白文蘿過來。

    “說起來,府裏這幾位姑娘,就數三丫頭最是讓我滿意的,可恨你接回來得也太晚了,讓她在外頭受苦了那麽多年。”老太太手裏捧著茶盞,明著是跟白孟儒說著話,隻是說完後卻瞥了周氏一眼。

    周氏麵上的笑容微僵了僵,也不敢接話,白孟儒趕忙走上前來說道:“都是兒子的錯。”老太太歎了口氣,慢慢喝了口茶放下後,就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事情也過去了,總歸能接回來就好,重要的是以後。三丫頭這親事啊,想來也是天意,原本我從去年開始就掛記著了,卻一直就沒定下來,這一琢磨,就感覺好似專門為今天準備的一般。”

    周氏趕忙笑著附和道:“我當時還說了,三姑娘是個有福的,能得老太太這麽上心,果真,這不是降了天大的福氣了嗎!”

    老太太笑了笑,然後似想了起來,趕忙道:“差點忘了,這事恭親王那邊怎麽辦?”

    “這。。。。。。聖旨都下了,誰還敢抗旨,我現在馬上修書派人送去。”白孟儒也回過神,說著就要去書房準備。老太太卻叫住了他道:“這事,會不會因此得罪了恭親王。”

    白孟儒想了想,便搖了搖頭寬慰道:“這是聖上的旨意,又非我們的意思,怎麽也不會恨到白府身上的,老太太且放寬心。再說了,這若是因此與咱府結怨的話,還不表明了這是對皇上旨意的不滿。而且三丫頭以後是康王府的人了,上官大人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怎麽也都會顧忌著些的。”

    聽他這麽一說,老太太想了想,也覺得是這麽個理,於是那顆心也就慢慢踏實了下去。正好這會,外頭的丫鬟進來報三姑娘來了。

    白文蘿從梨香院出來的時候,就有嘴快的丫鬟給她說了這個消息。她雖早有預料,卻還是吃了一驚,想不到那人竟會用這種方式來給她傳達他說的好消息。進了廳內,分別行了禮後,白文蘿就微垂著臉,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候著。

    老太太滿眼含笑地上下打量了幾眼,隻見她身上穿的是鵝黃色紗衣配月白色長裙,腰上柬著明黃色的串珠絲絛。頭上未戴首飾,臉上也素素淨淨的,隻烏發上晷了支滴溜圓的東珠簪子,配兩朵嫩黃色的小絨花。就那麽靜靜站在跟前,不急不躁,端莊素雅。她是越看越滿意,心想自己當時果真沒有看錯這個丫頭,確實沒有讓她失望了。周氏此時也是滿臉含笑地看著白文蘿隻是眼中的神也有些複雜。特別是剛剛老太太瞥了她那一眼後,她的心沒來由地就有些發慌。

    而白孟儒似乎是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看了自己親閨女一眼艦,一時麵上的表情有些發怔。也不知是對這些年來感到愧疚,還是想起了芸三娘年輕的時候,或是在猶豫著該怎麽跟自己的閨女說話。

    “三丫頭,來,過來我這。”還是老太太先開了口,說著就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白文蘿走過去後,老太太便拉住她的手,輕輕拍著說道:“知道了吧,你的親事,由皇上給你指婚了。”

    白文蘿垂下眼睛,點了點頭道:“是,剛剛聽丫鬟們說了。”

    “嗬嗬。。。。。。叫你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你自己的東西要好好準備一下,有什麽缺的趕緊說,這事兒估計是快了。”老太太說到這就轉頭對周氏說道:“眼下這事得跟康王府那邊通信了,就由他們來選日子吧,咱配合著安排就是。還有,二姑娘的親事得先辦了,一會你去找二太太到我這一下。

    周氏忙應了,然後想要跟白文蘿說幾句,卻看白文蘿麵上淡淡的表情,還一直垂著眼,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話來,隻得笑了笑,作罷了。

    白孟儒想了半天,最後隻跟白文蘿說了句:“好好準備。”就再無下文了。

    白文蘿應了聲後,估摸著他們還要跟著商量這事,自己在這待著到底不便,便陪老太太隨意說了幾句話兒後,就退出來了。

    這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伯爵府,秦月禪聽雙燕說完後,手裏握的茶杯啪了一聲,就落到地上!

    雙燕正說得歡著呢,忽然被嚇一跳,一下子住了口,再一瞧,就見秦月禪不知何時那臉色竟變得比紙還要慘白,她一時嚇住了,囁嚅地說道:“大奶奶,你。。。。。。”

    “哦,我手滑了一下,你把這收拾了吧。”秦月禪回過神,把手往衣袖裏縮了縮,然後勉強正了正聲音吩咐道。

    “是。”雙燕也不敢多問,應了聲就趕忙蹲下去把那些碎片撿起來,然後又讓小丫鬟進來仔細擦一遍,免得留下細小的碎片。她也不知怎的,好像是自大奶奶同大太太一塊兒管家後,大奶奶的心情就總是陰一陣晴一陣的,她在跟前服侍也比以前更加小心起來。今天府裏傳出了這等喜事,她本是想著,那平日裏瞧著大奶奶跟三姑娘也走得近,若知道這個消息,應該會跟著開心一些。於是就趕忙過來說了,卻不想,瞧著大奶奶這樣,似乎並不像她以為的那般。

    “你收拾完就出去吧。”趁著雙燕蹲下身的時候,秦月禪胸口起伏了幾下,然後才又說了一句。

    “是。”雙燕早感覺到秦月禪的心情又要變得陰起來了,於是看著小丫鬟們收拾妥後,就趕忙出去了。

    在雙燕的示意下,丫鬟們也都跟著退了出去,這屋頓時像死一般的靜。秦月禪隻覺得好像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般,撲通撲通地在胸口那劇烈地跳著,手緊緊握在一塊,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著。她看著擺在這屋裏頭的花瓶盤碗,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想要瘋狂破壞一切的欲望來。

    可是她卻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最後一絲理智告訴她,她不能碰任何東西,否則無法解釋。可是,她好恨,好不甘,上天為何會這樣不公。竟把一切好的全都給了那個丫頭,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同一時間裏,康王府那邊,康王爺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康王妃道:“我都說了,他是勢在必得的,自小就是這般。幸好一早他就派人回來提前說了這事,省得你著人過去提親了。”

    “真是。”康王妃有些氣悶地歎了口氣,可是這事是皇上下的旨,她再怎麽也不能說出不滿來。

    “跟伯爵府那邊通信吧,派個人過去,正正經經地把日子定下來,然後好好準備,也這麽些年了,總算是等到了這一天。”康王爺說著就站了起來,打算再過去書房那邊。康王妃無法隻得應了,卻心裏到底是堵著一口氣出不來。

    康王爺的書房裏,上官錦已經候在那多時。康王爺進來後,便直接開口道:“你在古雅的那一年時間了,都打探到些什麽?”

    上官錦把早已準備好的宗卷遞給身王爺,等康王爺打開看完後,他才開口又細細說了一遍。

    而與此同時,恭親王府的書房裏,一張異常結實的花梨木桌子,猛地就被一個拳頭打出幾條裂紋來。候在上官恭旁邊的謀士勸道:“王爺莫要動怒,既然他都說動了皇上下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混賬東西!”上官恭咬著牙,又是一拳砸在那桌子上,隻是這一次他的力道到底是收了幾分,那張桌子才沒有一下子散了架。旁邊的謀士歎了口氣,沒再勸什麽。這件事,到底是恭親王之前太著急也太有把握了。事情還未定下,就到處都給張揚了起來,如今倒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眼下誰都知道恭親王丟了麵子,連爭個女人都爭不過上官大人,這口氣,也不知以後會怎麽討回來呢。

    上官錦從康王爺書房裏出來後,看著已然升起的明月,忽然就笑了笑,這會她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也不知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第八十七章 準 備

    天氣越來越熱,中午過後,白文籮在屋裏覺得悶得慌,一早起來做繡品也做得脖子都酸了,勉強在床上躺了一會,隻聽院中的知了一個勁地叫個不停,也睡不著,幹脆就起來了。木香在外屋聽到動靜,進來一看,便笑著說道:“要不我拿扇子給姑娘扇一會吧,不會吵著的。”

    白文蘿搖了搖頭,隻讓木香服侍她洗了臉,重新梳了頭,換了衣服後,就打算去芸三娘那邊看看。自賜婚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眼下正是七月酷暑。由於這期間還有白玉蝶的親事要辦。而她的親事是皇上下旨賜婚,對方又是康王府,自是馬虎不得,於是兩家協商了一下,看了吉日,就把日子定在了明年的正月初三。

    穿戴好後,正要出去時,就見暮雨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裏還捧著一個竹編的大籃子。隻見那籃子裏盛著好些新鮮的時令瓜果,一個個的皮上還帶著水珠,瞧著好不水靈。

    “姑娘起來了,這是莊子那摘的新鮮水果,早上送過來的,用井水浸了小半天。老太太讓我送來給姑娘去去鮮,隻是也交待了,讓姑娘可別貪嘴吃多了,小心鬧了肚子。”

    “辛苦姐姐了,這大日頭的還送這個過來,其實讓個小丫鬟拿過來就成了,或是說一聲,我讓丫鬟過去拿不也成。”白文蘿笑著道了謝便讓木香接了過去。老太太身邊的如意,年初的時候發出去配了一個管事的兒子,太後照舊又回了老太太院裏當差,隻是不在老太太身邊伺候了。如今暮雨便成了老太太身邊的管事大丫鬟。

    “正好我閑著沒事,就拿過來了,姑娘這屋還真有點悶熱,這會是睡不著的吧。老太太昨兒還說了,要不讓姑娘般到榮壽園那住一段時間,那還涼快些,正好榮壽園那還有一間耳房未用。”暮雨把手裏的籃子遞給木香後,就拿出香巾擦了擦脖子,笑著說道。

    白問蘿搖了搖頭遂道:“我這一過去,少不得又得折騰老太太一通,眼下這府裏要忙的事多了,怎好再添麻煩的。再說我本也不怕熱,其實這屋也就這會悶了些,等那日頭再偏點,漸漸就涼快了,我晚上睡覺都還蓋著一層被呢。”

    “都說姑娘體貼,果真是不假,隻是這白日裏頭不歇一會的話,到底沒精神。”

    “不礙事,我都是早早眯了一會,然後這會出去那樹頭低下坐一會,走動一番,還能更精神些。”

    暮雨笑了笑,又隨意說了幾句,然後就回去了。白文蘿看著那一籃子的瓜果,便叫木香拿個盤子過來,然後她把一半裝在那大盤子裏,讓木香捧著隨她往榴花房那走去。沒想會在榴花房那看見白孟儒,她倒是知道白孟儒昨兒就回府了,卻沒想他會來芸三娘這。白文蘿進去後就是一愣,白孟儒瞧著她也是一愣,坐在一邊芸三娘趕忙站起來說道:“那外頭大日頭正曬著呢,姑娘怎麽這會過來了,巧兒快給姑娘倒杯茶來。”

    白文妒先給白孟儒行了禮,然後才接過木香手中的水果盤子道:“這是老太太剛剛給我送來,我瞧得多了。自己也吃不完,就給姨娘拿些過來,這天氣熱,吃點兒新鮮的瓜果也爽口些。”

    “這,真是,姑娘留著自己吃不好,還拿來。”芸三娘笑了一下,就接了過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有些訕訕地看了白孟儒一眼,白孟儒也瞧出來自己在這兒有些礙眼了,心裏微覺得不舒服,但也不好說什麽,隻得站起來說他還有事,然後就出去了。

    瞧著白孟儒出去後,白文蘿才問道:“他來做什麽?”

    “他是你爹,以後可別這麽一口一個他的說了。”芸三娘有些責備地嗔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就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還拿出帕子在她額頭上擦了擦。

    “我知道了,老爺剛剛過來這說什麽了?”白文蘿馬上改口,又問了一句。

    芸三娘知道自個閨女在這一點上很固執,就是在白孟儒麵前,也隻是恭敬地喊父親,從未叫過一聲爹的。她無奈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說道:“也沒說什麽,就隨口問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娘也沒想他會過這來,估計是看了你的麵,剛剛在這,也多是問你以前的事情。”白文蘿點了點頭,便不再問了,芸三娘卻似憂又似喜地說道:“蘿兒,你這親事,之前一直是娘心頭的一塊大病,就怕選錯了人。卻沒想這天竟降了聖恩,隻是也太好了,那王府比這伯爵府可是更。。。。。。”

    “娘別擔心,我之前不也在那康王府裏待過一些時嗎,那康王妃和世子都是極好相處的人。”白文蘿笑著安撫道。

    “蘿兒,我一直就想問你一句。”芸三娘歎了口氣說著,就往門那看了看。木香和六兒這會都在外頭說著話,聲音時大時小的,想是都沒注意裏麵,於是才又接著道:“之前也沒機會好好問問你,你在康王府那段時間裏,那康王爺的二公子是不是對你。。。。。。要不皇上好好的怎麽會給你指了婚?”

    白文蘿一愣,垂著眼想了一會,估計老太太他們也都這麽認為的吧,隻是沒人好意思問出口。芸三娘隻當她是害羞,便又說道:“娘隻是不放心,你不知道這做姑娘和做人家媳婦是不一樣的。那種地方,若是沒人給你撐腰的話,就算是頂著皇上賜婚的,日子也很難好過得起來,你跟娘說實話。

    “娘猜得沒錯。”白文蘿一時不知該怎麽解釋,隻得輕輕點了點頭。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跟芸三娘說,那個要娶她的人,其實就是曾經救過白文軒並闖進她們家的那位公子。畢竟這話要說出了,後麵要需要解釋的事就多了,而且芸三娘準又會添新的擔憂。

    “那他對你好不好,人怎麽樣?”芸三娘一見她點頭,趕緊就又追著問道。

    “娘這話問的,其實我也就是在康王府的世子妃那見過幾次麵罷了,說了幾句見麵的話而已,哪談得上這些啊。總歸。。。。。。人應該是不錯的,娘就不要擔心。”白文蘿說著就垂下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問就是了。”芸三娘一瞧這般,心裏多少也有點譜,便滿臉笑容地點了點頭,可過了一會又有些擔憂地說道:“隻是你的嫁妝,可怎麽辦呢?”

    白文蘿一聽便抬起臉來,笑著搖了搖頭道:“娘愁這個做什麽,嫁妝的事,不管從那方麵說,老太太都不會心疼的,您就安心吧。”

    而就在母女兩談引這嫁妝之事的時候,白孟儒從芸三娘那出去後,又去了一趟老太太那,正好也說到了這事。

    “老太太,我覺得還是將三丫頭的嫁妝弄得跟大丫頭一樣吧,另外再加一個莊子給她。”白孟儒這話一出口,坐在一邊的周氏臉色頓時一變,卻也不敢貿然插嘴。

    “嗯,我也是想著該將她的嫁妝準備得像樣一些,隻是同大丫頭一般就行了,也沒必要越過去這麽多。再這前頭還有個二丫頭呢,雖是有二房準備著,但到底也別差太多了。”老太太一邊看著周氏準備的嫁妝單子,一邊說道。

    “老太太有所不知,我前兩日收到康王爺的信,說是徐州那有個七品的職差正空著。如果堂兒願意的話,他可以薦舉過去,在那待個三年,再回京,以後很多事兒就都好辦了。”徐州在京州的南麵,雖比不上西涼大,但那邊的商貿非掌繁榮,人口也不算少。

    ‘這,好好的,康王爺怎麽還想起這事來了。”老太太一聽這話,就趕忙抬起頭來問道。

    “康王爺那信中沒明說,隻是瞧著那字裏的話,這似乎是上官大人的意思。我想著,應該是為三丫頭考慮的吧。到底堂兒之前那事,影響終是不太好。如果堂兒能去徐州待個三年回來,到時以前的事也都淡了,政績也有了,名聲也該起來了,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這個情,咱們怎麽也得表示一下,讓三丫頭風風光光嫁過去,也不會丟了臉。”

    “堂兒什麽時候能過去?”老太太問。

    “說是明年春就可以去了,正好在三丫頭出嫁後。”

    “如此甚好啊,咱家三丫頭果真是個有福的。”老太太想了想,就笑開了。

    周氏一看這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心裏一時亂成一團。之前她好容易把白玉堂的事給攪黃了,這還沒過兩年呢,怎麽又見起來了。隻是轉而一想,這白玉堂要是過去徐州那邊的話,估計秦月禪也會跟著過去,到時白府的掌家大權又會落入她手裏。而且,這兩年來,那秦月禪的肚子一直就沒見有什麽動靜。就是白玉堂之前在房裏收了兩小妾,也都沒見有消息傳出來。。。。。。。這沒準,還真有什麽問題也說不定。

    之前白玉堂摔馬受了傷,被送回來的時候,她正好回了娘家一趟。因此一直就不清楚到底傷得如何了,隻隱隱約約打聽到,說是會留下病根,隻是到底是什麽病根,又是不清楚。

    於是就這麽各懷著心思,各打算盤,忙忙碌碌準備著的一家人,終於迎來了白玉蝶出嫁的那一天。

 第八十八章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九月涼秋,伯爵府裏又一件喜事傳出,眼下整個白府的下人議論最多的是,這二姑娘的辦完了,接下來就是三姑娘了,還是皇上賜婚,聽說二房的二奶奶如今也診出懷了身孕,還真是一件接著一件,喜—事連連那。

    一大早,白文蘿才剛洗漱完,衣服還未換上,就有丫鬟過來笑著說道:“大姑奶奶回來了,這會正在二姑娘那邊呢,大姑奶奶請三姑娘趕緊兒過去。”

    “哦,大姐姐這早就過來了。”白文蘿一瞧見是白玉蝶身邊的小丫鬟,便趕緊讓木香將自己今兒要穿的衣服拿出來幫她換上。

    “是,因為二姑娘今日的吉辰較早,聽大姑奶奶說,她今兒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就是想趕在前頭過來看一眼。”

    “好的,我這就過去。”白文蘿穿戴好後,就隨那小丫鬟出去了。

    一路上都能看到端盤捧碟的丫鬟在這府內來回走著,每個人身上都穿得異常鮮亮,一個個笑容滿麵的樣子。每次府裏辦喜事,老太太過後都會對府裏的下人按差另外行賞,人人有份,這也算是白府的慣例了。所以,人人都盼著喜事,好順便沾沾光。

    才走到白玉蝶的院門口,就瞧見那院子裏有好幾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在那廊簷下說著話兒。其中——位相貌身段兒最為拔尖的,卻是白玉妍的陪嫁丫丫鬟,白文蘿記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冬蕊,想是今日跟著白玉妍回來的。

    “三姑娘過來了,我們奶奶剛剛正說著呢。”冬蕊眼尖,白文蘿一進來就瞅著了,忙扭著細腰走上前來笑著說道。

    白文蘿點了點頭,笑道:“今兒就你跟著大姐姐回來的嗎?”

    “不是,夏馨也跟著呢,在裏頭伺候著,我是專門出來等著姑娘的。”冬蕊說話的時候,眉眼都是笑著,走路時腰身微擺,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渾身上下都透著幾分媚態。

    白文蘿看了冬蕊一眼,見她的頭發已是盡數梳了起來,身上穿的也跟以前有了些不同。便想起當,她還是老太太專門給白玉妍挑的陪嫁丫鬟,心裏不由得就是歎息一聲。甭管目的是什麽,這對白玉妍來說左右也都是一刀。

    進了屋後,便見白玉蝶已經穿扮好了,一身大紅的嫁衣,頭上是隆重耀眼的榜姝鳳冠,端端正正坐在那。旁邊亦是一身盛裝的林氏,正在幫她擺弄著嫁衣,已梳了婦人頭的白玉妍也在一旁打量著,不時指點兩句。

    “二太太,奶奶、二姑娘,三姑娘來了。”兩人進去後,冬蕊馬上就甜甜地報了一聲。

    白玉妍回頭,見著白文蘿後便站起身朝她朝手笑到:“三妹妹快過來幫忙瞧瞧,這鳳冠兒戴得正不正?”

    白文蘿過去先是朝白玉蝶道了一聲:“恭喜二姐姐。”

    白玉蝶隻是悶哼了一聲,算是應了。林氏在一旁輕輕戳了戳她,她才又淡淡地道了一句:“三妹妹若不嫌棄我這寒酸,就隨便坐吧。”

    “這孩子。。。。。。”林氏一時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二姐姐說笑了。”白文蘿笑了笑也不在意,便在旁邊揀張椅子坐下了。

    一旁的白玉妍卻歎笑著說道:“二妹妹還是這個性子,這眼見就要嫁人了,以後過去夫家那邊可不能這麽任著性子來了,到了那邊難道還要別人都像家裏的人這般容你讓你的。”

    “大姑奶奶這話說得對,也就三姑娘才不跟你計較,以後知道收斂點,不然你讓我怎麽放心?”林氏點了點頭,說著又歎了口氣,聲音酸酸的。

    白玉蝶隻得道:“我知道啦。”

    正在這會,喜娘從外頭走進來,笑嗬嗬地說道:“新娘子準備好了沒,時辰到了,該上花轎了!”

    林氏一看那桌上的漏壺,趕忙招呼著旁邊的丫鬟過來準備,大家一時間就變得有些忙亂起來。白文蘿瞧著插不上手,就隻在一旁看著,約莫過了一刻多鍾後,白玉蝶終於蓋上了喜帕,由那喜娘背著出去了。院門口的花轎一起,白府的爆竹馬上就跟著響了起來,炸出一個紅彤彤的喜秋之日。

    白文蘿依舊是隨著那花轎,一直送到外院,然後看著花轎一路被抬出去後才反身回了內院。此時這府內的各個廳裏都擺上了酒席,親朋好友照舊是絡繹不絕,林氏送了白玉蝶出去後,也就開始忙著招呼客人,顧不上她們兩個。

    白玉妍一瞧周氏和老太太眼下也忙著,便隻讓丫鬟過去說一聲,然後就隨白文蘿去了梨香院。隻是從方家跟著白玉妍過來的那兩婆子,也是亦趨亦步地跟著,見白玉妍進了白文蘿的房間後,她們不好也跟著進去。便在外頭陪笑著說道:“奶奶跟姑娘說話,也別太勞神了,如今身子重要,要注意保養著,不然我們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自個明白,嬤嬤們放心吧。”白玉妍看了她們一眼,就微皺了皺眉。

    “嬤嬤們就放心吧,不過說兩句話兒,我還能累著大姐姐了。木香,你帶兩位嬤嬤到外頭喝茶去,好好招待著。”白文蘿笑著吩咐了一句,那兩位嬤嬤便隻得同木香走了。

    白玉妍歎了口氣,在白文蘿屋內坐下後,瞧著那桌上還擺著做了一半的繡品,便拿過來笑著說道:“早聽說了三妹妹的好事了,果真是個有福的,如今也算是放心了吧。”

    白文蘿笑了笑沒應這話,而是看了看她的肚子問道:“瞧著她們盯得這麽緊,怎麽還答應讓你出來的?”可能是懷孕的關係,白玉妍如今看著比原先豐潤了些許,隻是眼下那肚子還未顯出來。

    “已經三個多月了,大夫說可走動一下沒關係。”

    我便著人帶信給老太太,求老太太今兒派人過去接我回來看一眼,這才鬆了口,讓我出來了。”白玉妍放下手中的繡品,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然後有些無奈地笑著說道。

    “瞧這樣子,姐夫對你應該是不錯的,能這麽緊張。”白文蘿說著就接過沉香端進耒的茶盞,放到她跟前。

    “這緊張的是孩子。”白玉妍接過茶盞,拿蓋子輕輕撥著,好一會才有些苦笑著接著說道:“老太太之前說的果然沒錯,我這一診出懷了身孕,他就把那表妹給收了房。幸好沒提平妻的事,隻是我也沒想到,那姑娘競甘願為妾!”

    “所以你便聽老太太的意思,將冬蕊也。。。。。。”

    “不然那女人太厲害了,我又懷了身孕,沒辦法。。。。。。而且,冬蕊隻算是房裏人,還未升為妾,依舊在我身邊伺候著,這樣他怎麽也會到我那邊去。如今我也想開了,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也有個依傍。”白玉妍說著,就有些淒然地笑了笑。其實她也知道,這些話跟白文蘿說並不妥當,但是,也隻有白文蘿能聽她說一說了。

    “大姐姐莫要說這些喪氣話,大夫沒跟你說,心情不好的話,是會影響到孩子的。”

    “嗬是說過要我平日裏盡量過得寬心一些。也是,我是不該跟三妹妹說這些的,再過幾個月,也到了你的大喜之日了。聽了這話,估計心裏不踏實了。”白玉妍有些歉意地苦笑道。

    白文妒搖了搖頭,摸著那擺在桌上的繡品,輕輕說道:“沒關係,大姐姐知道我不是那等被幾句話就影響了心惜的人。而且這事兒,多了解點也沒什麽不好,或許我以後也要麵對這等事呢。”她說完,就笑著看了白玉妍一眼。

    白玉妍一愣,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明明是帶著笑,眼中卻依舊是波浪不興的神色,不由得歎道:“也不知三妹妹這般沉穩的性子是如何養出來的,我若能有三妹妹的一半,估計那日子也能過得舒心不少。”

    白文蘿笑道:“大姐姐是柔中帶韌,隻要再耐點心,必會達成所願的。”

    白玉妍沉默了一會隻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啊,她是需要耐心。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那兩婺子就過來催了一下。白玉妍無法,想著這還得過去老太太和周氏那邊說幾句,確實再耽擱下去,回去就晚了,便隻得站起來告了辭。白文蘿也不多留,送她出了梨香院,卻沒跟著一塊過去老太太那邊,隻在園中站了一會,看著這園中的秋色,還有那不遠處來來回回不停忙碌的丫鬟仆婦們,忽然間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也不想就回梨香院去,便隨意揀了條小路,在這園中慢慢散起步來。

    沈逸飛其實昨晚就到西涼了,隻是為了避嫌,便住在自家的別院那。然一早帶著賀禮過來後,還是被白玉堂強拉到席上,狠狠灌了幾杯。直到感覺頭有些暈沉沉的時候,才借口溜開了,打算先在這園中散散酒氣,然後就告辭離開。

    自從出了白文蘿被劫持的那件事後,他心裏就一直有個疙瘩,似愧疚,又似什麽,他也說不清楚,隻是覺得自己似乎無法坦然地在這白府裏待著了。以前他不是不知道自家的那些事,隻是他不關心,也不參與。可是現在,他還能說那些事情真的跟他一丁點關係都沒有嗎?特別是想起那個女子那雙平靜烏亮的眼睛時,他覺得自己簡直是___她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第八十九章 私 探

    老太太前段時間也給她找了兩個身姿樣貌都拔尖的丫鬟,眼下正在榮壽園那兒學著規矩,是由府裏的老嬤嬤專門調教。說是過兩天就給她送到梨香院來,先伺候幾月,熟悉了後,以後帶過去那邊也好拿捏。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荷花池邊,前院那依舊有爆竹聲傳來,夾雜著笑語之聲,熱鬧繁華到了極致!白文蘿看著那池中已經開始拜謝的荷葉,目光微沉了沉。原是要找四個美貌丫鬟的,不過因為她執意要帶著木香和沉香。老太太也覺得那些新找的丫鬟就是相貌好些,到底也不會伺候人,而且沉香的相貌原本也是個拔尖的,雖年紀大了些,但是因白文蘿堅持,便點頭遂了她的意。

    這裏,但凡是有點家底的人家,嫁姑娘的時候,都是連著以後的事情一並跟著盤算好的。其實這樣也不錯,自己身邊的丫環手裏攥著她們的賣身契,總比以後從那外頭冒出來的強。白玉妍和白玉蝶出嫁的時候,都是這麽安排的,她也不會例外。

    之前芸三娘知道這頓足捶胸時候,雖是歎著氣,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倒是耐著心給她講著裏頭的彎彎繞繞。同時還給予她打著預防針,讓她心裏要清楚,越是身份尊貴的男人,他以後的姬妾越是不會少。

    當時,芸三娘還無限傷感地說道:是娘不好,把你帶回了這裏,就避不開這個命,先前是擔心你會嫁得不好,如今是擔心你嫁過去後要麵對的事。。。。。。若當時,讓你早早與趙武成了親,也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

    她並不後悔進了這裏,當時若不是進了白府的話,誰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光景。到於男人會有三妻四妾的事情,她當然知道的。

    白文蘿伸出手搭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灰燼黑粗糙的石頭表麵,襯得她手上的肌膚如凝脂一般。上天待她不薄,這張皮相在她的精心嗬護下,越長越好。隻是這世間有萬紫千紅,各有嬌媚,誰也保證不了誰能一世隻留戀一朵花,特別是對於那些有能力得到更多的男人,若心存妄想,就顯得可笑了。

    她隻求,她們不受損。隻要她應得的他不吝嗇給,她自然也不會攔著他該有的享受。

    沈逸飛走著走著,就發覺自己走到西院這邊來了。

    這邊也是一樣的人聲鼎沸,他怕遇到熟人,難免又要痛飲一番,便宜悄悄順著小道,往荷花池那邊走過去。眼下大家都忙著往各個廳院裏湊熱鬧,而且秋日也沒有過荷花可賞,因此這會也就那邊清淨點。

    隻是沒想,這一走過去,競會看到那個婷婷的身影。

    白文蘿聽見腳步聲,轉過頭,遠遠看到那個身影,也是微怔。還以為這會,沒人會往這清冷的地方過來呢。

    既然已經碰上了,就這麽轉身離開的話,似乎更為不妥,沈逸飛隻好硬著頭皮走近了幾步。隻是當他走近了,看清後,一時卻怔住了,似要忘記如何開口一般。原來一個女子,從清秀到迷人,隻需一年半的時間就足矣。不變的是,那雙烏亮的眼睛,依舊平靜如初,卻暗含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魔力。

    “原來是沈少爺,好久不見了,是來祝賀二姐姐的吧。”白文蘿見他愣住,便先開口客氣的說道。

    “哦,是,我看著這邊清淨,原是想過來走走。。。。。。”沈逸飛回過神,一開口,卻不知為何自己越說越覺得像是解釋一般,傻透了,便宜隻好閉了嘴。

    白文蘿抿嘴一笑,點了點頭道:“沈少爺請自便。”然後就轉身,打算把地兒留給他。如今兩人的年紀都大了,她又是已定了親,若被人瞧著她在自家園子裏同別的男人站在一塊,終是不妥。

    “三姑娘。”見她轉身要離開,沈逸飛不知為何,隻覺得好似酒氣往腦上一衝,那想要叫住她的話競就脫離口而出了。

    白文蘿站住,回身,問道:“沈少爺還有何事?”

    “我。。。。。。”沈逸飛一時結舌,憋了好一會才終於想起說道:“聽說皇上給三姑娘賜了婚,日子定在明年初,真是。。。。。。恭喜三姑娘了。”

    “謝謝。”白文蘿裝作羞澀地低下頭,微微一笑。或許連沈逸飛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他臉上的神色頓時一黯。帶著殘荷清香的秋風吹起他純白絲綢質地,鑲著金絲柳葉湖青紫葳大團花的衣擺,冷冷的空氣倏地就貫穿了他的身體,酒似醒了七分,俊秀的臉上微顯出蒼白之色。

    旁邊似乎有丫環將要行近,已經聽到有清脆地話語傳來。沈逸飛遲疑了一下,以往一直清澈的雙眼此時閃過幾分複雜的神色,他深深看了白文蘿一會然後微頷了頷首,就轉身先行離開了這。

    白文蘿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走開的背影,微偏了偏頭,見有兩丫環往這穿過來,便宜走上前去問道:“可有見著軒哥兒這會是在哪?”

    “剛瞧軒哥兒正在老太太那邊呢。”兩丫環見是白文蘿,便宜站住笑著說道。

    “你們這是要往老太太那邊去嗎?”白文蘿瞧著她們手裏拿著的是兩套精致的琺琅杯子。

    “是,剛剛那邊有一個琺琅杯子打碎了,大太太便讓我們去領兩套,備用著。”

    “恩,去吧。”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又道:“哦,那個杯子是誰打碎的,可是軒哥兒。”

    “不是,是位客人不小心碰翻了的。”

    待那兩丫環離開後,白文蘿想著老太太那這會人應該不少,她這時過去的話,少不得會被那些貴夫人官太太們拉著問東問西,怪沒意思的,還不如先去芸三娘那待一會。

    這麽打定主意後,就轉身要從旁邊的假山那傳過去,隻是當她剛一靠近那假山時,腳步忽然遲疑了一下。然而還不等她往後退,旁邊忽然就有個身影閃過,隨即腰身被人抱住,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眨眼間就被強拉到那假山之間的陰暗處,她還未站穩,下巴就被人抬了起來,眼前的那張臉猛地靠近,壓下,重重的比上次還要貪婪地掠奪,在她唇上和口內肆無忌憚地吮吸啃咬著,腰上的手越收越緊,貼在她胸側的手掌越來越熱。他很高,她不得不墊起腳,仰著頭,卻還是覺得累,隻好把手從後麵環上他的背,借點力,她的這般主動,似讓他有所觸動,那個吻慢慢溫柔了下來,極盡地纏綿,最後才用舌尖輕輕舔著她的唇線,依依不舍地離開。溫熱的手掌卻在她背後輕輕撫摸了起來,似安撫,又似挑逗。

    “你。。。。。。怎麽過來了?”她放下後腳跟,手也從他的背上滑到他的後腰上,想要收回來,被他用力地擁了一下,隻好在他腰上環住,然後微喘著氣問道。

    他笑,一手依舊在她後背慢慢撫摸著,一手抬起來,扶住她一邊的臉頰,拇指在她嬌嫩的臉上輕輕摩挲著,偶爾在她被自己吻得有些紅腫的唇上滑幾下,然後笑道:“有事順便過來看看你。”
    “為什麽不從前麵進來。”

    “那樣不就看不到你了。。。。。。”他說著,聲音就低啞了下去,眼睛一直盯著她豐潤的唇。

    白文蘿一瞧這樣,就低下頭,把臉側過一邊說道:“我一會還得見人呢。”

    他低笑,俯下臉,在她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下說道:“才兩次,似乎就進步了不少,你不喜歡?”她微抬起臉,瞟了他一眼喜歡:“很喜歡。”“這才是我要的女人。”他又緊緊地抱了她一下。

    剛剛的那點不快瞬時煙消雲散。

    “不覺得我這樣不守婦道”她再問。

    他低下臉看著她,又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她的紅唇,她的整個身體幾乎都貼在他身上,他笑了,忽然就壞壞地說道:“在我麵前可以隨意,隻有在我麵前,隻有我。”

    白文蘿低下臉,全身似乎都放鬆了下去,輕輕靠在他身上,前院那依舊有歡聲笑語隱約傳來,過了一會,她才說道:“今兒人多,丫環這麽久沒見著我,該找來了。”

    他微鬆了手,扶在她臉上的手順著她的脖子,慢慢滑到領口那。微涼的手指稍稍探了進去,觸到裏頭滑膩的肌膚,眼眸暗了下去,低啞地聲音在她挑逗地說道:“還有三個多月,就能撕開這裏了。”

    被他微涼的手指冰了一下,她皺了皺眉,從他腰上收回手,要拿開,卻被他反手握住了。這次沒有揉捏,而是抬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裏印下一個吻,然後才說道:“確實該走了,下次就是在京州見麵了。”

    上官錦從白府出來後,坐進禦查院的馬車裏,王福海已經在裏頭等候多時了,一見著他就笑嗬嗬地說道:“大人,咱該走了吧?”“嗯。”上官錦點了點頭,那馬車就動了起來。

    “也不知這次的事,三個月的時間能不能辦得下來。”王福海有些擔憂,又有些躍躍欲試地說道。

    “東麵的柳州,麵臨西海,眼下雖未形成規模,不過用不了多長時間,那裏必會成為大景對外的商貿重地,到時各地來往的人也跟著多起來,你好好把握機會。”上官錦淡淡地說道,此番前去柳州,明麵上做的,都是在打掩蓋。真正要做的,是要打通柳州跟隨古雅那邊的消息通道。

第九十章 命運的走向

    十一月中旬,老天爺飄下這一年來第一場雪的那日一早,王嬤嬤就領著那兩個調教好的美貌丫鬟進了梨香院。白文蘿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兩個花一樣顏色的丫鬟。穿著水紅色夾襖的叫金萱,容貌豔麗;穿著嫩綠色長褙子的叫銀蘭,眉眼嫵媚。都是剛滿十五,正是水嫩鮮豔的年紀,再看那雙手,具是白白嫩嫩的,一瞧就知道不是幹活的手。“有勞嬤嬤帶她們過來,木香,你去給她們安排房間吧。”白文蘿看了幾眼後,隻問了名字,沒再多說什麽,就直接吩咐道。“是。”木香應了聲,就讓那兩丫鬟隨她走。可那兩丫鬟卻是先看了王嬤嬤一眼,又遲疑地瞧了白文蘿一眼,她們本以為姑娘會多說幾句的,沒想就這樣打發了,一時心裏有些忐忑。

    “如今你們倆僦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叫你們做什麽就做什麽?”王嬤嬤隨即就板起臉,厲聲喝道。

    那兩丫環嚇了一跳,趕緊就垂頭應聲,然後又轉過白文蘿這邊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王嬤嬤便轉過白文蘿這邊接著說:“雖這兩丫環是老太太送過來的,不過姑娘也不必跟她們客氣,該讓他們做什麽就做什麽,左右都是丫,姑娘就是心性軟,也千萬別慣壞了她們的性子,真以為自己跟別的丫環不一般了。”

    這話,王嬤嬤是特意當著地兩丫環,以及這院子裏所有下人的麵直接說了出來。算是給白文蘿麵子的同時也有警告那兩丫環的意思。白府送到姑娘身邊的陪嫁丫環,無論以後如何造化,也是決不能存有要爬到姑娘頭上的心思。

    “我知道,謝謝嬤嬤提醒,不會讓老太太失望的。”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朝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便領著金萱和銀蘭出去了。

    送了王嬤嬤出去後,白文蘿站在外頭看著天空飄下來的雪花,秋去冬來,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近了。“姑娘,回屋去吧,這雪雖好看,但也別凍著了。”沉香在一旁輕笑著說了一句,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真的不著急?”

    沉香愣了一下,好一會才明白白文蘿的意思。

    她眼見就十九了,這府裏像她這般大的丫環,基本上都發去配人了。其實她要隨白蘿到康王府的話,最好是先配了人,然後以仆婦的身份跟著過去是最好的。現在這般,因為年紀擺著那兒,確實有些尷尬。雖姑娘並不防著她,但是到了康王府後,準會有那邊的丫環排斥著。

    見她沉默下去,白文蘿便點了點頭道:“隨你吧,要是到了那邊有看中的人,我再幫你說也是一樣?”

    “謝姑娘。”沉香哽了好久,也隻能說出這麽一句來。

    “不過,”白文蘿正往回走,忽然又停了下來,想了想,然後轉過頭看著她笑著說道:“你要是想同金萱和銀蘭有一樣的心思,也。。。。。。”

    “姑娘。。。。。。”沉香一聽這話,臉色頓時一白,急性子立馬上來了,也不管不顧地就打斷了白文蘿的話,然後滿臉正色的保證道:“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那樣的心思,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可以現在就把我隨便指給那個小子,然後再帶過去。。。。。。”“急什麽,我不過是說你若有那樣的心思,也不是不行,不過這主要是得看對方那邊的意思,我不會攔著,隻要,她們能爭得過。”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就進屋去了,留下沉香站在雪中,回想著白文蘿剛剛的話,一時有些懵住。

    時間似那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一般,簌簌地從眼前,從指間悄悄滑過,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京州的康王府那邊正式送來了聘禮。聘金厚足,餘下的海味,三牲、酒、生果、帖盒等等總共三十樣東西,具是都是包得穩穩妥妥還封上大紅的喜紙,叫了八個人派了兩輛大車,掛上紅綢,專程從京州一路送到西涼來。那一路上贏了無數風光,老太太紅光滿麵,喜不自勝,白孟儒也特意趕回來一趟。周氏準備了幾桌酒席,眾人又是熱鬧了一番,隻有秦月禪,看著那一抬抬紅彤彤的聘禮被般進來,心裏苦水簡直是冒了泡。

    沒有人清楚她這段時間來,一直受著怎樣的煎熬。原白文蘿被賜婚的事,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她想阻止,卻絲毫機會都找不到。自從白文蘿定了親後,基本就不往她這邊來了,有時她坐不住了,過去看一眼,白文蘿接待她的時候也是淡淡的,帶著明顯地客氣與疏離。她硬著頭皮試探了幾番,卻什麽有用的消息都摸不著,那心裏簡直是急得火燒火燎的!偏這事不覺沒辦成的時候,又知道了白玉堂自過了年,也就是白文蘿出嫁後,就要到徐州當差去了,而且那意思似乎還是要她隨著一塊去。照白玉堂那脾氣,她若是離開白府,沒了老太太在一旁看著,她根本不敢想象他會怎麽對付自己。可是,不願跟著過去的話,她又不敢同他說出口。後來拐著彎,試著跟老太太提了一下,卻馬上被怒斥了一頓,說她貪圖享樂,不願與丈夫同甘共苦,接著又勸了一通,說是白玉堂以後若是地位起來了,風光的還不是她。再又說了,如今她嫁過來眼見就快四年了,卻隻得了一個丫頭,這兩年來肚子一直沒見動靜,這讓她跟著過去,實際上是為了她好,別到時候後悔都沒地兒哭去!

    如此種種,她跟著去徐州的事就定死了!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掉入了絕望的深淵,誰來救救她!如果如果曲元在身邊的話,一定不會不管她的。

    這聘禮送過來後,伯爵府就該準備著把嫁妝送過去了。

    十二月中旬,挑了個好天氣,伯爵府便把已經準備齊全的嫁妝整理妥當。雕刻著華麗花紋的花梨木的箱櫃,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四大箱四季的衣服,十二床大紅錦綢麵的被褥,六套首飾,金銀珍珠翡翠紅藍寶石分別各一套,還有各種銅錫器皿,香茗喜燭等,以及白文蘿親手作的繡品,都特備在奩儀錄上,一一開列,合成一冊厚帙。那奩儀錄用大紅的錦綢裝裱好事,專門裝在一個盒子裏,擺放在彩亭上,讓送嫁妝的人扛著,走在隊列最前麵。於是,那一日,伯爵府送嫁妝的隊伍,幾乎引來了大半個西涼的老百姓前天駐足觀看。爆竹的紅色碎屑幾乎是鋪了一路,隨著一路追著觀看的人群,一直到出了西涼城。

    “這伯爵府真是喜事連連啊,前不久才剛嫁了兩位姑娘,如今又一位要出嫁了,聽說這位還隻是個庶出的姑娘,可看著這排場卻比前兩位嫡出的姑娘還要大呢。”一位已經梳了婦人頭,容貌甜美,說話時那雙眼睛很自然地就彎成了半月形,嘴角邊還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的年輕婦人,一邊看著熱鬧,一邊感歎地說道。

    “你怎麽知道人家是庶出的?”趙武一邊漫不經心地應著蕭蜜兮的話,一邊仰著頭找他大哥的身影。他是昨天剛回的家,今天就被他大哥拉出來幫忙給他爹娘買米麵糖料等東西,偏蕭蜜兮也跟著出來湊熱鬧,隻是沒想才走到這,就碰上伯爵府送嫁妝隊伍,於是周圍頓時就湧過來一大堆看熱鬧的人,趙文怕蕭蜜兮被人撞到了,便讓他們在這兒先站著,他去買了東西後再過來。“小武你才離家多長時間,怎麽就什麽都給忘了,我爹和你哥不都是盛興的金銀工匠,那伯爵府可是盛興的常客咧。這次他們家嫁了三位姑娘,那裏頭的首飾嫁妝,可是有一大半是我爹和你大哥打的哦!”蕭蜜兮笑眯眯的說道,眉眼彎彎,兩個小梨渦時隱時現的。

    “哦。”趙武興致缺缺地應了一句。

    蕭密兮有些不滿地瞅了他一眼,隻是看到他那長胡茬的下巴,還有已經長得比趙文還要高壯的身板,想著他這幾年在外漂泊,不由得就歎了口氣,轉了話題說道:“小武,你這次回來就別再走了吧,爹和娘年紀也都大了,前兩日還打算著要給你尋門好親事呢,還記得我家後麵那個姓馬的人家嗎,她家的閨女今年也有十四了,還沒定親,已經有媒婆上了好幾趟門,要不。。。。。。”

    “嫂子,你這樣很快會變得跟我娘一樣的那,小心我哥嫌棄你!”趙武咧嘴一笑,嘿嘿嘿地就打斷了她的話。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花了這麽長時間,連淮州都跑遍了,也沒打聽到蘿妹妹的消息,而且現在算著蘿妹妹也快十六了,就算你找著了,又能怎樣,沒準早就已經嫁人了。”蕭蜜兮白了他一眼,有些氣呼呼地說道。

    “說什麽呢,怎麽還站在這塊,那隊伍都過去了,趁著人少,咱趕緊買麵粉去。”正在這時,趙文抱著個大袋子從地人群中穿了過來。

   “沒什麽,走吧走吧,大哥,嫂子還是你看著吧,我先過去了。”趙武說著就大步邁開先行走了。

    留下蕭蜜兮輕輕歎了口氣,和一時有些不解的趙文。

    沒有誰能看得清這命運的走向,也沒有誰能想得到這個引得無數人觀看,從他們麵前經過的嫁妝隊伍,那預告著即將要出嫁的女子,就是趙武找了好幾年,曾經差點就成為他妻子的白文蘿。

    而就在康王府和白府正為這一場婚事準備著的時候,北齊那邊忽然派使臣來到大景,特意帶來一個消息,原來那原先說好要送過來聯姻的北齊公主,因為忽然長了水痘,不得已,隻得延遲一段時間了。
  
第九十一章 大婚

    伯爵府這一年的大年節,幾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梨香院這邊。因為正月初三就是白府三姑娘出嫁的日子了,於是老太太大年三十那日祭了祖,吃了年夜飯後,就命白文蘿回去好好休息,這幾日裏什麽事都不要管了,隻管把精神養足了就是。

    畢竟從西涼到京州,那一路上需要的時間確實不短,不養足了精神,到了那一日,坐了幾個時辰的車轎後,到京州時估計連拜堂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是正月初一早上起來,白文蘿先是沐浴了半個時辰的香湯,接著保養頭發,修理指甲,再全身護膚。這一通下來往往一個上午就過去了,要是還有時間,就去老太太那說兩句話,然後便回來休息。

    其實近這一個月來,她基本上天天都是這麽過的,隨著那日了一天天的逼近,連丫鬟們都難掩激動緊張的心情,卻隻有正主是瞧著一點事沒有的樣子。

    老太太也自是沒少注意這邊,聽了丫鬟們的反應後,心裏更加滿意,又命丫鬟們事事都得好好仔細侍候著。

    初二那天,白文蘿早那一套保養護理的事情都做完後,吃了簡單清淡的午飯,這幾天來,連飲食都注意了許多,味重的全不能碰,她倒是沒在意,總歸是這幾日罷了,一切都坦然受之。

    “姑娘這是要出去麽,老太太說姑娘中午該休息一會兒才是。”午飯過後,白文蘿讓丫鬟把她的大氅拿來,一旁的金萱便笑著說。

    “我去芸姨娘那一會兒,老太太要是派人過來瞧了,你就說我一會就回頭,耽擱不了多久。”白文蘿說著就披了大氅,吩附沉香看屋,然後就帶著木香出門了。

    於是在沉香的吩咐和六兒的領頭下,金萱和銀蘭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準備茶水的準茶水,兩個人心理雖有些不滿,但也不敢抱怨什麽,隻盼望能早日隨著姑娘進康王府裏去。

    “怎麽這會兒還過來,老太太不是說了,要你這幾日好好休息的嗎?要有什麽話叫個丫鬟出來傳就行了,或者讓我過去瞧你不也一樣。”芸三娘看著白文蘿過來後,又是欣慰又是責備地說。

    “一想我明兒一早就走了,這不過來看娘一眼,心理怎麽也不踏實。”白文蘿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傻丫頭,娘這是為你高興著呢,別舍不得娘,女人都這麽一天,娘這不是還有軒兒嘛。”芸三娘被她說得心理感傷,卻依然笑著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隨後母女隨意聊了兩句,然後又提了一下以前的日子,其實該說的,要說的,早已說完了,包話洞房男女的那點事兒,芸三娘擔心周氏想的那麽周全,因此早在之前就隱晦地跟白文蘿提過了,當時弄白文蘿心理哭笑不得,卻麵上又要裝出一付羞羞澀澀,又要顯得聽得懂的樣子。

    約摸坐了有盞茶的功夫,木香進來催了一下,白文蘿隻好起身。

    “去吧,好好休息,明兒是要早起的,娘明兒也去你那院子看看你,送送你,”芸三娘著明顯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閨女,想她當年還是個豆芽菜的模樣,一時心理泛酸,強笑著說道,眼圈卻是止不住的紅了。

    白文蘿看著芸三娘的這樣,心理也陣陣發澀,然後掃了掃這冷冷清清的屋子,心理一時有些怔然,難道芸三娘的後幾十年,就在這渡過麽?

    “娘,如果,以後我能帶你出去的話,你想要出去嗎?”白文蘿遲疑了一下,然後認真的問道。

    “出去,去哪?”芸三娘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總歸是離開這裏,不讓您後半就隻拘在這幾間屋子裏,娘,你願意嗎?”

    “蘿兒,你,你在說什麽?好好的怎麽說起這些胡話來了!”芸三娘一時聽著心裏有些發慌,滿麵緊張地看著她說道。

    “不是”。白文蘿暗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隻是舍不得娘以後天天呆這幾間屋子裏,怕我這一出嫁,娘會悶壞了。”

    “說什麽傻話,娘也沒有天天呆在屋子裏的,呆了這幾年,才發現這府裏能說話的人多了去了,就怕沒時間聊天,那會悶壞了,沒瞧我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嘛。”芸三娘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在說什麽,便叫木香進來,披上大氅後,在芸三娘的目送下,離開了榴花房。

    正月初三,如期而至。

    才寅時三刻,屋外的天還是濃黑的時候,白文蘿就被叫醒了,照舊是泡了小半個時辰的白湯,回屋後,屋內燭火煇煌,院外已聞喧囂。丫鬟婆子們在早在候著了。

    撲香粉,描黛眉,點紅唇,長發高梳,鳳冠正戴。

    最後穿上大紅嫁衣裏,天還未亮,屋外隻有稀疏的小雪花片往下飄落,屋內的丫鬟婆子們看著端端正正坐在秀墩上的白文蘿。看那金絲刺繡的霞帔上,垂下華麗的流蘇,看那一直拖邐至裙裾的鳳尾花紋,精致華貴,看那寬大的袖口上,同是以金絲繡上兩寸來寬的纏枝紋飾。繁重精美,看那從袖口微微露出來的一雙玉手,襯著那大紅的嫁衣,染上鳳仙花汁的指甲,如極薄極脆的淡紅的琉璃瓦。在燭光的照映下,隻是流光微轉,卻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讓他進來,你們先出去一下。”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向旁邊吩咐了一句。

    “姑娘,這時候不早了,一會兒得上花轎了。”一旁的王嬤嬤說道。

    “我知道,就跟軒哥說幾句話,不會誤了時辰的。”

    丫鬟婆子們陸陸續續退出了後,一身錦綢的白玉軒便走了進來,隻是當他猛地看到一身嫁衣的白文蘿,一時怔了怔,才規規距距地行禮道:“姐姐。”想了想又道:“恭喜姐姐”。

    “過來,”白文蘿笑了笑,便從那繡墩上站起來,朝他招了招手道。

    白玉軒走近了,依舊是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原是一肚子話,眼下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想來想去,其實也就是平常說得那些,眼下卻似乎沒有必要再多說了。

    白文蘿微抬起來眼來看了他一眼,然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笑著歎道:“軒兒這就長得比我高了呢?”白玉軒已經十四歲了,半年前開始,他的身高就一個勁的往上竄,如今瞧著是白文蘿高出一拳。

    “姐姐。。。。。。”他又開口,卻依舊說不出什麽來,隻是滿眼不舍,喉嚨哽住。

    白文蘿依舊笑著,輕輕說道:“娘就交給你了,”白玉軒抿著唇,鄭重地點了點頭。

    “要照顧要自己的身子,也要好好讀書,”白文蘿又道,白玉軒又認真地點了點頭。

    “有事一定要寫信告訴我,如今我嫁到康王府,這白府沒人再敢輕視了你和娘。”

    “姐姐,你。。。。。。你到了那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姐,姐夫要是對你不好!”白玉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就說道,到底,這幾年在白府,他長大了,總也明白了些事。

    “這個你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不相信我嗎?而且這是皇上的賜的婚,沒人敢說不滿。”白文蘿笑,輕施粉黛的她,眉眼微揚,如滿懷自信的壯士,風采無人可及。

    “姐姐是世間最美最好的女子!”白玉軒有些怔怔然地說道,然後又恢複了小時候那傻乎乎的模樣,有些呆呆地接著道:“我相信姐姐,卻還是擔心。。。。。。”

    “姑娘,老太太和大太太還有芸姨娘過來了。”兩個人正說著話,木香忽然走進來說道,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頭有竹轎放下的聲音,還有多個人走過來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就瞧見五六個丫鬟圍著老太太和周氏走了進來,白玉軒隻得退開到一邊,白文蘿先是給老太太行了大禮,接著就是聽著一些說了好幾回的叮囑話,白文蘿也隻得一遍遍地聽著,芸三娘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看著這一幕,白玉軒悄悄走了過去,站在了她的身邊,白文蘿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於是麵上的笑容又柔了幾分。

    就在天灰蒙蒙亮的時候,喜娘滿麵笑容地進來說道:“喜時到了,花轎已經候在外麵,新娘子該上轎了。”

    於是照例地一通忙亂後,白文蘿終於被喜娘給背了出去,隻是當她附在喜娘背上時,差點沒被喜娘身上那濃鬱刺鼻的香味給嗆到!一路都有丫鬟給她打著紅綢傘,遮住天上不時飄落的雪花,此時天並未全亮,白府的園內喜洋洋的大紅燈籠一個個的亮著,紅光映著白雪,冷清中透著喧鬧。

    忍了一路刺鼻的香味,終於坐進那八抬大花轎裏,這是隻抬著出城,然後就換車,到京州後,需要再換花轎,一直被抬到康王府的大門才算完。

    隻是當白文蘿坐在花轎裏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剛剛被熏得重了,剛一進去就覺得轎子裏的味道有些不對,她隻要低聲問喜娘:“這裏頭是不是多了什麽味道?”

    “啊,?”喜娘彎著身回頭,愣了一下才笑著道:“這大喜的日子,總得焚點香熏一下的,新娘子快坐好了,注意頭蓋別掉下來,馬上就起轎了,這路遠,馬一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於下放簾,起轎,爆竹聲不絕於耳,硝煙味無孔不入。

    她這兩天不光是吃的清淡,量又少,今天天還沒亮就起來後,也沒顧得上吃東西,就折騰穿衣打扮的事了,最後還是木香偷偷給了她兩雞蛋和一塊糯米糕,喝了兩口水,隻是這天冷,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極重的,又加上花轎裏的香氣熏人,似乎才坐上轎子沒多久,她就覺得頭有些暈。

    最後出了城,換了車,少了那熏人的重味後,似乎好了點,可是卻不知是何時,她竟在車子裏暈了過去。

第九十二章 烽火中飛向你

    上官錦是正月初二才趕到京州的,辛苦了三個多月,柳州那邊的事情初見成效,總算是不負聖望,於是他回去的時候,是直奔皇宮而去,果然皇上聽了後,是龍顏大悅,一直留他談到天色將黑,才似想起明兒是他的大喜之日,這才放了人。

    因花轎是要從康王府這邊派過去的,而這一路上所需時間不短,要趕上明日吉時的話,必須是今個天黑之前就派過去,正好明兒一早到西涼。

    這段時間,除了柳州的事情外,禦查院那並無大的事情需要讓他過去處理,於是上官錦出了皇宮便回府準備一切事宜。

    當晚,花轎派出去後,府裏就已經擺酒宴請親戚好友了,來得都是同姓至親,上官錦自然少不得要出麵招呼一番,雖然知情的人都知道皇上賜婚之前,恭親王曾大張其鼓地去白府提過親,但是那晚,恭親王還是提親帶了賀禮前來,前且麵前並無絲毫芥蒂之色,反還大大方地同上官錦喝了好幾杯,隨後又叫上好些同撩等,拉著上官錦聊天扯蛋,那酒席鬧到下半作才歇。

    上官錦回屋時,已感到微醺。柳黃早給他準備好了醒酒湯,端給他喝後,便輕輕問道:“二爺是要先歇息,還是沐浴後再歇?”

    上官錦沒說話,隻是閉著眼睛坐在太師椅上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柳黃看著他微露出疲態的麵容,咬了咬嘴唇,還想說什麽,卻被候在一旁的采藍拉了一下,終是帶著她出去了。

    夜漸深沉,上官錦在太師椅上養神片刻後睜開眼睛,抬頭按了按額頭,剛剛微顯醉醺的眼睛已見清明,他坐在那想了一會兒,心裏莫名地有些忐忑,總感覺自己似乎疏忽了什麽似的。

    眼下他最在意的自然就是白文蘿那邊,這會算著時間,再過一會她那邊應該上轎了,為了以防意外,迎親的隊伍裏,他安排了十二個暗影,餘下的還有康親王府派出的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騎衛隊二十四名,這一場親事,可以說是代表了皇上,禦查院還有康親王府的臉麵,有誰敢在這上麵打主意的?就算的打了主意也撈不到什麽好處,更何況,這主意也不是說打就能打了。

    至於恭親王,即便真抱著想把這事攪黃的心思,但隻要他動手了,就擺明是跟皇上過不去,他不可能是冒這種險的。若派親信去辦,保不準會被果出蛛絲馬跡來,而且也不一定能成功,若是像上次那樣,請一些江湖人士來的話,那麽在他的暗影和康王府的騎衛隊麵前,根本成不了事,如果把場麵搞大了,那要揪出把柄就更容易,得失相差太大,上官恭不是那種隻為了爭一口氣,就把自己全陪進去的人,

    上官錦想了一會兒,就自個搖了搖了頭,然後看了看時間,一算這也睡不了多少時候了,便命人準備熱水,躺在那冒著濃濃白氣,全部由漢白玉砌成的池子裏,全身的的肌肉漸漸放鬆後,他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以至於關心則亂。

    。。。。。。可是,上官恭也不是白白咽了一口氣的人,上官錦在熱水中閉上眼睛想了想,然後忽然睜開眼睛,嘩地從池子裏站了出來,一把扯下掛在旁邊的衣服,快速穿上,急步向外走去,嚇了候在外麵的柳黃一跳,待她回過神來,就隻看到上官錦急忙向書房那邊走去,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可是書房那邊,她是不能隨便跟過去的,過去了也靠近不了,於是一時有些茫茫然地站在那門外,看著那屋裏一應俱全的奢華至極的擺飾,輝煌的喜燭把一切都照得紅彤彤鮮亮亮的,可是她的心裏卻膨脹著發酸的情緒。

    他終於想起自己疏忽什麽了,這段時間光顧著古雅那邊的事情,剛剛在宮裏,皇上問的也全是關於古雅的事,卻沒一句是提到北齊的,這太不正常,按說,北齊那邊早該把公主送過來了,去柳州前,聽皇上的意思是要將北齊公主收入後宮,後來他在柳州的時候,倒也聽到了北齊傳到大景的消,說是北齊公主因長了水痘,所以過來的時間延遲了,而他埋在北齊的人也傳來消息,消息中確定那公主確是長了水痘,當時柳州那邊的事情繁雜,因此他就把這事暫時撂下了。

    可是如今一想,自回來後,似乎沒有人跟他提起北齊那邊的事情,算著時間,那公主的水痘應該早已消退,而北齊那邊打算什麽時候將人送過來?這段時間裏那邊可有發生過什麽事?如果說……他的這場親場,最有可能插手搗亂的,其實是非北齊莫屬,那邊原本就是想要把公主塞給他的,還隨送了那麽多誘人的條件,可他心明白,這塊肉有毒,到底沒上鉤,因此還說服了皇上,攔住這場別有算計的聯姻,但是,若北齊那邊不死心的話。。。。。。

    從書房那邊的後門悄悄出了王府後,他沒覺得自己已經出了一身薄汗!提著氣,一路趕到禦查院,正門已經關了,摸進去時,差點跟自己的暗衛動了手,進了禦查院的書房,急忙傳了留守的親信過來。

    問後,卻沒問出什麽特別的事情來,這段時間禦查院的一切事務皆是正常的,隻是他離開的期間,皇上私服來過查看一次,這禦查院本來就是皇上的東西,他過來倒也沒什麽奇怪地,之前也偶爾會過來看看。

    於是上官錦又問了關於北齊公主的事,這才得知,那公主竟也是在這最近這個時候送過來的,如今已在路上,自著時間,正是前後這兩天會到達京州!

    “把地圖拿來!”上官錦的麵色頓時沉了下去,心裏那不好感覺越來越重,他的親信也察覺出上官錦此時整個人都是陰冷的,不敢多問,趕緊把地圖拿來放在他麵展開,

    “北齊那進了大景後,往京州這邊來,走得是那條路?”

    他的親信在那地圖上順著一條道的方向小心劃了一下,又解說了幾句,上官錦冷著臉看著,那條道跟白文蘿過來的路並不一樣,但卻有相接的地方,就在從西涼到京州的中餘,他說得,那附近,有一處有已荒廢多年的小村寨,因那兒地熱較偏,周圍的土地也不夠肥沃,所以多前那個村莊遷徒後,朝廷也沒管,就任它荒廢著。

    “影一!”凝重的聲音,比那夜裏的雪還冷,如冰似石,劃破這黎明前的黑暗,天邊露出了第一道微光。

    白文蘿是被周圍的刀劍聲給震得驚醒過來的,她一睜開眼,就發覺自己已經不在車上了,她的身後是冰冷的牆壁,前麵是兩個執劍而立的黑衣人,周圍是數具灑了地鮮血的屍體。

    頭上的鳳冠已落,身上的嫁衣亦是狼狽不堪,頭還有些昏沉沉的,手腳也使不出多少力氣來,果然,之前那些濃重的香味有問題,應該是把迷香一類的東西混了進去,可是,即便她覺得不對勁,卻也吸了進去,可能是害怕被發現,所以用的量並不重,並且混入了那麽多香料,所以她才這會就醒過來了,可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還真有人劫親?

    她又抬眼往上麵望了一眼,才發現自己這是處在一間圓形,二十平米左右,屋頂很高,四麵都有高高的小窗口,牆壁是用泥土和石片砌成的房間裏,並且這圓形牆壁的一邊還轉設一道交叉的小門,也不知是通向哪的,而那兩個黑衣人,背對著她,而對著唯的能上來的樓梯口處。

    “夫人,夫人醒了,請放心,大人馬上就過來。”其中一名黑衣人回頭發現她醒了,便後退兩步,站得離她近一些低聲說道。

    “這是怎麽回事?”白文蘿說著就撐著牆壁站了起來,墊起腳尖,往那窗戶外看去,外麵依舊飄飛著雪花,可是她竟然看到了下麵的道路,和遠方的山丘,這是什麽地方,這房間怎麽會這麽高,目測那下麵的距離,粗略估計,也得有三十米之高。

    “車隊遇到突襲,前麵埋了炸藥,周圍又埋伏了刺客,還與北齊的隊伍撞上了,情況很亂,不得已,把夫人帶到這村寨的碉樓上。”

    “碉樓?”白文蘿有些詫異,難怪這麽高,隻是這樣不是切斷退路了嗎?下麵肯定有人守住了,他們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那兩個黑衣人沒再跟她多說,因為又有一新一的刺殺湧上來了。

    血腥的殺戮,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一個又一個被切斷脖子或是被砍斷四肢,然後隨即就從那樓梯把屍體扔下去,淩曆的刀鋒,潑灑的鮮血,殘忍的手法,恐怖的死法,似乎真的震懾了下麵的人,這一刺殺後,再沒人敢衝上來。

    隻是,還來不及慶幸,這碉樓忽然就被一聲突如其來的爆炸震得劇烈搖晃起來,白文蘿才趴在那小窗口旁看了一會兒,就被震得差點又倒在地上!,濃重的硝煙味頓時彌漫上來。

    “小心,失禮了!”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抓住了白文蘿的肩膀,護住她。

    “居然還有炸藥!”另一名黑衣人走到另一個窗口旁往外看了一眼,接著又人那小門側身出去,打探了一眼,然後就反身回來頭來說道:“你護著夫人,我下去拖一陣。”

    沒有過多的交代,兩個黑衣人之間隻是眼神交流了一下,一就往那灑滿鮮血的樓梯口走了下去,一個依舊沉默地護在白文蘿身邊,誰都清楚,這一下去,幾乎就沒有了生還的機會,而贏得的,可能也隻是片刻的時間,生離死別就是這麽簡單。

    下麵,又傳來刀劍相碰的聲音,以及人死前痛楚的嘶喊聲,那樣的慘烈,好似藏在空氣中的無形得箭,聲聲都往人心時直射進去。

    白文蘿和那個護在她身邊的黑衣人都沒有說話,命運就在這一刻,展現出它極殘忍的一麵,沒有絲毫的餘地,生命在意料中消逝,下麵的爆炸聲接著又起來了。

    碉樓震動,搖搖欲墜。

    黑衣人抬頭,從那窗口往外看了看天色,然後移步,走到到窗前,朝遠方望去,

    “大人來了!”他聲音,給了白文蘿希望,卻帶著臨死前的平靜

    “請夫人再堅持一會,我下去後,夫人數到三十,然後從這邊門出去,就能看到大人到下麵了。”黑衣人平靜地交待完。然後就反身下樓去了,這附近,可能還有弓箭手藏著,他必須絕這個後患。

    從一數到三十,也不過是半分鍾的時間。

    在這一場混著無數陰謀的驚天刺殺麵前,渺小如她,或許隻是被卷入其中,卻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有反抗的本事。

    心中默數,三十聲一落,她便從那小門旁探身走了出來。

    碉樓的下麵,已經著了火,熊熊的大火卷起高飛的火舌,似從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勢將一切吞噬,埋在周圍的火藥又開始新一輪的爆炸,白文蘿站在樓頂,感覺下麵猶似連著有強大地震一般,整個碉樓東搖西晃,她甚至站不穩,這碉樓眼看就要坍塌了!

    前方,果真有一眾黑騎飛奔而來,如似死神鐮刀,所到之處,凡是迎身上去的,皆瞬間人頭落地,而跑在最前的那個人影,跨下騎著的,赫然是那匹真正的千裏寶馬,通身純白的雪龍。

    上官錦飛馬奔來時,已經看到那碉樓之上的紅色身影,眼見就到那碉樓之下時,他打了手勢,隨即後麵就有人衝到他前麵,再行一段,算準距離後,他立即緊拉韁繩,令馬揚路蹄而止,亦同時抬邊示意邊高喊:“跳下樓,我接住你。”

    高高的碉樓之上,白文蘿孤身一人,上麵是深遠的天空,是飄落的白雪,下麵,是火紅的熱焰,是彌漫的硝煙,是連續爆炸的火藥。

    原來她已沒有退路,站在這樓十丈高,搖搖欲墜的碉樓上,唯有飛身而下。

    生與死的距離如此接近,風聲在耳邊呼嘯,耳膜似要被破裂一般,失重的身體不停地向下墜,心髒緊縮,胸口被空氣壓得窒息住,明明就是一瞬,可時間卻忽然變得無限漫長,任她細細品嚐著接近死亡的味道。

    那紅色的身影跳下來的同時,上官錦飛身而起,一連踩著前麵數個黑衣人的肩膀,往那碉樓的方向高高躍起,時間與角度配合得剛剛好,他穩穩地接住了她,落地,兩人在地上連續翻滾著,還未等她在他懷中睜開眼,他已經抱著他躍地而起,又重新落到了馬背上。

    身後的碉樓,在她落下的那一瞬,轟然倒塌。

    無數煙灰飛地,淹沒了雪花。

    雪龍馬帶著他跑了近千米後,白文蘿才緩過勁來,在上官錦厚實有力的懷抱中緩緩睜眼,原來她還活著,剛剛那瞬,來接她的不是死神,而是這個男人。

    後麵的影一追了上來,接緊韁繩說道:“大人,北齊的公主也救下來了,北齊的隊伍似乎死傷更重。”

    “你留下,處理後事,然後讓人把公主帶到京州去。”上官錦沉聲吩咐了一句,然後又問道:“迎親的隊伍損傷如何?”

    “騎衛死了十五人,多是被炸藥炸到了,餘下的都受傷了,暗影死了四個。”影一的聲音有些沉重。

    “嗯,別的呢?”上官錦問話的時候,環在白文蘿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緊了。

    “夫人身邊的丫鬟死了一個,剩下的隻是受了輕傷,餘下都沒有大礙。”影一說到這,看了看上官錦,才接著道:“還有,還有就是夫人乘的馬車已經壞了,眼下離京州還有段距離,要重新找馬車的話,可能就趕不上吉時了。”

    “給我一匹馬,我可以騎馬。”白文蘿從上官錦懷中抬起來,冷靜的說道。

    上官錦垂眼看了她一眼,鬆了鬆了,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然後對影一道:“你留下處理這邊的事,安排人快速送消息到王府,王爺知道該怎麽準備。

    “是。“影一應聲,掉轉馬頭,跑了回去,白文蘿順著影一往後一看,隻見上官換帶著的那一隊如死神般的暗衛,已經重新整頓好,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他們身後。

    她靜默地看著這一切,天空中的雪花從始至終在無情地飄落。地上的積雪淩亂不堪,碉樓那邊的硝煙味直往這竄過來,伴著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也不知是誰。

    “路還很長,你得與我同坐一騎。”上官錦看著她平靜的臉,俯下唇,在她臉側吻下,隨即抬頭揚聲而笑:“勇敢的新娘,抱緊我,我帶你拜堂成親去!”

    硝煙彌漫,碉樓轟塌,天地蒼茫,紅的嫁衣,白的寶馬,黑的護衛。

    馬蹄聲起,雪花飛揚,古道漫漫啊,誰的新娘!

第九十三章 新婚之夜 (一)

    拜堂的吉時是下午酉時三刻,重新啟程的時候,已過了午時。於是,這一次是真正的長途顛簸,即便上錦因顧及她的感受,並未真的死命趕路,並且還一手緊緊護著她。白文蘿卻還是覺得自己渾身都似要散了架一般,幸好她早上沒吃什麽東西,,否則這會非整個吐出來不可!

    身上的霞帔太礙事,早就已經棄掉,上官錦用自己的大氅將她整個抱得嚴嚴實實的,並讓她把頭埋在大氅裏,別讓冷風給刮到臉上。

    一個多時辰後,就在白文蘿覺得自己快要被顛得暈過去時,終於看到了京州城門。被顛得狠了,胃裏翻騰得難受,速度好容易慢下來後,她隻覺得整個人是暈裏暈乎的。身後的男人,強悍的手臂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因此她並未勉強自己去注意他們這一行人是怎麽進城的。

    眼睛半睜半闔間,馬蹄輕緩的嗒嗒聲中,就發覺自己被帶到一處幽靜的房屋前。

    “好了,到了,這可休息一下。”上官錦拉了拉韁繩,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就翻身下馬,接著又將她從馬背上整個抱了下來。

    “這是?”她終於清醒了一些,在他懷裏抬起眼,看著這處僻靜的房屋,一時有些不解。

    “你得先打理一下,順便休息一會,花轎就在那城外候著,時間差不多後,就帶你上花轎。然後咱們便可拜堂成親入洞房了!”上官錦抱著她一邊往裏走,一邊笑嗬嗬地說道,此時他麵上那陰冷的表惜已經盡數褪去,隻餘下一臉燦爛得耀眼的笑容。

    那屋裏的擺飾很簡單,沒什麽奢華之物,隻有一位婦人和兩個年紀不大的丫鬟候在裏頭。瞧著上官錦抱著白文蘿進來後,她們麵上並未驚訝之色,隻是趕忙準備著該準備的東西。

    白文蘿在一鋪著軟墊的背靠椅上坐下來後,旁邊的丫環馬上就把水和毛巾捧了過來。在那兩丫鬟伺候在白文籮洗臉擦手的時候,上官錦問旁邊的婦人道:“東西可都準備齊全了?”

    “回二爺,都準備好了,因為嫁衣不是一時半會能趕製得出來的,所以世子妃便把自己當年穿的嫁衣給送了過來,鳳冠也是。”

    “這就好,你們都好好伺候著。”上官錦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白文蘿一眼,正好白文蘿此時也抬起眼,兩人的目光對上。上官錦頓時一笑,白文蘿微張了張唇,似想要說什麽,隻是遲疑了一下,又閉上了。

    上官錦似了然般的一笑,然後就轉身出去了。趁著這會還有一點時間,他需要了解很多事情!火藥是隻有朝廷才能使用的東西,更何況是那麽大批量的火藥。要從境外運過來是不可能的,那在大景,那些人到底是從哪得來這麽多火藥?而且在那路上設下這個埋伏,若沒有官府的人裏應外合,傳消息打掩護,也不可能做得到這種程度,什麽人會這麽大膽!甚至連北齊的車隊都一起暗算了!為的是什麽?若不是他趕去得及時,眼下白文蘿和北齊公主必是已經全部喪命。

    他心裏有很不好的預感,眼下整個大景,能製火藥並土量存放的地方,除了朝廷的火藥庫外,就屬禦查院有這個特權了。這次的事情,他直覺,自己八成也是被算計了進去。

    白文蘿在那兩丫鬟的服侍下洗了臉擦幹淨後,那婦人就開始為她重新梳頭綰發,上妝換衣。這期間,沒有人多嘴過一句,白文蘿亦沒有多問什麽,靜靜地由她們服侍著妝扮完,差不多大半個時辰就過去了。因是雪天,日頭短,她妝扮好後,這屋裏的光線也明顯地暗了下去。一丫鬟把燈點上,另一丫鬟不知從何處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燕窩粥,和一盤小糕點,捧到她跟前說道:“姑娘先吃點墊墊肚子吧,一會就要上轎了。”她早就餓得胃裏抽筋,手腳發軟了,隻是剛剛因一路顛簸,一時也吃不下什麽,而眼下歇息了這一會後也有了些胃口。那燕窩和和糕點的量並不多,很快就被她吃完了,之後就在椅子上坐著靜靜休息了一會。待手腳恢複了些力氣後,旁邊的婦人先是出去看了一眼,然後便進來請她上轎。

    大紅的喜帕又被蓋在了頭上,然後由那婦人扶著她坐進裏停在房屋門口的一頂小轎。待那轎子重新放下時,那婦人為她推開簾子請她出來後,她稍稍掀開頭蓋一看,才發覺自己已經在城外了,旁邊停著的赫然就是八抬大花轎,還有一眾迎親的隊伍,就連她那幾個丫鬟的身影,她也瞧見兩個。

    天初見暗後,太陽下得很快,坐進了大花轎,轎門一關上,就覺得眼前的光線更加暗了。在這種時刻,這微微搖晃的胖子,竟讓她有了些熏熏然的睡意。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似乎已經懶得去琢磨了,記憶中有多少次是這樣與死神擦身而過。

    神思有些恍惚中,發現轎子微震了一下,接著就聽到了周圍傳來喧鬧的聲音,原來是已經到王府門了!接著就是踢轎門,她亦是輕輕一腳踢了回去,然後也不知是哪來的喜娘,笑嗬嗬地就打開轎門,扶了她出來。

    自頭蓋底下僅留的那一點視線看到,眼下天幾乎已經全黑了。周圍全是燭火映出明晃晃的亮光,還有無數紛亂的腳步一路隨著她走進王府的大門。

    餘下的一應事情,她就猶如牽線木偶一般,旁邊的人提醒著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暈暈乎乎地繞了一圈後,總算是順利拜了堂,然後就被喜娘和丫鬟扶著送入了洞房!

    新房似乎離那熱鬧處很遠,走到這邊後,那爆竹聲和喧囂聲都漸漸弱了下去,進了房間,就更是隱隱約約聽得不太真切起來。

    “木香嗎?”隨著她進來的,除了喜娘外,還有四個丫鬟。剛剛人太多,她沒注意,眼下清靜後,她便從那走路的腳步聲聽出來了,便開口問了一句。

    “是,姑娘。”木香趕忙在一旁應道,隻是瞧了瞧這屋裏的另外三個丫鬟,她一時也不敢多說什麽。白文蘿知道是她後,隻微點了點頭,便不再多問了。

    原以為會等很久的,沒想那桌上的紅燭才燒了小半截,上官錦就推門走了進來,外麵似乎也有幾個人跟著過來,隻是還沒走到門口,就被他轟走了。

    他慢慢走近,她聞到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喜娘趕緊笑嘻嘻地走過來,口一張,那一連串吉祥賀喜的話就劈裏啪啦地倒了出來,然而上官錦卻中途打斷了她,然後命她趕緊把事辦完,然後出去。那喜娘一愣,隻是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可心裏卻想著,見過猴急的,就沒見過猴急成這樣的!

    頭蓋被挑起,眼前的光線頓時一亮,白文蘿怔了一會,然後微抬起臉,就看到同是一身華貴的喜服,英俊的臉上,一雙滿是含笑的眼卻又含著幾分莫名的情緒。接下來喝完交杯酒後,屋裏的人就全被趕了出去。就在這邊拜堂的時候,皇宮那邊,嘉盛帝在禦書房裏,看著新接到的消息,笑著說了一句:“長卿這孩子,也太肆意妄為了!”

    而恭親王,在康王府的酒席上,看到一對新人拜完堂後,略坐了一坐,就起身告辭了。
 
   
 第九十四章 新婚之夜(二)

    屋裏終於隻剩下他們倆,白文蘿瞧著桌上的紅燭慢慢滑下一滴蠟油,燭火噗地跳了幾下。旁邊的根雕高架上,紫金香爐裏焚著清幽的百合香,

    此時那外頭的夜空中還簌簌地飄落著雪花,可是這屋裏卻無一絲寒意,地板是暖的,腳踩在上頭還能感覺到溫溫的熱氣。她穿著這一身華貴沉重又繁瑣的婚服,在這溫暖如春的房間內坐了這麽一會,身上竟微出了一層薄汗。

    “過來這坐。”先幫她把鳳冠拿下來後,上官錦才伸出手,在她的袖子地下找到她的手,握住,然後把她拉到桌子邊坐下,接著道:“先吃點東西,今天這一整天都沒怎麽吃過東西是嗎?”他說話的同時,已經把桌上的幾樣小點夾到她跟前的盤子裏了。

    她抬眼看了看他,跳動的燭火將她點了口脂的紅唇映出一層誘人的光澤。他深邃的眼眸暗了一暗,握著她的手的力道緊了又鬆,然後似歎了口氣般,放下筷子,輕輕拈起一塊梅花糕送至她唇邊,笑著道:“別著急,夜還長著呢,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先吃點東西,免得一會沒力氣了。”

    她垂下眼瞼,看著送至唇邊的糕點,僅就一片梅花大小,呈半透明狀,輕薄的粉紅色,有淡淡的甜味和清雅的花香。她微張唇,他手中的梅花糕就瞅準機會送了進去,並且食指還順勢探進她的口中!白文蘿含住梅花糕,舌尖輕卷,就在他探進來的指尖上輕輕掃過,同時還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這是不動聲色中,微帶著淫靡與勾引的動作,可那看過來的烏黑眼眸內,卻純粹得什麽都沒有,眼角眉梢中,依舊是帶著幾分清冷的淡漠。

    猶似冰山底下藏著的火種,他不過才窺視到一丁點,就覺得渾身都似要燒了起來!

    被她勾得想要把食指整個探進她的口腔內揪住那條靈巧的舌頭,而她卻似知道他想要這麽做一般,舌尖才掃過,頭馬上就往後微一退,雙唇在他的食指上輕輕抿了一下,然後吐出他的指尖。

    又是微低下了頭,半垂下眼睛,隻輕輕蠕動著雙唇,似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他拈動著自己的食指,看著她因垂下臉,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頜,心裏一陣癢癢的。卻又舍不得破壞這難得的氣氛,隻得忍著心中的躁動,耐心地坐在一旁,看著她細嚼慢咽,自己也跟著稍稍吃了一些,隻是卻一點都品不出味道來。

    因這桌上擺的東西多是甜甜膩膩的,白文蘿就知吃了幾塊糕點,然後喝了點酒,便放下了筷子。上官錦一瞅,便也跟著放下手裏的酒杯,然後把一旁的茶水給她拿過來,讓她漱了口,接著就將她整個抱了起來。

    她心中了然,便溫順地靠在他懷裏,臉貼在他的肩膀上。隻要一貼近,總會聞到他身上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藥香,此時還混著幾分淡淡的酒香,加上她剛剛亦是喝了幾杯,一時有些熏熏然的,一雙眼眸半睜半合地看著他。手輕輕抬了起來,撫上他的臉側,上官錦一楞,然後低下頭,滿眼含笑地看著她道:“等不及了嗎?”

    “這屋裏似乎太熱了,有些悶。”她說著手就從他臉上滑了下來,同是穿著一身婚服的他,剛剛還喝了酒,這會也是出了一身的汗,脖子上粘濕濕的。

    即使覺得熱,但她的手卻還是微涼的,柔軟的指尖在他脖子上輕輕撫了一下,無辜地舉止,卻暗含著勾引的動作。微抬起的紅唇似無聲地邀請,他心中一熱,低頭就含了進去。

    甜軟的味道,唇舌糾纏間,恨不能直接吞入腹中!抱住她的手越來越緊,忍不住輕輕噬咬,她亦是動情地抬起手臂纏上他的脖子,寬大的袖口垂落了下來,露出整條纖細光潔的手臂。如牛乳般細滑的肌膚貼在他的脖子上,又滑又膩的吻愈來愈加狂野!

    隻是,忽然間,他就結束了這個吻。然後喘著粗氣垂著眼睛看著她,眼眸濃黑。他慢慢睜開眼,有些不解的看回去,被吻得有些紅腫的雙唇微啟開,舌尖探出來,舔了一舔,馬上又縮了回去。

    “活生生的妖精!”他低語,然後又歎道:“真讓我為難啊,再這麽下去我就忍不住了!”

    她正不解他的話是何意,隻是還未問出口,便見他竟抱著自己往這房間的後麵走去,隻見那重重紗幔後麵,竟還另有一間屋子,進去一看,才知道原是一間奢華的浴室!

    漢白玉砌成的池子裏,被灑了花瓣的水正騰騰地往上冒著濃濃的熱氣,水池子旁邊沐浴需要的一應東西都已經整整齊齊的擺在那裏。

    “你今天一路上顛簸得厲害,眼下休息一會後,雖已經沒多大感覺了,但明天一早起來,肯定會渾身酸痛,特別是大腿那。“他在她耳邊低笑著說道,放下她後,又接著道:”若是我一會,動作得大了,你明早上就得起不來了!這是藥湯,先在裏麵泡一會,我幫你全身按摩一下,明日起來就不會太難受的。“

    他說話的時候,手已經落在她的腰上,手指輕輕動幾下,就解開了她的腰封。隨後那腰封便順著她的裙擺嗖的一下,就落到地上。三寸來寬的腰封,上麵以金絲刺繡,珍珠點綴的牡丹花紋在那鋪著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閃著曖昧的柔光。

    大紅的霞披從肩膀脫落,窈窕的曲線頓時清晰地映入眼簾;寬大的裙裾滑到地上,與那繁複的霞披交迭在一起;水紅色的軟綢中衣緩緩展開,一點一點脫下,漫過纖細的手臂中,最後軟軟地落了下去……腳下淩亂地鋪了一地的衣服還有一雙小巧的繡花鞋,以及數個手鐲,頭釵等飾物,池中的水汽不停地往上升騰,混著藥香與花香,角落處的鎏金燭架上,隻一支紅色的花燭頂著一豆微微晃動的火光,晃得眼前的人影似也隨著那燭光輕柔微擺起來。。。。。。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滑膩柔嫩的肌膚誘使人止不住要生出蹂躪的欲望來。燙熱的手心緩緩移到她的脖頸上,此時她全身上下就隻剩下一件薄薄的紅底金線粉花肚兜,和下麵水紅色的撒花褻褲。

    他的手指移到她脖子後麵的打著蝴蝶結的線上時,她突然就往旁邊躲了一下,然後一咬唇,就急步往那池子走過去,踩著台階,下到了水中。

    上官錦一愣,收回手,心中微空。再看她泡在水裏,低下頭,一臉羞怯的樣子,心裏又是一熱。三兩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光了,然後也下到池中,從後麵把她抱住。

    濃濃的水汽在兩人周圍繚繞不去,他低下頭,輕輕吻著她光潔的肩膀,然後一路移到她脖子後麵,用牙齒咬住,慢慢扯開係在那裏的蝴蝶結。

    腰後麵的蝴蝶結早已被他輕輕拉開,前麵的手一鬆,那件薄薄的紅底金線粉花的肚兜就輕飄飄地浮在水麵上,在他們周圍微微蕩漾著。

    前麵,已經沒有遮擋的東西了,肌膚相貼的觸感,親密無間。他的手瞬時就從她的腰間往上移了上去,握住胸前的那一團柔軟,輕輕揉捏,緩緩揉搓,慢慢擠壓。。。。。。一聲舒服的輕歎頓時從喉嚨裏發了出來。垂下眼睛,所看到的是這世間最美好最誘人的曲線,手中的觸感,耳邊的呻吟,眼中的誘惑,體內的濃火控製不住地被撩了起來,他俯下臉,在她的背後和肩膀上不停地輕吻吮吸啃咬。。。。。。下身緊緊貼著她,隔著薄薄的褻褲,用力頂著她。。。。。。

    “你,要在這裏行房嗎?”被他揉弄了許久,白文蘿才喘著氣,好容易問出話來。

    他吮吸噬咬的動作慢慢緩了下去,手裏的揉捏也逐漸輕了下去,良久才微微抬起臉,聲音低啞地輕歎道:“真是,考驗我的意誌啊!”他說著,手就從她胸前鬆開,慢慢移了下去,一路往下探。她趕緊並緊了腿,他笑,手卻已伸進她的褻褲內,慢慢探到她的大腿處,細細地撫摸了一下。接著另一隻手臂忽的就把她整個轉了過來,然後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往下那隻手也搭在她圓滾的臀部上,揉捏了一會,接著就往下一滑,順利地就探了進去!手指在那裏觸到了不同於水的,滑膩的粘液,他無聲地笑了,便故意地撥弄了幾下。

    白文蘿被他轉過來,擁在懷裏的時候,她的兩手也環上他的腰,此時被他這一刺激,便報複性地在他胸前咬了一口,隻是還沒下重口的時候就鬆開了,然後輕輕嘬了嘬,接著就伸出舌尖,在那順著淺淺的牙印一圈一圈地繞著舔著。

    他渾身瞬時一緊,她亦不放過,頭往下一低,唇就找到他胸前的敏感處,整個含住!柔軟的雙唇輕輕地擠壓,靈巧的舌頭濕漉漉的噬舔,還有牙尖略顯調皮的戲弄上官鏡箍住她的腰身的手驟然收緊了,瞳孔猛的擴大,快感瞬時傳遍全身!

    就在他爽的想要出聲的時候,她忽然就鬆開嘴,然後抬起頭看著他,嘴角微揚,眉眼微挑,聲音卻無比冷靜的說道:“你要忍不住,那現在就上床去,免得在這做了,那床幹幹淨淨的,我明兒早上就說不清了!”

    上官錦如似空氣中啪的一下,忽然就摔倒了地上,好一會才回歸神,然後氣得咬牙切齒的瞪著她說道:“你是專門來破壞氣氛的麽?”

第九十五章 新婚之夜(三)

    “不是,隻是在提醒你。”她抬手,攬上他的脖子,掂起腳尖主動在他唇上一吻,又道了一句:“別生氣。”然後就把手放下來,順著他的胸膛輕輕拂過環住他的腰,整個人柔順乖巧地靠在他懷裏,看著要惹毛他了,馬上就給快糖吃,還變得這般溫順無害的樣,真是真是妖精妖精。”

    又是無奈又是可氣,偏還是發不出火來,攬在她腰身的手臂收緊了,薄薄的褻褲擋住了他的頂撞,帶著藥香與花香的溫水在他倆之間溫柔的滑來滑去。把她緊緊壓在懷裏,垂下眼,看到的就是她背後誘人的曲線。浸沒在水中的褻褲已變得透明,輕輕的貼在她的臀上,若隱若現的勾勒出中間順滑而下的深溝,還有兩邊在水紅色半透明的絲綢下透出雪白的半圓,手在她光潔的臂上輕輕撫摸,滑膩的肌膚誘著他催著他逼著他,往下往下再往下於是,稍稍拉了拉她的褻褲,胸膛不由得劇烈起伏,呼吸沉喘,軟香溫玉,若沒了最後這層阻擋,他還能忍住?

    她剛剛的那句話,雖然很煞風景,卻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真是,算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上官錦深歎了口氣,終於忍住,隻隔著那層褻褲在她臀部狠狠的捏了幾下,然後就拉著她在那池子裏的台階坐下,依舊把她攬在懷裏說道:“你就是故意撩撥我又折磨我的!”

    白文蘿一邊伸出手撥弄著水,一邊貼在他的胸膛說道:“這不是已經任你拿捏了麽?”

    “沒錯!”他有些氣呼呼的說到,手就在她身上某一處用力按了下去

    “啊!”她猛的一吃痛,一時低呼出聲,然聲音並不大,還帶著幾分壓抑,聽著反像是呻吟。

    “別叫,給你按摩啦!”上官錦歎氣,把她抱在懷裏這麽揉捏著,她再配合這麽出聲的話,他就是有再大的意誌力也是抗不住的!

    接下來經他手上的動作,她已經明白了,剛剛不過是太突然了,不時吃驚出聲,因而這會已經乖乖閉上了嘴。

    他手上的力道控製的很好,穴位也按的準,之前雖然是休息過了,但是渾身的肌肉的都還是處於緊張僵硬的狀態。她也清楚,如果不管,就照著情況,明兒早上一起來,準會受罪。而這會,有他幫著給她按摩舒緩,確實覺得全身肌肉都慢慢放鬆了下去,明顯感覺到整個身子都舒暢無比。

    你不想問今天的事情嗎?約莫過了有一刻多鍾後,他忽然開口問道。

    “恩?”她閉著眼睛靠在他懷裏,舒服地享受著他的服侍,忽然聽到這一句話,便半睜開了眼。

    “你差點喪命了,不想問怎麽回事嗎?”他微低下頭,看著她問道。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便垂下眼睛淡淡地說道:“還有什麽好問的,花轎和喜娘都是從你這邊過來的,路上又是炸藥又是刺客,還那麽巧遇上了北齊公主。那其中的每一件事,想著都不簡單,我還沒那麽大的魅力,能讓誰花這麽大手筆來對付。準是你這兒出了什麽問題,而我不過是卷入其中罷了。”

    火藥,在這個時代來說,相當於現代的軍火了。而北齊公主的隊伍也因這事,在大景的國土上,損傷慘重,這必將會引起兩個國家之間的矛盾。她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隻不過是因為太嚴重了,遠超出她可觸及的範圍,便幹脆懶得去想。

    上官錦沒說話,手在她身上有規律地揉按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見他沒吭聲,白文蘿頓了頓,嘴角一揚,又接著說道:“而且那花轎中的香料被混入了迷藥的事,我想,雖然秦月禪對你念念不忘,恨不能這樣做了,但是她還沒那個本事。應該是你這邊有內奸混入了,所以今天的事情,你的人死傷也不小。”

    “嗯,大抵是這樣。”他忽然笑了笑,然後就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白文蘿卻忽然想起自己在碉樓中時,那兩個護在她身邊的黑衣人。

    近乎於虔誠的忠誠,還有對自己生命的漠視,衝入那一片刀光劍影中的時候,他們心裏可有過一絲後悔?

    殺著與自己無關的人,護著與自己無關的人,既從不問也從不想,這都是為什麽?就像生命就該如此。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一刻,她才發現,曾經的那個影像,其實已經離她很遠了。有人,把她慢慢的,不知不覺中,拉離了那裏。。。。。。

    “長卿。”她忽然在他懷裏開了口。

    上官錦一愣,連手中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低下頭,有些怔然地看著她。

    “為了娶我,你今天的損失不小啊,不覺得不值嗎?” 她抬起頭,問。

    上官錦看了她好一會,才輕輕揚起嘴角,溫柔的表情如這池子裏的水波一般,在臉上慢慢蕩漾開來:“嫁給我,你要承擔的風險不小,後悔嗎?

    沒想他會這麽問,她微有些怔住,然後不由得就笑了一下道:“有失必有得,沒什麽好後悔的。”

    好像是被她那一笑晃住了,他眼睛一暗,懷裏的人,渾身都散發著巨大的誘惑力,心底的那股火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好像泡了有一段時間了,揉捏得也差不多了,應該起來了。

    隻是當他就要將她抱起來的時候,白文蘿忽然又開口道:“雖然是因你才遇到這事的,不過你能趕來救我,我還是很感激。”

    他頓住,凝眼看她,問:“隻是感激?”

    “還有感動。”

    “隻是感動?”

    “還有驚詫。”

    “隻是驚詫?”

    “。。。。。。還有喜歡,你很強,我很喜歡。”她歎了口氣,慢慢開口說道。

    “。。。。。。”他卻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道:“文蘿啊,要你愛上我,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說完,就接著她從水池裏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扯過旁邊的大毛巾將她整個包住說道:“來,自己擦幹,然後到床上去。”

    將她推開一些後,他也扯過一條毛巾,胡亂擦了一下,然後就把旁邊的袍子披在身上。再轉頭看她,隻見她裏頭的紗衣也已經穿上了,正在係外衣的帶子。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擋下她的動作,然後將她抱起來說道:”還係它做什麽,馬上就要脫掉了。“

    房中的紅燭已經燒了半截了,紫金香爐內的百合香也隻剩下了灰燼,然那散發出了的香味卻更濃了一些。紫檀木的水滴跋步大床上,大紅色的紗幔被放下,大紅的鴛鴦纏枝蓮紋錦被上,花生核桃之類的堅果被細細撥到床腳處。

    兩人在床上坐下後,他攬住她的後背,將她輕輕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後把她發上的最後一支簪子抽出來,一頭微沾到水珠的烏發瞬時傾瀉而下,有些淩亂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垂落到被褥上。他俯下臉,在她耳邊輕吻地說道:“別緊張,我保證,會很舒服的。”

    吻慢慢順著她的脖頸慢慢滑了下去,她才知道,他剛剛給她的那些吻,含著多大的隱忍。衣服從身上緩緩滑落,他將她慢慢放到枕頭上,退下她身上最後一件遮擋物,半闔著眼,濃黑幽深的雙眸肆無忌憚地在刀子身上一寸一寸掃過,來回巡視。直到看得眼睛都覺得羞澀了,他才慢慢伸出手,輕輕撫上這躺在鴛鴦錦繡的大紅被褥中,躺在他眼前,纖細潤白嬌美的身軀。

    揉捏,輕劃,愛撫,俯下身,細碎的吻,輕慢的吮吸,一次又一次。。。。。。

    淫靡的呻吟使得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手上沾到她滑膩的蜜丨防和諧丨液使得他的下身開始發漲炎熱。舔了舔唇,抬起臉,看著她微張的唇,迷醉的眼,探身向前,腰身擠進她的大腿間。溫柔的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伸手從她細弱的脖頸那穿過去,將她輕輕撈了起來,讓她貼在他的胸膛上,頭枕著他的肩膀,側過臉,輕吻著她的耳垂道:“別害怕。”

    白文蘿沒出聲,隻是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心裏再怎麽了解,這到底也是個未經情事的身體,在他這高超的調情手段下,已經止不住地開始微微輕顫。

    上官錦輕笑了一下,道:“放鬆。”說著一隻手已經順著她後背的曲線滑了下去,來到柔軟的纖腰,圓滾的臀部,然後順著她的大腿一直撫摸到她的腳踝那。最後抓住她的腳踝,慢慢將她的雙腿分得更開些,曲起,繞過他的腰,接著他的腰身突地便更進一步地擠到她的雙腿間,白文蘿渾身一緊,他已經順著她的腳踝往回撫摸,一路滑到她的大腿內側。白文蘿隻覺得身上顫抖得愈加厲害起來,身體下意識地就要躲開,他的手卻在這時從她的大腿那穿過,一下子托起她的臀部,幾乎把她整個抱在懷裏。然後一邊調好姿勢,一邊低下頭在她發燙的小臉,豐潤的雙唇,小巧的下巴,優美的脖頸,一直到她纖細的鎖骨,一路來回舔舐啃咬吮吸輕吻著,混著兩人身上的薄汗,帶出濕潤的水漬。。。。。。

    他調情的手段實在太高超,並且有足夠的耐心,白文蘿開始覺得身上漸漸發燙,身子由戰栗變得酥軟,體內有火苗被點燃,並且不停地跳躍,瘋狂地燃燒著,攪亂著她的神智!

    “別忍著,叫出來,我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著,就適時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又在她脖子側頸輕輕吻著,低啞性感的聲音誘惑著她,靈活的手指在她身上到處遊走,拔弄著她身上最敏感地的方,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流連不去,輾轉反側。

    就在她微仰著頭,啟開唇的時候,他下身突地就是一挺,她反射性地就要弓起身體,卻被他的大手箍住腰肢,往下一扣,就頂了進去!難以言喻的緊窒,溫暖,瞬間把他包容。

    他輕歎了一聲,她卻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叫出聲來,帶著分明的痛楚,抓住他肩膀的手也用力了幾分。

    “很疼?”他輕歎,忍住了想要直接衝進去的欲望,暫停下來,手順著她的腰撫摸到她的臉上,輕輕撫平她的眉頭。

    “還好,能忍受。”白夢蘿咬了咬唇,胸口起伏了幾下,才啟開唇說道,聲音裏帶著隱忍之意。

    “真坦白。。。。。。”他又歎了一聲,總是出乎意料的反應,卻帶著屬於她的倔強,讓他著迷。

    “我保證。。。。。。馬上就不疼了。”他吻幹她眼角滲出來的水漬,一遍一遍在她臉上輕吻著,手指一次一次在她身上挑逗著,他的耐心簡直可以無限延長,直到感覺她身上慢慢放鬆了下來,他才封住她的唇,靈巧的舌頭撬開她的牙關,探了進去,卷掃著她口內的每一處嫩肉,吸住她的舌頭,手箍住她的細腰,緊接著下身再用力一挺,終於完全頂了進去!

    疼痛使她不自覺地就閉上了眼睛,身體被那個粗壯的東西充斥得一點剩餘空間也沒有,漲得滿滿的,讓她想要尖叫!身子又慢慢被放到了床上,緊接著就感覺到那個男人在她身體裏不停地進出,摩擦,蹭動,疼痛開始褪去,快感節節攀升。。。。。。

    待她睜開迷蒙的雙眼,就看到那個男人在她身上揮汗如雨。他的長發此時亦是淩亂的散了下來,從他肩上垂到手臂上,伴著滴落的汗水,絲絲縷縷地貼在他的臉側,透出難以言說的性感,兩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原始的味道。。。。。。

    她的手從他的手臂上移了上去,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微起身,抱住他的脖子,緊緊纏住,順從身體裏本能的欲望,迎合他,回吻他,舔舐,吮吸,撫摸,揉搓……那樣直接、自然、坦白,毫無做作,亦不羞澀。

    他微愣了一瞬,隨即愈加興奮起來,動作更加賣力。。。。。。

    良久良久,直到那桌上的紅燭隻剩下一小截的時候,清理完兩人身上的粘液後,他才滿是憐愛的吻她閉著的眼睛,問道:“很累?”

    “嗯。。。。。。”她模糊地應了一聲。

    “還疼嗎?”他躺下,將她攪到懷中,接著問道。她沒應聲,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好大膽呢,誰教你的?嗯?”他輕輕吻著她,柔聲問道。

    她慢慢睜開眼,瞟了他一下,然後才說道:“白府的書房,百年以來,藏書數以萬計,上至奇門遁甲術,下至情趣春宮圖,內容豐富,包羅萬象。。。。。。”說到春宮圖那三個字的時候,她故意放慢了聲音,音色柔媚,醉人心神。

    “。。。。。。書房中怎麽還有那些東西?”他有些啞然,好一會才想來問道。

    她笑了笑,低聲說道:“自然是被我找到了暗匣,原以為是什麽秘密呢。”說到這,她忽然抬起臉,看著他,眼中似笑非笑的,好一會才接著道:“書中亦還說了,男人啊。。。。。。”她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下,弄得他心裏癢癢的,便在她腰上狠掐了一把道:“男人怎麽了,快說!”

    “男人隻有在女人穿衣服的時候,才喜歡她優雅端莊的樣子。”

    她笑,眉眼中萬種風情,半藏半露,勾人魂魄,迷人心竅。

    他張了張口,許久才道:“這話你也能說得這麽直白!”

    “直白?最直白的不就是那進進出出的事情麽?還需要怎麽修飾?”她偏了偏腦袋,垂下臉,又枕在他的胸膛上。

    他有些怔怔地看著她,然後忽然就笑出聲來,抬手揉著她的腦袋,連連歎息,他真的是被她徹底打敗了!

    夜漸深了,屋外還飄著零星的雪粒,連下了半個月的雪,京州的天,是刺骨的冷,明天,會是個大晴天嗎?

    上官錦看著他懷裏漸漸沉睡過去的容顏,心裏微微歎了口氣,那一批火藥,就是從禦查院被調出去的,他將白文蘿救回來,再趕去禦查院火藥庫的時候,那裏,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一章 黛眉彎彎畫

    第一次被人這麽抱著睡了一夜,其實並不是太習慣。一早,屋裏還是昏暗暗的一片,上官錦才動了動身子,白文蘿就醒了。然她還沒睜眼,就感覺上官錦在她眉間吻了吻,低啞的聲音略含笑的說道:“還要睡一會嗎?”說話間,手就慢悠悠地在她身上遊來遊去。

    “今兒要給王妃敬茶的。。。。。。”她微蹙了蹙眉,隻好半睜開眼。嘟噥著聲音,有些懶洋洋的說道。

    “嗯。。。。。。”見她醒了,他便把臉埋入她的脖頸啃了啃。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她側開臉,躲了躲。

    “還早,還早。。。。。。”他一邊在她脖子上蹭著,一邊含糊地說道。

    “王妃都是什麽時候起床的,一會還要梳洗呢,今兒我若過去的晚了,會不會被罰?”她往後縮了縮肩膀,一手擠進他倆之間,抵在他的胸膛上,硬是把他推開了些,然後兩眼無辜的看著他問道。

    上官錦歎了口氣,幹脆側起身,一手支著腦袋,一手從她的腰身那慢慢撫到她的臉上,拇指輕輕梳著她的眉眼。剛剛睡醒的她,臉上卻反略顯出幾分疲倦來,

    知道她昨晚睡得並不好。其實他也一樣,第一次抱著別人睡一夜,時而想著這滿懷的溫香,時而又想著朝中的事。。。。。。時間不知不覺就滑過去了,他真正合眼的時間很短。不過早上身邊還躺著這麽一個人,肌膚相貼的親密,鼻間是溫暖的甜香,感覺倒是意外的好。眼光落到她豐潤的紅唇上,想起昨晚的熱情繾綣,眸光暗了暗,然後又看了看她略顯疲憊的臉色,隻得在心裏暗歎了口氣。

    “晚不了,王妃這會還沒起呢,一會我陪你過去,別擔心。”他說著便俯下臉,湊近去,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就起身,把昨晚扔在床尾的那幾件衣服撿過來。

    兩人穿好衣服後,下了床,上官錦往外喚了一聲,馬上就有一位體麵的婆子,還有三位各有姿色的丫鬟走了進來。白文蘿一瞧,那三位丫鬟裏,除了采藍和木香外,另外一位容貌最好的,她不認識。不過昨晚喝交杯酒的時候,倒也見過她在候在一旁,估計就是木香曾跟她說的那位柳黃了。

    丫鬟們整理了床鋪,木香拿起那條落了紅的白棉布給那婆子看了一眼,然後才小心迭起來,裝進那婆子遞過來的小錦匣裏。那婆子接了錦匣子,小心拿在手裏,

    然後就笑眯眯地朝上官錦和白文蘿說了一溜兒地吉祥話臨走時又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才轉身出去了。

    接下來就有小丫鬟們捧著熱水毛巾等陸續走了進來,服侍他們洗漱完後,白文蘿走到那雲母屏風後麵換衣服時,卻發現上官錦進了這房間後麵的浴室內。隻是這屋裏的丫鬟,卻沒有一個是跟著進去的。然沒一會,她就聽到有水聲從那傳出來,同時還有輕微的腳步聲。昨晚在那裏泡藥湯的時候,她倒是注意到,那浴室裏也有一個小門,難道他還有早上起來要沐浴一次的習慣?

    心裏不解,但也不著急著問,換好衣服後,出來坐在妝台前,木香便同往常一般幫她梳頭綰衣。原本以為這新進門的二奶奶,會趁著這會與她們說幾句的,卻沒想,從她們進來到現在,白文蘿基本上就沒開過口。正在一旁幫忙采藍整理被褥,挑揀堅果的柳黃,一時心裏有些莫名地忐忑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鍾,木香便為白文蘿綰好了發髻。這期間,白文蘿發現那幾位在這屋裏收拾東西的丫鬟,總是一邊幹著手裏的活,一邊偷偷地往她這邊打量過來。

    除了采藍外,每一個都是盡量磨磨蹭蹭的,半天時間了,就是沒見一個出去。她不動聲色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也不吱聲,戴好珠釵後,就讓木香拿出眉黛脂粉來。隻是才剛往臉上輕輕撲了一層薄粉,就見上官司錦從那浴室裏走出來了,她一瞧,他確實是淋浴過的樣子,發上還有些濕漉漉的。

    她才剛放下手裏的粉餅,眼角的餘光就看見柳黃朝上官錦走了過去,像是要服侍他換衣服的樣子。

    然沒想到的是,上官錦竟會在這會對柳黃說道:“以後這些活就交給二奶奶了,你就做別的。”

    白文蘿微愣,轉過頭,就看見柳黃那張精描紅化的臉上已經變了神色,連那捧著衣服的手都微微發起抖來。采藍眼尖,在一旁看到後,趕緊就笑著走過去說道:“既然二爺都這麽說了,那柳黃你過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拿出去吧,我再找找有沒有藏在被褥底下的。“

    她說著還拉了柳黃一下,然後接過她手風景點的衣服,示意木香過去接著,再把手裏裝著花生和核桃的小籃子放到柳黃手裏。

    一旁正收拾桌子的小丫鬟們都在偷偷瞧著這一幕,誰都知道,柳黃是王妃特意挑選出來,送到二爺房裏的丫鬟,隻是這都三年了,也沒傳出二爺收了她的消息。

    如今二奶奶一進門,聽著二爺那意思,柳黃好像連做貼身丫鬟的資格都沒有了!

    “采藍,以後這院的事情,皆由二奶奶來定奪,不必再來回我了。”上官錦接著又道了一句,這話一出,這屋裏的人頓時神色各異。柳黃的臉上又白了幾分,木香卻是偷偷笑了一下,唯有采藍麵色如常,忙應下後,然後就一邊拉著柳黃,一邊對那幾上小丫鬟道:“手腳都麻利點,收拾完了就出去。”

    白文蘿心裏一邊有些感慨,一邊仔細幫他整理著腰帶和衣領袖口等地方。之前還想著,自己要怎麽在這院裏立威,以後好立足。然而剛剛他那簡單的兩句話,就明明確確地定下了她的位置,省了她多少心思。這個男人,真當是心細如發,內院裏的事情,他甚至比女人還要了解。很多時候,其實就是男人的態度問題,態度明確了,哪裏還能翻得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幫他穿好衣服,束好頭發後,才想起自己剛剛化了一半的妝,便說道:“再等一會,我馬上就好。”她說著就在那妝台前坐了下去,今天就是要去給王妃敬茶的,必須要正式一點,衣飾妝扮,一點都馬虎不得,上官錦卻接過她手裏的眉黛,笑著道:“給我,我幫你。”

    “不用。”可是,手裏的東西已經被他拿過去了。旁邊的石硯被移了過來,透著光澤的眉黛在那上麵輕輕磨輾了幾下,加水調和後,他才拿起眉筆,仔細沾了沾,猛抬起她的下巴,滿眼含笑。

    柔情蜜意心,黛眉彎彎畫。

    “很好看!”他放下眉筆,表情一如剛剛畫眉時的認真,仔細打量了幾眼,才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又拿起旁邊玫瑰膏一樣的口脂,取了一支白玉細簪子,稍稍挑起一點,然後輕輕抹在她的唇瓣上,又以簪子沾了水,將那唇上的口脂仔細化開。

    她的唇色本來就偏紅,如今再加上這一層薄薄的口脂,頓時就透出幾分誘人的亮澤來!

    “一會我再吃了它。”看了許久,手在她下巴那捏了捏,然後就有些壞壞地笑著說道。

    白文蘿輕輕抿了抿唇,他頓時眸光,一暗,然卻聽她開口問道:“你,剛剛在泡藥湯?”他出來的時候,她就聞到他身上帶這藥香味,跟她之前那幾次聞到的味道一樣,隻是要濃上幾分。

    “嗯,隔一段時間會泡一次,你不必在意。”他淡淡地點了點頭,麵上神色不變,隻是也沒有過多解釋的打算。然後又打開旁邊的胭脂盒,挑了點在手中,再稍微加點水化開一點,然後就捧起她的臉用拇指沾著,在她麵頰上淡淡的抹了一層妝化好後,白文蘿看著看著鏡中那兩麵生香,明眸善眯的女子,瞟了瞟正在一旁擦著手的上官境,微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手藝比女人還好。”

    上官錦一愣,然後就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揉捏了一下,笑著道:“不會是吃醋了吧?”

    “走吧,天都亮了!”白文蘿沒理他的話,站起來,看了看已經發白的窗戶說道。

    “小氣鬼!”上官境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然後就拉著她出去了。

    出了外麵才知道,原來這天,竟下起了鵝毛大雪!整個天空都是陰沉沉的,抬起頭,透過紛揚清撒的雪花,甚至能看得到那天空中隱隱約約翻著這的烏雲,冷風忽的一下就刮了過來,猛地揚起她身上的鬥篷,冰冷的空忽地就灌進了身體裏。上官境趕緊幫他整了整鬥篷的扣子,然後小心幫她帶上了帽子,再讓旁邊的丫鬟給打著傘,才領著她往正苑走去

    踩了一路的雪,直到靴子裏的腳都走得出冰了,才總算到了廉王妃的院子,被上官境領著進了屋,馬上就有幾個丫鬟為上前來幫他們脫了鬥篷。正好這會,一身貴氣的廉王妃這會也扶著一位丫鬟的手,從堂屋裏陪著廉王爺一塊走出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章 風雲變幻

    上官錦笑了笑,拉著白文蘿走到堂屋的主座前候著,隨即就有丫鬟把兩個跪墊擺在他們跟前。等康王爺和康王妃落座後,上官錦便拉著白文蘿跪了下去說道:“父親,母親,長卿帶著媳婦來給你們敬茶了。”

    白文蘿跪下後就不好再抬著頭,隻得垂著臉,因此並不知那上麵的人此時是什麽樣的表情,隻看到有兩雙尊貴的腳放在她跟前,還有那往上一截的華貴衣擺。

    上官錦的聲音落下後,康王爺嗯了一聲,於是旁邊的丫鬟就捧著茶走了過來。上官錦先接過,再遞給白文蘿道:“這是給父親的。”白文蘿點頭,接過,依舊是垂著臉,小心舉過頭頂,捧到康王爺跟前道了一句:“父親請喝茶。”

    康王爺接了茶盞後,她才兩手交疊地放在前麵,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禮畢,稍抬起臉,視線微往上移,就見康王爺把茶盞放下,接著從身上拿出一個紅封,並兩塊羊脂白玉佩,擱在旁邊的丫鬟遞近來的托盤裏,由那丫鬟捧到白文蘿跟前,然後便簡明扼要地道了一句:“以後你就是王府的媳婦了,向王妃敬茶吧。”

    “是。”白文蘿先是接過那托盤,謝過了康王爺,然後再交給侯在一旁的木香。上官錦這會才接過另一盞茶,遞給白文蘿道:“這是給母親的。”

    白文蘿照舊是小心接過來,微微移了移身子,雙手舉過頭頂,捧到康王妃麵前道:“母親請喝茶。”

    好一會,也不見康王妃將茶盞接過去。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正想再說一句,上官錦這會卻開口叫了一聲:“母親。”聲音裏帶著幾分笑、幾分懇求、還有幾分執意。

    “嗬。。。。。。果真是個水靈的人兒,讓我瞧得閃了神。”康王妃似笑了一下,這才接過了白文蘿捧過來的茶盞。於是白文蘿照舊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隨後康王妃也拿出一個紅封還有一對金手鐲擱在丫鬟遞過來的小托盤裏,然後才慢悠悠地說道:“都起來吧,是叫文蘿是吧,你既是入了王府,那麽以後就要守這王府裏的規矩,我一會讓蘇嬤嬤過去跟你細說的。”

    “是。”白文蘿這才抬起眼,便見那座上的康王妃,一身華貴的鳳穿牡丹朱紅長襖。瞧著應該是已過了四十,眼角處已有淡淡的細紋,但依舊能看得出,她當年必是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隻見那細細描畫的臉上,眼角和眉尾是皆是往上飛揚,天生就是那種淩厲的美人。

    白文蘿心裏暗歎了口氣,是個不好對付的女人。而且,眼下她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裏,就已經含著幾分挑剔與不滿。

    “母親,我又不是娶了個什麽都不懂的野丫頭,何必這麽著急。再說那蘇嬤嬤一天要幫著母親管的事業不少,規矩的事,就由我跟她說吧。”上官錦扶起白文蘿後,便笑嗬嗬地對康王妃說道。

    “你這孩子,就心疼你媳婦到這份上了。”康王妃心裏有些不悅,卻也不好當著康王爺和上官錦的麵說什麽,隻得嗔了他一眼。

    “這都是長卿一直以來向王爺學習的。”上官錦嘿嘿一笑,頓時就順著康王妃的話說了下去。康王爺馬上咳了一聲,康王妃聽他這麽一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便略帶責備地說道:“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你這天生就是個不守規矩的,還能教出什麽好規矩來。別好好的姑娘進了咱王府,卻被你給帶壞了!”

    上官錦照舊是嘿嘿一樂,接著道:“母親放心,如今有媳婦管著,長卿以後一定是規規矩矩的。”

    “到底王府也有王府的規矩,你這麽護著,到時人家說的可不是你那。”康王妃說到這,就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那意思就是在等她主動出來說話呢。

    然而康王爺此時卻輕輕端起茶盞,慢慢道了一句:“好了,就隨他們吧,長卿是個知輕重的,白家出來的姑娘也不會差到哪去,總歸他們兩人能過得好就行。”

    “王爺”康王妃沒想到康王爺會在這時堵她的話,一時有些不滿。隻是猜轉過臉,不想就發覺康王爺麵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眼睛一直看著門外,不知在等著什麽。康王妃猛地想起早上的時候,康王爺跟她說的那幾句話,心中忽的生出幾分不安來,頓時就是收了聲。

    好似這凝重的氣氛影響了大家一樣,一時間,這堂屋裏就沉默了下去。白文蘿有些不解地看了上官錦一眼,上官錦隻是對她露出個輕鬆的笑來。

    隻是,沒過一會,就見那外頭的小廝領著一位公公走了進來!

    還不等他們起身,那公公便朝康王上官錦略點了頭,然後就直接開口道:“皇上口諭,傳王爺和上官大人即刻進宮。”

    那公公的聲音才落下,康王爺似已經準備好,也不問什麽,就起身了。上官錦也跟著站了起來,而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他先是朝康王妃說道:“今兒不能陪母親說話了,等我從宮裏回來後再過來身母親賠罪。”他說完,又看了白文蘿一眼,依舊笑了笑,然後才對那位公公點了點頭,便就隨著康王爺走了出去。

    真到那外麵人影看不見了,康王妃才又回屋坐了下去,外頭已經起風了,竟連這裏頭的簾子都微微晃了幾晃,嗚嗚的聲音讓人聽得心裏一陣煩躁。偌大的一個堂屋裏,似乎一下子空寂了許多。康王妃又瞧了瞧隨她進來,依舊微垂著臉,靜靜候在一旁的白文蘿。雖知道這事情不是因為她而起,但到底也跟她有些關係,若不是長卿趕著過去救她,或許還能早點著手準備這事。終歸是不喜這個兒媳婦,隻是她這會心裏亂亂的,掛念著皇宮那邊,到底也沒心思與她多說什麽,便道了一句:“你先回去吧,別的以後再說。”

    白文蘿抬起臉,看了看朝她微微擺著手的康王妃,道了聲“是”,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才乖乖退了出去。新婚第二天,就被皇上急召進宮,再瞧剛剛那氣氛,八成是為昨天搶親刺殺的事了,天要起風雲了嗎?

    白文蘿出去後,才發現那外的狂舞的雪花,幾欲迷了人眼!

    木香幫她仔細整了整鬥篷,然後才扶著她的手,叫一旁的婆子撐著傘走了出去。

    又是長長,長長的雪路,腳踩在地麵上來不及清掃的積雪上,發出一聲一聲空寂的聲音。天空如此陰暗,前路迷迷蒙蒙、白茫茫的一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終於走回到剛剛出來的地方。白文蘿先站住,微抬起頭,往那院門的門楣上看去,這才知道,原來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叫關雎閣。

    “你跟我說說,迎親那天我先離開後,你們都怎麽安頓的,眼下別人都在哪?”白文蘿進了房間後,把候在一旁的丫鬟都遣退了,單留下木香,然後才問道。

    “早就想跟姑娘,呃,二奶奶說這事了。”木香說著就笑了一下,然後便慢慢開口道了出來。

    原來來那天,死的那個丫鬟是銀蘭,金萱和沉香都受了點小傷。

    白文蘿被上官錦接走後,留下處理這事的人,先是把女方陪嫁的人,沒有受傷的挑了出來。其中就有木香,還有一位婆子和兩名仆婦,然後上官錦的人便在那附近找了馬車,分了人護送他們加速往京州趕去。至於受傷的那些,包括沉香和金萱,還有兩房下人,一直是到上官錦與白文蘿入了洞房後,才讓人給送了過來。眼下正安頓在關雎閣的小偏院那,就等著白文蘿如何安排。

    “沉香和金萱的傷勢如何?”聽木香說完後,白文蘿問了一句.

    “就是一點小擦傷,我想眼下應該已經無礙了。隻不過金萱的傷是在手背上,她一直擔心會留下疤,因此托我跟二奶奶請兩天假,能不能等她傷好了再派給她活。沉香是手臂上的擦傷,她說已經無礙了,就盼著早點過來伺候姑娘。”

    “嗯,既然傷沒完全好,就讓她養著吧。一會你去把所有的人都叫過來,還有,出去把采藍叫進來一下。”白文蘿點了點頭,就吩咐道。

    “是。”木香出去了,一會采藍便跟著進來,同時手裏還拿著一大串這院中各處的鑰匙。白文蘿才剛開了口,采藍便就笑著把這院中的一應事務,一五一十地都說與她聽。包括人員名單,負責事項,完後還把那一大串鑰匙給捧了上去。

    原來這關睢閣內,眼下的丫鬟仆婦並不算多。聽說是年前的時候被放出去了一批,而之後上官錦一直就沒讓新的丫鬟進來。因此這會他的房裏,出采藍和柳黃兩個貼身大丫鬟外,就隻剩下四個小丫鬟。餘下的還有七八個粗使的仆婦和婆子,以及另外三位專管小廚房的下人。說來人手確實是有些少,如今一看,正好白文蘿帶來的這幾房下人派上了用場。

    很快,木香便叫了白文蘿陪嫁的那幾房下人過來了,於是詢問了采藍一番後,白文蘿便在每一處都安插上自己的人。而這房裏,她也為沉香預先留了位置。從始至終采藍都是點頭的份,因此即便原先的人心裏有不滿,也不敢這會就頂撞上來。

    隻是當那些下人各自領命出去後,柳黃卻依舊站在那兒,沒有動晃。知道人都走光了,她才慢慢走到白文蘿跟前,垂著臉,緩緩跪了下去。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三章 心裏準備

    白文蘿淡淡地看著她,也不說話,此時屋裏除了她和柳黃外,就剩下木香和采藍了。主子沒開口,站在一旁的丫鬟自然也就不敢貿然開口,於是這三雙眼睛,不約而同的全都落在柳黃身上。

    一個坐著,一個跪著,誰先沉不住氣,是顯而易見的事。

    果真,還沒過多會,就聽到柳黃低泣了幾聲,然後才怯怯地抬起臉,含著淚看了白文蘿一眼,又垂下臉乞求地說道:“今兒早上,我若哪對二奶奶有了不敬之處,求二奶奶寬宏大量,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一果真,還沒過多會,就聽到柳黃低泣了幾聲,然後才怯怯地抬起臉,含著淚看了白文蘿一眼,又垂下臉乞求地說道:“今兒早上,我若哪對二奶奶有了不敬之處,求二奶奶寬宏大量,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好二奶奶,求二奶奶別讓二爺趕我出去!”她說完就開始磕起頭來,磕得那地板砰砰作響。

    “扶她起來。”白文蘿垂著眼睛看了好一會,然後才開口,同時瞥了旁邊的采藍一眼。采藍剛一聽柳黃這話,心裏就連連歎氣,二奶奶哪是隨便能讓人糊弄的。偏柳黃這傻丫頭就是不聽勸,死活要跪下來做這一番樣子,可那話卻又說得太不知輕重。采藍才走過去,那邊木香根本不用白文蘿示意,也趕緊走過去幫忙,硬是將柳黃給拉了起來。

    “我知道,你是王妃送過來給二爺的丫鬟,照理,連我都得對你禮讓三分。既然不是做了什麽錯事,那麽接下來有什麽話,就站著說吧。”見她站好後,白文蘿才緩緩開口。

    “不是,我”柳黃一聽這話,又想要跪下去,隻是卻被一旁的木香給拉住了。

    “你也別著急,我剛剛聽明白你的話了。”白文蘿又道了一句,然後就把目光轉向采藍,問道:“采藍,今兒早上,二爺是怎麽說的?你重複一遍。”采藍一愣,看著不露喜怒的白文蘿,趕緊正了臉色,輕聲說道:“二爺說了,以後服侍二爺的事,就交給二奶奶來做,讓柳黃去做別的。”

    “嗯,當時我可說過一句話。”

    “沒有,二奶奶,當時並未開口。”

    “那二爺當時的話,可是表明了那是我的意思,可是還說了要將柳黃趕出去,並且還都是我讓的?”

    “沒有,二爺從未那般說過,也沒有要將柳黃趕出去的意思。”

    “嗯,那剛剛柳黃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說來我是剛進門,很多事情還不清楚,你就趁著這個機會跟我好好說說吧!”

    “請二奶奶息怒,柳黃剛剛確實說錯了話,誤解了二爺的意思,同時我也因是疏忽,未及時糾正,請二奶奶責罰!”采藍麵色微變,原是想要跪下去的,隻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黃,再看了看白文蘿的臉色,便就站住了,隻是低垂著臉。

    柳黃一時臉色刷的就白了幾分,唇抖了抖,頓時掙開木香的手,硬是跪了下去哭道:“二奶奶,二奶奶,是我說錯話了,請二奶奶責罰!隻求二奶奶別將我趕出去!”

    白文蘿靜靜地看著那跪在地上,穿著一身鵝黃色衣服,看著好不可憐的身影。心裏歎了一下,能跟在上官錦身邊服侍了這麽些年的,果真是有幾分心思。原是沒多大的事,硬是被她給說出來這麽多來;原是上官錦的意思,硬是被她給扯到自己身上來!剛剛都說的那麽明白了,卻繞來繞去,還是死咬著自己不放,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責罰她一般。當真隻是柳黃她自個的意思,還是有人授意她這般做?

    她若是個心性衝動,又急於立威的,自然是經不起這麽三番兩次的刺激,估計當下就拿柳黃來開刀了。隻是這樣一來,康王妃那邊若是一句話問下,扯到最後,其實也不過是丫鬟說了句不太妥當的話,她卻拎住不放的懲罰了一通,而且她這才是剛剛進門。到最後,給所有人的印象,想必就是既刻薄,又容不得人了!而且還有可能因為這事,康王妃念在柳黃盡心服侍上官錦多年的份上,如今又受了委屈。或許到時她就做主給柳黃開臉,瞧著個適當時機,讓上官錦正式收了房也說不定。

    誰知道會不會這樣呢,女人之間的事情總是不好說,特別是婆媳之間,那種挑剔與不滿隻要在心裏生成了,要想改變過來,就跟讓母豬上樹一樣難!而眼下康王妃明顯就是瞧她不順眼,因此隻要是與她對立的人,那在康王妃眼裏,必是瞧著比以前順眼幾分的。

    “知道錯了就行了,以後說話的時候,多斟酌一番,想清楚了才出口,我也不是個容不得人的。隻是今兒早上,既然二爺已經開了口,我自然也不能逆了他的意思。不過你是康王妃送過來的人,又跟在二爺身邊服侍了這麽多年,怎麽也是比較了解二爺的生活習性。以後你就專門負責這屋的茶水吧,這也不算違逆了二爺的意思。采藍,你帶她下去整理一番,別這麽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一進門就拿個丫鬟開刀呢!“

    “是,還不謝過二奶奶!”采藍趕忙應了聲,然後就走到柳黃身邊輕輕推了她一把。

    都拍案定論了,柳黃自然不能再說什麽,於是滿是感激的說了一通謝謝!才抹著淚起身,隨采籃出去了。卻不想,她們會在那外屋的門口碰上孟氏,柳黃趕忙又擦了擦眼睛,然後給孟氏行了禮,就有些慌亂的出去了

    白文蘿在裏頭聽到了動靜,便起身迎了出去。

    “今兒早上你去給王爺和王妃敬茶的時候,當時我沒在,這會是特意過來跟你賠罪的。”孟氏拉著白文蘿的手坐下後,一邊笑著說道,一邊讓身邊的丫鬟把新婚賀物呈上。

    “嫂子言重了,這賠罪的話我哪能當的起!”白文蘿雙手接了賀禮,道了謝,然後就有些羞澀地笑著說道。

    “嗬嗬,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姑娘。不過你這才剛進門,我擔心你會以為被怠慢了,吧委屈藏在心裏悶著,我那一得了空,就趕緊過來於你解釋一通。”孟氏一臉溫和地笑著,然後結果木香奉上的茶,輕輕喝了一口,才接著道:“其實,這說起來,都跟昨日的事有關。今兒一早,宮裏就召了王爺和長卿進宮去,想必你也是知道了吧。”

    “是,當時我也在場。”白文蘿微點了點頭哦,也沒著急發言。

    孟氏看著她這般端莊沉穩,不急不躁的模樣,眼中頓時露出幾分讚賞來,於是那語氣便跟著又柔和下去幾分:“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世子爺說,昨日的事情,牽扯得很大。若不是因為昨日是拜堂之日,估計長卿當晚就被照進宮了,北齊的隊伍在大景境內除了這麽大的傷亡,萬幸的是北齊的公主安然無恙,但到底這事,也鬧得大了。

    世子爺眼下任職的是禮部侍郎,因此昨晚就出去同北齊外使進行交涉。隻是這都一晚上了,也不見回來,偏後來又聽到了一些對長卿來說不算好的消息。而我那大兒子墨兒向來就跟他二叔較親,於是那孩子一大早就偷偷溜了出去,說是要打聽消息,偏祺兒也跟著他一塊胡鬧。唉,此事非同小可,我擔心他們會惹出事來,或是王爺知道了,少不得要狠狠罰他們一通,於是就隻得緊著派人去尋他們倆。王妃那邊隻好托了病,早上就沒有過去,隻是也著人悄悄跟王妃說了實情,因此你過去的時候,王妃才都沒有提起我這邊。

    “原是這般,嫂子不必介意,我並不覺得委屈。”白文蘿點了點頭,說著就露出一抹清清淡淡的笑容來。

    孟氏看了她一會,想了想才說道:“雖咱這內院的女人,向來就不該管男人在外頭的事,但我覺得還是提前與你說一聲的好,昨日的那些火藥,後來查出是出自禦查院。因此這事,如果最後沒有抓出主謀的話,很可能長卿就要為此擔負責任了。眼下大理寺和刑部已經在皇上的許可下插手此事,你剛進門,王府就出了這事,心裏還是要有點準備的好。

    “難不成會。。。。。。”白文蘿微怔了一下,抄家?流放?還是砍頭?她不太清楚朝中之事,隻是聽孟氏說得這般嚴重,因此往最壞的想,就是這些了。

    瞧著她問了這一半的話,孟氏恍悟過來,知道她想得嚴重了,便笑了笑安撫道:“你放心,隻要有王爺在,王府還是這個王府,我剛剛指的是別的,總之,以後要有什麽事,你也別太意外了。。。。。。”

    聽她這麽一說,白文蘿倒是真的迷糊了。隻是孟氏卻沒有再多往下說的意思,稍稍喝了口茶後就把話兒一轉問道:“對了,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瞧見個丫鬟,好象眼睛紅紅的,是頂撞你了嗎?”

    “不是,是今兒一早,二爺沒再讓她服侍了。。。。。。”白文蘿說著就微低下頭。

    孟氏頓時會意,忽的就冷笑了一下道:“雖是王妃送過來的人,不過丫鬟就是丫鬟,你該敲打的時候就得敲打,否則容易得意忘了形。”

    “謝嫂子提醒。”白文蘿抬起臉,又接著道:“對了,昨兒嫂子借我穿的那套吉服,等我收拾幹淨了就給嫂子送過去。”

    “嗬嗬。。。。。。那套東西,自十幾年前穿了那麽一次後,就擱在箱底了,真沒想到還有拿出來的一天,昨兒看到你穿著走進來後,我就好像看到十幾年前的自己一般,真是懷念啊,這一轉眼,就過去十多年了!”孟氏說到這兒,唏噓了一番,然後又接著道:“說來那會我進王府的時候,長卿也才八歲,我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如今他能娶媳婦,那一套吉服,也算是我送的賀禮了,還拿回來做什麽。”

    “那怎麽好意思!”

    “都已經是一家人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好了,我該回去瞧著我那幾個孽障一眼,免得他們又出什麽亂子。晚飯的時候,會給你正式介紹一下的,那會世子爺和長卿也該回來了。”孟氏說著就站了起來,白文蘿趕忙站起身送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孟氏忽然轉過頭對白文蘿說了一句:“這麽些年,我第一次看到長卿這麽在意一個人,你好好待他。”

    雪花依舊漫天狂舞,天空依舊暗沉陰鬱,白文蘿目送著孟氏的身影出了院門後,才轉身回了屋子。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四章 回 來

    料不到的是,當天晚上,王爺,世子爺,還有上官錦都沒有回府!白文蘿到康王妃那兒的時候,孟氏和她的那三個孩子都已經在那了,除外還有一個是姨娘所生的,看著才五六歲光景的小丫頭。

    康王爺的世孫,也就是孟氏的長子,名為上官墨,表字子墨,年十七。因孟氏曾說過,上官墨與上官錦較親,白文蘿因此多看了他兩眼。隻見是個眉粗嘴闊,麵上線條粗硬,長相也較粗獷的少年,但是並不難看,隻是眉眼間跟上官錦一點都不相似。不過一看就是個脾氣直爽的,見到她後,馬上就咧開嘴,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二嬸。

    餘下的兩位,二少爺上官祺是個斯文俊秀的少年,身上的氣質看著倒是與上官錦有些相似。隻是年紀尚幼,十五未到,瞧著麵上的稚氣還未全脫,然那言語間已顯露出成熟穩重的風度,並且進退有度。

    而那位小姑娘,名為上官毓,剛滿十二,雖還是一團孩子氣,但瞧著那眉眼,長大了必是個美人胚子無疑。

    剩下的那位庶出的,年紀最小的姑娘,叫上官璃,是由她親娘,姓段的姨娘領著的。母女都有些羞羞怯怯的樣,那小女孩見了白文蘿甚至都不敢開口叫人,僅是蚊子般的哼了一聲,頓時讓座上的康王妃不滿地皺起眉頭。孟氏趕忙打了圓場,康王妃也懶得跟她們計較,便就過去了。

    於是相互之間簡單行了禮後,白文蘿便站在一邊服侍著康王妃用膳,段姨娘也是站在一旁候著,隻是這滿屋子沉悶且壓抑的氣氛下,誰還有心吃得下飯的。大家基本上都是陪著康王妃,草草吃了兩口罷了。特別是上官璃,平日裏她本就少出來接觸這樣的場合,加上年紀又小,性情內向羞怯,坐下後,甚至沒怎麽敢動勺子。

    這才是大年初四,白文蘿看著這一桌一點都不馬虎的美酒佳肴。記得兩年以前,她暫住這裏時,那個時候,整個王府都在準備著請人吃年酒,其熱鬧程度,自不必說。而今,大年節還未過,又加上上官錦才剛大婚,正式應該大肆慶祝的時候。可眼下瞧著,哪還有半點過年的熱鬧氣氛。王府裏似乎連請客擺宴席等一應事務都免了,隻有外頭的房屋各處都掛著的大紅燈籠,琉璃花盞,以及彩色絲絛等喜慶之物,提醒著他們,眼下正是過年節大婚期。

    一桌人坐著吃飯,卻連咀嚼的聲音都聽不到,整個花廳裏的氣氛沉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但是席中的一應禮儀卻都不能有絲毫馬虎了,於是這磨啊磨的,伺候著康王妃吃完,又等著她跟孫輩們說了會話。直到孟氏輕輕提醒了一句,康王妃才似乎想起,白文蘿已是空著肚子,在旁邊生生站了小半個時辰了。

    “今兒心情煩悶,倒是忘了你還沒吃,快坐下吧,元音你讓丫鬟們吧新的熱茶換上來。”康王妃看來白文蘿一眼,說著就朝孟氏吩咐道。

    “是,弟妹快來坐下,這也伺候半天了,累壞了吧。”孟氏笑著朝白文蘿招了招手,然後又吩咐了旁邊的丫鬟吧那些已經變冷的菜撤了。

    “不累,本就是我應該做的。”白文蘿笑了笑,走過去,道了謝,然後才在孟氏旁邊坐下了。

    “行了,我這也有些困倦了,想進去歇一會。雖王爺還在宮裏,但眼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且這到底也是大年節,你們也別太擔心了,隻要別過了火,好好玩鬧一番都隨你們。”似不想跟白文蘿同坐一桌般,白文蘿才剛坐下,康王妃就站了起來,然後輕輕交代了兩句,就扶著丫鬟的手轉身走開了。隻是她在將要走進去時,忽然微微頓了頓,稍偏過頭往白文蘿這邊看了看,又瞅了瞅侯在她旁邊的丫鬟,打量了幾眼,然後才收回目光進了穿堂。

    康王妃離開後,這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隻是眼下大家都吃完了,白文蘿坐下後,還未動筷子,孟氏擔心她會覺得尷尬,便示意上官墨們先離開。而段姨娘也是不敢在這會坐下同桌吃飯的,康王妃一離開,她便也順勢跟孟氏告了辭,經孟氏點了頭,她才帶著上官璃出去了。

    “多謝嫂子。”花廳裏最終隻剩下她和孟氏後,白文蘿看著新端上來的熱菜熱湯,便笑著道了句謝。

    “不瞞你說,你還未進門之前,長卿就已經托了我,在這王府裏,他若不在時,讓我多照看著你些。”孟氏抿了口茶,然後放下茶盞,笑了笑道。

    白文蘿微低下頭,似羞澀般,一時沒接話。

    “眼下那邊的時局還未定,不過正如王妃剛剛所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不要太擔心。”孟氏接著又道了一句。

    白文蘿點了點頭,說道:“讓嫂子費心了。”

    “嗬,快些吃吧,免得一會又涼了。”孟氏搖了搖頭,笑的溫婉。

    天,陰沉了三天。上官錦也整整三天未歸,包括康王爺和世子爺也是,沒人清楚事情進展的如何了,或許有人清楚,隻是並未跟白文蘿說。這幾天裏,孟氏也過來看過她兩次,略坐一坐,但提到這事的時候並不多。就是偶爾點到了,也多是讓她放寬心,餘的再沒有了。

    隻是,正月初七那日,應該是白文蘿回門的日子。可眼下這樣,自然不能回去了。於是那日一早,在孟氏的幫忙安排下,白文蘿備了滿滿一車的回門禮,又親筆修書一封,然後派人一同送到西涼去。

    是夜,那傾灑狂舞了整整三日的鵝毛大雪,終於有了見緩的趨勢。沉香服侍白文蘿沐浴完後,叫上木香拿著毛巾過來,一邊仔細擠著頭發裏的水,一邊開口道:“二奶奶莫要太擔心,我瞧著那雪似乎快要停的樣子,明兒那天應該是要放晴了。這是個好兆頭啊,沒準二爺明兒就回來了。”

    白文蘿淡淡的笑了笑,也沒開口,隻是把玩著手裏的玉梳。一旁的柳黃往這邊看了兩眼,眼圈兒微紅了一下,然後趕忙就端著已經變冷的茶水出去了。沉香頓時朝著她的背影撇了撇嘴,道了一句:“一整天陰陽怪氣的,跟誰都欠了她似的,也不瞧瞧自個是什麽身份!”

    “別在二奶奶跟前亂說那,小心別人聽到了。”木香馬上輕輕提醒一句。

    沉香頓時會意,一時有些懊惱,趕忙說道:“二奶奶,我。。。。。。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以後說話注意著點,眼下我才剛進門,若是你們犯了錯,讓人抓了把柄,到時我也不好太偏袒著。”白文蘿說著就放下手中的玉梳,然後接著道:“都出去吧,不用你們服侍了。”

    白文蘿在床上躺下後,木香進來幫她放了紗帳,然後又吹了燈。屋裏一時暗了想下去,隻有外屋那被罩在銀紅紗罩的燭光,絲絲縷縷地透了進來,隱隱約約地照出滿屋的寂寞。

    夜漸深,天空飄落的雪漸漸停了,偶爾一陣夜風刮過,將樹枝上的積雪卷了起來,紛舞,飄落……

    她一直以來的睡眠都很淺,這幾日更甚,就是半夜風吹在窗戶上發出微微的聲響,她都能醒過來。隻是連著幾日這般的睡眠質量,身子終於覺得疲倦,白文蘿幽幽歎了口氣,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於是才躺在床上沒多會,就慢慢進入了夢鄉,本以為,今晚終於可以一覺到天亮了。

    卻沒想,也不知何時,她忽然又驚醒了過來!還未睜開眼,就發現,有人,在她臉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吵醒你了?”黑夜中,他的聲音輕緩沙啞,帶著幾分不真實的虛幻感。

    “你。。。。。。”她怔了怔,然後就要起身,他卻將她按了回去,然後草草把外衣脫掉,就上床掀開被子擠了進去。將她摟了過來,然後把被子蓋好,被窩裏的溫暖香甜讓他輕歎了口氣。

    手掌摩擦著她的胳膊,下巴在她臉上蹭了蹭,又在她額頭上吻了幾下,然後才垂下臉開口問道“這幾日可曾擔心了?”

    “你沒事了?”她亦問。

    “先回答我的問題,擔心我了嗎?”他說著手就從她的衣擺處探進她的衣服裏,慢慢撫摸著她光滑的後背。

    “自然是擔心的。”她說著就動了動身子,往她身上貼近了點。他的手還有些冰涼,忽然就探到她的背上,那感覺,竟是有些怪異的舒服。

    “想我了?”他笑,手就往下慢慢滑了去。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你沒事了嗎?”白文蘿說著就要移開身子,上官錦隻好把手移上來,摟住她說道:“還沒最後下定論,不過不會有大事的,別擔心。”他說著就抬起另一隻手,忽的就將她整個抱到他身上,讓她壓在他身上,然後把手移到她臉上,捧起她的臉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讓我好好瞧瞧你,幾日沒見,可有瘦些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五章 歡愉之後的對談

    兩人在黑夜中對視了好一會兒,外屋暖暖的燭光悄悄探了進來,透過大紅色的紗帳,映出他眼中隱隱跳躍的火光。

    “嗯,好像沒什麽變化啊。”良久,他才輕輕說了一句,聲音低沉沙啞,卻照舊含著幾分笑意。

    白文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剛剛他在她臉上蹭的時候,就發覺臉上微有些刺痛,這下一摸,果然是那上頭已經冒出好些硬硬的胡渣來了。

    “你似乎很疲憊啊。”他的一隻手掌從她臉上滑下,順著她的肩膀往她身上遊移下去是,她便輕撫了撫他的臉說道。

    “嗯,在你身體裏休息一會怎樣?好多天沒做那進進出出的事了!”他笑,輕鬆地語氣裏帶著點以往那慣有的,吊兒郎當的味道。

    “學人口舌!夜深了,還是好好的睡覺休息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她沒阻止他的手,隻是略有些不悅的說了他一句,可那聲音卻是極致的輕緩柔曼,聽在他耳中全是酥酥軟軟的,透著難言的誘惑。

    “那就吻我一下。”手在她臀上停下,捏了捏,然後就試探般的開口要求道。

    “一會可別控製不住了。”她倒沒拒絕,隻是稍有些挑釁的說了一句,然後就俯下臉,唇貼到他的唇上。

    上官錦微揚起嘴角,手移了上來,摟緊了她。

    舌尖滑了進去,深吮淺舔,長舌順勢潛入,最後分不清是誰在纏著誰,上官錦隻覺得心都酥麻了起來,她的吻其實很輕,卻是委婉中帶著挑逗,就似純真中透著嫵媚,不知不覺就把人挑得心猿意馬起來

    良久之後,隻聞男女沉喘的呼吸聲,也不知是誰兵敗如山倒,是誰偃旗息鼓退兵。隻是那稍稍分離開的雙唇,猶似帶上了不可抗拒的磁力一般,才稍一分開,就自愛他大掌的強按下,又忙不迭得緊緊的粘在一起。

    身子的衣衫在簌簌的摩擦聲中,自然而然的滑落下去。

    粗重的呼吸漸漸短淺雜亂,柔曼的呻吟緩緩參入低泣。層層疊堆積起來的歡愉使她覺得腦子有瞬間的恐怖,最後慢慢收回伸直,他已停下律動,正緊緊的抱著她,壓在身下,渾身是汗。

    也不知粘貼了多久,他才放開她披衣起身,下床找了毛巾幫她擦了身體後,才重新擠進被窩。

    做完愛做的事,接下來就該進入談話的主題了。

    “今天的會門裏我已經送過去了,是嫂子幫忙準備的。”休息了一會後,呼吸慢慢平穩下去,她便先開了口。

    “嗯,我知道,抱歉”他說著就輕吻她的額頭。

    白文蘿,沒應聲,其實她成親當天發生的事情,伯爵府那邊並不太清楚。他們隻知道她的迎親隊伍與北齊的隊伍碰上了,似乎受了點影響,但是並沒有耽擱拜堂的及時。而且那之後,王府這邊也沒送來什麽不好的消息,因此都以為沒出什麽大事,至於禦查院這邊的事情。沒有最後拍案定論,自然也沒有誰敢大肆張揚起來的。

    雖眼下北齊隊伍在大景遇刺的事情,但但凡有點耳目的人都聽說了。但是,火藥的事,卻是隻有少數的人知道內情。所以,上官錦近日沒有陪著白文蘿回門,白府那邊隻當是上官錦是受了皇命,忙著查北齊遇刺的事情,因此抽不出空來。當然,白文蘿近日在那封信裏,也含含糊糊,模棱兩可地這麽點了一下,總之看到信的人,怎麽理解都行。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然後又開口道:“嫂子還說了,讓我對你的事情,要做好心理準備。不過後來又說,王府裏不會出什麽大事的,而這個準備,是指別的事情。”她說到這,就頓了一下,然後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才繼續道:“如果不是什麽大事情的花,那這個心準備,指的是什麽?”

    上官錦垂下眼,看著她已經退去情欲的幽黑雙眸裏,是純粹得什麽都沒有的平靜,心裏隱隱有些不快,但想了想,便歎了口氣,笑著道:“是嫂子多慮了,對你不會有什麽影響的。”

    “真想聽嗎?”他在她肩膀上慢慢撫摸這,心裏也在猶豫。

    “。。。。。。是。”她點了點頭。

    上官錦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開口道了出來,隻是他似乎是嫌夜太長了,竟從事情的最初起因慢慢說起。

    原大景自建立以來,一直就站在北齊的對立麵,兩國之間的戰爭由來已久,打打停停,持續了數百年。一直到先帝繼位後,前後五十四年間,大景的國力進入了一個空前鼎盛的時期。而北齊那邊,因朝中黨派鬥爭厲害,導致國力日漸衰落,於是幾場戰事下來,幾乎是節節敗退。因此兩國之間,經過一段時間的談判協商,才終於進入了一個相對和平期,一直到當今皇上繼位。

    隻是這和平的約定,是需要共同的利益來維持的。而當今皇上,卻是個有著雄心壯誌的君王,每個有抱負的君王,都希望能夠一統天下。北齊自然也感受到了威脅,知道和平條約即將破裂,於是就將早準備好的,古雅的事情拋了出來。簡單來說,就是你大景是選擇繼續合作,共同發財呢;還是選擇傾盡國力,再打一場勝負難定的持久戰。

    就在這個同時,北齊那邊還忽然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鐵礦。隻是那個地方,就在大景與北齊的交界處,不過有九成是在北齊的領土上的。但是,這也足以引起爭端了,而且這簡直就是一個天賜的,讓大景皇帝挑起戰爭的最好借口。

    然而,北齊卻在這個時候,主動站了出來。表示希望能與大景共同開發這一處的鐵礦資源,並且願意六四分,既大景拿六,北齊隻拿四;與此同時,北齊還答應了,可以允許大景的商人在北齊自由行商,並且還能降低他們的關稅。不過這種種的優惠政策,大景必須得答應他們一個附加的條件後,才能成立,而那個條件,既是聯姻。不過,他們最願意聯姻的對象,卻不是大景的皇帝,反而是禦查院的主事,近幾年以來,一直同北齊都有交涉的上官大人!

    “為什麽是你?”白文蘿聽到這,便不解的問了一句。

    上官錦低頭,認真的看了白文蘿一眼,像是想從她臉上找出什麽來一般,好一會才說道:“北齊提出的這些誘餌,不過是想拖點時間罷了,但僅是拖點時間的話,他的付出的這些代價又著實太不合算。當然就想再偷偷做點手腳,希望能從中撈點別的好處。眼下大景國力強盛,想要從外麵擊破實為不易,最好的辦法就是能使其內亂,到時他們便能夠趁虛而入了。”

    “你與北齊聯姻,會使你和皇帝之間生出矛盾來嗎?”

    “這個很難說,不過最有可能的是,這樣的聯姻,會使得大景好容易與古雅聯係起來的那條線斷掉。北齊的人,應該早知道我這邊早就!與古雅聯係上了,因此就想出以這樣的方法,正大光明地來一場破壞。公主若送到深宮去,也就是多個封號罷了,除了有麵子外,別的什麽也撈不著。隻有放到外麵,放在我身邊,才有可能起作用。

    而且,隻要將北齊的公主送到了我身邊,他們也算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到時,北齊的勢力必會想方設法,慢慢滲入到大景的勢力中心。”上官錦說到這,忽的就笑了一下,接著道:“公主,聯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算不上是陰謀,隻能是陽謀,不過卻是個充滿誘惑力的陽謀,讓人不想不上鉤都難。”

    “那皇上的意思呢?”白文蘿睜著眼睛問,此時她已睡意全無。

    “皇上嘛。。。。。。”上官錦又笑了一下,才道:“皇上是個有深謀亦有遠略的帝王,並且還有很大耐心。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北齊眼下再衰落,他們也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稱帝了近千年,就連由著雄才大略的先帝,也不成做到的事,皇上自然是要三思而行。因此北齊提出了那些條件後,皇上可能是想著,這一方既能借著北齊的手,提早把古雅那邊的事圈定下來。同事還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那麽巨大的一個鐵礦,得以讓他在這段時間內大量製造兵器,為以後的戰事做準備,多加幾成勝算。至於北齊的那點心思,皇上根本就不放在眼裏,因此自然是答應了。”

    “隨意他們就把公主送過來給你了?既然如此,皇上如何又給你我指婚呢?難道即便是這樣,北齊那邊也不介意?”白文蘿抬起頭,極為不解地問道。

    上官錦看著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低啞的聲音滿是溫柔地問道:“告訴我,如果北齊當真把公主送到我身邊,你介意嗎?在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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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好看 -最愛小土貓- 給 最愛小土貓 發送悄悄話 最愛小土貓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4/09/2011 postreply 03: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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