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名門喜事(全本)

來源: shijian 2011-03-31 04:00:13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83528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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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回複:回複:回複:名門喜事(全本)shijian2011-03-31 03:58:48

第四十九章 提 親

    白文蘿那天回去後,猶豫了一下,因怕芸三娘擔心,終是沒跟她說這事。可她心裏一直就隱隱覺得,李敞之那邊是不會對這事善罷甘休的,隻是不知道他會如何做。

    然而怎麽也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竟有媒人尋上門來,說是為那李家公子給她說親來的!當時白文蘿正幫著芸三娘一同點著這鋪子裏賣不出去的布料,打算這幾天全部虧本低價處理了。

    兩人愣一聽到這事,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芸三娘遲疑了許久才疑惑地問道:“哪個李家公子。”

    那媒婆先是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笑眯眯地說道:“哎喲,要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我能張口就這麽說嗎,當然是咱這西涼城的首福,李家的小兒李敞之公子了。您那,真是好福氣,生了個好閨女,一下子就攀上了那等大富人家。”

    “您……不是找錯人了吧?”芸三娘聽了那話心裏有些不太舒服,微皺了皺眉道。

    “你放心,我這做了二十幾年媒人了,哪能沒打聽清楚就上門鬧笑話的。這等好事也難怪你會不信,我當時聽說後也嚇了一跳呢,不過見著你家姑娘後倒是明白了,真真是個標致的小姑娘呢,瞧這臉蛋兒,怪招人疼的。”那媒婆本以為自己點明了這事後,白文蘿會害羞借口避開的,卻不想還坐在這聽著。她雖心裏覺得奇,但麵上卻一點都不表露出來,而且自己這張練了二十幾年的巧嘴,自然是知道見什麽人說什麽話。

    芸三娘同白文蘿對望了一眼,兩人都不說話。

    那媒婆還道她們是心裏存疑,便接著說道:“說來那李公子今年才剛滿二十,長得是一表人才,待人又溫和有禮,而且至今尚未娶妻。今日雖說是納姑娘過去為妾的,但是過個一兩年,生個一兒半女的,說不定就被扶做側室了。到時麵上尊貴,就是正妻進了門,也壓不下去的。”

    芸三娘原本臉色就不算好,聽了這話後,頓時就變了臉。隻是那媒婆又接著說道:“我知道,您心裏舍不得,是——瞧瞧,這多好的一個姑娘!誰願意把自家閨女給人當妾,可是,大嫂子啊,你且容我說一句。”那媒婆說到這,微往前湊了湊,故意壓低了聲音道:“那李家,可是這整個西涼城的首富啊,這西涼城起碼有半數以上的鋪子是他們家的,就是在京州也能看到他們家的商號。連那些官老爺也沒少上前巴結呢,給那樣的人家做妾,可不比隨便嫁個窮小子為妻強了十倍去!大嫂子,你可不知道,那李公子上頭兩個哥哥納妾的時候,那聘禮,都不少於這個數!”那媒婆悄悄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又說道:“而且那排場,也都辦得風風光光,一點都不會讓姑娘家委屈了去!姑娘這一過去,您還用得著守在這小鋪子裏受罪。聽說您還有個小哥兒正上學呢,那仁和書院和李家也有些關係,到時小哥兒想進那讀書,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可不連學費都省了。以後小哥兒金榜題名,還不是都托了這福。”

    “夠了,你給我出去!”芸三娘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冷著臉下逐客令。

    那媒婆一愣,似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麽,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道:“你,你該不會是不滿意吧,這等好事,你可別糊塗了啊!”

    “我娘叫你出去呢,你是沒聽清楚還是沒聽明白!”白文蘿這會終於開了口,聲音平平淡淡,目光冷冷清清。

    那媒婆一下子住了口,原還有滿肚子的話,卻在對上那目光的時候,竟一句也說不出來了。說了二十多年媒,還真沒見過像這樣的姑娘家。明明年紀看著也就十三四歲,可那目光卻比成年人還要陰沉,看得人心裏隻發怵。

    終於把那媒婆給打發出去後,芸三娘才滿心疑惑地說道:“他怎麽會讓人過來提親了,他到底想要幹什麽?阿爾巴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半年了嗎,一直也就沒什麽事啊!”

    白文蘿看著芸三娘憂心忡忡的表情,猶豫著要不要把昨天的事說出來,隻是轉而一想,那李敞之今日找媒人上門這背後的目的,便又沉默了下去。這會說出來,她娘指定會更擔心……那李敞之今日可能主要是探她的態度的,她是不是回絕得太快了,萬一……白文蘿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

    “娘別想了,要真為半年前的事情為難咱的話,他根本不用等到這個時候。”

    “那……難不成他真的看上你了!可是他也沒見過你啊!”芸三娘怔了怔道。

    “娘這說的什麽話,難不成還真想把我嫁到那裏,給人家當妾去啊。”白文蘿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你這丫頭,什麽妾不妾的,娘這不是擔心他到底打的什麽注意嗎!唉,這事……真讓人琢磨不透!”芸三娘說著就在她額頭上戳了戳。

    “娘別擔心,管他什麽主意,咱好好過咱的日子就行了。也沒聽哪個說上門求親不成惱羞成怒的,而且又隻是納妾而已。”白文蘿一邊開口安慰著芸三娘,一邊心裏開始琢磨著這事該如何解決。如今她家是不可能跟李家抗衡的,不過那李敞之又不是李家的當家人。而上次古納人的事,聽說也是他家老爺子開了口,他才沒來找麻煩的,現在這事……

    “哦,一口就回絕了。”一家酒樓的雅間內,李敞之靠在椅背上,手指又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前麵的桌子上敲著。

    “是啊,還真沒見過那麽不識好歹的人家。李公子啊,其實我還知道幾個好人家的姑娘,正是待字閨中的年紀,那個個都長得花容月貌的,不如……”那媒婆有些不甘地道了一句,然後又眉開眼笑地吹噓下去,隻是話還沒說完,那李敞之就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話,然後朝他身邊的小廝打了個手勢。

    那小廝會意,扔給那媒婆一個錢袋,就朝她揮了揮手讓她出去。那媒婆接過錢袋後,掂了掂那分量,心裏頓時樂開了花,也不強行吹噓了,趕忙行了個禮就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看來這是擺明了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媒婆出去後,李敞之冷哼一聲,然後又對身邊的小廝吩咐道:“你現在可以去找那人了,就按我昨日說的那般跟他說,這次若再出差錯的話,哼!小心你的狗命!”

    “是!”那小廝趕忙低頭應道,心裏頭卻直發顫。公子是個狠心的,他隻是個奴才,這次若不照辦的話,這條小命真就保不住了。

 第五十章 疏忽意外

    不知不覺,太陽就已偏西,金色的餘暉中,傍晚的涼風輕輕吹過,白日裏的暑氣漸漸散去。。芸三娘已經是第三次走出門外看了,卻依舊不見白文軒下學回來的身影。

    “這孩子怎麽回事,早該回來了這會,還是跑哪兒玩去了!”

    “見小武哥回來了嗎?”白文蘿也跟著走出去問道。

    “小武他爺爺這段時間身子不太好,劉嬸便讓他去陪著兩天。”芸三娘搖了搖頭,剛剛也是想去問來著,卻又想起這幾日小武並未去書院,便隻得作罷。隻是軒兒這已經比平日晚了快一個時辰了,往常從不曾這樣過。芸三娘到底放心不下,便對白文蘿說道:“娘還是到書院瞅瞅去,看看是不是先生留他了,知道了也好放心。你把鋪門關上,在家待著,要是餓了就先自個吃飯,不用等娘了。”

    “……好。”白文蘿遲疑地點了點頭,她心裏也有些不踏實。自白天那媒婆來提親後,她便開始隱隱覺得不安起來,總覺得那李敞之接下來必會再做些什麽。她原是打算想辦法把這事的始終告訴李家的當家人知道的,但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妥當。

    一來,她覺得這般做太貿然,人家信不信都難說;二來,那李家的當家人也不是她想見就能見到的,這消息能成功送過去的希望太渺茫;三來,就算前麵兩件事都順利辦成了,誰又能保證人家不會因為這事,反而直接把她滅口,連帶她娘和弟弟也都跟著一塊遭殃!

    或者去通知伯爵府,讓他們兩家為這事打起來,到時就無暇顧及她這邊了。可是,這樣也有可能死得更快些,除非伯爵府能出麵護著她家,可是憑什麽人家要出麵……不過這事若真說了出去,她就是目擊證人了,不管那兩家是要上公堂還是私底下解決,她都撇不開幹係。到時事情會鬧得更大,而且很可能到最後,她兩邊都討不得好。伯爵府的人說不準還會因這事記恨她,怪她當時怎麽不及時報信。到時若把他家大公子摔馬的責任,歸一半到她身上就太吃力不討好了!

    白文蘿暗歎了口氣,惹上這種事,還真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芸三娘出去已經有一會了,她關上鋪門後,就開始為這事絞盡腦汁,隻希望能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辦法還未想出,就聽到那外頭有人在敲門。她以為是芸三娘回來了,卻不想一開門,卻看到一個尖嘴猴腮的幹瘦男人,微喘著氣站在門外。

    “你是?”白文蘿隻把門半開著,略帶著戒備地看著他問道。

    “這是那芸三娘的家嗎?”猴腮男拿著袖子一邊往臉上擦了擦,一邊有些著急地問道。

    “是,怎麽了?”白文蘿疑惑地看著她,心中開始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起來,好似感覺到出什麽事了。

    “丫頭誒,你是她閨女不?快叫你爹出來!”

    “我是她閨女,你快說到底什麽事?”白文蘿有些不耐煩起來。

    “唉唉,是這麽回事,你娘和你弟弟在那路上被馬車給撞倒在街上了!”

    “你說什麽!在哪裏?”白文蘿大驚,聲音一時有些變調,腦中頓時蹦出李敞之那張囂張跋扈的臉!

    “就在前頭東街街口那,撞得不輕那!”猴腮男說著就往一邊指了指。

    “快帶我去!”白文蘿剛要邁出門,忽然又頓住看著那人道:“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娘是住在這的?”

    “誒,我是坐在那輛馬車上的,原是要出城去。誰曉得馬車撞了人後,那車夫下來一看,嚇得不輕就急忙趕車跑了,真是沒良心那。我看著不忍心,可身上也沒帶幾個錢,隻好四下問了人,好容易才找過來。姑娘誒,你還是快叫你爹出來吧。”猴腮男一臉自認倒黴地說了經過,然後又催了她一下。

    白文蘿看了他兩眼,然後啪地一下就把門關上。那猴腮男突地嚇了一跳,正摸不清腦袋的時候,那門又開了,然後就見那個小姑娘急步走出來,一邊關上門一邊對他說道:“我爹不在,你帶我過去,我娘和我弟弟當時被撞得怎樣?沒人叫大夫嗎?”

    “誒,看樣子被撞得不輕啊,誰也不敢亂動,有人去叫大夫了,也不知請到沒請到,這太陽都快下山了。”猴腮男邊說邊給她指著路走。

    白文蘿心裏有些亂,一邊擔心著她娘和弟弟到底怎樣了,一邊又拒絕去想他們這會怎樣了!她很想冷靜下來,可是第一次,她覺得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急步走著的雙腿一直就在微微顫抖,如果這事真是李敞之示意,如果她娘和文軒真出了事,她絕不會放過他的!

    這會是傍晚時分,天色已開始發暗,往書院去的那條道平日本就有些冷清,現在更是沒看到幾個行人。兩人快走到一丁字路口的時候,猴腮男朝便朝那路口指了指道:“就在那條街的街口處,快,過去就是了。”

    白文蘿由於心思有些混亂,而且那條道本就是去書院的路,於是她也沒多想就走了過去。可當她才剛拐進那條道的時候,頓時就發覺事情不對,然而這會察覺已經太晚!嗅到了危險想要馬上後退的時候,那猴腮男卻及時在後麵猛地推了她一把!人家是專門設了圈套讓她鑽,而她不但現在這個身體實在是差勁得可怕,再又加上這一路上心神不寧,所以當藏在拐角處的那人朝她伸出手的時候,她甚至還來不及喊出聲,就被一股力道給打暈了過去。

    這條通往東街的路其實是條小巷子,兩邊都有高高的圍牆。一邊是普通人家的家宅,但因有那圍牆擋著,這外麵發生什麽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而另一邊雖然是一家三層的酒樓,但因為還未開張,也不會有人在。再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路上也沒有別的行人。所以,這次作案確實是精心策劃好的,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可是,沒人想到的是,當白文蘿被人打暈,又被人扛到一輛早準備好的馬車裏,然後那馬車悄悄離開那裏的這一幕,全都落入了好幾雙眼睛裏頭。

    “原來西涼還有這等事,倒是讓我開眼界了呢!”還未開張的那家酒樓內,一個頎長秀挺的年輕公子站在三樓的窗戶邊上,麵上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意,看著旁邊的人道。

    “是下官治理不嚴,容下官此刻先行告退,馬上就去查辦這事!”說這話的是前段時間剛上任的西涼知府,他今天原是特意包了這家還未開張的酒樓,私下招待京州來的巡撫和另一位貴客,卻不想偏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那等事!他現在真恨不得將剛剛看到的那兩人馬上千刀萬剮了!

    那年輕公子笑了笑道:“賀大人請自便,不過說起來,那位姑娘我倒是認識,如此,大人不介意我插手這事吧。”

    “不敢不敢,有勞錦二爺!”

    上官錦點了點頭,身子一閃,就從那三樓的窗戶直接跳了下去,他身邊的隨從也跟著追上,隻留下那兩位大人麵麵相覷地站在酒樓內。既是舊識,又有這樣的身手,那為何剛剛不出手阻止?

    上官錦追上那輛馬車後,就放慢了腳步,心裏有些好笑地想道,真讓人意外,隔了半年,才剛到西涼,還沒等他去找呢,那丫頭就自己撞上來了,還惹上了麻煩。

    “對了,上次在淮州查到的事,你想辦法透露給那邊,其餘的先別管。”他慢悠悠地追了一會,忽然就停下來朝身邊的隨從吩咐道。

    “是。”那隨從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走開。

    “不用跟著我了,你去辦你的事。”

第五十一章 人為刀俎

    此時已是三更半夜,月色朦朧,輕紗般的薄霧籠罩著夜色迷離的河邊。.這裏是西涼城東麵三裏外的九裏河處,雖說是河,但其實河麵很窄,河床很淺,是行不了大船的。所以西涼城的人外出遠行基本都是走陸路。然而這條河順流而下約九裏外,就是萬裏江了,沿江可經過數十個州縣。

    此時,那九裏河的河邊,立著幾間歪歪扭扭的黑瓦房。由於河邊蚊蠅眾多,所以即便是在這悶熱的天氣裏,每間瓦房的門窗都關得很嚴實。深夜很靜,除了偶爾聽到幾聲蛙叫外,就剩下從那門窗的縫隙中透出光亮的屋內,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油乎乎的桌麵上點著一小節蠟燭,橘黃色的火光不時跳動著,昏慘慘地照亮了這屋內的一桌兩凳,還有四個人影。其中兩人正坐在屋內僅有的那兩張凳子上,燭光清楚地映照出他們的臉。坐在門邊的那個赫然就是那個尖嘴猴腮男,另一個卻是個麵方嘴闊,體格粗壯的男人。他臉上還有一道可怕的刀疤,從眉間斜下至左臉,顯得異常猙獰。

    而剩下的那兩個人卻像貨物一樣被扔在屋子的角落裏,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們從被帶到這間屋子後,就一直沒見動晃過。而且其中一個身量略小的,有一隻手,正以一種奇怪地姿勢擺著,看著就像是被人扭斷了一般!

    “嘿,老刀,這小子的手不是你給掰斷了吧,怎麽這麽不知輕重,這可賣不了好價錢啊。”猴腮男往嘴裏送了幾粒花生米,又喝了口小酒道。

    “那小子不聽話,自找的!賣什麽,這種貨色直接帶過去當小乞丐。”刀疤男不耐煩地端起小酒杯一仰而盡,卻遠遠不盡興。真想直接拿起酒壇子來喝,可是他知道今晚不行,等這批貨安全送出去後,一定得去窯子裏喝個盡興。一邊喝著刀子般的烈酒,一邊摸著女人豐潤的身體,那緞子一般的肌膚,光想想,就覺得渾身都熱起來。

    “隨你,不過他這是暈過去了還是咋的?要死了的話就趕緊扔了,省得占地方。”猴腮男說著就往那角落了看了兩眼道。

    “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老子煩,給他捂點藥,清淨點。”

    “別不是弄傻了吧。”

    “管他的,傻了也能討錢,隻要那丫頭不傻就行,賣到窯子裏還能值兩錢。不過先前收的那些也已經夠本了,現在就是順道而已,不然老子才懶得費這事!”

    “也是,真沒想到,這次居然碰上這種好事,頂咱們幹好幾趟的活了。”

    “小心著點,這事你確定沒留尾巴。”

    “放心吧,這種事,那邊比咱還怕被發現。總之等船到了以後,上了水路,就什麽都安全了。”

    “船什麽時候到?”

    “還得大半個時辰吧,沒辦法,這次人數有點多,弄了三條小船才勉強裝下,隻能晚點。不過那一路都聯係好了,隻要進了萬裏江,馬上就換大船。”

    “還是小心點,你去那邊看著,船快到的時候通知我。”刀疤男想了想,覺得還是妥善點好。

    “靠,又要老子去喂蚊子。”猴腮男頓時有些不滿地嘟噥了一句,隻是一看刀疤男那眼刀子射過來,他馬上又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喝完這杯就去守著,真是,都到這兒了,還能出什麽事!”

    “小心使得萬年船。”刀疤男放下杯子,不打算再喝,今晚必須節製點。隻是當他放下杯子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看到角落那邊有了動靜。一轉頭,就看到那丫頭正悄悄伸出手摸到她弟弟的手腕上。

    “喲,那小丫頭這就醒了,是那藥下得輕吧,果然憐香惜玉啊。”猴腮男也發現白文蘿醒了,就嘿嘿笑了兩聲。

    “你還不快去。”刀疤男朝他瞪了一眼,臉上的那道疤似又變得猙獰了幾分。

    “行了,這就走,我知道你憋不住了,這個雖沒幾兩肉,總也比幹喝酒強!”猴腮男說著就站了起來,又往白文蘿身上瞄了幾眼,然後才推開門出去了,還不忘把門帶上。

    白文蘿沒往他們這邊看,其實她已經醒一會了,隻不過還渾身發軟,腦子也還有些暈乎乎的。隻知道自己被下了迷藥一類的東西,但周圍的環境卻弄不清楚。幸而他們沒把自己的手困起來,而且她能聞得到文軒的氣息,知道他就在身邊。於是便耐著心,一邊裝昏迷一邊等著藥效完全褪去,同時還注意那兩人的談話。

    直到聽到那兩人說到文軒的手被掰斷的時候,她隻覺得耳中如遭雷擊。然而那會她身上的藥效還未褪盡,也沒聽到多少消息,咬著牙才沒有當時就睜開眼打斷他們的話。所以,一直等到這會,感覺身上稍稍恢複了點力氣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先確認文軒的手是不是真的斷了。

    摸到手腕那,沒事,再順著往上摸,才移了一點,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小臂腫得厲害,已經觸摸不到骨頭,但是知道那姿勢不對,肯定是斷了!然而還未等她檢查有沒有傷到筋時,那刀疤男就起身走了過來,俯視著她陰森森地問道:“你在幹什麽?”

    “你,你把我弟弟的手弄斷了!我……娘呢?”白文蘿停下手中的動作,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微抬起臉,半垂著眼瞼,似不敢看他,其實是在仔細觀察他走路的姿勢。

    一個人會不會武功,根基如何,僅憑他的腳步就能看出個七七八八來。

    這人應該是會點拳腳功夫,但是根基尚淺,不過體格粗壯,力氣應該不小。

    “那個我不知道,不想早點死就老實點,在這裏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沒有。還是安安靜靜地,省得我麻煩。”刀疤男有些意外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放聲大哭,剛剛忽然瞧見她動了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剛剛藥正好用完,原以為給她下的那些藥起碼得到了船上才能醒呢。

    “我能看看我弟弟嗎?他的手……”白文蘿依舊垂著眼,似怯怯地說道。

    “死不了,你就好別亂動。”

    “那你能給我點水喝嗎?我渴了!”白文蘿又輕輕的要求道。

    “這裏沒有水,隻有酒。”見她不但不哭,而且還敢連著提要求,刀疤男更加意外了。他最煩那種一睜眼就哭哭啼啼的女人,沒蒙汗藥的情況下,每次他都是直接一掌給拍暈過去的。

    “酒,酒也行,我實在是渴了!”白文蘿說著又努力咽了咽喉嚨。

    刀疤男遲疑了一下,就轉身直接把那壇子酒給拿了過來,然後蹲下身,遞給白文蘿道:“想喝就得這麽喝!”

    白文蘿依舊垂著頭,默不作聲地接過那壇子酒,然後有些吃力地抬高,一仰頭,就灌了下去。才喝一小口,卻大半都流到了外麵,順著她的嘴角、下巴一直淌到胸前。整個屋子瞬時都溢滿了濃濃的酒香。

    就喝了那一小口,白文蘿舔了舔濕潤的唇,然後便把酒壇子遞了回去,並且終於慢慢抬起了眼。

    她曾經的職業,注定了要接觸不同的人,所以需要精通很多技能。勾引,便是其中一種,也是最基本的必修課。在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自己本身,就是一種武器。

    原以為會看到一雙像小鹿一樣,驚懼害怕的眼睛,卻不想,完全出乎意料!

    那並非是水光瀲灩楚楚動人的一雙眼,而是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一般,冷漠而誘惑。那雙漆黑如墨一般的眼眸毫不避諱地對上他的目光,直直勾到他心裏去,瞬間就勾得他的身體莫名地蠢蠢欲動起來……刀疤男半張著嘴,一時間愣住!

    那眼神,能讓人忽略掉她的年紀,她的容貌。即便她長得並不難看,即便她的身體其實已經開始發育。然而,這樣青澀單純的容貌,卻擁有那樣一雙神秘而複雜的眼神,不可思議的矛盾體,卻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還有那溢滿屋子的濃烈酒香,還有那帶著水光的濕潤雙唇,還有那已經能看得到曲線的年輕身體……

第五十二章 我非魚肉

    他手抓過來的同時,她把酒壇子擋過去,他一手撥開,她的手順勢一脫,就聽見啪的一聲,整壇酒從她手中掉了下去,應聲而碎!濃香的烈酒嘩地流了一地,酒水四處蔓延。就在那酒水將要蔓延到她腳下的同時,就在他的手再次抓過來的瞬間,她猛地往後一退,後背整個貼在牆上,隨後兩手撐地而起,身子順著牆壁,在他也跟著起身靠近來的時候,又往旁邊退了好幾步。

    他追,她躲,他抓,她避,這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遊戲。你追我趕,欲擒故縱,機智交鋒,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不知不覺中就把獵物引誘到陷阱裏。

    她終於退到了另一邊的牆角處,似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刀疤男的雙眼已經發紅,鼻孔擴張,胸脯微微起伏著。他覺得自己似乎從未這般興奮過,這個像隻小野貓一樣的女人,勾起了他前所未有的興趣!是的,從剛剛,還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小丫頭,如今在他眼裏已變成一個帶著幾分野性的女人!滿屋的酒香刺激著男人的神經,雌性躲避的過程中隱隱發出引誘的信息,無一不勾起他要征服的欲望!

    簡直是意外之喜,接了這一趟活,竟讓他撿到這麽一個寶貝!他沒有發覺,他原是要把這個丫頭賣到窯子裏去的,而這會,心裏已經決定要把她留在身邊,自己享用了!他甚至還未沾到那丫頭一下,不過是片刻的追逐,就完全扭轉了他的決定。

    刀疤男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盯著縮在牆角裏的白文蘿,此時她離他不過是幾步之遙,她再躲也躲不到哪去。白文蘿也沒有說話,隻是盡量讓自己微喘的呼吸平順下來,眼睛避開他的目光,往他側腰那一掃,那裏微有些凸起。剛剛他在她跟前蹲下來的時候,她就從他敞開的領口隱隱看到,那裏,藏著一把匕首。

    男人一般都沒太大的耐性陪女人玩追逐遊戲,新鮮勁一過,就是真槍實幹的時候了。刀疤男再也耐不住,三兩步就跨過去,高大的身軀眼看就要把她整個籠罩住。白文蘿似害怕一般,雙手交叉抱在肩膀上,頭埋下。刀疤男忍不住露出個得意地笑,獵物乖乖降服了。可沒想到的是,當他剛要朝她伸出手,把她抓過來的時候,卻見白文蘿的身子突地往下一滑,身子一弓,整個人猛的就往他撞了過來!

    她抱著雙肩,露出的兩肘正好就撞到他的腰眼上!即便是這樣,其實她的力道並不大,根本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更何況還有點手腳功夫又身體壯實的刀疤男。然而,事出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而且這又是白文蘿拚勁全身力氣,瞄準位置撞了過去,再加上刀疤男剛剛喝了點小酒,腦子多少有點遲鈍。所以,即便沒傷到他什麽,卻也讓他一個站不穩,就被那力道撞得往後倒了下去。可他的手也很快,自己摔下去的同時,也張手一把抓住白文蘿順著他一塊趴了下去!

    於是,一聲悶響,兩人就一同滾到了地上!刀疤男還來不及發怒,就感覺到自己身上那活兒似被那丫頭的膝蓋無意般的觸碰了一下。明明是慌亂之中的觸碰,偏那力度卻巧妙得讓他頓時悶哼一聲,剛生出的怒火這會似乎全轉化成勃然而起的欲望。他赤紅著眼睛,開始粗喘著氣,盯著此時幾乎半趴在他身上的白文蘿。隻見那丫頭微張著嘴,兩靨泛紅,一雙深幽如濃墨般的眼眸因垂著臉的關係,劉海的陰影投了下來,為那雙眼睛又增添了幾分神秘。這是一隻沒被馴服,會撓人的野貓!有什麽比征服這樣一個女人能讓男人更有成就感!

    他抓緊她的胳膊,一手撐著地,想要翻身把她壓到身下。卻沒想,白文蘿卻在他動作的時候,那隻被他抓住的胳膊奮力地掙紮了一下,然後又似無意間碰到他已開始蠢蠢欲動的分身!她嚇一跳,就要移開,卻因他的力道而又來回擦了兩次。刀疤男瞳孔猛地一縮,頓時覺得下身一漲,呼吸一窒,腦子出現瞬間的眩暈!

    當人的身體器官出現變化的時候,會完全反應到人的眼睛之中。那個時候,人身體各個方麵的反應都會變得遲鈍。機會,隻有一次,並且稍縱即逝!

    當看到刀疤男的瞳孔出現變化的時候,白文蘿另外那隻沒被掐製住的手,似忽然間化成了一條蛇,瞬間就從他敞開的領口那滑到他的腰部!絲毫不差地握住匕首,抽刀,移上,翻轉,對準,分身!動作一氣嗬成,就像先前演練過千百次一般,沒有絲毫停滯,不帶一絲猶豫。而她臉上的表情,一如剛剛,冷漠而誘惑,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刀疤男甚至忘了喊叫出聲,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那柄隨身攜帶的匕首,此刻竟插在自己的胸膛上!白文蘿掙開他的手,握著刀柄的手最後一使勁,就把整個刀身全都沒入他的心髒。刀疤男隻是張著嘴,動了動喉嚨,卻還未發出聲音,就嘭地一下,徹底地倒了下去。可是,他,還是不信!

    原以為,是隻小野貓,卻不想,其實是一頭能咬斷人喉嚨的野獸!

    白文蘿鬆開刀柄,也嘭地一下坐在地上,急喘了幾口氣,然後就感覺到全身似虛脫了一般,想去看看文軒,卻一時間竟站不起來了!

    這個整個過程,前後不到三分鍾的時間。兩人都沒說過一句話,看似簡單,但幾乎是她有記憶以來,負擔最重的一次。虛弱的身體,懸殊的差距,她不但押上了自己,重要的是,也押上了文軒的性命。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弱勢!這是以前常聽到的話,她又一次證實了它。不同的時空,不同的身體,但是,是一樣的靈魂,有些東西,學會了,就再也忘不了。

    真是精彩絕倫的一幕!簡直讓他驚豔!

    上官錦無聲地從屋頂上跳了下去,慢慢走到那間黑瓦房的門前。可惜,剛剛她被那男人拉著倒下去後,那一刻,他沒法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那時她的臉上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他想象不出,卻著實被她拔出匕首,刺入胸膛那一瞬的表情驚住了!

    果真,是隻獸,帶著野性,沒有被馴服的華美的獸。

    那動作,一看就是曾經經過嚴格訓練,可是,為什麽他卻查不出一絲,她有受過訓練的經曆。他的情報係統不會有問題,可是,那小丫頭又怎麽會這些?

    門還未被推開,白文蘿就已坐起身,快速爬到刀疤男身邊,想要拔出插進他胸膛裏的匕首。然而,門卻在那之前被從外麵推開了。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個身影,她下意識地一抬頭,終於看清那個人,握著匕首的手忽的就鬆了下去,怎麽,又是他!

第五十三章 交 易

    兩人隔著屍體對望了一會,片刻的僵硬後,白文蘿就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白文軒身邊,仔細檢查他的手。.萬幸,隻是骨頭斷了,並沒傷到筋,隻要接好骨頭好好養幾個月就沒大礙了。她稍稍鬆了口氣,然後輕輕喚了他兩聲,又在他臉上拍了拍,可白文軒依舊似睡著一般,昏迷不醒。

    她有些著急,如果真是中了過量的迷藥,不及時救治的話,就會損傷大腦神經。很可能會像猴腮男說的那般,變成傻子!

    “不用看了,是蒙汗藥被下的多了,再過兩時辰不進解藥的話,就是明天醒來也沒救了。”上官錦在旁邊看了一會,已不覺得訝異,說著就笑悠悠地走了過去。

    白文蘿轉過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才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麽?”

    上官錦微挑了挑眉毛,眼中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探究,一隻聰明的小獸,知道在什麽人麵前藏起它的獠牙。他慢慢蹲了下去,差不多平視地看著她慢慢開口道:“第一,你殺了人,就算是人販子,也是沾上麻煩了;第二,這裏距西涼城有三裏,又是半夜時分,而且城門早關了,方圓幾裏內,是有幾處人家,但沒有大夫;至於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我隨時都可以取你們的性命,包括以後。”他說完,特意掃了一眼白文軒。

    白文蘿神色未變,還是那麽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若非有事求她,他用不著浪費口舌。

    對方的無動於衷似乎真的引起他的興趣,上官錦眼中的笑意濃了些,然後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問道:“告訴我,是誰教你殺人的?”

    告訴你也未必會信,白文蘿想,而且你永遠也打探不到。

    “那麽專業的手法,若非親眼見到,我真不敢相信,竟是從這麽一個瘦弱的身體裏使出來的,誰教你的?嗯?”

    “……”

    “不說嗎?”他笑了笑,眼前的小獸,那雙眼中全是不在乎。而且那並非是裝出來的,而是從靈魂裏透出的漠視,對生命的漠視,甚至是對自身的漠視,這算是沉默的反抗嗎?可惜,他卻知道,這裏有她無法漠視的人,所以他說著又往白文軒那掃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我隻知道我必須殺了他。”白文蘿終於動容,張口道了一句,聲音冷靜而平淡。不像撒謊,亦不像實話,至始至終,她的表情都沒什麽變化,所以此時更是真假難辨。

    “小姑娘,你真的隻有十三歲嗎!”他搖了搖頭,這不是問句,而是歎句,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這句話了。上官錦心暗歎了一下,她真的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嗎?竟還能這般平靜,就像剛剛隻是切了塊冬瓜似的,簡直就是天生的……他怔了怔,然後又輕輕笑了笑,難道真的是隻小獸,身體裏藏著野性,沒有被馴化。因為遇上了危險,所以這一切的反應都隻是出於本能?他自然知道,人各有天賦,有些人,確實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會做出平時無法想象的事情來。可是,她做得實在是太優秀了,優秀到他無法相信這隻是出於本能。

    雖然有些意外她會這麽回答,雖然聽著很牽強,但他似也不想再繼續追究下去,遊戲的樂趣在於過程,太早知道答案,反而會變得沒意思。

    “我會幫你徹底解決這件事,並保證你弟弟不會出事,不過你得替我辦一件事。”上官錦鬆開她的下巴慢慢說道。

    白文蘿依舊不出聲,耐心等著他下麵的話。

    “我需要你幫我時時照看一個人,以保證她的安全。”上官錦說道這,也不管她是否答應,就站了起來接著道:“到時,我會再找你。”

    他沒詳細說,她便也不問,非常識趣,他真是找對人了。上官錦滿意地笑了起來,再不說什麽,就轉身出去了。他剛一出去,馬上又有兩個身著黑衣的人閃了進來,他們沒往她這邊看,而是直接就往刀疤男的屍體走過去。一個把屍體抬出去,一個往地上那沾到的血跡的地方散了點粉末,沒一會,就看到那血跡慢慢消失了。做這一切時,那兩黑衣人的動作不但迅速,而且基本聽不到什麽聲音。

    沒一會,剛剛把屍體抬出去的那個黑衣人又推門進來,這會他手上卻端著一盆水。他把水放在白文蘿跟前後,又從懷裏拿出一件普通的女式的外衣,一起放到她跟前。做完這一切後,兩人什麽話也不說,跟先前一眼,消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白文蘿會意,她剛剛把匕首刺入刀疤男的胸膛時,因為靠得太近,所以她的手上和身上難免被他噴出來的鮮血沾到。原本她是打算過後去河邊洗掉身上的血跡,然後把文軒背出來,再把這裏一把火全燒了。不過現在有人幫忙善後,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白文蘿仔細洗掉手上的血跡,然後快速把衣服換上,再又檢查了一下,發現沒什麽問題後,就弄出點聲響來。聲音剛落,其中一個黑衣人馬上就閃身走了進來,把那盆水和她換下的衣服一起拿了出去,依舊一句話也沒說。

    那人卻再沒進來,白文蘿看了看依舊昏迷不醒的白文軒,她心裏等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卻剛走到門邊,就又聽見外麵有吵吵雜雜的腳步聲正往這邊逼近!

    遲疑了一下,拉開門,遠遠就看到一行人影往這邊跑來,個個手中都拿著火把,跳躍的火光撕開了濃重的黑夜。

    原是一眾官差,連大夫也一起帶過來了,個個見著她後都很客氣。白文蘿卻沒多說什麽,也沒多問,直接讓大大夫看白文軒去。

    最後她和白文軒是坐著官轎回去的,回到西涼城的時候,天都快亮了。轎子在她家門口停下,白文蘿一掀開簾子,就看到芸三娘站在門口,而她身邊也站著兩個官差。

    母女兩對望了一下,也沒多話,幫忙把白文軒抬回屋裏後,兩個帶頭的官差安慰了幾句,臨走時還往桌上留了幾兩銀子,然後就告辭了。

    芸三娘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然後抱著白文蘿,無聲地流著淚,黑夜終於過去。

第五十四章 意外來客

    第二天,白文軒醒來後,娘兒三個才坐在一塊慢慢道開了昨天那事。.原來白文軒昨兒下學後,那尖嘴猴腮男就跑上去,同他說了跟白文蘿一樣的話,白文軒嚇得當下就跟他走了。而芸三娘走到書院一打聽,才知道先生早就下學了,她當時還道白文軒準是跑哪玩去了,可能這會已經回家,卻沒想回去一瞅,連白文蘿都不見了!這才慌了神,出去到處打聽了一番,無果之下才抱著一線希望去衙府報了官。幸而衙門很重視這事,那官爺還一勁兒地安慰她,說是天亮之前保準把孩子給找到,然後又派官差送她回來,陪著一塊等著。

    提心吊膽了一夜,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終於聽到消息,說是找到了,正往這邊回來。那一刻,芸三娘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地獄裏走了一遭,終於爬了出來,看到了曙光。

    官府那邊也很快就把這事給查清楚了,那天晚上,在巡撫大人的監督下,新上任的西涼知府便以雷霆手段把那夥地痞流氓一網打盡。接下幾天,還揪出沿江那條接應線,並且又找到了幾十個從各地被騙來的小孩和婦女,連帶翻出幾年前的數條人命懸案……而白文蘿這邊,因為有人特別關注,所以那猴腮男在幾次用刑下就乖乖招供出。原來他是收了別人的錢財,所以才打上了那兩孩子的主意。但給他錢讓他辦事的那人,並未透露身份,隻是他做這一行的,本來就多幾個心眼,當時便悄悄跟蹤了過去,才發現對方竟是李府的小廝。

    結果官府畫了畫像,去李府拿人的時候,才知道,就在那當晚,那個小廝就畏罪吃毒藥自盡了。因為上官錦並不在意後麵的事,所以幾番周旋之下,最後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隻是這事後來不知怎麽就從衙府那傳了出來,芸三娘知道後,心中頓時惶惶不安起來。她感覺這事保準是李敞之做的,可是自己沒憑沒據,官府也已經結案了,她還怎麽去說。這次是萬幸,孩子給找回來了,要下次再出現一回這樣的事,還會有這樣的好運嗎?

    芸三娘看著白文軒那夾上夾板,包紮得厚厚實實的小臂,隻覺得一陣陣寒意從心低升起。白文蘿知道芸三娘心裏頭的擔憂,但是她又不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說。隻能安慰道,出了這事後,那李敞之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那小廝身上,死無對證。但官府多少也是注意到他了,他家裏肯定也會管束著,必是不敢再輕易如何了。

    芸三娘深深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因為軒兒的手如今成了這樣,所以她幹脆讓他這段時間都別去書院。一來是在家好好養傷,二來也是因為出了這事後,她實在是怕了,恨不能讓孩子一刻都別離開她的視線!可是,她也明白,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其實,在芸三娘憂心苦惱著的同時,白文蘿一直就沒忘那個男人說要讓她做的事,隻是卻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而他又會如何安排。所以,這幾日,她一直就在等著他重新出現。

    卻沒想,這事情過去幾天後,她們家等到的竟是一個誰也意料不到的人!

    那天,是七月最後一天的傍晚,天色已暗,秋風乍起,娘兒三個才剛吃完飯沒多會,就聽到外頭有人在敲門。芸三娘讓白文軒在屋裏歇著,讓白文蘿收拾一下廚房,然後才有些困惑的去開門。邊走心裏還一邊琢磨著,都這會了,還有誰會上門,要是劉嬸的話早扯開嗓門大聲喊了。前幾日倒是不時有鄰居上門探望的,但也都是選白天的時候,不會這個點還上門來。

    然而門一拉開,先是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看著有四十多了,身上穿著不俗,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芸三娘正待要問時,卻見有一人彎腰從那馬車裏走了出來。直到那人直起腰,轉臉看向這邊後,芸三娘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那人看見芸三娘後,似辨認了一會,才有些遲疑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三娘,真的是你!”

    芸三娘沒有答話,此時她抓著門板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著,她很想現在,馬上,就把門給關上,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娘,是誰啊?”白文蘿的聲音很適時地從後麵響起。

    那人也聽到了白文蘿的聲音,趕緊就往前兩步道:“那裏頭,是三妞兒的聲音吧!”

    再僵持下去,一會又會有鄰居出來探頭探腦了,芸三娘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拉開門道:“先進來吧。”

    “你先把馬車停在別的地方,一個時辰後再過來接我。”那人點了點頭,朝剛剛敲門的人吩咐了一句,然後才走了進來。

    芸三娘關上門後,白文蘿往旁邊退了退,再仔細打量這個來客。隻見他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體型偏瘦,身上帶著三分儒雅之氣,麵上帶著七分威嚴之態,應該是慣於施號下令之人,非官即貴。整個掃了一眼後,她再往他的臉上細看了兩眼,卻在這一看之下,心裏頓時一驚!隻見那眉眼,那輪廓,和文軒……實在是太像了!

    白文蘿在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著白文蘿,眼裏帶著幾分複雜的神色。而且見白文蘿這般看著他,他似想要親近一下,卻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做。

    “蘿兒,你先回房裏陪著軒兒。”芸三娘的臉上慢慢恢複了點血色,她沒理會白文蘿看過來的詢問目光,隻是開口吩咐道,並且還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語氣。

    “蘿兒,三妞兒是取了這個名字嗎?還有軒兒……我——”那人在一旁有些激動地插嘴說道。

    “蘿兒,還不回房去!”芸三娘馬上打斷了他的話,又朝白文蘿說道。

    “我這就回。”白文蘿趕緊應聲,然後有些擔心地看了他倆一眼,才轉身出了鋪子。而剛一出去,就聽到那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三娘,你何必這樣,先讓我看看孩子吧,他們可是我的骨血。”

    “你放心,既然都找來了,我還能攔著不成。”

    “我一直以為你和孩子們都死了,真沒想到……”

    芸三娘沒有說話,而是轉身朝後麵走過去。白文蘿嚇一跳,趕忙走開,隨後,那鋪子的後門就被關上了,裏麵的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她站在院中想了想,便歎了口氣,然後往芸三娘的房間走去。

    “姐,是誰來了?”白文軒一瞧她走進了,就馬上開口問道。

    白文蘿沒有答話,而是仔細看了他好一會,白文軒便有些奇怪地摸著自己的臉問道:“姐你在看什麽?”

    “文軒,你對——父親,有印象嗎?”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道。

    “你說爹嗎?我不是還沒出生他就已經死了嗎,怎麽可能會有印象,姐姐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文軒,他沒死,他現在正跟娘在鋪子裏談話呢。”白文蘿搖了搖頭道,她已經嗅出來,他們的生活馬上要起變化的味道了。

    “你說什麽?”白文軒有些發懵地看著她。

第五十五章 要進伯爵府

    天色不知不覺就暗了下去,油燈亮起的時候,芸三娘才帶著那人進了房間,兩個孩子都似惶恐般地站了起來。

    白文蘿沒說話,隻是輕輕掃了那人幾眼就移開了目光。

    白文軒也不敢說話,往他姐姐身邊貼近了一點,然後就偷偷抬眼打量著那人,接著又把目光移向芸三娘。

    芸三娘暗歎了口氣,看著這兩孩子的目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遲疑了好久才輕聲說道:“蘿兒,軒兒,他是……你們的父親。”

    既然芸三娘沒讓他們叫人,白文蘿和白文軒就都沒說話,隻是把目光同時移到那人的臉上。白孟儒輕咳了一下,也不在意著一時半會就讓孩子認自己。他盡量放鬆臉上的表情,然後才朝兩個孩子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輕輕扶住白文軒的肩膀問道:“軒兒的手是怎麽了?”

    “折了。”白文軒又往姐姐身邊靠了靠,然後睜著眼睛看著那人,傻乎乎地說道。

    白孟儒笑了一下,有些不知該怎麽還往下說。他就是在府裏也很少跟那幾個孩子親近,一年裏頭難得見上幾次,似乎都是訓斥的時候多,記憶中,還從未這般自己主動要跟孩子親近的。

    氣氛眼見就要尷尬了起來,油燈上的燈芯爆了一下,白孟儒往房間裏掃了一眼。看到桌上放著幾本書,便問是誰的,白文軒乖乖道是他的。於是白孟儒就順著這話,接著問他都讀了什麽書,上了幾年學,書院裏怎樣,先生教得好不好之類。其實這些,早兩天前他就已經讓人查了個大概,這會不過是沒話找話,多說幾句罷了。白文軒一一做了答後,兩人又沒話了,白文蘿一聲不吭的在一旁看著,芸三娘也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這氣氛怎麽瞧著怎麽怪異。

    白孟儒這才把目光移向白文蘿道:“三妞兒已經這麽大了,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白文蘿一臉陌生地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也是,你那會也才三歲。”白孟儒歎了口氣,似也對這樣刻意的親近有些乏了,便轉頭對芸三娘說道:“這幾天準備一下,我過兩天就讓人來接你們,老太太那邊也都知道了,你放心,不會委屈了你和孩子們。”

    兩孩子都抬起頭看著芸三娘,白文軒則更是睜大了眼睛。

    芸三娘垂下臉沒吭聲,過了一會才抬起頭說道:“我給你看看這會馬車過來了沒有。”說著就走了出去。

    白孟儒輕輕在白文軒頭上拍了拍,道了一句:“別擔心,進了伯爵府後就沒人敢傷害你們了。”

    他說完,便跟在芸三娘後麵出了房間,留下兩個孩子有些呆呆地站在房間內,大眼瞪小眼。

    白文蘿剛一看到白孟儒的時候,就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不低,卻沒想,竟會是伯爵府的人!難不成,他就是那個一等伯,而那個摔了馬的伯爵府大公子,就是他們的……白文蘿看著白文軒,一時間也有些啞住。

    白文軒呆了好久,傻了半天才遲疑地問道:“姐,咱們要搬家了?”

    “可能吧。”芸三娘沒反對,那準就是他們剛剛談話的時候已經談好了,白文蘿沉吟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想搬家呢。”白文軒沉默了一會,然後低聲說道。那個人,太陌生了,雖然剛剛他特意問了自己許多話。可他卻能感覺得出來,對方刻意的成分太多,沒有幾分是真的關心,不像是父親的感覺。他也說不清對父親應該是什麽樣的感覺,但至少,小武哥他爹就不是這麽跟小武哥說話的。

    白文蘿明白芸三娘這麽快答應的原因是什麽,而且,既然已經被找到了,芸三娘也不可能還帶著他們繼續住在這。她輕歎了口氣,摸了摸白文軒的腦袋說道:“文軒,姐姐……目前還不能保護好你們,如果當初早點進伯爵府的話,你的手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白文軒愣了愣,垂下臉看著自己夾著夾板,纏著紗布的手臂。當時被那刀疤男給折斷的劇痛,還有後來,接骨頭時的疼痛,到現在都沒有消去。前幾個晚上,他疼得一整晚一整晚都睡不著,隻是因有芸三娘守在旁邊,所以一聲不敢哼。可是,會發生這樣的事,卻是因為他那天,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所以,不但自己受罪,甚至還連累了姐姐也被抓了,要是萬一……每次,他想起那件事,都覺得一陣恐懼和後悔。

    “如果我那天不去找蟋蟀就好了……”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臂喃喃地說道。

    “不是你的錯,別把別人的過錯來責怪自己。”白文蘿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白文軒咬了咬唇,抬起頭看著白文蘿問道:“為什麽不把這事告訴娘?我不怕娘罵我的。”

    “都說了不是你的錯,鑽什麽牛角尖!”白文蘿又在他腦袋上拍了拍,然後往外看了一眼才接著說道:“之前不讓你跟娘說,是不想讓娘為這事平添憂心。後來咱們出了事後,官府也大概查出了事情的起因,不用說,娘也猜得出是李敞之那邊幹的。而現在……”白文蘿說到這,頓了頓,微微皺起眉頭來。

    “現在怎麽了?”白文軒有些著急問道。

    “文軒,如果咱們真的進了伯爵府,那麽你要記得,那天你找蟋蟀時看到的事情,絕不能透露半個字!”白文蘿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道。

    “為……為什麽?”

    “人心難測啊,他們要知道咱是在事發前知道了,卻沒有及時告訴他們,指不定會把錯歸到我們身上,所以,忘了這事吧。”白文蘿說著就輕輕碰了碰他露在紗布外麵,那微微浮腫的手背,心裏說道,你放心,那個把你害成這樣的人,我不會放過他的!

    白文軒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姐姐,不知為何,那個還未接觸到的地方,因為白文蘿這麽幾句話,在他心裏一下子就多了幾分陰影。

    白文蘿卻開始慢慢琢磨起今天這事來,按說,他們都在這西涼住了快十年了,沒道理伯爵府的人現在才找過來?而且剛剛文軒的父親不是說以為他們都死了嗎?那怎麽又……難道是跟那個人有關?既然是要她為他辦事,那他應該早就調查了有關於她的一切了,自然也就查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今天這事肯定跟他撇不開關係,那麽……他說要她保護的那人,就在伯爵府裏?

    姐弟兩陷入沉默沒多會,芸三娘就走了進來。

    白文蘿和白文軒都看著她不說話,芸三娘歎了一聲,把他們兩都拉到床邊坐下後,才慢慢開口道:“娘原隻知道他家的老宅在西涼,而他在京為官。之前,在淮州的時候,他並未繼承爵位,所以一直就不知道,原來那伯爵府就是他的府邸。”

 第五十六章 芸三娘的往事

    芸三娘輕輕撫摸著兩個孩子的腦袋,看著油燈上不時跳動的火光,記憶慢慢回溯到了幾十年前……

    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病逝,記憶中父親整日都在酗酒。.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還不時要受父親酒後的拳打腳踢。大哥忍受不了家裏的日子,早早就離開的家,隨鄉親去外地討生活去了。然而就在大哥離開的第二年,才比她大一歲的二哥去河裏撈魚的時候,不小心溺水死了。

    大哥走了,二哥也沒了,翻遍了整個家,也沒找到幾個銅板,最後是用一張草席把她二哥的屍體給裹著,就草草下了葬。她忘了自己哭沒哭,隻記得那一天,整個天空都是灰色的;隻記得她父親,就是在她二哥下葬的那天,也照舊是酒瓶不離手。

    下葬完後,她父親就大醉了三天,第四天醒來的時候,難得沒有對她打打罵罵,還出去給她找了點吃的回來。又絮絮叨叨地同她說了許多話,還說吃完就帶她去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大戶人家,高高的院牆,朱紅的大門。到了那後,她父親對她說,在那裏會過得比跟在他身邊好,說完就把她留在那,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年,她十一歲,一張賣身契,幾兩薄銀,就斷了他們父女之間的親情。

    不過她父親說的也沒錯,進了那戶人家後,生活的確比在家裏過得好多了,至少從不缺吃的穿的。原本,那戶人家是買她進來當丫鬟使的,結果他家老爺瞧著她模樣兒長得可以,人也算伶俐,便把她撥到家裏的藝姬園裏專門請人來調教。

    那藝姬園裏有許多同她一樣的小姑娘,個個都長得一副好模樣。慢慢的她才知道,凡是進了這個園子的姑娘,將來都是給她家老爺當禮物送人用的。知道這事後,她並沒什麽反感,也不排斥,連親身父親都能把自己賣了,更何況是花錢買了自己的買主。就算送人,隻要有吃的有穿的,對她來說到哪裏都一樣。她隻怕餓了沒東西吃,隻怕冷的時候沒衣服穿,隻怕天天過著拳打腳踢的日子。

    所以,她很安分地待在那裏,該學的一點都不敢疏忽。隻是在那裏,她也親眼目睹了大戶人家那藏在光鮮表皮底下的齷齪事。一園子思春的貌美姑娘,瞧著那滿目的錦衣玉食,能有幾個是安分地。少不得就有妄想要勾引小少爺,結果卻被太太活活打死的;也有被老爺看上後,當上了姨奶奶,卻忍不住寂寞跟別人私通的;還有為了一己之私,栽贓嫁禍落井下石的……事情見得多了,她也就學會了怎樣保護自己,遠離那些是非,安安分分做一個擺飾以換取安逸的生活。

    於是在那個園子裏呆了五年後,雖在彈琴跳舞上不如別人學得好,倒是詩詞歌賦都學得不錯,還會一手好刺繡。又因平日裏都有人伺候,基本上沒幹過重活,所以那一身的容貌氣質,養得不比深閨裏的小姐差。

    終於,在她十六歲那一年,她家老爺就把她送給了一位剛從京州調到淮州來的新官員。若非今天找上門來,她一直就不知道,當年那位看著有些落寞的官員,那背後的身份竟是如此顯赫。西涼伯爵府,其實真正出名的並非是那個一等伯的爵位,而是他們家族裏,曾經出過兩位狀元,三位探花,七位進士!這樣的家族背景,就是在整個大景,都是少見的。而且,白家的第二位狀元郎,也就是白孟儒那已過世的曾祖父,死後還被先帝追封為儒學聖師。所以,白家是大景學子心目中真正的書香門第,名門世家。因此,原本伯爵的爵位隻能是世襲,但是先帝卻為白家開了先例,賜了他們世襲罔替。

    當然,芸三娘剛被送到白孟儒身邊的時候,名義上隻是過去當丫鬟的。不過因她能識文斷字,又會些詩詞歌賦,平日裏還能同白孟儒對上幾句,自然就顯得跟別的丫鬟不一樣起來。而且那會的白孟儒正處於仕途低落的時候,祖上的光環壓得太重,他自小飽讀詩書,結果也隻考了個進士,官職又不起眼。而且被調到淮州後,由於路途遙遠,他的夫人因為身虛體弱,孩子也還小,就未同他一起過來。所以,芸三娘被他收了房,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罷了。

    於是,白孟儒在淮州任職的那三年裏,第一年芸三娘就為他生下了白文蘿。然而,因為是女兒,還一出生就病怏怏的,所以白孟儒並未放在心上。而且就是那一年,正巧碰上他的夫人過世,也就更沒心情想著取名的事。因為他之前已經有一兒一女了,所以就一直管白文蘿三妞兒地叫著。

    而到了第三年,芸三娘又懷上了第二胎。卻不想,就在懷胎七月的時候,白孟儒忽然接到家裏的急信,說是他父親病重,正好那會他的任期也滿了,於是白孟儒就先趕著回去。因為芸三娘身子不便,經不得這麽長途趕路,便沒一同帶上。

    然而,他這一去,就一直到白文軒出生,又過了周歲,芸三娘才收到了白孟儒的信件,連著信,還有從西涼一同派過去接他們母子的仆人。信中並未多言,隻是大略給她提了一下。他回去後,老太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卻一直吊著一口氣,等到老太太做主讓他續弦娶了他嫡妻的表妹,喜事辦成後,老太爺才終於咽了氣。

    所以,這喜事喪事差不多是連著一塊辦的。事多雜亂,這前後整個處理完,差不多大半年就過去了。而且,喪事一過沒多久,接著他就被調回京州任職了,那會白文軒才剛出生不久,馬上就接過來也不妥。所以便一直拖到孩子過了周歲後,才把這事就交給他新夫人給代辦了。信中還提到,西涼老宅裏有老太太,還有幾個侄子侄女,把孩子帶回來,既好管束,也好一起讀書學習。

    焦慮了一年多的心,容不得她多想,在那幾個仆人的催促下,芸三娘便草草收拾了一番,就帶著兩個孩子上路了。隻是她怎麽也想不到,白孟儒新夫人派來的這幾個仆人,哪是來接他們的,分明是來要命的!幸而她在藝姬園裏見過不少女人勾心鬥角的事,所以一路上都多留了心眼,倒是沒讓他們尋得機會。卻沒想,眼見就快到西涼城了,偏偏就遇上了一場雨。剛開始雨量還小,她本是說要先在客棧裏歇一日,等雨停了才走,隻是那幾個仆人哪聽她的。惡言粗語地擠兌一番後,到底還是讓她抱著孩子上了馬車。

    然而,剛一上車,她就覺得心神不寧起來,才剛一歲多點的白文軒也一直哭個不停。緊接著就見那雨越下越大,並且雷聲不斷,兩個孩子嚇得在車裏跟她擠做一團。而且一路上陪她過來的貼身丫鬟因為路上受了風寒,就讓西涼來的那幾個仆人給她換了個粗手粗腳的婆子陪著坐在馬車裏。

    果然,馬車行到一處比較偏僻的山路時,眼見那雨越下越大。就在馬車行駛的速度忽然變慢的時候,那婆子不知從哪掏出的繩子,竟要過來綁她!而她因為手裏抱著孩子,車內的空間又小,身邊還有一個緊貼著她的白文蘿,哪能掙得過那粗手粗腳的婆子,於是三兩下便讓人連同孩子都給結結實實的困在車上!那婆子綁完後,還拿了布頭堵住了她的嘴。由於白文蘿一直把臉悶在她身上,那婆子似也有些害怕,便就沒堵住白文蘿的嘴,慌慌忙忙就跳下了車。而那婆子才跳下車沒多會,她就感覺到車廂整個一傾斜,緊接著就聽到馬受驚的聲音!她過來的時候是知道的,那條路是在山腳下,正好就這一段,有一邊是一個斜坡。馬車要是從那滑下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那一刻,就似末日降臨了一般,孩子一個勁的尖叫,卻全被外頭那瓢潑的雨聲給蓋住。她不知道那婆子和仆人是不是已經坐另一輛馬車跑了,也不知道這車廂到底什麽時候會掉下去,她不敢動,隻怕一動,那車廂就會一下子整個掉下去。也叫不出,耳邊全是雷聲雨聲還有孩子嘶啞的尖叫聲……

    等死的絕望,她開始恨那個男人,她開始後悔,她不該奢望那麽多。明知道,他已經對自己厭倦了,之所以會接她回去,隻因為她給他生了兒子。可是,就算是兒子,他也沒有多重視,不然不會讓她生生等了一年多,不會讓他的新夫人派人來接他們,也不會隻是把他們接到西涼去……

    忘了過了多久,就連孩子也停止了尖叫聲的時候,馬車忽然動了!她以為,死期,終於來臨,卻不想,那馬車竟是平平穩穩地落了地!

    隨後那車簾子一翻開,一張陌生的臉探了進來,那個人就是梅西朵的丈夫。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一個陌生人救了她母子三人的性命!

    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婆子跳下車後,那幾個仆人應該是想把馬車推下斜坡的,隻是因為那馬兒的求生本能,加上雨下得大,推了一半後,卡在一塊石頭上。梅西朵的丈夫說,他發現的時候,那石頭已經鬆動,若再晚一會,那馬車保準是滾下去。或許那些人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事情做了一半就急急忙忙跑開了!

    而梅西朵的丈夫幫她駕著馬車,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想竟看到前方發生的山體坍塌,路被堵住了!而那從山上滑落下來的石塊和泥土,正好把一輛過去的馬車整個給埋在裏麵,赫然就是同她一塊走的那輛馬車!

    “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報應啊!”芸三娘睜著眼睛看著那盞油燈,視線卻漸漸模糊起來。將近十年過去了,再次說起這件事,她的眼中都忍不住蓄滿淚水。

第五十七章 夜涼如水

    油燈的燈芯又爆了一下,橘紅色的火苗跳了兩跳,然後就微微晃了晃便安穩了下來。。c白文軒默不作聲地朝芸三娘偎依緊了一點,白文蘿伸出手,輕輕蓋住芸三娘的手背,良久才問道:“後來怎樣了?”

    芸三娘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著說道:“當時,我跟那梅西朵的丈夫簡單說了咱們的遭遇後,他便問我以後打算如何……”

    這事情擺明了人家不但不想讓她過去,還要對她痛下殺手!如果,她還隻是十五六的少女,如果她還未為人母,她或許就是拚死了,也要尋過去,同那個女人理論一番。可是,當她看到兩個孩子驚恐的眼神,她怕了。她所依仗的男人,不但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就是人也不在西涼。而她,就為了爭這一口氣,還這麽不知死活地跑過去的話,很可能,會白白陪上兩個孩子的性命!

    還不如,就當她們母子三人都死了吧,她也當那個男人也死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抱著兩個孩子哭了幾聲後,她就擦幹眼淚說了自己的決定。

    梅西朵的丈夫也不拖泥帶水,讓他們上了自己的馬車,然後就一掌把他們那輛馬車拍下斜坡。那條山路人跡罕至,又因為大雨導致山體滑坡堵住了路,派來接他們的仆人也都被埋了。即便過後有人找到這,估計也得是個把月以後的事了。而且那斜坡下麵是一片樹林,不時會有野獸出沒,就算是屍體不見,是很正常的事。

    雖是這麽決定了,但是這樣也就等於沒了依靠,那以後的生活怎麽辦?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孤身帶著兩個孩子,梅西朵的丈夫也有些為難,他本就有自己的事情,最多就是把他們送到西涼城,再給點銀子,剩下的就再管不了多少了。

    芸三娘當時擦了擦眼淚,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那是三年前,幾經輾轉收到的她那離家十幾年的大哥寄到淮州的信。而當她拿到這封信的時候,一看日期,是兩年前寫的。那會他大哥還隻是在西涼城跟人一塊做生意,沒有固定的住址,不過是封平安信罷了。她原是打算,到了這邊先安頓下來後,再托人慢慢找她大哥去。卻沒想,這會,先找她大哥倒成了當務之急,那封信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梅西朵的丈夫接過那封信看了後,又看了看她的兩個孩子,似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幫人就幫到底吧,隻要他還在西涼城,我就能把他給找出來。”

    果真,梅西朵的丈夫把他們母子三人送到西涼城後,先安頓在一家小客棧裏。然後不到兩天的時間,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方法,竟真就把她大哥給找著了!

    於是,母子三人在這西涼便有了落腳地。因為想要跟以前的一切做個了斷,所以芸三娘並沒有對她大哥說實話。隻說二哥在他走後第二年就死了,父親把她賣給了一個男人,後就不知所蹤。而她跟那男人生了兩孩子後,男人也死了,男方家裏也沒什麽人,所以才帶著兩個孩子千裏迢迢投奔過來。

    “娘過來的時候,你舅舅還未成家,娘原打算著,先給他好好瞧瞧,過兩年就讓他娶個嫂子回來。卻沒想,還沒等到那個時候,他就忽然得急病走了!最後還是留下咱娘三個相依為命,幸好有這處房子落腳,這麽些年拉拉扯扯地也算是過來了。”芸三娘長長歎了口氣,臉上全是悵然的神色。

    夜已漸深,屋外的秋風吹得窗戶微微作響,油燈被那從縫隙裏鑽進來的風吹得明明滅滅的。白文蘿起身給那油燈挪了個地方,又把窗戶關得緊點,然後才回來重新坐在芸三娘旁邊問道:“他今天找過來,娘有跟他說到當年的事情嗎?”

    “說了。”芸三娘輕輕點了點頭,神色淡淡的。

    “他不信?”白文蘿瞧這芸三娘的神色,微皺了皺眉頭。

    “沒說信不信,隻說那會,他夫人才剛從深閨裏出來,不但要幫他管那一大家子的事情,還要侍奉他母親和照顧他那兩個年幼的孩子,難免會顧此失彼的地方。不過那件事確實是她疏忽了,沒好好選幾個有經驗的下人過去,導致下雨天還繼續趕路,結果出了意外。他還說,當時他夫人看都到時候了卻一直沒見著人,也是著急得一個月沒睡好覺。讓人一路尋過去,連著找了一個多月……”芸三娘說道這就停了下來,似再也說不下去了,隻是搖了搖頭。

    白文蘿沉默了下去,不管那男人心裏是信還是不信,但那意思擺明了就是在提醒芸三娘,那,隻是個意外!

    芸三娘看著兩個孩子,似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一直以來,她都不想讓孩子們知道這件事,太讓人寒心。但是,事情起了變化,眼看就要進入那個地方了,這件事必須讓他們知道,以後好心裏防範著。雖然她還是不放心,心裏也不願,但是沒有辦法,她總不能帶著孩子在外頭躲躲藏藏地過一輩子。而且,剛剛聽他說,府裏的老太太很喜歡孩子,也很重視孫輩。應該是讓她放心地意思吧,怎麽說,這兩孩子怎麽也是他們家的骨血,老太太會照看著的。

    白文軒自聽芸三娘說完後就一直沉默著,並慢慢從芸三娘懷裏坐起來,坐直了腰身。過了好一會,才遲疑地問道:“娘為什麽要答應了他,帶我們進那伯爵府?”他對那人還喊不出爹來,見姐姐沒有叫爹,他也就跟著用“他”來代替。

    “咱們既是被找著了,那女人指定也是知道了,若不答應,你們可能會更危險。雖然進了那裏也不見得就安全,但你們兩終歸是他家的骨肉,府裏也有老太太看著,她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什麽。而且進了那裏後,咱也就可以徹底避開李敞之了。”芸三娘歎了口氣,滿是憐愛地看著兩個孩子接著說道:“以後,你們……凡事都要小心。娘進了那裏,頂多就掛個姨娘的名,說不得什麽話。蘿兒,你是個機靈孩子,要時時替娘看著軒兒。”

    “我知道的。”白文蘿點了點頭,還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白文軒卻咬了咬唇,眨了眨那雙烏溜的眼睛,然後一臉認真地說道:“娘,我會保護你的,還有姐姐。”

    “好孩子!”芸三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說真的!”白文軒強調地加重了語氣。

    “娘知道,娘知道。”芸三娘點了點頭,眼睛有些潮濕,她看了看白文軒那包著紗布的手,又看了看那盞油燈,便對白文蘿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回房歇著去吧,明天咱就開始收拾。”

    白文蘿進了房間後,也不點燈,隻是慢慢走到床邊坐下。

    初秋的夜晚,已經帶著幾分寒氣,剛一坐下就感覺到有冷風從窗戶那吹進來,絲絲地透心涼。她又站起身,卻才走兩步馬上就往後退到床邊坐下,手往枕頭底下摸去。

    門被輕輕推開,又輕輕關上,黑暗中傳來上官錦嗤笑的聲音。他往前走了兩步,看著坐在床上的那隻小獸,心裏歎道,果真是有著野獸一般的警覺性。沒有內力,也不會一丁點武功,身子比一般人還弱,偏就是能感覺到他的接近!

    白文蘿把手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然後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兩個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上官錦又上前兩步,幾乎是要撞到她身上。白文蘿微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終於往後坐進一點,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那人叫秦月禪,至於別的……等你進了伯爵府後便會知道。”上官錦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些漫不經心地開口,說話的語氣中依舊是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意。

    “知道了。”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句。

    “不想問別的什麽嗎?”上官錦等了一會,還是自己忍不住問了一句。似乎這小丫頭表現得越好,他就越希望她能出點錯,真是奇怪地心理。

    白文蘿沒應聲,還真像一隻不會說話的小獸,警覺,機敏,而且知道沉默。不該問的絕對不問,並且能讓人不知不覺地就相信她,不該說的她絕不會說。

    “還真是識趣得讓人沒勁啊!”上官錦等了一會,見她還是沒出聲,猶自笑了一下,然後又說道:“那麽,別讓我失望了。”

    門再次被關上後,白文蘿才長籲了一口氣,身上慢慢放鬆了下來,然後重新站起身,把窗戶關好後,才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告 別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天氣明顯轉涼。.白文蘿換上夾絮的襖子,梳好頭發出去一看,秋日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冰涼的空氣裏全是蕭索的味道。走到廚房那,見早飯芸三娘已經做好擺在桌上,還冒著熱氣,裏頭卻不見芸三娘的身影。正好這時聽到鋪子那傳出一些聲響,她便走了進去,就見芸三娘正整理鋪子裏的東西,還特意把幾匹簇新的細棉布給挑出來,單放一邊。

    “娘。”她喊了一聲。

    “喔,起來了,早飯吃了沒有,娘已經做好在廚房那了。”芸三娘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笑道。

    “娘,你——怎麽不多睡會,你的臉色不太好呢。”白文蘿看著她明顯凹陷下去的眼眶,還有那蒼白的臉上怎麽也掩飾不住的疲憊,一陣心疼地說道。

    “反正也睡不著,還不如起來把這些東西都整理一下,心裏也踏實點。”芸三娘搖了搖頭,看著這住了近十年的地方,想著就要搬離這裏,心裏終究是覺得不舍。

    “也不急這一會,而且這些東西也不可能都拿過去的。挑幾匹好的出來,或是帶走或是送人,剩下的就都低價轉賣給別的布莊吧。”

    “娘也是這麽想,噥,這幾匹就是打算拿給劉嬸他們家的。”芸三娘點了點頭,拍了拍單放在桌上的那幾匹棉布,歎了口氣,然後就把白文蘿拉到桌子旁邊一塊兒坐下,接著說道:“蘿兒,娘這會跟你說些話,你好好聽著。”

    白文蘿乖乖坐下,點了點頭,便靜靜看到芸三娘,等著她的話。

    “好孩子,這話,娘昨兒擱在心裏一個晚上了。”芸三娘說著就不自覺地抬手往白文蘿發辮上摸了摸,不知不覺就長這麽大了。又聽話又懂事,還知書識禮,除去這個身份外,她閨女真不比哪個大家小姐差的。

    “娘你說,不管什麽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不是娘的事,是關於你的事。”芸三娘搖了搖頭,眼中帶著愧疚。

    “我的?”白文蘿一時有些困惑了。

    “傻孩子,就是你的親事啊。”芸三娘歎了口氣,接著道:“年前的時候,劉嬸不是跟娘給她家小武提了這事嗎,原是說過了這年,就給你們兩定下來的。可如今……這事,多數,是要黃了!”

    白文蘿恍悟地點了點,然後說道:“黃了就黃了吧,反正先前也沒定下。”

    芸三娘看著她說得這般不在意的樣子,心裏更是難受,抬手擦了擦眼角才接著道:“其實,娘把你們帶進那伯爵府,最對不住的就是你。”

    “娘怎麽這麽說?”白文蘿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說道。

    “……你不知道。”芸三娘有些發怔地看了白文蘿好一會,然後才說道:“蘿兒,再過小半年,你就十四了,剩不了多長時間,就是真正談婚論嫁的時候。可是,隻要進了那伯爵府,你的婚事,就是由他的正房夫人來做主的,娘,插不得半句嘴!”

    其實一直以來,白文蘿對這婚事都沒什麽概念,到底是無知者無畏,還是真的不在乎,或許她自己也分不清。不過這會她倒是明白芸三娘在擔心什麽,想了想便安慰道:“那樣的大家族,到底麵子上的事情還是得顧的,她也真不敢就拿這事亂來,再說,怎麽也還有兩年的時間。”

    芸三娘搖了搖頭道:“娘以前不是沒見過那些表麵光鮮亮麗,底下齷齪無恥之徒,若她抱了這樣的心思,就真是把你往火坑裏推了!”

    白文蘿還想說什麽,芸三娘拍了拍她的手,止住她的話接著說道:“蘿兒,你好好聽娘說。女子這一生,主要還是嫁個好人家,下半輩子才能有著落,其餘的什麽都是假。她雖是正房夫人,按理你的婚事是由她來做主,可是那府裏卻還不是她一人隻手遮天,到底那上頭還有個老太太,如果到時老太太能為你做主,這事情才能靠譜,你明白嗎?”

    白文蘿沉默了一下便點了點頭道:“我懂了,進了那裏後,我會好好侍奉老太太的。”

    芸三娘點了點頭,有些心酸地說道:“軒兒畢竟是個男孩,書讀得也不錯,隻要他能安安穩穩過幾年,以後考個功名,在那樣的家裏,必會得他父親的重視。娘主要擔心的就是你,進了那裏後,你要好好為自己打算,知道麽。”

    白文蘿又點了點頭。

    “心裏明白就好,好了,去看看軒兒起來沒,幫他梳洗一下,完後一塊吃早飯。娘看什麽時候把這些東西給劉嬸家送去,順便說說這事。”

    “娘是要照實說嗎?”

    “不了,就說你爹那邊有人找過來,要接你們回淮州去,估計以後都不會回來了。”芸三娘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又開始整理鋪子裏的東西。

    於是下午的時候,芸三娘便拿上那幾匹挑好的細棉布,去了劉嬸家一趟,差不多說了一下午話才回來。劉嬸雖不舍,也覺得惋惜,但這事也不好攔,隻得噓唏了一番,又打聽是哪一日走,她好來送送。芸三娘隻說還沒定下具體是哪日,總歸還有幾天,怎麽也得等家裏的東西都沒收拾完了才走。然後她又拜托劉嬸這事別到處說去,前些日子的瘋言瘋語雖是早消停,但她怕因為這事又引起別人的注意,再說出什麽來,讓孩子他爹那邊的人聽了傳回去到底不好。

    劉嬸也明白這個理,直說她想的周到,然後就點頭讓她放心,隻管收拾東西去,到要走的那天告訴她一聲就行了。芸三娘這才鬆了口氣,第二天就接到了白孟儒讓人送來的信,說是明天就派人來接他們,那信裏還夾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芸三娘看著那張銀票怔了怔,忽然想起什麽,趕緊把白文蘿和白文軒都叫到跟前來。然後從她那小櫃子底下把那裝銀子的小匣子拿出來,數了數,總共還有一百二十兩。

    “娘差點忘了,那伯爵府裏雖每月都會有月例,但若要想做什麽行方便的時候,少不得上下打點一番。在那樣的人家裏,其實需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想要過得好點,你們又是剛進去,光靠那點月例指定是不夠的。這些錢蘿兒小心收著,一會娘去給你把一部分換成碎銀子和銅錢兒,以後這錢放哪兒自己要知道,可別交給丫鬟管。軒兒有什麽需要的時候,要記得找姐姐,不夠的話娘這邊還有。”芸三娘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給那些銀子分撥兒。哪些換成碎銀子,哪些換成銅錢兒,還有那張銀票是不是也都給換成真金白銀,或者就這麽留著,放著也方便點……

    白文蘿默默地看著為這事精打細算的芸三娘,說了這麽多,她卻從未為自己考慮過一點。進了那裏,她很可能從此就在那個地方終老一生了,到死都隻能掛著姨娘的身份。而那個男人,白文蘿清楚地記得,那天看到他和芸三娘站在一塊的時候,那人看著甚至比芸三娘還要年輕上幾歲,可實際上,他是比芸三娘整整大了一輪的人啊!

    白文蘿隻覺得自己的胸口似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心髒緊緊縮著,隨著一呼一吸間,有酸澀的苦水從裏頭一點一點地擠壓出來,慢慢溢到喉嚨那,嘴裏漸漸發苦。

    八月初三那日,一早他們就什麽都準備好了,卻一直等到太陽偏西,秋風漸冷,黃昏籠罩大地的時候,才看到一輛灰撲撲的馬車慢吞吞地行過來。然後從裏麵鑽出一位看著不太麵善的婆子,語氣冷冰冰地說是府裏的老太太派她過來接他們的。白文蘿仔細看了那婆子一眼,瞧著有五十那邊了,身上的衣著很顯貴氣,手腕上帶著翡翠鐲子,油光的發上簪著幾隻碧璽簪子。略顯發福笨重的身材,卻長著一副精明的臉,特別是那雙眼睛,就似掃描儀似的,一見到他們就先一個一個上上下下掃了幾遍才開口說話。

    芸三娘點了點頭,也不敢多說什麽,帶著一雙兒女,有些戰戰兢兢地上了馬車。

    秋風卷過,不知從哪裏帶來一片已經枯黃的樹葉,在他們家緊閉的門前打了個轉,就慢慢落到地麵上。

    那天,趙武還在他爺爺家裏,正準備明天回去,他包袱裏收集了不少新奇好玩的小玩意兒,打算一回來就拿到白文軒這邊顯擺。

    那天,蕭蜜兮正為自己新做的一幅繡品苦惱,不知是自己的針法不對,還是絲線的顏色選錯了,打算明兒找蘿妹妹看看去。

    而那一天,白文蘿同她的母親和弟弟已經告別了以前的生活,坐在那輛灰撲撲的馬車裏,奔向一個她不了解的,全新的環境。

第一卷,窮街陋巷【完】

第一章 新的環境新的人

    再下馬車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天邊那抹黯淡的紅霞也隨著餘暉的消散而完全消失。.馬車並非是在伯爵府的大門停下的,白文蘿一下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華麗的垂花門,兩邊則是長得幾乎望不到盡頭的高牆。垂花門那已經站著幾個仆婦丫鬟,有兩個手裏拿著燈籠,見那婆子下車後,就趕緊挑著燈籠走上前來,嘴裏連道著辛苦,眼角卻不住地往芸三娘母子三人身上打量著。

    芸三娘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幾個衣著鮮亮的仆婦,白文軒也有些不安地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拉住芸三娘,白文蘿往白文軒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給他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老太太這會在哪兒?”那婆子下了車就開口問到。

    “剛吃了晚飯,說是胃口不好,才吃了小半碗就回房歇著去了。老太太交待著,說她這會精神不太好,不想見太多人。王嬤嬤回來後,先把哥兒帶過去給她瞧瞧。大太太也說了,梨香院已經讓人打掃幹淨,就讓姑娘在那住著,好歹將就一晚,若缺什麽少什麽,明兒再管她拿去。”

    白文蘿在旁邊聽著她們的對話,發現沒一句提到芸三娘的。她不由得有些擔心的往芸三娘那看過去,卻見芸三娘臉上隻是淡淡的,見她看過來後,還朝她露出個安撫的笑來。

    最後王嬤嬤便讓一個仆婦帶著白文蘿去梨香院,讓另一個仆婦帶芸三娘去榴花房那邊安頓,然後叫來一頂小轎,讓白文軒坐上去,由她領著去老太太那邊。

    “不是住在一塊的嗎?”白文軒看著那頂停在自己跟前的小轎,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自從那垂花門走進來後,他就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以前完全不能想象的地方。此時園內各處的燈火已經點上,在那迷離的火光下,近處的雕梁畫棟,遠處的飛簷翹壁,四麵的花木繁森,周圍的仆從似眾,而且,連在自家裏竟然都要坐轎子!還有剛剛聽著,姐姐和娘以後都不跟他住在一塊了,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慌和無措起來。

    “這是伯爵府裏的規矩,公子和姑娘向來都是單獨住一處的。還請哥兒快些上轎,別讓老太太給等久了。”王嬤嬤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然後就要上前拉白文軒上轎。

    “文軒快坐上去吧,小心手,一會見著老太太要知道問好,明兒姐姐再過去看你。”白文蘿看著王嬤嬤那不知輕重的樣子,趕緊先上前一步側身擋住她,輕輕交待了白文軒幾句,看著他坐上轎子後才轉身輕笑著對那王嬤嬤說道:“有勞嬤嬤了,文軒的手還未好,望嬤嬤一會提醒他注意著點。小孩子心性頑皮,常常不知輕重,若是不小心磕著碰著了,就不知要養到什麽時候才能痊愈。”

    那王嬤嬤聽了這話後,特意外地多瞅了她兩眼,白文蘿依舊那般得體地微笑著看著她。王嬤嬤那精明的臉上終於現出幾分意外的神色,她微頓了頓才道:“有老太太在,自會好好交待下去的,姑娘不必擔心,回院子歇著吧。”她說完便讓人抬著轎子走了。而另一邊,那仆婦也帶著芸三娘往旁邊的小徑那走去,看著像是同她相反的方向。白文蘿望過去的時候,芸三娘正好也往這看過來,母女倆相互遞給對方一個放心地眼神。

    “姑娘,這邊走。”站在白文蘿旁邊的那仆婦適當地催了一下,卻也不敢大聲。到底是老太太開口讓接回來的,雖瞧今晚這意思是要晾一晾,可怎麽也算是承認了這孫女的身份。就連大太太都沒說話,她們哪敢怠慢了,而且那還有一個哥兒,老太太緊等著看呢。

    白文蘿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便點了點頭,那仆婦笑了一下,就提著燈籠領著她往一邊走去,嘴裏還解釋道:“梨香院就在那邊,離得不遠,穿過這條小道就是了。”

    園中每隔一段路就掛著一個燈籠,但光線還是有些朦朦朧朧的,不過也給這個園子增添了一番別樣的風情。有那仆婦在前麵領路,白文蘿一邊走一邊仔細瞧著這府裏的一山一石一房一屋,自那垂花門進來,左右兩邊是一條石板路,前麵是一處假山,周邊皆有花草環繞。而假山兩邊還各有兩條小徑,穿過去又是一條石板路,是通向一個月洞門的。這一路上基本沒見著幾個人影,想是這個地方比較偏,也可能是時間的關係。白文蘿並不多問,隻是默默跟著那仆婦穿過那月洞門後,順著前麵的石子路拐個彎,就看見一院門。門是虛掩著的,院內已見燈火,那仆婦剛一推開,還未喊話,就見一個青衣白裙的小丫鬟從裏頭跑了出來。

    “偷懶的小蹄子,怎麽不在外頭候著!”那仆婦開口就是一陣訓斥。

    “大太太不是才剛讓我過來嘛,裏頭好多地方都沒打掃幹淨呢,姑娘快進來吧,臥房那已經整理幹淨了,熱水也備好了。”那丫鬟倒也不怕那仆婦,跑上來就是一臉笑嘻嘻地,說話的時候眼睛倒是多看了白文蘿兩眼。

    “行了,姑娘帶到了,你好好伺候著,我該到大太太那回話去。”那仆婦也懶得跟她多話,看白文蘿進了院子後,意思意思說了一句,便提著燈籠轉身走了。

    白文蘿一直就沒開口,進了院門後,掃了一眼,這院落並不大,院中那株高大的梨樹幾乎占去了一半的麵積。房屋建在左邊,即便光線不太清楚卻也看得出那房子很是精巧,中間是一間不大的堂屋,左右兩邊是廂房,邊上還有兩間耳房,前麵有遊廊連著。她看著那株枝撐如傘的梨樹,心想難怪這叫梨香院,可惜現在開花時節已過,不然倒是一番好景象。

    “姑娘累了吧,天色也不早了,進去奴婢伺候你梳洗一番,六兒已經去廚房那催晚飯了。”那丫鬟說著就要接過她手中的包裹。

    白文蘿微一偏身子避開她的手,然後問道:“你叫什麽?”

    “瞧我,忘了跟姑娘說了,奴婢叫木香,是三月前進的府,剛學完規矩大太太便讓我到這邊伺候姑娘。這裏還有一個六兒,小我兩歲,比我晚一個月進府,姑娘一會就能見到她了。”

    “你多大了?”白文蘿一邊問著,一邊往裏頭走去。

    “回姑娘,奴婢今年十四了。”木香說著就趕緊上前兩步給她打開簾子。

    白文蘿進了房間一看,裏外都各點上一盞燭燈,暖暖的光線灑了一屋。她進了裏間,隻見房間正麵放著一張花梨木圓桌,桌上擺著一套紫砂茶具;牆邊上是一張架水銀鏡的梳妝台,邊上擺著一個繡墩兒;後麵便是一張掛了項月白百蝶湖羅帳子的拔步床,床上鋪著秋香色的花絲細被褥,上麵放了一個引枕;另一邊還立著兩個大的楠木衣櫃,並立著一個紫檀木架子,架上擺著一個圓肚水墨花瓶。總體給人的感覺比較素雅,沒什麽多餘的擺設,不過用具倒是一應俱全,桌椅也都擦得錚亮無塵。

    白文蘿把手裏的包裹放到床上後,木香馬上給她端來一盆熱水。白文蘿沒讓她伺候,自己洗了手擦幹淨後,正想問她什麽,卻這時忽然聽到外頭有人發出一聲驚叫,緊接著就是什麽東西忽然落到地上,咣當當地發出幾聲清脆地聲響!

    “是六兒!”一聽那聲叫,木香便有些驚訝的說道。

    白文蘿往外看了一眼,放下手裏的毛巾,淡淡地說道:“去看看怎麽了。”

    兩人出去一看,就見一個身量尚小的丫鬟一臉蒼白的站在門邊,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而她腳下是散了一地的湯水飯菜,還有數個碎了的盤碗。而最讓人意外的是,唯一一個完整大碗此時正扣在一個小東西的腦袋上,使得那小東西一個勁地在原地亂轉,而且它身上沾了好些菜葉和米飯還有不停往下滴答的湯水!

    “那是什麽?”白文蘿看著那隻被扣住腦袋,四隻短腿不停在原地亂轉,全身圓滾滾的東西問道。

    “木,木香姐,不,不是我,是它忽然竄過來,嚇我一跳所以就……”那小丫鬟此時終於回過神,一時間也沒注意到白文蘿,馬上求救的看著木香,帶著哭腔說道。

    “姑娘在這呢,嚷嚷什麽!”木香朝她一瞪眼。

    “姑,姑娘!”被木香這一瞪,那小丫鬟似這會才看到白文蘿,更有些傻住。

    “算了,把這弄幹淨吧。”白文蘿不打算弄清楚那隻胖得跟個球的小東西到底是什麽,也懶得安撫一個受到驚嚇的小丫鬟,淡淡說了一句就打算回屋去。

    “還不快把那碗給拿下來,給它洗幹淨,一會若是被瑞哥兒知道了,仔細剝了你的皮!”見白文蘿不管這事,木香有些氣急敗壞地說著就趕緊上前兩步,蹲下去,小心按住那隻圓球,正要把扣在它頭上的那隻碗給拿下來,卻不想這會那外頭就傳進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小豬,小豬,小豬……”

    “哎喲,瑞哥兒,慢點慢點,小心摔著了!”

    “我瞧,瞧——它跑這邊來了,小豬——”

    白文蘿剛剛聽到木香說道瑞哥兒的時候,正往裏走的腳步頓時就停了下來,而這會回頭一看,就見那兩丫鬟正一臉驚慌地站在原地,似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而木香手裏抓著的那隻髒兮兮的圓球,看著像是隻胖胖的哈巴狗。

    院門被推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胖子氣喘籲籲地闖了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丫鬟和一個婆子。木香嚇得鬆了手,那隻小圓球叫了兩聲就朝那小胖子跑過去,瞧著那整一隻圓球的模樣,跑得倒是不慢嘛。白文蘿看了那隻球一眼,就把目光移到那個衝進來的小胖子上身,是大太太的兒子嗎?

    “這是誰幹的!”那小胖子一看圓球那渾身髒兮兮的模樣,頓時大叫一聲,然後就一臉怒氣地往白文蘿這邊看過來。

第二章 下馬威

    小胖子怒目圓瞪,說著就快步走上前來,氣勢洶洶地伸出手指,一個一個在白文蘿,木香和六兒三個人身上來回指著的問道:“你們,是哪個把我的寶貝弄成這樣的!”

    六兒已經被嚇得有點傻了,蒼白著臉,呆呆地站在哪裏。前幾天她就聽說了,有一個同她一起進府的小丫鬟,因為不知道那隻哈巴狗是瑞哥兒的寶貝。就追著玩了一番,把那狗弄髒了點,結果被瑞哥兒打了二十大板,當下就轟出府了!後來也不知是死是活!

    木香一瞅六兒那呆滯的樣子,心裏直叫苦,隻好一臉賠笑地說道:“瑞哥兒,是這麽回事,六兒正給姑娘送飯呢。結果走到這的時候,小豬不知從哪忽然竄出來撞到六兒身上,嚇得她脫了手,才打翻了這些飯菜,這會子姑娘還沒吃上飯呢。”木香說著就有些歉意地看了白文蘿一眼,她這話是把白文蘿給拉進來了,還暗示她出來為她們說句話。可白文蘿偏麵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似打算就這麽看著事情會演變到什麽地步。

    “聽你這話的意思,倒是我們瑞哥兒的寶貝害你家姑娘沒飯吃了,怎麽,難道還想讓我們瑞哥兒給你家姑娘賠禮道歉不成!”隨小胖子進來的那婆子一下子尖著嗓子揚起聲音,說話的時候還不停往白文蘿身上上下打量著,那目光怎麽瞅怎麽讓人不舒服。

    “李嬤嬤言重了,我哪是這個意思。”木香趕緊陪笑著說道,見白文蘿沒說話,她心裏一寒。之前她心裏就有些忐忑,沒想還真碰上個怕事又沒注意的姑娘,隻好又硬著頭皮開口道:“這會屋裏正好備著一些熱水呢,要不把小豬給奴婢,讓奴婢先幫它洗幹淨了……”隻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小胖子給打斷了!

    “閉嘴,小豬也是你們能碰的!哼哼,是那個丫頭做的吧,嬤嬤,把她拉出去,給我的小豬報仇!”

    那李嬤嬤馬上應聲上前去,麵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來。她見白文蘿從剛剛到現在就一直沒開口,以為就是個沒見過世麵,任人揉捏的麵人兒。心想自己今天出的這主意真是對了,今晚這一出後,這些人就知道伯爵府不是好進的,別以為有個哥兒,就都能分一杯羹,趁早打消這種念頭得好。

    “放開我,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放開我,放開我!”被那李嬤嬤拉住胳膊後,六兒才猛然間回過神,嚇得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還一手抱住走廊上的柱子,死活都不鬆手。

    那李嬤嬤哪容她這樣,邊拽著邊嘴裏劈裏啪啦地一頓罵,還暗地裏狠掐了幾下。木香一看這樣,趕緊走上前去,卻不知是勸著好還是攔著好。而那李嬤嬤一瞧她也送上來了,更是趁機連著木香也狠掐了幾下。木香這會哪還願意再吃這虧,剛剛就已經憋著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這下似乎一下子爆發了出來。趁著混亂也掐了回去,撒潑地幫著六兒同那李嬤嬤一塊打了起來!

    站在小胖子旁邊的那個丫鬟瞅著這一番景象,有些嚇住,忍不住開口求情道:“瑞哥兒,要不算了,到底是老太太讓接進府的姑娘,這會鬧得大了,傳到老太太那邊後,豈不是也讓老太太心裏不痛快!這寶貝兒,還是讓丫鬟們好好洗幹淨罷了。就是不看姑娘的麵也看老太太的麵,饒了她們這一次吧。”這梨香院雖然偏了點,但是鬧得這麽大聲,保不準會有人聽到報到老太太那兒去,到時倒黴受罪的還不是她們這些跟在主子身邊的人。

    那小胖子卻不管,看她們打成一團後,馬上樂得拍起手來,嘴裏還嚷嚷著:“喔喔,打,打,再打!接著打!接著打!”

    那丫鬟一看自家主子這樣,心裏直怪那李嬤嬤多事,卻因太太任著,她也不敢開口阻止,隻得一步步緊緊盯著,這會卻還是出了事。沒辦法,隻好小步跑到白文蘿跟前低聲求道:“好姑娘,你開口勸勸吧,瑞哥兒就是太寶貝那隻狗兒了,又是個急性子,還有些不懂事。再這麽鬧下去,老太太那邊該使人過來瞅了,到時大家都得受罰的!”

    白文蘿淡淡瞥了那丫鬟一眼,然後又轉開眼光,冷冷地看著那幾個扭打在一塊的丫鬟和婆子。要插手管嗎?還是任由他們去?

    一個來給下馬威的婆子;一個沒心沒肺的小胖子;一個膽小怕事的六兒;一個心思剔透的木香;一個不想生事的丫鬟;一隻胖得像頭豬的哈巴狗;哦,還有一個藏在門外遲遲不進來的,還不知是哪一撥的人。白文蘿往院門那看了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卻是一片陰寒,這伯爵府還真不是個省事的地方。

    “姑娘!”那丫鬟見白文蘿還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而李嬤嬤那邊卻是打得沒黑天白日了。六兒滿眼淚痕,頭發散了半邊,木香衣服被扯得鬆鬆垮垮的。那婆子也好不到哪去,她原是以為今天借著瑞哥兒的事,把那六兒拿出去打一頓,下下這梨香院的臉,讓大家以後都瞧好風向做事。卻沒想這兩小丫頭竟敢跟她動起手來,都怪剛剛沒多叫幾個人跟上。而她這會是一時間氣昏了頭,也顧不得一張老臉,就跟那兩個丫頭扭打了起來!

    白文蘿從院門那收回眼光,又看了看那已經纏到一起的三人,轉身就走回屋內。瑞哥兒的丫鬟有些傻住,以為這姑娘是怕事要躲起來呢。隻是沒過一會,就看到白文蘿又從裏麵走了出來,手裏還端著一盆水。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看到姑娘拿著那盆水邁出門檻後,就朝那三人猛地潑了過去!

    “啊!”那丫鬟捂著嘴驚呼出聲。

    正在一邊拍著手看打架的小胖子也一下子停了下來,有些愣住。那隻小圓球也嚇得緊緊貼著他的腿,怯怯地看著這邊。

    而木香,六兒和李嬤嬤這會終於停了下來,自動分開,一個個看著對方落湯雞的模樣,徹底傻住。六兒忘了哭,李嬤嬤也忘了罵。木香卻是第一個轉過頭看向白文蘿的人,然後她趕緊拉了拉六兒,就趁著那李嬤嬤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拽過六兒走到白文蘿跟前。低著頭就跪了下去,還拉著六兒跟著一塊跪了下去。

    白文蘿特意看了木香一眼,卻沒說什麽,然後就抬起眼看著李嬤嬤,清清冷冷地說道:“李嬤嬤這是要做什麽?黑天瞎火的,來我這院子裏喊打喊殺,見我沒說話,真以為就任你在這裏把天都給掀起來嗎!”

    “你,你你竟敢竟敢……天啊,天啊,我不想活命了,竟被一個小丫頭欺到這份上來,這府裏沒規矩了!沒規矩了!”李嬤嬤呆呆看著自己濕了半邊的身子,好容易回過神。顫著手,指著白文蘿,卻一時間罵不出什麽話來。到底也不敢真跟白文蘿動手,嘴唇抖了半天,最後隻好呼天喊地的嚎了起來。

    就在她嚎得正帶勁的時候,白文蘿忽然把手中的銅臉盆咣當地就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嚇一跳,李嬤嬤頓時就嚇得住了口,那隻哈巴狗也被驚得吠了兩聲。

    “說到規矩,我今兒剛進來,還真不懂這府裏的規矩,不如李嬤嬤現在跟我說說如何?”白文蘿上前兩步,站在那李嬤嬤跟前,臉上帶笑,眼中含冰,冷幽幽地看著她說道。

第三章 不了了之

    李嬤嬤看著忽然間就變了一張臉的白文蘿,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白文蘿依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接著道:“按年齡算的話,我是個小丫頭沒錯,不過嬤嬤似乎忘了,我就是個小娃兒,也是姓白。”

    “你……”李嬤嬤好容易憋出一個字,白文蘿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冷哼一聲,似懶得再多看她一眼,直接轉過身,就朝那小胖子走過去。

    那小胖狗似乎感覺到危險逼近,趕緊竄到小胖子身後,全身縮成一個發抖的圓球躲了起來。白文蘿走到小胖子跟前,站住,垂下眼,揚起嘴角,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好玩嗎?”

    那小胖子有些愣愣地瞅著白文蘿,又轉頭看了看那三個成了落湯雞的人,一雙賊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幾轉,然後就笑了起來,樂嗬嗬地拍起手道:“好玩好玩真好玩!”

    “瑞哥兒,瑞哥兒,你可別被她給……”那婆子一看原是好端端的事情,忽然就轉變成這般,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而且這會唯一能說得上話的瑞哥兒卻也被人給唬住了,她心中大急。這事辦砸了,莫說過後太太會責怪自己,就是她這張老臉,以後還往那擱,還不被那些心黑爛肚的媳婦婆子給笑死!

    而那跟著瑞哥兒一塊進來的丫鬟一瞅李嬤嬤那樣,知道她又要開始挑撥。這事好容易平下去,再鬧的話就真的收不住了,便趕緊走到李嬤嬤身邊,扶住她的胳膊道:“嬤嬤,咱還是快回去換身衣服吧,這晚上天涼著呢,再這麽待下去,小心傷了風!”

    “換什麽衣服,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痛快!你這吃裏扒外的小娼婦,剛剛見我又被掐又被打的,可憐我這一把老骨頭,都要散了架,也不見你上來幫一把,這會子充當什麽好人,你暗地裏都收了什麽好處!”李嬤嬤一邊罵一邊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不忘朝那丫鬟胳膊上暗掐幾下。

    “您老怎麽能這麽說,我不是擔心您的身體嗎,又怕老太太責怪下來……”那丫鬟被掐得疼了,又不敢推開她。心裏一委屈,說著就放開手捂住臉,也不管了,隻顧嚶嚶地哭了起來。

    白文蘿冷笑一聲,也不上前勸,隻是又看了小胖子一眼,卻也不說話,就等著看他怎麽收場。這小胖子既然想裝傻充愣混過去,那她就陪著他一塊兒裝,這種小把戲,看誰能耗得過誰。今晚這事,但凡是性子軟一點,怕事點,再又是剛剛進這深府大宅,十有**會被他們唬住,然後就任人拿捏。可惜,他們千算萬算就沒算到,她不但不怕,反而比他們還期盼著這事會鬧成什麽樣。真鬧到老太太那才好呢,到時她才能試探得出,這府裏對他們一家子到底是什麽態度。

    可惜事情並沒這麽快就如她的意,就在那丫鬟捂住臉哭出幾聲後,那院門就被推開了。白文蘿有些嘲弄地往那瞥過去,就見一個穿著紅綾襖子,青緞掐牙背心,身段高挑,約莫十六七的姑娘手裏拿著個小捧盒,一臉笑地走了進來。

    “呀,這是怎麽回事?剛剛從那走過來就聽到些聲音了,嬤嬤怎麽哭了,芬兒還不快帶嬤嬤回去換件衣服!都濕成這樣了,到底年紀大,身子骨那受得住這夜裏風寒,你都跟在身邊還不多勸著點!”那姑娘進來後馬上就換成一副驚訝的神情,趕緊走到李嬤嬤身邊,好言勸說著。

    “如意姑娘啊,你是不知道,我這一把老骨頭,今兒竟讓人給拿著洗腳水整個從頭上淋了下去!我在這府裏,從伺候老太太那一輩開始,就沒遇到過這樣的事!這麽多年了,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兒我就是不要這張老臉,我也要到老太太那兒說道說道去……”那李嬤嬤說著就作勢要出去。

    如意自然是給她攔住了,然後笑著說道:“剛剛就勸著嬤嬤少喝兩杯,這會不是酒氣上來了。說是出來看著瑞哥兒,現在您老人家卻要把瑞哥兒撂下,自己跑到老太太那說道,這成什麽了。再說老太太剛剛跟軒哥兒說完話後,難得開心一會,您這會子跑去哭訴,不是明擺著要給老太太添堵嗎。而且老太太才剛讓我過來看看姑娘,順便拿些今兒新做的點心給姑娘嚐嚐,今兒沒急著見她,讓她別覺得委屈了。小丫頭們不懂事,你說出來,自有姑娘罰她們給你出氣,也沒有一直在姑娘院子裏哭鬧的道理,傳出去了還不讓人聽了白笑話!”

    李嬤嬤被她這一通話說得慢慢止住了哭聲,她也知道,今天這事,真要到老太太那說去的話,還真沒準是誰的錯。而眼下如意這話卻是點明了,今兒這事,就是小丫鬟們的錯,算是給足了她麵子。不過那話中也暗示了,老太太並非不重視這位姑娘,讓她別真的過去自討沒趣。可是到底她還是拉不下臉,訕訕地站在那兒就是不肯走。如意一笑,一邊朝芬兒使了個眼色一邊說道:“來,我送嬤嬤出去,這夜裏寒,還是快些把衣服換了,免得傷了風寒就不好了。一會我送瑞哥兒回去,您老就別擔心了。”她說著的同時,就同芬兒一塊硬是把李嬤嬤給攙了出去。

    那李嬤嬤早覺得身上冷,剛剛就擔心自個的身體,如今有了台階下,所以一出院門後,便走得比誰都快。如意叮囑了芬兒一句,才轉回身重新進了梨香院。

    “如意姐姐帶來什麽好吃的過來,我也要吃!”見如意重新進來後,那小胖子這會才堆起一臉天真的笑容問道。

    “這都是給姑娘的,瑞哥兒晚上可不能亂吃,老太太知道了又要說我們了。”如意笑了一下,然後就走到白文蘿身邊說道:“姑娘快些進屋吧,丫鬟婆子們不懂事,打罵她們幾句就是了,千萬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有什麽值得氣的,姐姐進屋裏坐吧。瑞哥兒要不介意也一起進屋,不過你的寶貝兒要想進來的話,得把身上洗幹淨了,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讓丫鬟們幫你如何?”白文蘿笑了一下,一點都看不出生氣的樣子,而且看向小胖子的時候,那笑容更是親切起來。

    “也是,帶著這一身,還是別進去弄髒了姑娘的房間,快些洗洗擦幹淨,免得小豬也傷了風寒。”不等白玉瑞說話,如意便點了點頭,然後就朝那還跪在一邊的木香和六兒道:“你們還不快過來把瑞哥兒的小狗抱去洗幹淨了。”

    “是!”木香趕緊拉著六兒站起來,趔趄了幾下,草草整了整衣服就跑過來。她先看了白玉瑞一眼,見他隻是撇著嘴,卻沒說什麽,才放心地彎下腰抱起那隻胖小狗走開了。

    於是白文蘿便帶著如意進了屋,白玉瑞也跟著後麵,左右瞧著走了進去。

    “今兒才剛進來,就讓姑娘看了笑話。那兩小丫鬟都是新買進府的,還不懂什麽規矩,給姑娘惹不快了,一會我回去跟老太太說說,明兒給姑娘換個懂事的過來伺候。”如意進去後,先看了一眼屋內,然後把捧盒放在桌上,拉著白文蘿的手坐了下去說道。白玉瑞卻大搖大擺地在那屋內巡邏著,還不時把目光瞥向白文蘿這邊,卻發現她根本就不看自己,一時覺得無趣,便也在她們旁邊坐了下去。

    “不用麻煩了,我也不是需要伺候的人,她們便挺好,過段時日也就習慣了。”白文蘿淡淡一笑,輕輕就推了回去。

    如意點了點頭,也不在這事上多說,隨口把話題扯開了。說了幾句有什麽不適應的隻管跟她說,或找太太也行。接著又說今晚出了這事,害得姑娘還沒吃晚飯,一會她會讓小廚房那邊給姑娘單做一份送過來,有什麽委屈別憋在心裏等等。

    白文蘿不冷不熱地一一應著,麵上始終微笑得體地樣子,卻給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正好這會木香把小豬給抱了過來,如意便順著起身告辭了。白文蘿也不留,笑著送了出去,朝他們道了一句慢走,正要轉身進去,卻這會那小胖子忽然回頭朝她做了個鬼臉。白文蘿瞥了他一眼,不在意地一笑,就轉過身走了進去。

    白玉瑞被她這始終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態度弄得一愣,如意喚了一聲才回過神,然後氣呼呼地哼了一聲,就走開了。

    勸了一場糾紛,又試探了一個不知深淺的姑娘,再把那小祖宗送了回去。如意回到榮壽園的時候,已經累得想打嗬欠了,卻還不得不打起精神,向老太太匯報去。

    “喔,竟還出了這事,那李嬤嬤也是個蠢貨,真是越老越糊塗起來,以後讓她少帶著瑞哥兒。”

    “她也是想討得那邊的歡心,聽說她有個孫子,已經到當差的年紀了,就想討個好差事做。”

    “嗯……你瞧著,那丫頭怎麽樣?”

    “別的還瞧不出什麽來,倒是那一身氣度,奴婢剛剛在那看著,還真有幾分像老太太的,怪道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呢!”

    “喔!這麽說,我今兒還真該叫她一塊過來都看看才對。”

    “在您麵前,姑娘哪還敢那樣,還不都規規矩矩的。”

    “貧嘴的丫頭,就你會說。不過真沒想到,兩個孩子都不錯,那窮街陋巷出來的,竟都不比咱府裏的那幾個孩子差。”

    “還不是托了老太太的福氣,到底是您的孫子孫女,能差到哪去!”

    “行了,什麽好話都讓你說了去。明兒記得早些叫醒我,被你這麽一說,倒是真想見見那丫頭了。”

    伺候老太太睡下後,如意這才歎了口氣走了出來。她剛剛沒對老太太說,之前自己躲在院門那偷看的時候,總覺得三姑娘似知道自己在那一樣,因為有幾次,她是看到姑娘往她那邊看過來的。

 第四章 木 香

    如意帶著白玉瑞離開後,白文蘿便讓木香和六兒先把自個收拾一番,再把那走廊打掃幹淨,又讓她們去準備洗澡水。這般支開她們後,她才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住的這間臥室,隨後便打開包裹。把帶來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分別放妥後,木香正好就走了進來說道:“姑娘,熱水都備好了,就在後麵的房間裏。”

    “嗯,六兒呢?”白文蘿點了點頭,隨口問了一句,然後便拿出一套換洗的衣服,再坐到梳妝台前把頭發放下來。

    “剛剛如意姐姐讓人給姑娘送了晚飯過來,我瞧著姑娘是要先沐浴,便讓她把飯菜拿到熱水房那先溫著。”木香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來,幫她卸了發上的簪子,然後又幫她拿起衣物。

    “你來梨香院之前,都是在哪當差的?”白文蘿從鏡中看了她一眼,說著就站起身,出了房間,往後頭走去。

    “一直是一邊學規矩一邊在廚房那幫忙,偶爾也會到各個院中跑腿。”木香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輕聲回答道。

    “那你對這府裏的人事都能知道個大概了?”白文蘿進了洗澡房後,試了試那木桶裏的水溫,然後也不避木香,直接就動手脫衣服。

    木香看著白文蘿一臉淡然地在自己麵前,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掉,一時間有些愣住。再看姑娘把最後一條褻褲脫掉後,整個露出纖弱光潔的身體,不知為何,她的臉竟不由自主地發起燙來。她沒注意到,其實剛剛自己應該上前去為姑娘寬衣來著,卻一直就傻站著。待反應過來的時候,白文蘿已經泡在木桶裏了,熱水騰升起氤氳的白霧,使得她有些看不清姑娘此時臉上的表情,隻感覺到她正在用那雙不可捉摸的眼睛看著自己,然後就聽到她又開口問了一句:“怎麽了?你在這府裏待了三個月,卻一點都不了解這裏的人事嗎?”

    “不是,不知姑娘要問什麽?”木香回過神,趕忙應聲道。即便是隔著氤氳的霧氣,但被白文蘿這般盯著,還是讓她不知不覺就垂下了臉。

    “嗯,先跟我說說府裏除了老太太外,老爺,太太,公子和姑娘們,都有哪些?”白文蘿說話的時候,後背靠著木桶往下滑了滑,讓脖子以下全泡在熱水裏,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木香慢慢抬起眼,看著閉目養神的白文蘿,怔了一會,才開口慢慢道了出來。

    這伯爵府裏,除了老太太外,還有兩位老爺。大老爺便是繼承爵位的白孟儒,因為在京州有官職,所以一年裏頭,回西涼的日子並不多,主要是大太太帶著孩子們住在這裏;二老爺叫白孟莊,在西涼有一個五品的官職,雖是個閑差,可二老爺卻是個喜歡出去應酬交朋結友的人,因此也不常待在府裏。兩房的人以園中的荷花池為界,大房在西,二房在東。而老太太的榮壽園就修在荷花池後麵,處在園中的中心位置。整個園子如今是由大太太周氏撐家,不過若是大點事務,也得經過老太太那邊才能下決定。

    其實周氏隻是大老爺的填房夫人,原配夫人走的時候,已經為大老爺留下一男一女。男的便是府裏的大公子,名叫白玉堂,前年成了親,去年才中了舉人。可惜前段時間摔了馬,聽說會留下病根子。老太太為了這事,這段時間一直就沒睡好,嚇得那榮壽園裏的下人平日連走路都不敢出聲。大姑娘叫白玉妍,今年剛滿十六,不但容貌出色,而且性子溫柔嫻靜。早定了親,卻因男方那邊守孝的關係,隻得把婚事推遲到明年年底。

    而周氏嫁過來後,也為大老爺添了一子,就是剛剛闖進梨香院的白玉瑞,今年剛滿九歲。因為太太平日裏溺愛著,性子跋扈,又不好書本,但卻是個人精,隻要在老太太麵前,準是乖巧無比。所以老太太雖不喜他不好學上進,但因他年紀還小,倒也也沒少疼他。

    至於二房那邊,二太太林氏也育了一男一女,男的叫白玉強,今年十七。同族裏的兄弟在仁和書院那讀書,隻是一直都沒學出什麽成績來,考了幾年秀才都沒考中。聽說早就不想去書院了,平日裏最愛出去呼朋號友吃喝玩樂,卻因二太太為了討好老太太,逼著他一定得考出個功名來,所以隻能咬著牙每日照樣上書院去。二太太的姑娘叫白玉蝶,今年十五,容貌嬌美,性子潑辣,老太太已經開始尋思著給她找門好親事。

    木香說道這,停了下來,見白文蘿依舊閉著眼睛,隻是偶爾撥弄一下桶裏的熱水。她想了想又接著道:“除去這些主子外,還有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和屋裏的大丫環,二位老爺的姨娘,還有兩位太太的陪嫁丫鬟們,也算是小半個主子,總的加起來得有二三十個。”

    “撿主要的說。”白文蘿撥弄了一下水麵,淡淡地開口道。

    “是。”木香點了點頭,接著道:“接姑娘的那位王嬤嬤是老太太當年的陪嫁丫鬟,除去王嬤嬤外,老太太房裏的大丫環就有四位。剛剛過來的如意便是其中一個,也是最得老太太重用的,平日裏的一些大小事物也都是叫她去辦。而餘下的三個,分別是吉祥,椿芽和暮雨。至於大老爺的姨娘,府裏原有兩個。一個是蘇姨娘,是大老爺原先的通房丫鬟,沒有孩子,聽說這些年一直就待在榴花房那邊,很少出來;還有一個白姨娘,是前年大老爺接進來的,三月前診出懷了身孕,老太太便讓她在房裏好好靜養著。如今還有……”木香說到這,似一下子反應過來,忽然就停了下去,有些忐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

    白文蘿慢慢睜開眼,卻不看她,隻是垂著眼睛看著水麵。她知道,還有一個芸姨娘,是今天剛進來的,還帶來了一個哥兒和一個姑娘。

    “說說大太太房裏的管事丫鬟。”白文蘿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就又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

    “大太太房裏有兩個管事的大丫環,一個叫翠影,一個叫碧影,平日裏幫著大太太打理著府內一應大小事務。”木香鬆了一口氣,頓了頓,又加了幾句:“翠影性子比較溫和,人也好說話,府裏的丫鬟們有事都喜歡找她。碧影卻有些尖酸刻薄,說話做事不留情麵,一些丫鬟婆子們沒少在背地裏說她。”

    “嗯……”白文蘿輕輕應著聲,似乎思考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對了,那個大公子的夫人叫什麽?聽說去年已經生了位千金。”

    木香抬起眼看了白文蘿一眼才說道:“大奶奶閨名叫秦月禪,那位小小姐的小名叫喜兒。”

    “嗯,大奶奶管府裏的事嗎?”白文蘿半闔著眼,有些懶洋洋地問道。

    “不管,聽說大奶奶自生了孩子後,身子一直就沒養過來,平日裏很少出來走動,大都是在棲風院裏靜養著。”

    “身子不好,你有去看過嗎?”白文蘿又是隨口一問。

    “大公子不喜歡別的丫鬟隨便進去叨擾了大奶奶,而且在那棲風院裏伺候的丫鬟都是這府裏的家生子,還有就是大奶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奴婢隻是外頭買進來的,沒資格進那院子。”

    “難為你,進來才三個月,這府裏的事情知道的倒是挺詳細的。”白文蘿終於抬起眼,看著她笑了笑,那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隔著淡淡的水霧,竟有種驚豔的顏色。木香被看得心裏一跳,有些緊張地笑了一下,垂著眼睛說道:“奴婢平日就是聒噪了點,跟誰都能聊上幾句,多少也就打聽出點事來。”

    “嗯,幫我把衣服拿過來吧。”水聲嘩地響了一下,白文蘿就從桶裏站裏起來,隨手拿過毛巾擦著身體。她全身已經被泡得發紅,隻見那皮膚不停往周圍散發著霧氣。她有些舒服地歎了一聲,真是好久沒泡澡泡得這麽痛快過了。

    木香垂著臉把衣服拿到她身邊,幫她穿上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第五章 見 麵

    第二天,天才剛亮,木香本是要叫醒白文蘿的,卻不想剛進屋就看到白文蘿已經起來了。。

    “姑娘起得真早,正好暮雨姐姐剛剛過來說,老太太叫大家夥今兒都到榮壽園那一塊用早飯。”木香一邊說著,一邊叫六兒把熱水端進來。服侍著盥洗完畢後,又拿起梳子幫白文蘿梳理頭發。

    “嗯,你知道軒哥兒昨晚是在哪睡下的?”白文蘿從鏡子那看著她問道。

    “是在碧雲軒住下的,就是榮壽園東麵的一個小院,榮壽園西麵還有一個枕霞閣,是瑞哥兒住的地方。”

    “姨娘們一會也都出來嗎?”

    木香手裏的動作微停了一下,抬起眼往鏡中看了一眼才回道:“姨娘們一般都是在自己房裏用膳的,除非老太太特意叫了,她們才會出來同大家一塊用。”

    白文蘿嗯了一聲,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來。木香也不敢多說什麽,就專心做著手中的活,沒一會就梳了個簡單嬌俏的圓鬟。隻是待要往白文蘿的發上簪珠花的時候,她看了看桌上那兩隻樸素的珊瑚銀簪子,便笑著說道:“姑娘還是帶支好看點的釵子吧,一會大姑娘和二姑娘也都會過去呢。”

    因為昨晚是白文蘿自己收拾的,所以她並不知道她家姑娘這全身上下的首飾,就那兩隻鑲著珊瑚珠的銀簪子。

    “哦,我就這兩隻簪子。”白文蘿頭也不抬頭,說著就自己拿起那兩隻簪子往發上帶了上去。

    木香有些呆住,在這府裏,就是三等的小丫鬟,也都有幾支不一樣的簪子頭花。或是鑲珠或是嵌玉,還有耳環手鐲什麽的都少不了。就算姑娘是從外頭接進來的,也不至於……她這般想著,再往白文蘿耳垂上一看,才發現姑娘根本就沒穿耳洞。她有些愣愣地看著白文蘿,心裏糾結了半天,到底也沒敢開口說她那裏還有幾支過得去的頭釵和宮花。

    白文蘿戴好簪子後就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似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般,微微勾起嘴角說道:“琢磨這些沒什麽用,該有的自然會送過來。”

    木香回過神,看見白文蘿麵上絲毫沒有局促的神色,頓時覺得自己是操了不該操的心。便趕緊收斂了心神,上前服侍她換衣服。

    最後白文蘿是穿了一件雪青色繭綢淡花上襦,白色百褶裙出了梨香院。這還是芸三娘知道他們要進伯爵府的那幾天裏,緊著給她趕出來的。因為還要趕著給白文軒也做套像樣的衣服,根本沒時間往上麵繡花,那上襦隻用青色綢緞鑲了邊。雖是素了點,但被白文蘿穿上後,倒也透出幾分清雅的氣質來。

    木香在前麵引路,一路上還不時給白文蘿指著這園子的方向,大略介紹一下太太和姑娘們都是住在哪裏,從哪穿過去等等。白文蘿隻是聽著,偶爾淡淡應著一聲,步子不急不緩地邁著。這伯爵府的園子,在西涼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名園了。即便秋天,也依舊能看到那園中有不少盛開的鮮花,還有在鬆樹下剔翎的仙鶴,在枝頭鳴叫的異鳥。一路上假山怪石,佳木蔥蘢,長廊曲洞,方廈圓亭,還有石橋穿溪而過等等,無一不彰顯出富貴榮華之景。可白文蘿麵上一直就平平淡淡的,既無驚歎之情,也無欣喜之色。木香說了半天,也偷偷觀察了半天,最後心中直歎,果真是骨子裏流著白家的血,天生就是小姐的樣啊。

    其實,她要是見過進伯爵府之前的白文蘿,就不會這麽想了。氣質這種無形的東西,本就是由人的心性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之前的白文蘿,因為那一份溫暖,甘願收斂自己所有的鋒芒;而現在的白文蘿,為了守住那一份溫暖,已經沒有必要再那麽刻意的掩飾自己了。

    約走了一刻鍾那樣,才終於看到了榮壽園。白文蘿看著裏頭高飛的簷角,這才知道,自己住的梨香院有多偏了。

    從那榮壽園的月洞門一進去,兩邊就是抄手遊廊,木香帶著她順著遊廊走到正堂那。前麵已經有幾個仆婦和丫鬟在外頭候著了,一瞧她們過來,其中一個丫鬟便轉身打開簾子進去傳話,另外幾個笑著迎上來道:“老太太已經起來好一會了,太太哥兒和姑娘們都在裏頭呢,快些進去吧。”說著就給她們打開簾子。

    白文蘿剛一進去,迎麵先是一張十八扇烏檀描金屏風,木香此時已經退到她身後。裏頭說三姑娘來了的話剛落下,她就已繞過那扇屏風,微抬起眼便看到房間內擺著中間的一張榻上,坐著一位頭發半白的老婦人。隻見她身著淺啡繡金對襟褂子,青金馬麵裙,發上一支金菊點翠折枝發簪,兩邊幾點珠翠,耳垂金絲小圈紅瑪瑙耳環,頭帶二色金鑲紅瑪瑙抹額,氣質雍容,麵目和善。

    白文軒此時正同那老婦人一塊坐在榻上,隻見他手臂上的紗布已經換上新的了。白文軒見她進來後,臉上頓時煥發出光彩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姐姐,隻是見白文蘿看過來的目光後,便忍住在那乖乖坐著。那老婦人身後立著兩位體麵的丫鬟,其中一位正是如意,見她進來後還朝她笑了一下。白文蘿微微一笑,也不往兩邊看,直接就走到那老婦人跟前行了個禮,輕聲說道:“見過老太太。”

    “好好,過來我瞧瞧。”老太太笑著點著頭就朝她招了招手。

    白文蘿又上前幾步,老太太托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幾眼,問是那年生的,可曾讀過書。白文蘿一一答了,老太太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沒多問什麽,就指著她的下邊道:“那是你的二伯母,那兩位是你的姐姐,都去見一見吧。”

    白文蘿這才轉過頭,隻見坐在老太太左邊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夫人。微顯富態的身材穿著深棕繡金撒花褙子,雪青馬麵裙,發上一支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耳帶金鑲鑽垂紅寶石耳環。白文蘿向她行禮時,她起身扶了一下,麵上帶著淺淺地笑,眼中含著淡淡地打量。她沒說什麽,隻是引白文蘿分別見了坐在旁邊的兩位姑娘,雙方都相互行了禮。對方打量她的時候,白文蘿也仔細看了一下。

    二姑娘白玉蝶麵容嬌俏,說話時的唇角飛揚,眉眼間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神色,真堪配她那一身海棠紅的衣裳。就是在那光坐著不說話,也能讓人覺得她生性似火,青春逼人。而大姑娘白玉妍麵容婉約,眉眼柔媚,說話輕聲細語,笑容恰到好處。一身藕荷色的提花褙子,更顯她舉止可親,風采奪人。

    “大太太怎麽這會還沒過來?”白文蘿坐下後,老太太轉過頭問了身邊的如意。

    還未待如意回答,外麵的小丫鬟就進來說道:“大太太過來了。”聲音剛落下,就見一位約莫二十來歲,年輕貌美的少婦牽著一位小胖子的手緩緩走了進來。隻見她一身耀眼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桃紅繡花流蘇垂絛宮裙,頭上珠釵生輝,麵上笑容明媚。

    “怎麽這會才來?”見她進來後,老太太便隨口問了一句,隻是見著白玉瑞後,臉上的神色又緩了幾分。

    周氏一臉笑著說道:“剛出來的時候,陳管事忽然過來說這個月的賬目沒對上,他算了幾遍才想起前些日子給棲風園那邊買的藥材沒記上,就趕忙著找我說這事呢。這不就耽誤到現在,晚了老太太的早飯時間了,一會瑞哥兒可要勸著老太太多吃點。”周氏說著就把兒子往老太太那邊推了推,然後才轉頭朝白文蘿走上去幾步,拉起她的手笑著說道:“這位就是三姑娘吧,生的這副好摸樣,怪招人疼的,昨兒住的可習慣?往後要有什麽缺的少的,隻管叫丫鬟來跟我說,千萬別生分了才是。”

    白文蘿笑著點著頭,然後就規規矩矩地朝她行了個禮。瞧著人都到齊了,老太太看著這一屋子各懷心思的人,不動聲色地摸了摸兩個孫子的腦袋,然後讓丫鬟們開始擺飯。

第六章 天生的優雅

    丫鬟們把早點陸續端進來後,林氏幫忙著安箸。老太太吩咐大家都坐下吃,讓丫鬟們在一旁伺候就行了。說著就拉著瑞哥兒和軒哥兒分別坐在自己左右兩邊,接著又叮囑著丫鬟好生伺候軒哥兒,雖然傷的是左手,到底也是不方便。如意忙答應著,然後就站在白文軒旁邊跟他說,一會想吃什麽就開口,她幫他給夾過來。白文軒有些不自在地說自己可以,不用幫忙。如意才笑了一下,那邊白玉瑞馬上就朝他開口問道:“三哥哥的手是怎麽傷著的?”什麽時候才會好?”

    白文軒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聲三哥哥叫的是自己呢。他有些迷惑地看著笑得一臉天真的白玉瑞,心想他昨晚還偷偷說自己是小*****呢,這會怎麽又對他笑得這般親切起來!隻這事昨晚他就說過一遍了,不過那會白玉瑞似乎跑了出去,他遲疑了一會才說道:“是被人販子給弄斷的。”

    “為什麽人販子會抓三哥哥,又是怎麽逃出來的?”白玉瑞一時瞪大了眼睛,圓圓胖胖的小臉上全是好奇的神色。

    白文軒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很不喜歡他這樣的問話,可他不回答似乎又不對。心裏猶豫了一下,卻剛要開口的時候,白文蘿就先他一步看著白玉瑞笑著說道:“瑞哥兒這句話可是該去別人販子了,不過文軒可不是自己逃出來的,而是官差給救出來的。”

    “好了,好好地說起這個做什麽。可憐見的,好好地孩子偏遇上這等事。”

    周氏說著就走到白文軒身邊摸了摸他的頭,一臉心疼的樣子。

    白文軒更加不自在起來,幸好這會老太太開口道:“吃飯吧,以後這事都別提了,軒哥兒安心在家裏好好養傷。”這事的前因後果白孟儒早在先前就跟她說過了,到底不是什麽好事,忚不想再多提。白文軒鬆了口氣,趕緊點頭稱是。

    周氏笑了一下,就轉身走回來,一臉親切地拉住白文蘿的手道:“來,三姑娘坐我這邊來,喜歡吃什麽愛吃什麽都跟我說,以後也好叫廚房多做些。”

    白玉瑞這會也換上一副笑臉轉頭對老太太說道:“我就盼著三哥哥的手能快些好,到時我讀書也能有的伴兒,老太太說是不是。”

    “這是個理,果真有個差不多在的兄弟在一塊才能知道上進,瑞哥能這般想就對了,以後都要好好讀書,隻是軒哥兒手沒好之前你也不能偷懶了。”老太太一臉慈祥地笑著,說著就給他夾了個豆腐坡包子放在他盤子裏,那邊如意也同樣給白文軒夾了個包子。而白玉瑞這會看到丫鬟把老太太的冰糖燉燕窩拿過來了,便趕緊伸手接了過來,小心放到老太太跟前說道:“孫兒不是不知道上進,隻是以前年紀小,貪玩了點,以後一定好好讀書,不會丟了白家的臉!”

    周氏這邊頓時笑開了眼,有些感慨的說道:“這麽看著瑞哥兒真是長大了,老太太以後能少操些心了。”

    “嗯,瑞哥兒是越來越懂事了,如今家裏的兄弟姐妹也多了起來,以後都要和睦相處。尊長愛幼,這才是安家的根本。”老太太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抬起眼往桌麵上掃了一遍。大家趕忙點頭稱是。老太太這才滿意的動了動燕窩粥裏的勺子,小小吃了一口,然後大家才開始拿起筷子。

    餡多汗濃皮簿的大湯包子,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香甜綿軟的玫瑰花點,入口即化的桂花綠豆糕,鬆脆的椒鹽千層酥,火候十足的鴿子細米粥,還冒著熱氣的香濃豆漿。。。。。。每個人都小口小口地吃著眼前的一兩種精細早點。期間幾乎聽不到碗勺碰撞的聲音,也沒有咀嚼的聲音。隻有穿紅戴綠的丫鬟們不時移步上前,細心服侍著自己的主子,或是夾點心或是遞帕子。一切都那麽地恰到好處,就像一部無聲電影一般。

    就在白文蘿剛吃完兩個蝦餃的時候,一個丫鬟把剛出籠的大湯包子拿了進來,周氏一看擺得有點遠了,便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給三姑娘拿個大湯包。”然後又對白文蘿說:“那是府裏的大廚做的,也是西涼的一絕,在外頭是吃不到的。”

    白文蘿看著被擺到自己跟前那獨占了一個小籠屜的大湯包,正冒著熱氣。其皮薄如紙,幾近透明,能看得到裏頭微微動晃的湯汁,上頭的褶皺均勻細巧,整個湯包形狀若花,光看這外形,就知道師傅的好手藝。她輕笑了一下朝周氏點頭表示謝意,那邊白玉瑞好意的說道:“三姐姐快趁熱吃吧,這湯包要是涼了就沒滋味了。”

    此時桌上的人神態各異,老太太隻是笑了笑,沒開口說話;白玉瑞有些遲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又垂下頭,小心地自己麵前的細粥;白玉碟唇角微微上揚,眼中顯出幾分期待來;林氏麵上依舊淡淡的,似沒往這邊看,隻是在輕輕喝豆漿的時候,微微抬起了眼;白文軒雖是不解,但也察覺的出這周圍的氣氛似乎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他有些不安的放下手裏的勺子,看著他姐姐。

    白文蘿朝他一笑,然後神態自若的拿起筷子,手微傾斜,就見那筷子夾到湯包的褶皺上,隨後便見整個湯包被輕巧地夾了起來,輕輕放到她跟前的碟子上。桌上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輕歎,這大湯包,其實應該是用指尖撮往上麵的褶皺輕輕拿出來才合適。用筷子的話,不但角度掌握不好,而且力氣用大了,容易把皮給戳破,力氣小了,又夾不起來。最重要的是,用筷子做這樣的技術活,最容易讓人的整隻手都會變得抖抖索索起來。再萬一夾到半路的時候忽然掉了下來,那可讓湯汁四濺了,連帶身邊的人都會跟著遭殃,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可是,白文蘿至始至終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就連她用筷子夾起那大湯包的時候,那手都不見有絲毫顫抖,甚至那動作還顯出幾分優雅來。白玉瑞有些愣住;白玉妍有些驚訝;白玉蝶有些失望;白文軒不知為何,覺得自己似乎是鬆口氣地樣子;而老太太舀著燕窩粥的動作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林氏這會才輕輕放下手裏的豆漿杯;周氏似乎有些不甘,但依舊帶著幾分期待,等著看她一會怎麽吃。

    秋日的早晨,氣溫較涼,白文蘿把大湯包放到碟中後,不用吹,這會那上麵的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她便拿起那碟子,低下頭,湊近去,微啟唇,用牙齒在那簿簿的皮上咬開一個小口,隨後就從那小口裏把那濃鬱的湯汁給慢慢吸幹。再把碟子放下去的時候,剛剛那豐潤飽滿晶瑩剔透的大湯包已經完全癟了下去,而且周圍一點湯汁都不見流出來。她再把旁邊的蘸料拿過來,夾起那已經被吸幹的湯包,在那蘸料裏輕輕沾了沾,然後再慢慢送入口中。就幾口,便整個湯包全吃了下去。而那前後也就一會的時間,偏偏又不給人著急的感覺,似乎她的動作若快上一分就顯得急了,若慢了一分就顯得拖了。

    那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優雅,絕不是一朝一夕能養得成的,更不是裝就能裝得出來的!

    吃完這頓早點後,所有人都注意到,老太太看著白文蘿的目光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第七章 棲風院出事了

    這時又有各自的丫鬟捧著小茶盤上來,另還有捧著漱洗用的。老太太因見白文蘿身邊隻跟著一個木香,又見她年紀尚小,便開口問道:“三丫頭身邊有幾個丫鬟?”

    周氏放下茶杯說道:“回老太太,有兩個,因前段時間買進來的差不多都分配好了。前幾日才知道三姑娘要過來,我就緊著挑了兩個模樣兒還不錯,又以已經學了規矩的先放到梨香院那。一會再給安排幾個粗使的丫鬟婆子過去。”

    “哦,另外一人叫什麽,多大年紀了?”老太太接著問道。

    “叫六兒,好像有十三了。”周氏想了想,笑著說道。

    “都還是小孩呢,又是新進府的,會做什麽事。”老太太搖了搖頭,然後指著身邊的一個丫鬟說道:“這樣吧,既然那個叫木香,正好我身邊也有一個沉香,你以後就到三姑娘身邊服侍著。”

    “是。”那個叫沉香的丫鬟應了一聲,就走到白文蘿跟前行了禮,算是認了主,然後就走到白文蘿身後,同木香並肩立著。

    “老太太昨兒才把心晴給了軒哥兒,就下您屋裏的二等丫鬟一下子就缺了兩個。都怪我先前沒安排好,委屈了三姑娘,還是把我身邊的春蘭給三姑娘吧。沉香還是留著伺候老太太,到底是跟在老太太身邊幾年了,不比底下的那些小丫鬟。”周氏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陪笑著說道。

    “我屋裏的丫鬟本來就多,缺出來的這兩個位置,就從好三等丫鬟裏選出兩上來補上便是,不用再費心思。再說你那要管的事也不少,昨兒已經把一個二等丫鬟撥到軒哥兒院裏了,而且春蘭年紀也不小了,眼瞅著都到了該配人的時候,到時可不又得新挑丫鬟,平白浪費那些時間做什麽。

    老太太說著就擺了擺手,這事算是定了。

    周氏便也就笑著答應了下來,心裏卻是微有些不自在,老太太連自己屋裏丫鬟的年紀都一清二楚的,還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呢?這麽想著,心裏又有些驚,但麵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喝了口茶,笑了笑就把話給轉開了,同林氏隨意聊起家常來,同時還不忘照顧到身邊的幾位姑娘和哥兒,一點都沒有讓誰感覺到自己被冷落了。

    就這般遊刃有餘,不真不假地聊了一會後,忽然一個小丫鬟朝裏麵悄悄探了探頭。她原是想找如意出去的,卻不想老太太眼尖,一下子就瞅著了她,便有些不悅地說道:“外麵是誰在那探頭探腦的,有事就進來說話。”

    那丫鬟被發現後,嚇了一跳,隻得硬著頭皮走進來說道:“回老太太,是棲風院的雙燕過來說要找如意姐姐。”

    “雙燕這會過來找如意做什麽?怎麽沒在大奶奶身邊伺候著?”老太太說著就看了如意一眼,如意也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然後就問那小丫鬟道:“雙燕說找我什麽事?她這會是在外頭嗎?”

    那小丫鬟看著這一屋子的太太姑娘們都望著她,便有些吞吞吐吐的,好一會才答道:“就在外頭候著呢。”

    “你出去吧,看看是什麽事。”老太太瞧出倪端來了,便對如意說道。那小丫鬟似鬆了口氣,便跟在如意身後,有些慌張的出去了。

    屋內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白文蘿隻顧垂著臉,看著手中的青花瓷茶盞。上好的碧螺春,一片翠葉似嫩柳,一汪碧水如初春。她輕輕吹了一下,就見自己的倒影自那汪碧水中慢慢消散,隨後又重新聚合起來。她喝一口,才剛放下茶盞,如意就從外麵走了進來。麵色瞧著不太好,臉上的笑容已經斂去,進來後直接就走到老太太身邊,低下頭附在老太太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老太太聽完後,靜默了一會才隱隱帶著怒氣說了一句:“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看著老太太現在的臉色,誰都不敢開口問,隻管把目光往如意身上看過去。而如意這會卻是垂著臉站在老太太身邊,根本沒注意到大家詢問的目光。

    “你扶我到那邊看看,吉祥和大夫人跟著一塊兒過去,二太太把姑娘和哥兒們都帶回各自的院子吧。”老太太似歎了口氣,然後便站了起來。如意趕忙在一旁攙扶著,然後朝旁邊的吉祥遞了眼色,低聲對她說道:“就咱倆跟著,別讓那小丫鬟們都跟過來。”

    吉祥會意,剛剛一聽老太太那句帶著怒氣地話,就知道棲風院那邊準是發生什麽事了。府裏人多嘴雜,不好好管著的話,一點小事情能傳出百十種樣來。

    老太太起身後,屋裏的太太哥兒和姑娘們也都跟著站了起來。林氏朝周氏看了一眼,見周氏已經收起剛剛那一臉春分得意的笑容,臉上露出幾分不安的神色。她偷偷撇了撇嘴,心裏雖也疑惑著,但棲風院是屬於大房這邊的,而且這會也不是打聽的時候。她又悄悄看了看老太太的臉色,終於沉住氣沒吭聲,反正過不久便會傳到自己耳中,也不急這一時。於是一路送著老太太出了榮壽園,目送著她們往棲鳳院那走去後,她麵上才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對白文蘿和白文軒道:“看著這天色還早,要不要去我那坐一坐聊會天。”

    白文蘿知道她這是客套話,瞧她剛才那神色,這會定是一回去就叫人去棲風院那打探消息。自己豈能這般不識趣。於是便笑著說道:“多謝二伯母,隻是我昨兒才剛進府,那院裏頭還好些東西沒收拾好。我想趁著這會兒先都歸整一番,總歸以後也是住在這府裏了,改日一定到二伯母那拜訪去。”

    “也好,老太太是最喜歡幹淨整潔的姑娘家,你就先忙你的去。軒哥兒這就回院裏好好養著吧,心晴跟在身邊要注意著點,別哪磕著碰著了,哥兒不好,還平惹老太太一陣擔心。”林氏點了點頭,又交待了白文軒身邊的丫鬟幾句,然後就領著白玉蝶有些急急忙忙地走開了。她們離開後,白玉妍也開口道:“既然三妹妹還有事,我就不過去叨擾了,以後三妹妹得空的時候記得去我那坐坐。”

    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白玉妍也笑了一下,走的時候還順道帶著賊溜溜地轉著眼珠子,不知在打什麽壞主意的白玉瑞一塊離開了。

    終於,榮壽園外隻剩下白文蘿和白文軒姐弟倆,白文軒一直壓抑著的表情漸漸放鬆了下來,眼中也重新現出幾分神采。白文蘿笑了笑,先轉頭對沉香道:“既然老太太讓你去梨香院,這會便收拾東西過去吧,木香到時給她安排房間。我和軒哥兒在這園子裏轉轉,一會再回去,你們忙你們的先。”

    沉香心裏有些怔住,看了木香一眼,然後才有些遲疑地應了下來。她是這府裏的家生子,跟在老太太身邊有四年時間了。雖沒升上大丫鬟的位置,但是平日裏頭,就是太太們見著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可如今三姑娘卻讓一個剛進府的三等丫鬟來給她安排房間,而且聽她口氣,也不像是把她同那些三等丫鬟分別開的,那她到了梨香院後,到底是什麽位置?

    白文蘿沒多餘的心思照顧到她的情緒,吩咐完後就帶著白文軒一起往那園子裏隨意走著。剛剛在屋裏的時候,她就注意到文軒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眼神黑暗淡,神情也帶著一絲迷茫和抗拒。因為她太熟悉這樣的地方了,以至於差點兒忽略了,如此巨大的環境轉變,文軒肯定一時間適應不過來。偏他又是個敏感的孩子,剛剛在屋裏指定是察覺到這裏頭的波濤暗湧,已經開始感到害怕和不安起來的吧。

    這是她熟悉的戰場,但是對文軒來說,卻很可能是個墓穴!特別是他現在還是這麽懵懵懂懂的時候,不讓他小心著點,指不定危險時候就會到來。
    看著白文蘿走開後,沉香還站在那兒沒動晃,木香也不敢開口。心晴看了沉香一眼,歎了口氣,勸解道:“姑娘讓你做什麽你就先聽著,別到時惹得姑娘不快了能討得什麽好,再說誰不知道你是老太太房裏出來的。”心晴說完後,又看了旁邊的木香一眼。木香趕緊垂下臉,她才收回目光,拍了拍那沉香的肩膀,然後就小跑著跟上了白文軒。
  
第八章 暗 潮

    心晴是個心思活絡的丫鬟,剛剛看白文蘿把木香和沉香那樣打發了,就知道他們姐弟倆想單獨說些話,便隻遠遠跟著,沒有走上前去。

    “姐姐,娘住哪呢?”兩人走了一段後,白文軒也沒心思看這園中的景致,習慣性地拉了拉白文蘿的袖子有些著急的問道。

    “別急,娘也一樣是住在這園子裏,來,咱到那亭裏坐著說話。”白文蘿輕笑著反拉住他的手,指了指那建在荷花池邊上的一個小角亭說道。眼下時節將近中秋,亭內涼風習習,帶來幾分淡淡的荷香還伴著清爽的水汽,頓時讓人不覺精神一振,心情也不由得鬆緩了下去。

    “娘沒跟你住一塊兒是嗎?咱們都是自個住自個的是嗎?”白文軒在那亭中的小石墩上坐下後,就接著問道,一雙烏黑的眼睛裏帶著淡淡的傷感。

    白文蘿看著他這樣,不由得放柔了聲音道:“文軒,昨晚你有問老太太娘住在哪兒嗎?”

    白文軒微垂下眼睛,搖了搖頭有些悶聲地說道:“她都沒有提到娘,一句都沒有。”那樣的氣氛,那樣陌生的親人,他不是不能感覺得出來,他們不想得到芸三娘。再加上進府之前芸三娘也沒少叮囑齒要注意的地方,於是就一直在心裏忍著。好容易才等到今天見著白文蘿,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這是這裏的規矩,就是瑞哥兒也是自單獨住一個院子呢。其實,也都是住在這個府裏,又不是天南地北地分開了。”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著他的手臂,見包紮得很好,那手背也差不多消腫了。小孩子恢複得快,瞧著樣,估計再兩個月就能痊愈了。

    “可是,娘都沒跟咱們一塊出來吃早飯。”白文軒皺了皺眉,聲音裏帶著幾分不滿還有幾分委屈,接著說道:“而且,昨兒晚上,那王嬤嬤還跟我說了,以後要是見著娘了,不能再喊娘,要喊姨娘,這是什麽道理!”

    “不是道理,是規矩,是這裏的規矩,也是,這個時代的規矩。”白文蘿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說道:“不管叫什麽,她都是咱的娘,你隻要唚裏記得這一點就行。就當是改個稱呼罷了,這也是為了娘好,你若不照著規矩說的話,人家很可能就會把錯怪到娘身上去。”

    白文軒怔了怔,眼中還帶著迷茫,又夾雜著幾分憤怒。白文蘿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他才微微低下頭,心裏說服自己接受這一點,過了好一會才又問道:“那以後,我是不是想去看看娘都不行?”

    白文蘿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那倒不是,隻是現在還是少過去比較好一點。你放心,姐姐會照看著娘的。”

    其實老太太把你放在身邊,就是想親自教導你。你在這段時間裏好好表現,等老太太越來越喜歡你的時候,咱們很多事情也就好辦了。”

    “怎麽讓她越來越喜歡我?像白玉瑞那樣嗎?”白文軒又皺了皺眉,想起白玉瑞在老太太麵前那一副討巧撒嬌的樣子,隻覺得自己實在是學不來。

    “各人有各人的方法,他那個性子適合那樣,老太太是個明白人。你想要討得她的歡心,隻需平日裏聽話一些,最主要的是要好好讀書。你要知道,這個伯爵府是出過兩位狀元的人家,所以隻要你書讀得好了,就沒人敢忽略你,老太太也是隻有喜歡的。”

    白文軒聽姐姐這麽一說,鬆了一口氣,便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一定好好讀書,到時讓娘也跟著咱一塊兒吃飯。”

    白文蘿笑了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朝周圍轉臉,似在欣賞那亭外的景致一般。隻見那亭子外麵不遠處的月季花叢那,心晴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摘著旁邊的花草在編織著什麽。邊上的小路那偶爾有幾個丫鬟婆子經過,也隻是停下一會同心晴說幾句,又往他們這邊看過來幾眼,然後便走開了。亭子的另一邊就是荷花池了,如今池中的荷花已開始敗謝,早有蓮蓮從那田田的荷葉間探出頭。有幾個丫鬟婆子劃著小舟在那摘采蓮蓮,偶爾有幾聲清脆地笑語順著清風飄過來,聽得不太真切,但能感覺精通那青春歡快的氣息。

    白文蘿緩緩收回目光,慢慢收起笑容,正色地看著白文軒說道:“文軒,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你心裏要牢牢記得。”

    “什麽事?”白文軒被白文蘿麵上的表情弄得有些緊張了起來,不由得就繃直了腰背。

    “放鬆,以後要學著心裏想什麽別全都擺在臉上。”白文蘿這麽一說就又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全都溢滿了盈盈笑意,之前微顯得凝重的神色瞬間盡數腿去。她這情緒的控製簡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白文軒被她的這番表情變化弄得有些愣住。眼前的白文蘿,在他眼中依舊那個熟悉的姐姐,卻又帶著一絲陌生的味道。他有些怔怔地看著那雙帶著淡淡的笑意,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睛,然後就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麽,良久才又抬起頭有些愧疚的說道:“姐姐也很不喜歡這裏吧,我剛剛隻顧著自己了,昨晚上姐姐睡得好不好?”

    其實除了沒有提起芸三娘的事外,老太太對他還是很不錯的。可是昨兒晚上,老太太也隻是見了自己,那姐姐當時在做什麽?在這麽大的一個園子裏,有老太太關照著他都覺得不安,那沒有老太太關照的姐姐豈不是更加不好過!

    白文蘿微怔了怔,然後真的笑了鹽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會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我。”

    白文軒剛張了張口,白文蘿已經收斂起笑容直接開口道:“好了,該說正事了,你要知道,你如今被老太太這般看重,還讓你住在榮壽園旁邊的小院裏,已經讓有些人覺得很不舒服了。所以你以後凡事都要小心謹慎點,除了老太太外,別人送來的吃食什麽的,你收下就行,但別吃,或是扔了或是賞給丫鬟們都可以。還有,這園中山石草木,長徑小路九轉十八彎的,有些地方還很隱蔽,有水的地方也不少。以後出去,盡量都讓心晴跟在身邊,她是老太太給你的,要比別人可信一些。至於平日裏若是聽到什麽難聽的話,隻要不是明點出來的,你都別理。要真有誰敢當著你的麵胡說八道,你就直接報到老太太那兒去,自有他們的好果子吃。最好也要找機會告訴我一導報,我會給你另外打算。”

    “姐姐說得別人,是指。。。。。。大太太和白玉瑞是嗎?”白文軒聽完後,遲疑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還不算遲鈍,他們是肯定的,至於還有沒有別人我目前也還不清楚。總之你要記著我的話,以後若有什麽事,要及時去梨香院那找我。要是遇到自己不方便的時候,就讓丫鬟們來找我,知道麽。”

    “他們。。。。。。為什麽會那麽討厭咱們呢?”白文軒點了點頭,然後就有些悶悶地說道。

    白文蘿垂著眼睛,看了看他那黯淡的神色,輕輕地歎了口氣。爵位繼承,財產分割,無論在哪個時空都不是什麽新鮮事。麵對金錢和權力,人心的黑暗永遠超出想像!她見過太多了,也曾間接參與過,對此已經麻木。可這對白文軒來說,卻是一個完全陌生而且無法想像的世界。但是他已經被帶入這個漩渦中,以後肯定會看到不少齷齪事。為了避免將來措手不及,現在該說的都與他說了好,多少有個心理準備。

    目前看來,這府裏,大房和二房之間並不像麵上看著那麽和睦。而那大太太和大公子之間,肯定會因為白玉瑞的關係生出隔閡來。雖說大公子是穩繼承爵位的人選,但是今早聽到老太太說了那句話後,加上昨晚聽木香說,那大公子自摔馬後,可能會留下病根來,所以她總覺得這其中藏著什麽變數也說不定。如果老太太的態度不明,那勢必會引起下麵的人各有心思,而今又有一個白文軒糊裏糊塗的參合了進來。還有那位白孟儒,他又是個什麽態度?這其中的牽扯,糾纏,還真不是一句話能道得清的。

    聽了白文蘿細細與他說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後,白文軒瞪大了眼睛道:“我又不想爭什麽,大不了咱們搬回四福街,我才不喜歡這兒呢,一點都不好。”

    “若能輕鬆搬出去,娘之前也就不會帶咱們進來了。”白文蘿笑了笑,接著說道:“其實目前看著也那麽糟,我隻是說的嚴重了點罷了。不過到底咱們還是礙著有些人的眼了,若不是進來老太太就待你不錯,你想他們會待咱們這般客氣嗎?”

    文軒,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由不得我們想或不想,我們隻能選擇,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要保護好自己!

    “那他們,不會對娘怎麽樣吧!”白文軒頓時有些不安地說道。

    “還不至於那樣,而且這事基本上跟娘沒什麽關係,放心吧。”白文蘿輕笑著搖了搖頭,心裏頭卻說道,那些人若真敢隨便打主意,她便也就無需客氣了。
    此時心晴已經用枝條纏了個小花籃,接著好又編了幾隻小雀鳥放在籃子裏,還插上幾條花兒。都弄好後,她拿在手裏自己欣賞了一會,後麵忽然就傳過一個聲音:“好巧的手,幾根枝條花草都能被你做出這麽個玩意兒來!”

    她嚇一跳,一轉頭,就看到白文蘿笑意盈盈地朝這邊走過來。

    “我就是瞎玩兒,姑娘若喜歡就拿去玩吧。”心晴說著就把那個花籃給白文蘿遞了過去,然後又朝白文軒道:“軒哥兒要回去了嗎?這瞧著時候也不早了,回去歇一會,看看書什麽的,也就該吃午飯了呢。”

    “嗯。”白文軒點了點頭,又轉頭看了白文蘿一眼,白文蘿笑了笑,接過心晴遞過來的小花籃道:“走吧,我也該回去歇歇了,咱一塊兒走。

    她邊走邊在心裏在計算著,估摸著這會,棲風院那出什麽事也該有消息傳出來了。回去先讓木香去打聽打聽,然後也該去看看芸三娘。原本今早上就想過去的,偏老太太先叫她過去了,隻得出來時讓六兒過去瞧一眼,也不知過得怎麽樣,有沒有人為難她。

第九章 遊刃有餘的無奈

    白文蘿回到梨香院的時候,沉香已經在院子裏安頓好了。木香當然不會因為姑娘讓自己給沉香安排屋子,就真敢端起架子來。她一路陪著沉香進了梨香院後,說話間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原本沉香是個好強性子,平日裏愛掙臉麵。剛剛雖心裏有些不快,可這會見木香這般識趣,又是給她安排的一個單間,裏麵的擺設什麽的基本都是按照大丫鬟的標準。她頓時就把心裏那點芥蒂給放下了,沒一會也就姐姐妹妹地稱呼了起來。

    於是白文蘿剛一進房間,就看到沉香正蹲在那衣櫃前,手裏拿著一塊抹布,仔仔細細地拭擦著衣櫃上花紋裏的縫隙。沉香看到白文蘿進來後便站起來笑著說道:“姑娘回來了。”

    “嗯,剛剛忘了跟你說,從老太太那到我這來,也算是為難你了。改天我會跟老太太說,把你提拔成一等丫鬟,在那之前,你就先委屈一陣吧。

    “姑,姑娘說的這是什麽話,能服侍姑娘也是我的造化,哪能有什麽委屈為難的。姑娘可讚成別再說這話,真是折殺我了!”沉香一愣,臉一紅,就趕緊說道。
    白文蘿笑了笑,看著她手中的抹布,便把話一轉問道:“你剛在做什麽呢?”

    “哦,我瞧著這些座椅都不怎麽幹淨,就擦一擦。想是木香和六兒她們剛沒多久,還不知道怎麽做活。那外頭的門窗也都是這樣,瞧著幹淨,可走進了一瞅,好些灰都藏在縫隙裏頭呢。

    “不用這麽累,看得過去就可以了,反正我這邊一般也不會有什麽人過來。”白文蘿一臉不在意地說道,怪不得剛剛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那丫鬟都站在窗戶旁使勁摳著。

    “那怎麽行,姑娘仁慈,可是要被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就說我們偷懶了。”沉香說道,見白文蘿這會走到桌子旁邊,便又趕緊開口道:“姑娘是要喝茶嗎?待我洗了手就給姑娘倒茶,不過我剛剛看了,這兒隻有普通的綠茶。木香也是粗心沒注意到這些,連茶具也沒套全的,早該去老太太那兒把這些零碎的東西都領過來才是。”剛剛白文蘿安慰了她那句後,又許諾了要升她為大丫鬟,沉香不知不覺間就把心偏了過來,所以一邊說著便一邊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哦,太太和姑娘都是喝的什麽茶?”白文蘿她這麽一說,坐下後就隨口問道。

    “老太太和大姑娘都喜歡碧螺春,大太太和二太太一般都是喝龍井或是花茶,大奶奶隻喝白茶,二姑娘倒是不拘什麽茶,但卻很喜歡泡茶。”

    “喜歡泡茶?”白文蘿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是,因為不同的茶需要的水溫不一樣,時間也不相同。所以二姑娘時常會一起泡上許多種茶,說是想要品出它們的不同之處,老太太常說二姑娘這是糟蹋了好東西,特別交待了,府裏的白茶不能給二姑娘浪費了!”沉香笑著說道。

    “哦 ,那這會府裏還有白茶嗎?”白文蘿似有些感興趣地問道。

    “姑娘也愛喝白茶嗎,可是白茶每年送來的量不是很多,一般分到各個院子後,基本都沒剩下的。”沉香想了想又接著道:“不過因為大奶奶特別偏好白茶,所以每次分到棲風院那的倒是不少。前段時間大奶奶身子不適,聽雙燕說因為怕晚上失眠,所以大奶奶這些天基本就隻喝水。姑娘若喜歡的話,我一會過去問問,也不用經過大奶奶,直接找雙燕就能要些過來。”

    “那倒不用,我就是問問罷了,剛剛在老太太那喝的碧螺春就挺好。還是你過去大太太那兒領這些東西,包括茶具什麽的,你要覺得這屋裏還缺什麽就一塊領過來。木香和六兒畢竟進府沒多會,我擔心讓她們過去的話會受為難。你是老太太屋裏出來的,在這府裏凡事也好說話,就勞你多跑跑腿了。”白文羅輕笑著說道。

    沉香被這幾句話說得心裏舒暢無比,馬上就笑著應了下來道:“姑娘這不用這般客氣,我原就是來服侍姑娘的。那我現在就過去給姑娘把這些東西都領過來吧,怕是去晚了,碰上大太太吃午飯又得多等些時候。”

    “行,你去吧。“白文蘿點了點頭。

    沉香便一臉輕快地走了出去,白文蘿淡淡一下笑,然後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接著就聽到沉香在外頭說道:“木香,你先別忙這些了,姑娘在屋裏呢,沒個在裏頭候著怎麽行。快把手洗幹淨了進去,我去大太太那給姑娘領些東西,你們都好生服侍著!”

    白文蘿剛放下杯子,木香就擦著手走了進來,笑著問道:“姑娘午飯可需要讓廚房特別做點什麽?我好提前去說,每日廚房給各個院子的飯菜都是有分例的,不說的話,主是由廚房那決定了。”

    “不用了,隨便送什麽來就吃什麽。”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看著她接著說道:“你幫我去打聽一下,早上那會棲風院那邊是出了什麽事,我瞧著老太太的臉色不太好,知道以後也好好勸解一番。”

    木香聽了這話後,麵上沒見有什麽勉強的神色,點了點頭就說道:“好的,姑娘讓我這會出去打聽嗎?”

    “嗯,去看看吧,不過老太太這會可以心情不太好,你別驚動了她。”白文蘿囑咐了一句。

    “我曉得的,我讓六兒進來服侍姑娘。”木香說著就出去了,換六兒走了進來。

    白文蘿看著六兒有些怯生生的模樣,便先露出一個溫和地笑容,然後才開口問道:“早上讓你去看了芸姨娘,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看白文蘿一臉溫和地樣子,六兒稍稍放鬆了心情,回想了一下才說道:“回姑娘,芸姨娘說了,她在那住得很好,讓姑娘不必記掛著,好好照顧著自個的身體,待空的時候她瞧著合適的再來看看姑娘。”

    “嗯,三位姨娘是都住在榴藥房裏嗎?”

    “是的,不過榴花房那一共有好幾處房子,都是單獨隔開的,三位姨娘是各住各的地方。”

    “你過去的時候,還見著誰了嗎?”

    “那會還早呢,可能另外兩位姨娘都還沒起來,隻是見著她們身邊的丫鬟了。”

    “哦,芸姨娘身邊有丫鬟嗎?你去的時候芸姨娘是剛醒的?”

    “有,芸姨娘身邊有一個叫半夏的丫鬟,也是剛買進府沒多會的。我去的時候芸姨娘好像起來有一會了,正做針線活呢,說是給姑娘和軒哥兒做的新衣,還說過兩天就讓半夏送過來。哦,芸姨娘還說了,要是姑娘沒什麽事的話,這兩天抽空過去她那一趟,好試試那衣服的大小合適不,免得做好後又要改。”

    白文蘿聽到這便笑著說道:“這樣,那我這會便過去吧,你給我帶路。哦,把昨兒老太太給的那盒子點心拿上。”

    “啊,是。”六兒愣了一下,然後就退開去,等白文蘿出了房間後才在後麵跟上。

    榴花房離梨香院倒不是很遠,繞過一處假山,穿過一個月洞門,在走過一條小石子路便到了。隻見是幾個靠得很近的房子,每處房子都是三間相連在一塊,各處之間都有一個花架隔開。雖然比不上一個單獨的小院,不過這也算清淨整潔了。

    她們到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穿著蓮青比甲,腰束水紅汗巾的小丫鬟從裏頭走了出來,六兒趕緊朝她喊道:“半夏,芸姨娘在裏頭嗎?三姑娘來了。”

    那小丫鬟往這邊看過來,愣了一下才笑著說道:“正在裏頭呢,三姑娘快些進來吧,剛剛芸姨娘才叨念著,可巧這會就過來了。”

    正說著,就見芸三娘就從裏頭走了出來。白文蘿剛要開口,卻眼角的餘光發現不遠處有個身影在那花架後麵,她便一邊走上去一邊笑著說道:“我過來瞧瞧姨娘,昨兒老太太給了些點心,我嚐著還不錯,就給姨娘送些過來。”

    “既然嚐著好姑娘便留著自己吃,還帶過來做什麽。”芸三娘微愣了一下,便如往常一般的笑著說道,然後就給她撩開簾子進去了。

    隨芸三娘進去後,白文蘿讓六兒在外屋候著,芸三娘也讓半夏在外屋陪著六兒。母女倆進了裏屋後,白文蘿才微垂著頭喊了一聲:“娘。”

    “傻丫頭,娘還能有不明白的。”芸三娘拍了拍她的手,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接著說道:“你剛剛做得好,才剛進來,這府裏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雙雙盯著呢。平日裏就該這麽小心,別讓人捏著錯,平白讓老太太一陣數落就不好了。”

    “我知道。”白文蘿點了點頭,心裏鬆了口氣,才抬起眼看著芸三娘輕笑了出來。

    “你是個明白孩子,容易想得通,我就是擔心軒兒,不知他過得怎麽樣。”芸三娘也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後又有些擔心的問道。

    “老太太待他很好,還把身邊一個丫鬟撥給他,又讓他住在榮壽園旁邊的院子裏。”白文蘿慢慢跟芸三娘道出府裏的事情,但基本上都揀好聽的說。隻是芸三娘也曾在大戶人家裏待過幾年,哪有不明白其中的難處,隻是她如今的身份,根本幫不上孩子什麽忙。幸好眼下瞧著都過得不算差,她多少也安了點心。

    白文蘿說完後便接著問道:“娘在這過得如何?可有缺什麽?我聽說另外兩位也都是住在這邊的,她們有沒有為難你什麽?”

    芸三娘笑著拍了拍的手道:“這清淨,身邊還有人服侍著,也不缺什麽,挺不錯的,你別掛心。娘以前也不是沒在大戶人家裏生活過,眼下這樣比那以前好過多了。再說娘現在就是個黃臉婆,誰還稀罕為難什麽,隻要你們能過得好好的就行了。”

    “娘怎麽這麽說自個,你以前是太操勞了,如今趁著這機會好好養一陣子,你還這麽年輕。。。。。。”

    “孩子都這麽大了,還年輕什麽啊,好了,不說這個了。來,看看娘新給你做的衣裳,就是用之前特意去買的那些料子做的,你看喜歡不!”芸三娘打斷她的話,然後把一旁做了一半的衣服拿過來,是件秋香色的撒花綢緞長禙子。芸三娘一邊往白文蘿身上比著,一邊說道:“在小是合適了,不是這邊上還沒想好要繡什麽樣的花色,眼下是秋天了,就繡折枝菊可好?”

    “娘,你好容易能歇會,還忙著做這些幹什麽,多勞神。”

    “勞什麽神,我這一天也沒什麽事。進府的時間太趕了,也沒給你們準備幾套好衣服,你沒瞧著,就是丫鬟們那身上穿的都比你好嗎。你是姑娘,不穿得好蹼,容易讓人看輕了去。”芸三娘搖了搖頭,然後有些絮絮叨叨地說著。

    白文蘿卻被芸三娘那句“我這一天也沒什麽事”給說得心裏有些難受,一時間有些惘然。人無法和身處的環境抗衡,這真是無奈的悲哀,除了強迫自己適應,別無他法。芸三娘是如此,白文軒是如此,而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即便的她的適應能力不錯,即便她可以遊刃有餘,但到底也不是心裏願意的。

    “怎麽了,是不喜歡菊花紋嗎?”芸三娘見她好一會沒說話,便抬起頭問道。

    “沒有,我是在想那菊花繡什麽顏色好。”白文蘿笑了一下,隨口說道。

    “嗯,黃色太普通的,紅色又太跳。。。。。。

    “就用橘紅加淺黃吧,從中間過渡過去。”白文蘿提了個建議,芸三娘想了想也覺得好。然後又商量著勾邊的顏色,還有給文軒的衣服繡什麽樣的花紋好。不知不覺中,差不多半個時辰就過去了,外頭的六兒猶豫了好幾次,才遲疑地進來提醒了一下。

    “哎呀,還真是,說著說著就忘了時候。”芸三娘說著趕緊站了起來,白文蘿算著時間,木香那也該打聽消息回來了,是該回去問一問。

    如今瞧著芸三娘這過得不錯,她也算是暫時放了心。

    隻是沒想到一從榴花房出來,便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正扶著一個丫鬟從前麵走過來。

    “喲,聽說昨兒晚上從外麵接了位三姑娘進府,莫不是就是這位吧。”那女人笑著一雙媚眼兒,瞟了白文蘿一眼,故意挺著個肚子慢慢兒走過來說道。

    白文蘿一瞅那肚子,知道她便是那位白姨娘了,又往她臉上看了一眼。隻見是二十出頭的模樣,一臉的風流媚態,特別是那雙眼睛,一瞧就是個不安分地樣子。剛剛在那花架後麵偷看的也是她,真不知那白孟儒到底是什麽眼光,這種女人也能接進來,她心裏冷哼一聲,然後又隱隱有些擔心芸三娘。於是便沒吱聲,保量朝她微點了點頭,就走了過去,卻不想那白姨娘又在後麵接著說道:“三姑娘是來看芸姨娘的吧,還真是母女情深,讓人好不感動啊。”

    白文蘿停下腳步,回過頭,先是在她的肚子上掃了幾眼,然後才把目光移到她臉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白姨娘好好保重身子,再過幾個月,你也就能體會到母女情深了。”

    “你_________”白姨娘頓時退去滿臉媚笑,這丫頭竟在拐著彎說她生不出兒子來!

    “白姨娘最好還是注意點心情,免得動了胎氣。”白文蘿似沒看到她一下子變了臉色,依舊那般似笑非笑地又說了一句,然後才轉身走開了。

第十章 掉 玉

    從榴花房回來的時候,木香和沉香已經回來了,兩人正在白文蘿房間裏點著沉香領過來的東西,見著白文蘿進來後,沉香趕緊就迎上去說道:“姑娘快過來瞧瞧,可喜歡這兩套茶具?我剛剛去的時候大太太沒在,是大太太的丫鬟碧影做主給送來的。我還說姑娘屋裏看著太素了,碧影說等太太回來後,會讓人送些古董字畫過來。

   白文蘿走近去一看,那兩套茶具,一套是紫砂的,一套是青花的。她笑了一下便說道:“青花的留在屋內,把紫砂的那套擺在外屋,還有那些是什麽?”

    “哦,這是碧影給姑娘送的一些精細小點,說是太太的娘家前天從京州那送過來,都是平日裏難得的。剛剛見我過去,便讓我順道帶些來給姑娘嚐嚐鮮。”沉香說著就掀開旁邊那個捏絲戧金五彩大盒子,隻見裏麵分門別類擺放著四五種花樣點心,有菊花的,有梅花的,也有蓮花的,也有菱角的。各個都做的精細無比,色澤鮮豔,看著倒不像是吃的,反像是專門給人看的。

    白文蘿看了一眼便問道:“這點心是隻給我,還是每個院子都送去了?”

    “應該是每個院子都有送去,每年京州那邊有東西送過來,大太太都不忘給大家送去一些。”

    “大太太倒是有心了,隻是我不喜歡吃點心,一會你們拿下去分了吧。”白文蘿說著就拿起其中一個青花茶杯,握在手中轉了一下,似在仔細欣賞那上麵的花紋。

    “這點心是太太太特意給姑娘送來的呢,給我們吃豈不糟蹋了。”沉香愣了一下,原以為姑娘見著這些東西後很高興呢,怎麽這會看著那臉上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什麽糟蹋,既送到梨香院,給誰吃還不一樣。你們若不喜歡,就放著吧,等它們發黴後再拿去扔了也行。”白文蘿淡淡一笑,說著就放下茶杯,走到衣櫃前,從裏麵拿出一個小包裹,打開後,裏麵是幾本書還有數個做工精巧的小荷包。

    “昨兒我收拾的時候,發現軒哥兒有本書落在我這了,沉香你一會再幫我送到碧雲軒去。還有這幾個荷包,你們要是喜歡就每人拿一個玩去,剩 下的就同這書一塊送到碧雲軒去,看軒哥兒是自己帶還是賞給丫鬟們都隨他。”

    沉香走過去接過那個包裹,看到那些個小荷包後,一時歎道:“好精細的做工,這樣的荷包外頭買的話沒一兩銀子下不來呢。這麽多我想軒哥兒也是用不上,還不都便宜了那些小丫鬟,姑娘還是收起一些吧。”

    “都是我平日空的時候做的,不值得什麽,你們要喜歡就拿去分了吧。對了,你一會過去的時候,替我囑咐軒哥兒一聲,讓他別光顧著貪吃零嘴,省得一會正經吃飯的時候反而什麽都吃不下了。”

    姑娘都這麽說了,沉香便也就應了下來,心裏卻有些犯嘀咕。她在老太太身邊服侍了幾年,多少也學會點看人的眼力,可這麵對三姑娘,她卻覺得絲毫捉摸不透。之前就聽說,三姑娘在那外頭過的日子並不富裕。就是現在,看那身上穿的,頭上戴的,也都很素淨,甚至還比不上一些普通丫鬟的穿戴。但偏又沒給人一絲一毫的窮酸氣,反覺得三姑娘比另外兩位姑娘看著還顯得沉著貴氣。明明是還不到十四歲的姑娘家,又是在外頭,是怎麽養成這樣一身氣質的?

    沉香出去後,白文蘿又把六兒打發了出去,然後才問木香剛剛出去都打聽到什麽了。

    木香朝白文蘿走了幾步才低聲說道:“聽說是棲風院裏一個丫鬟在屋裏上吊死了!正巧大奶奶抱著喜姐兒走進去猛地給撞見,那模樣瞧著嚇人,大奶奶當時就嚇得暈了過去,喜姐兒也被嚇得哭個沒停。大公子卻一直在屋裏睡覺,沒管這事。幸好雙燕讓人扶著大奶奶回屋,又讓人完著那屋子,然後才悄悄出來通知了老太太,眼下老太太正處理這事呢。”

    “上吊?那丫鬟是這府裏的家生子嗎?”白文蘿沉吟了一下問道。

    “不是,是大奶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木香搖了搖頭。

    “嗯,知道她是因為什麽尋死的?”

    “不知道,我過去打聽的時候,老太太已經下了禁口令,若有誰對這事隨便亂嚼舌頭,就直接打死扔出去。”

    “哦,那你是怎麽打聽到的。”白文蘿抬起眼看著她問道。

    木香微垂下眼說道:“我是從二太太身邊一個小丫鬟口中聽說的,沒敢到棲風院去打聽。”

    “你倒是挺機靈。”白文蘿笑了一下,然後又問道:“不過都出這麽大的事了,大公子怎麽還在房間裏睡覺?”

    “大公子上次摔馬的傷還沒養好,腿有些不方便,平日裏都是躺在床上的,少有下來的時候。”

    “嗯,這樣,行吧,既然老太太不讓說這事,那以後就都別提了。”隻要秦月禪活著就行,別的以後再做打算,反正她這會也急不來。白文蘿點了點頭,道了一句,似就把這事放下了。姑娘發了話,木香便也收了口。沒一會,廚房那邊就送了飯菜過來。接著沉香也從軒哥兒那回來了,說軒哥兒給帶了話,多謝姐姐惦記著,他會好好讀書好好吃飯的。”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開始吃飯,完後丫鬟們服侍她漱洗畢,沉香等人方才去吃飯且不提。

    下午,白文蘿睡了一覺,起來後,沉香和木香進來伺候她梳洗的時候說道:“老太太傳話過來,說是覺得精神不好,精神就都不用過去了。姑娘喜歡吃什麽,吩咐廚房一聲,平日裏也不用拘束,要覺得悶了,就去園子裏散散心,或是去找大姑娘和二姑娘坐坐也行。隻是棲風院那邊,大奶奶今兒受了點驚嚇,身上不好,姑娘暫且就別去打擾了,也省得過了病氣。待過幾日,大奶奶身上好點了,姑娘再過去見個麵,認識一下便可。”

    因此白文蘿閑著無事,又看時間還有會才到吃飯的時候,便想去看看文軒。隻是從梨香院到碧雲軒,走近路的話,必得經過榮壽園。她想著老太太這會肯定心裏不舒坦著,還是先避開些,繞遠路吧。

    這麽決定後,白文蘿也沒讓丫鬟跟著,隻說自己去碧雲軒那一趟,一會就回來,便出了梨香院。梨香院在園子的西北角,而碧雲軒在園子正北偏東處。她要繞的話,得從梨香院出來,直接往南走,然後從園子的中間穿過去,走到東邊,再往北走,就能避開榮壽園了。這樣雖花費不少時間,不過卻讓她好好看一看這個園子,整體熟悉一下,倒也沒壞處。

    於是順著自己定的方向,一路走過去,倒也沒碰上什麽人,想是這會子正是下人們開始忙碌的時候,沒人敢偷懶溜到園中閑逛來。此時已近傍晚時分,秋日的陽光透著一絲慵懶,園中的山石草木皆被罩上一層淡淡的餘輝。白文蘿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偌大的一個園子,獨自行走其中,即便陽光也照不暖的空氣,帶著周圍草木的清香,竄到鼻間,竟讓聞出幾分蕭瑟的味道。

    她一邊走,一邊仔細記住眼中所見到的每一處景致。差不多要從那園子中間穿過去的時候,正好從棲風院前經過。雖離得有些遠,但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那邊的院牆,隻是透過園中的山石樹木往那看過去,隻覺得裏麵一片死寂。就是偶爾有個丫鬟從那進去,也都是低頭垂臉,腳步匆匆的樣子。

    白文蘿站住一會,就見有個婆子從裏頭走了出來,她認出是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便微錯開身,躲到旁邊的一處假山後麵。然後順著那假山,本想要走到荷花池邊的小路上,再繞著池邊走到碧雲軒。卻不想,才剛邁上兩步,就聽到前方有人往這邊走來,似乎有爭吵的聲音。她頓了頓,就停下了腳步,想等著他們過去,自己再出去,隻是那兩人偏偏就在這附近停了下來。

    “沈哥哥,你幹嘛老是躲著我啊!”來人竟是白玉蝶,隻聽那裏說話的聲音裏頭還帶著一絲委屈和不滿。

    “二妹妹言重了,我怎麽會躲著你。”是一個溫和的男聲,禮貌中帶著明顯的疏離之感。

    “那我才進去找你,你馬上就從後門跑出來了,不是躲我是什麽?”
    “二妹妹誤會了,我不過是在屋裏待得有些煩悶,想到園中散散心罷了。若知道二妹妹過去,哪有不接待的道理。”

    “你胡說,那我前天明明都跟你身邊的小廝說了,一會過去找你下棋來著,結果我一過去,你又出去了!”

    “那是茗夕忘了跟我說了,而且那天我早先就說好要去拜訪青梅先生的,哪敢失約。”

    “這麽說,你真的不是在躲我?”

    “二妹妹說笑了,我躲你幹什麽?”

    “那我問你,昨兒你是不是跟太太提出要搬出去住?”

    “之前是剛剛過來,姨媽又盛情難卻,所以才叨擾了這麽久。如今我外麵那一處房子也打理好了,沒道理再繼續打擾下去。”

    “什麽沒道理,原就是親戚,住一塊還需要什麽理由!我就是要你在這住著!”

    “二妹妹如今也不小了,怎麽還說這些孩子氣的話。”那人說到這會,聲音裏帶著一絲淡淡的不耐,同時也邁開了腳步。

    “你還是把我當小孩子,我。。。。。。等一下,你別走那麽快,我話還沒說完呢!”白玉蝶說著就追了上去。

    待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聽不到的時候,白文蘿才從那假山後麵慢慢走了出來,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中,若有所思。而當她要抬走離開的時候,眼光無意中往下一掃,隻見微有些雜亂的草地上,一塊晶瑩剔透的碧玉正靜靜躺在那兒,上頭還配著金色的結花絡子,好不惹眼。

    她走過去,揀了起來,原是係著的那根線被磨斷了。這應該不是白玉蝶的東西,早上見到她的時候,並沒發現她身上有帶玉佩。隻是那個男的是誰?二房那邊的親戚嗎?

第十一章 路遇清風明月

    白文蘿仔細看了看,圓環形的玉佩,被巧妙地雕琢成兩條首尾相接的虯龍。整塊玉佩通體碧綠無暇,手感溫潤,即便她對玉石之類的東西沒有深入研究過,也能一眼就看得出這是塊難得的極品翡翠。

    正猶豫著是不是把它放回原處的時候,忽然就察覺到後麵有腳步聲傳過來,而且似乎是小跑著,須臾間距離已經很近了,隱約還聽到丫鬟說話的聲音。白文蘿遲疑了一下,這會再放回去,沒準就被人看到,到底不妥,於是便一邊把那玉佩小心放入袖中,一邊快步往前走幾步,離開了那個地方。

    隻是不想才走一小段路,就聽到白文軒在後麵喊她:“姐姐!”

    白文蘿怔了一下,回過頭,可不就是白文軒,正一臉笑著朝她走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心晴,正一個勁地提醒他慢點,別摔著了!

    “文軒,你怎麽會在這兒?手還沒好呢,就這麽在園子裏跑,還想不想康複了!”白文蘿微皺了皺眉,說著就轉過身朝他走了過去。

    “嘿嘿。。。。。。我剛剛去梨香院那找你,沉香姐姐說你到碧雲軒找我去了,可是我一路走過來也沒碰上你,就想著姐姐肯定是從這過去的。”白文軒說著,又換上一副神秘的表情,湊近去,壓低聲音說道:“老太太今天心情很不好,大家都不敢靠近去,姐姐也是想避開那的吧。”

    白文蘿悄悄瞪了他一眼,看著他跑得有點喘的樣子,便又輕笑了起來。這會心晴走上來說道:“好祖宗,我都說了,姑娘肯定還走不遠,不用跑,偏是不聽,幸好沒摔著!”

    “既在這碰上了,就隨我走回梨香院裏歇歇吧。手還沒好,以後可不能這麽毛毛躁躁的了,知道嗎?”白文蘿在他腦門上輕輕拍了一下說道。

    “知道了。”白文軒乖乖地點了點頭。

    “還是姑娘的話管用,我那一路勸著,軒哥兒偏是一句都聽不進去。”心晴跟在一旁笑著說道。

    “我就跑這一小會,以後不會了。”白文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難為你這一路看著他。”白文蘿朝心晴笑著說道,然後又仔細看了她一眼。隻見她穿著一身粉色撒花禙子,白綾子裙,發上戴著一支珍珠發簪並兩朵粉色紗花,耳朵上也帶了一對珍珠耳墜。老太太房裏的丫鬟,各個長相都不差,而且也都很會穿衣打扮。她記得沉香和心晴是一般大,都十六了。不過這兩丫鬟,沉香的容貌要出挑點,但性子卻沒心晴穩實。她想了一下,心裏直歎老太太可真是好眼光,知道什麽丫鬟配什麽主子。

    “姑娘客氣了,老太太一直不囑咐我要好好看著軒哥兒,可不敢出什麽差錯。”心晴謙虛地笑了一下,隻見她說話間,眼睛也不時注意著走在一旁的白文軒。

    白文蘿看著她這樣,心裏更是滿意,麵上的笑容也跟著柔和了幾分。於是幾個人隨便聊著,卻沒走一會,就看到前麵有個男子正朝她們這邊走過來,並且似一邊走一邊找著什麽。

    白文蘿麵上適當地現出幾分奇怪來,心晴看到那個人後,怔了一下,然後才輕聲對白文蘿解釋道:“是二房那邊的表少爺。”她說完便一臉笑著走過去問道:“沈少爺,可是在找什麽呢?”

    “哦,是心晴姑娘,嗬,我身上掛的玉佩似乎在掉在這園子裏了。”那男子朝她們行了個禮,然後才看了看白文蘿和白文軒客氣地說道:“這兩位應該就是軒哥兒和三姑娘了吧。”

    白文蘿朝他淡淡一笑,白文軒則有些好奇地看著他。隻見眼前男子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身材修長,麵容俊俏,舉止有禮,笑容清爽。沒有虛偽做作的親切,帶著適當的距離,似清風明月般給人一種飄然出塵的感覺。白文軒也不知為什麽,第一眼就覺得這個貴公子,不同於這園中的的任何一人。

    白文蘿在他臉上掃了一眼,那人的眼神很幹淨,帶著幾分純粹的傲氣。應該是個過慣了好日子,但又不屑於謀權算計之人。不是無知單純的清澈,而是建立在那富貴榮華上的潔淨,或者說,是一種依附於強大背景的清高。

    “是的。”心晴趕緊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沈少爺可知那玉佩是什麽時候,在哪掉的,沒準已經被哪個丫鬟婆子撿到了呢。我一會去跟這園子的管事婆子說一聲,若有就讓人給送過來,若沒有便讓大家都幫著找一找。”

    沈逸飛淡淡一笑道:“不用勞師動眾的,才掉沒多會,應該就在那假山到這邊的這條路上。我過去找找,指定還在,其實要別的玉佩掉了也就罷了,隻是正巧那玉佩是我祖母留下的。”

    “假山那邊嗎?我們才從那邊走過來呢,沒看見什麽玉佩啊。對了,姑娘比我們早一點走到假山那,剛剛可有看到丫鬟婆子們經過那裏嗎?”

    白文蘿在心裏歎了口氣,阻止不及,隻得麵上不動神色地搖了搖頭道:“好像沒有,我當時隻低著頭走路,也沒怎麽留意周圍。”

    沈逸飛這才又把目光移到白文蘿身上,看著她問了一句:“三姑娘是什麽時候走到那邊的?”

    白文蘿想了想,眼神無辜地說道:“就剛剛,才剛走過去,文軒就跑過來了,便又走了回來,也就這麽路來回的時間吧。”

    沈逸飛麵上神色微凝,接著問了一句:“三姑娘剛剛在那邊,可有碰上二姑娘?”

    白文蘿抬起眼對上他的眼睛,心裏遲疑了一下才搖了搖頭道:“沒有。”

    “是嗎,估計是我記錯了,沒準是落在了清風居,我還是回去找找。”沈逸飛一笑,說著便錯開身,越過她們,走開了。

    “奇怪,沈少爺不是要找玉佩嗎?怎麽倒問起二姑娘來了?”心晴看著沈逸飛離開的背影,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白文蘿適時地轉開話題,邊走邊問道:“沈少爺是二房那邊的表親,為什麽會住在伯爵府裏?”

    “哦,因為沈少爺自小就喜音律,後來聽說咱仁和書院裏的青梅先生,原是當年宮內的第一琴師,便慕名從京州趕到西涼,說是要拜師學藝。可是青梅先生卻不知為什麽,不教琴,隻教書。沈少爺為了討得青梅先生的歡心,就求了二老爺讓他進了仁和書院。我聽說,青梅先生之所以願意到仁和書院來教書,還是看了老太太的麵子。而二太太是沈少爺的姨媽,仁和書院又是當年老太爺辦的族學。二太太說,既都進了自家書院,又是親侄兒,便讓沈少爺就在府裏住著,據說還順便去討討老太太的歡心,也就。。。。。。“心晴似乎一說起沈逸飛,就有點收不住口,不知不覺就說多了。自己終於意識到的時候,趕忙就閉了嘴,然後有些忐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

    白文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並沒追問下去,白文軒這會卻問道:“那青梅先生不是琴師嗎?怎麽還能教書呢?”

    “軒哥兒這就有所不知了,那青梅先生當年可是探花郎啊,是入殿覲見過皇上的,被先帝賜了琴書雙絕四個字。聽老太太說,當年啊。。。。。。”三個人一路朝梨香院走去的路上,隻聽心晴那溫和的聲音慢慢道起當年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傳奇,以及那些過往的輝煌。聽得白文軒一臉向往,那是他從未聽過的故事。一想到那些人竟是自己的祖父曾祖父,心裏就一陣激動,不住地追問,然後呢,後來呢。。。。。。

    白文蘿麵上一直就隻是帶著淡淡的微笑,靜靜地聽著,沒有插一句嘴。隻是在看到白文軒麵上露出那種向往的神色和眼中現出那種仰慕的眼神時,她才在一旁輕輕地說道:“他們當年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和你一樣,讀著同樣的書,學著同樣的文章詩詞。”

    心晴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領悟到白文蘿的話,趕緊在一旁附和著說道:“姑娘說的沒錯,所以軒哥兒好好用功,以後也會有金榜題名時!

    白文軒怔了怔,眼中還是難掩激動向往之情,不過麵上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換上一種堅定的神色。白文蘿輕輕一笑,人生,隻要有了期盼,就不會缺少鬥誌。她這個懵懂的弟弟啊,終會有長大的那一天。

    晚上,白文蘿沐浴完畢後,正在房裏晾著頭發,沉香就帶著如意進來了。

    ”姑娘還未睡下吧。“如意一臉笑著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個紫檀木匣子和一個暗花紅綢包裹。

    “沒有,姐姐請坐。”白文蘿站起身,拉著如意在桌子邊坐了下來。

    “這是老太太讓我帶來給姑娘的,雖說姑娘不用這些俗物也照樣比別人出挑。但總歸是在這府裏,又是個姑娘家,平日裏多少也帶些花兒粉兒,瞧著鮮亮點,老太太麵上也好看,省得讓人背地裏嚼舌頭,說是克扣了姑娘的脂粉錢。”如意一邊說著,一邊把那紫檀木匣子打開。隻見裏麵擺放著四支大小不一的頭釵;三支精細新穎的宮花;一對鑲東珠的金手鐲;一塊碧玉翡翠。瞧著這些東西,在那燭光的照映下,著實金翠輝煌,好不耀眼。

第十二章 老太太的心思

    如意把那匣子打開的時候,候在一旁的沉香,雖然以前在老太太房裏也沒少見過這些東西,但是這會咋一看,眼中還是有些放光。她悄悄看了白文蘿一眼,卻發現姑娘無論是麵上還是眼裏,竟一點情緒變化都沒有,還是像剛剛那般淡淡笑著,就似那些都入不了她的眼一樣。

    如意也看了白文蘿一眼,接著又把包裹打開說道:“還有,這裏是一件白狐狸皮鶴氅和一件猩猩氈的羽毛緞鬥篷瞎,也是老太太讓我帶給姑娘的,眼下還是秋天,用不上,讓姑娘先放著。府裏每位姑娘都有幾件,老太太說了,待過些日子,讓人尋得好的再給姑娘送來。至於衣服,因為之前不知道姑娘的尺寸,怕是提前做了大小不合適。明兒大太太會讓裁縫過來,給姑娘量好尺寸後,把四季的衣服都一塊做上。”

    “讓老太太費心了,我明兒過去謝謝老太太,也辛苦姐姐這晚了還跑來一趟。”白文蘿隻看了那些東西幾眼,然後便移開眼光,笑著對如意說道。

    “姑娘客氣,那我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老太太那邊還等著我回去服侍呢。”如意說著就站起身。

    “好,姐姐慢走,哦,等一下。”白文蘿跟著站起來的時候,似想起什麽,說著就走到梳妝台那,拉出小屜子,從裏麵拿出一個綠色的小荷包遞給如意道:“不是什麽好東西,姐姐若不嫌棄的話就拿去玩兒的吧。”

    “這我哪敢收姑娘的東西!”如意趕忙要推回去。

    “就是我平日裏自己做的,不值得什麽,沉香她們我也都給了一個,就是個意思罷了。”白文蘿說著就放到她手中。

    “那我就厚臉收下了,謝姑娘賞。”如意笑了一下,就接過那個荷包,讚了一下做工,然後便收起來了。直到出了梨香院後,她才又把那荷包給拿出來,剛剛接過來的時候就捏到裏麵放了東西,這會一看,原是一錠差不多有二兩的銀子。這點銀子她自然不會放在眼裏,但是不可否認,姑娘給她塞了這個荷包的時候,她的心理確實覺得有些舒服,沒有人不喜歡被人看重的。

    如意把荷包重新放好後,一路走一路在心裏琢磨著。三姑娘還真讓人看不透,昨晚剛進來的時候,李嬤嬤就帶著瑞哥兒過去挑釁,卻反而被三姑娘潑了一身水,然後幾句話就讓李嬤嬤道不出苦水;今兒早上,大太太分明是想讓三姑娘出醜,而且老太太當時又是默許的態度。然而卻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回想起三姑娘當時的行為舉止及神態氣度,怕是府裏那二位姑娘都比不上;再剛剛,一個從窮家小戶出來的小姑娘,就算之前的教養再怎麽好,一下子看到那麽多金玉珠寶,錦衣華服擺在眼前,卻連眉毛都不見動一下!

    如果是本性裏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之人,倒也說得過去。可是那樣的人,應該是對這府裏紛雜的人情世故不屑一顧的。可是,剛剛卻又知道適當地給自己封賞,並且話還說得那麽婉轉好聽,讓人一點負擔都沒有。要這些都是裝出來的話,那也太讓人歎服了。

    一路這般琢磨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榮壽園。進了老太太的房間,隻見王嬤嬤正坐在小凳上陪著老太太說話。兩人看她進來後,就停了下來。如意向王嬤嬤問了聲好,然後便把剛剛在梨香院的事一五一十道了出來,還拿出白文蘿給的那個荷包遞給老太太看。

    “哦,這三丫頭的手還手挺巧的,你瞧瞧,這做工,怕是趕上府裏的繡娘了。”老太太接過荷包,細看了兩眼,又遞給王嬤嬤看。

    “老太太說的沒錯,三姑娘確實是心靈手巧。”王嬤嬤接過來也看了兩眼,讚了一句,就遞了回去。

    “嗯,既然給你,你就收著吧。這會不用服侍,你去外麵守著。”老太太把荷包還給如意後,就對她吩咐了一句,如意便應了聲退了出去。

    屋裏沒了別人後,王嬤嬤才對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是覺得三姑娘不錯了。”

    “今兒早上你不也在,都瞧見了吧。”老太太說著,忽然覺得有些涼,就在榻上挪了挪身子,王嬤嬤趕緊起身把旁邊的羊毛毯子拿過來,仔細給她蓋在腿上,然後說道:“老太太可要保重身子,這府裏上上下下都指著您呢。”

    “到底是老了,越來越受不住涼。”老太太拍了拍自個的腿,歎了一聲,然後才接著說道:“好了,你坐回去吧,我今兒心裏堵得慌,就想找你陪我聊聊,說說那幾個孩子。”

    “府裏的公子和姑娘都是頂好的,老太太何必太操這個心,兒孫自有兒孫福。”王嬤嬤坐了回去,開口安慰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事,還跟我說這些客套話幹什麽。”老太太擺了擺手。

    王嬤嬤便道了一聲是,然後等著老太太說下去。

    “原先聽如意說的時候,我還不怎麽放在心上。直到今兒早上,瞧著那丫頭後,不瞞你說,倒真是對了我的眼,隻是可惜了。。。。。。”老太太說到最後,特意把可惜那兩字拉得很長。

    “老太太是可惜她不是太太生的?”

    “哼,太太生的又怎麽了,你忘了,老太爺可不也是庶出。”老太太冷哼一聲,帶著一絲淡淡的不屑。

    “嗬嗬。。。。。。這哪會忘,當年陪小姐過來的時候,老太爺還未繼承爵位呢。那會是東院為大,小姐沒少覺得委屈,後來才知道老爺和太太終是沒選錯人。”王嬤嬤笑了一下,提起當年,連稱呼也跟著變了。

    “是啊,可惜,他走得早,留下這一大家子給我,卻沒留個好兒孫。外頭的人說起白府,隻會說祖上如何如何,有誰會說眼下如何如何?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聽王嬤嬤提起以前,老太太的臉色不由得柔和了下去,神情裏頭帶著幾分驕傲,隻是說著不禁又搖了搖頭。

    “公子們到底年紀都還小,以後會變成什麽樣誰能說個準。而且這府裏的恩典是上麵給的,這尊貴是世世代代傳下去的。”

    “你說得太簡單了,當年先帝是看在書香世家,名門之秀這八個字上,才給了這份恩典。可是如今你看看,這府裏還有誰能撐得起這八個字!一個一個就隻有點小聰明,哪個上得了大台麵!要真是隻這般就算了,安安穩穩過個百年富貴,到時我一閉眼,愛怎麽樣,也就隨他們去。可如今我眼都沒閉呢,這家裏眼見就要亂套了!”老太太越說越氣,眼見胸口一起一伏的,王嬤嬤趕緊起身把茶拿到她跟前,伺候她喝了一口才勸說道:“小心身子中,別氣壞了。今兒的事,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說起來哪大戶人家沒點這樣的事情,過些日子也就淡了,誰還敢跑到外麵亂嚼舌頭。”

    “那孩子,自小被縱壞了,我也發現得太晚,再瞧如今這樣。。。。。。那兩位也是看明了這一點,心裏都算盤著呢!所以我才急巴巴要把外頭那兩孩子接進來,原是想衝緩一下,卻沒想那兩孩子都不錯,特別是三丫頭,隻是著實可惜了!”老太太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情緒後,說著又一句可惜。

    “老太太既然瞧著好,這不是好事嗎。眼下您帶著身邊養著,以後再給她留點什麽,到時三姑娘的身份也不會比大姑娘差,還可惜什麽?”王嬤嬤不解地問道。
    “你想錯了,我是可惜她是個姑娘家!”老太太歎了一句。

    王嬤嬤愣了一下,不過她到底也跟在老太太身邊幾十年了,想了想便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心裏更是驚訝。怔了怔才開口安慰道:“到底也還有公子們,老太太怎麽把心思想到那兒去了。”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道:“你跟我在這府裏幾十年了,還不比我看得清楚。堂兒就不用說了,二房那邊的強兒,甭管二太太在我麵前說多少好話,還天天逼著他去書院讀書。其實我早也看出來,那孩子根本不是讀書的料。牛不喝水,你就是使勁按著頭,也灌不進去。再大房這邊的瑞哥兒,小小年紀,心眼卻比誰都多。偏也不是讀書的料,到現在能識得幾個大字!除了青梅先生,那書院裏哪位先生不被他捉弄過!”

    “這不是還有軒哥兒嗎,接進來之前,老爺不也說了,那孩子書讀得好,沒準真是繼承了祖上之風。老太太若真不介意他是庶出,眼下還有什麽可憂心的。再說瑞哥兒也還小,說到底也還是個孩子,沒準過兩年也就開竅了。”

    “軒哥兒是個好孩子,你也看出來,那孩子跟三丫頭不一樣。可三丫頭能待個幾年,到底是要出嫁的姑娘,我也看不了幾年日子,到時一閉眼,那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的,他可不更讓人擔心。”

    王嬤嬤靜了一會,認同地點了點頭,想了一會才又說道:“這一母同胞,怎麽就完全不一樣呢。說起來那三姑娘,我瞧著還真有點像當年的小姐,也不知那芸姨娘是怎麽教的。”

    隻是這話剛一出口,王嬤嬤就知道自己說錯了,果不其然,一抬眼就瞧到老太太微蹙了眉頭,她便趕緊住了口。

    “算了,都過去那麽多年了,老太他也走了這麽多年,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隻是她原先的身份到底不好聽,以後就都別提了,也難為她一個女人在外頭把兩個孩子教得這般好,隻要她安安分分的,平日裏就什麽都別少了那邊就行。“老太太輕輕歎了口氣,這事就暫且過去了。

    而梨香院這邊,白文蘿讓沉香把如意送來的東西收拾起來的時候,她看了看那匣子裏的那塊玉佩,便伸手去拿了起來瞧了一眼。入手溫潤,是塊好玉,但是跟撿到的那塊比起來,無論是質地還是成色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她笑了笑就丟了回去,然後讓沉香收拾好後自去休息便可,她晚上不需要人守夜。

    入夜,帳子放下,蠟燭吹滅後,她才把一直放在身上的那塊玉佩拿出來。幽暗的黑夜裏,依然可見那碧綠的翡翠反射出瑩潤的微光,要不要還給他呢?瞧他今天那樣,想必是懷疑了吧。

第十三章 茶花香

    翌日早上,沉香等服侍白文蘿漱洗畢,接著給她梳頭的時候,沉香讚了一句:”姑娘的頭發真好,又黑又亮的,還很順滑,就是不用抹頭油也很容易梳。”

    白文蘿手裏正把玩著一支金絲點翠蝴蝶釵,隻見微動一動,那上麵的蝴蝶翅膀便會一顫一顫,似活了一般。她聽了沉香的話,忽然就頓住,目光看向梳妝台上那裝茶花頭油的小瓶子。似沉吟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蝴蝶,把那瓶茶花頭油拿了過來。還未低頭湊進去,就已經聞到茶花特有的香味。不是濃烈嗆鼻的花香,是淡得有些悠遠,清雅,舒心,彌久不散。

    昨天,木香為她梳頭的時候,也是用的這個頭油。白文蘿拇指在那小瓷瓶上輕輕撫摸著,她放下瓷瓶,又看了看沉香昨晚領回來的胭脂香粉,發現都是一個味道,全都含著一股子淡淡的茶花香。

    “這府裏的姑娘們,都是用一樣的頭油和香粉嗎?”白文蘿看完後就蓋上那些胭脂盒子,問了一句。

    “不是,大姑娘用的是茉莉花香,二姑娘喜歡玫瑰香。昨兒我去大太太那給姑娘領東西的時候,碧影姐姐說那兩種胭脂香粉雖還有,但放得有點久了,怕是不好。而這茶花味的頭油和香粉是新買進來的,也是馥鬱居的東西,價格比原先的玫瑰香粉還貴些。我聞著味道挺清雅的,想著姑娘會喜歡,便做主拿了這些回來。
”沉香說話間,就已經把發髻梳好了,打量著姑娘今天穿的是件秋香色的衣裳為,便挑了兩支鵝黃色的紗花分別簪在發髻兩邊,然後再把那支金絲點翠蝴蝶釵給插上。

    “嗯。”白文蘿淡淡應了一聲,站起身的時候又問了一句:“這味道是挺好聞的,不過這麽清淡,若跟別的香粉味混在一塊,你還能聞得出來嗎?”

    沉香笑道:“姑娘這就有所不知,那馥鬱居可是百年老店了,他們家的東西聽說是祖傳的秘方。就算把兩種香粉都混在一起,隻要仔細聞,也是一樣能分辨得出來的。而且聽碧影姐姐說,這茶花香的香味比別的香味還要飄得遠。”

    出了梨香院後,白文蘿在心裏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悠閑了幾年,竟把最基本的事情都給疏忽了。以前最忌有特別的味道留在身上,所以除非有需要,別說是香水,就是唇膏她都不擦。一些必要的護膚品,也都是選那些很大眾化牌子。而當身體適應一些藥物後,平日裏迦咖啡都不喝,也不沾酒,連飲料茶水都是少碰,多是喝白開水。

    白文蘿暗歎了口氣,她的直覺業向很準,雖然當時很確定她躲在假山後麵並沒有被發現,可後來在路上碰到沈逸飛的時候,她就發覺他指定是懷疑了。昨晚還想不通自己是哪露出了馬腳,現在才知道,竟是這香味的原因。這麽大的疏忽,還這麽晚才發現,若是以前,足夠她死多少回了!簡直是越回去了!

    白文蘿讓木香跟在身邊出了梨香院後,一路上都在自我反省,雖然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但身上卻還是散發出沉悶陰冷的氣息。木香隻當她是不樂意這麽每日都到大太太那邊去,跟著走到一半的時候,才遲疑著開口勸慰道:“其實這晨昏定省隻是個規矩罷了,姑娘不用太在意,大姑娘有時身體不適,也不是每日都過去的。而且大太太每日裏頭要管的事情很多,有時還讓姑娘公子們不必過去。”

    白文蘿回過神,想了想便問道:“軒哥兒這段時間都不用過去的吧?”

    “是的,聽說是老太太說,軒哥兒手還沒好,就先免了這每日裏的晨昏定省,把傷養好了是要緊。”

    白文蘿點了點頭,這般她倒是放心了,雖說自己也不喜歡跟那個女人打交道,但總也應付得來。說著就已經到了大太太的秀春園,兩人剛走進去,就有眼尖的丫鬟走到裏頭通報去了。

    而當白文蘿進去的時候,周氏正在裏屋忙著跟兩個管家婆子說著什麽,似根本就抽不出空來理她,連眼都不曾抬一下。白文蘿倒也不在意,瞧一眼便轉身走到外間,隨意挑了張椅子,剛一坐下,一個丫鬟就給她捧上茶來說道:“姑娘喝茶,太太眼下正忙著,委屈姑娘先坐一會。”

    白文蘿抬起眼看過去,見是個體麵的丫鬟,二十三四的年紀,穿著一身桃紅色的刻絲團花褂子,發上兩支金釵,幾點珠翠。五官不是很出色,但眉眼溫柔,嘴角邊還帶著幾分笑意,看著倒是別有一番風情,想必就是丫鬟們常說的碧影了。

    “多謝姐姐。”白文蘿道了聲謝,然後又問大姐姐可過來沒?

    “大姑娘今兒過來的早,跟太太說了幾句話,才剛走。”碧影笑

    白文蘿點了點頭,嘴角卻微微勾起,才剛見了白玉妍,還說了幾句話,馬上就這麽忙起來了,自己這過來得倒也真是巧。碧影捧上茶後,特意觀察了白文蘿幾眼,見她一副素麵朝天的樣子,便開口問道:“姑娘可是不喜歡我昨兒讓沉香帶過去的胭脂香粉?”

    “不是,姐姐送來的東西很好,我隻是還不太習慣用那些東西,而且現在用也有些太早了。”白文蘿放下茶盞,輕笑著說道。

    “說得也是,姑娘如今正是嬌花一般的年紀,擦那些東西反倒是掩蓋了姑娘的光華。”碧影客氣地說道。

    “姐姐說笑了。”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句,又捧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然後還特意往裏屋那邊望過去一眼。

    碧影裝作沒看到她那個動作,又笑著聊了幾句。可是兩人都無意聊天,說了半天,也不過是不鹹不淡地那麽幾句。白文蘿倒是處之泰然,問一句就答一句,沒話的時候就靜靜坐著。這麽一來,碧影反覺得有些沉不住氣了,原本太太是打算好好晾一晾姑娘,最好讓她等得不耐煩了,或是生氣離去,或是直接闖進屋裏。到時太太再輕輕擋回去,接著就可以到老太太那邊說道幾句。可眼下看姑娘那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就是在這坐上一天都沒問題,可太太總不能在裏屋待上一天吧,還有兩管事婆子在裏頭呢。外麵已經有好幾個人等著要找太太回話,都讓她使眼色讓外麵的丫鬟先擋下。

    算算時間,晾了這麽一會也該差不我了,估計姑娘也是瞧了出來,她正想著是不是進去說一聲,正巧這會那兩管事婆子就從裏麵走了出來。沒一會,周氏的聲音才傳出來:“是不是三姑娘過來了,碧影還不快請姑娘進來!”

    碧影終於鬆了口氣,趕忙對白文蘿說道:“姑娘快進去吧。”

    白文蘿笑了笑,慢慢站起身,輕輕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才朝裏頭走了進去隻是她才走進去,便看到周氏正一副悠閑的樣子端著茶杯,正輕輕吹著,像還是沒看到她進來一般。她便直接走上前去,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喊了一聲太太。周氏似這才瞧見了她,趕忙放下茶杯說道:“哎呀,行那虛禮幹什麽,快過來坐這邊,碧影給姑娘上茶。”

    “謝太太。”白文蘿應聲上前,在一邊坐下道:“剛剛在外頭已經吃過茶了。”

    “怎麽都吃過茶了,等了很久了嗎?瞧我,一大早那事就一件接著一件,忙得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那些丫頭也真是偷懶得不成樣子,三姑娘這麽久了,怎麽也沒個人進來告訴我一聲!”周氏說著,傷勢著就豎起眉毛瞪著一旁的碧影問道。

    “因為瞧著太太正忙著呢,不敢打擾,我便先讓姑娘在外頭等一會。”

    “虧你還跟在我身邊這麽長時間,難道不知姑娘是嬌客,怎能讓姑娘在外頭等那麽長時間。若是正趕上我這一天事情忙得沒個空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讓姑娘在外頭幹坐上一整天!”周氏說著似真有些生氣的樣子,一雙杏止裏泛著精光。

    “是我考慮不周,請太太責罰!”碧影眼睛有些紅,說著就垂下頭。

    “我責罰什麽,受委屈的是姑娘,還不快向姑娘賠禮去!”周氏說著就往白文蘿那邊看過去,白文蘿覺得這出戲看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是該自己陪著演下去,便趕緊站起來扶住要朝她行禮的碧影說道:“姐姐快別這樣,我哪受得起,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哪說得上委屈不委屈的。長輩忙著的時候,晚輩本就該在一旁候著,再說我左右也是無事,不過是多坐了一會。想是太太這兒的茶好,讓我多喝了點,這會正心疼著呢,卻又不好意思說,便隻得借著姐姐出點氣罷了。”

    “瞧瞧,三姑娘這張嘴,這說來說去倒是我的不是了!”周氏在一旁笑了起來,碧影也跟著笑著說道:“三姑娘可真會說話,難道昨兒送過去的碧螺春不合姑娘的口味。”

    “倒還真不是說笑,剛剛姐姐給我沏的是白茶吧,我確實吃得挺好。”白文蘿一歪頭,眼珠兒一轉,說著就笑了起來。

    “原來三姑娘的口味跟堂兒媳婦還是一個樣,說起來,這府裏的白茶,如今也就棲風院那邊還有一些,既然三姑娘喜歡,我便讓丫鬟們到那邊去討些來送到梨香院去。”

    “這倒是不用麻煩太太,到底也還沒見過嫂子,哪能就張口要東西的。要是方便的話,太太讓丫鬟們過去說一聲,待我哪天得空了,嫂子身子也好些的時候,我再過去拜訪一下,順便討點茶葉回來喝豈不好。”

    “這還不容易,我一會就讓丫鬟過去說一聲,讓她給你留著。”

    “那真是謝謝太太了。”

    “謝什麽,你這丫頭,就是會說話,怪不得老太太也喜歡的緊,我還真恨不得你是我親生的。”周氏一臉笑著說道。

    “太太以後把我當成親生的不就成了。”白文蘿也笑得越發甜了起來,一臉天真的說道。

    “真不瞞你說,第一眼我就把你當成自個閨女看待了,你如今能這般想就太好了。以後有什麽缺的,就要像今天這般,千萬別不好意思張口,平日空的時候也多過來陪我聊聊天。”

    “太太愛惜,我哪能不願的。”那意思是暗著說她不知道好歹,隨便張口要東西呢,白文蘿卻裝著沒聽出來的樣子,依舊一臉笑著這順著那話接了下來。

    於是兩人就這般,你迎我往,惺惺相惜,不分上下地說了好一會話。直到丫鬟們第二次進來說媳婦婆子們都在外頭等著給太太回話呢,白文蘿這才似依依不舍地起身告了辭。

第十四章 還 玉(一)

    待白文蘿離去後,周氏讓外頭的翠影進來領了對牌交給那丫鬟和婆子,然後才對碧影說道:“那三丫頭可真不是個簡單的!”

    “到底是個要出嫁的姑娘家,太太何必跟她計較那許多。”碧影走過去為她捏了捏肩膀,小心勸了一句。

    “我不與她計較,隻怕她會跟我計較。”周氏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才又睜開眼睛問道:“瑞哥兒今天上書院是誰跟著呢?”

    “是招平和招福。”

    “今天回來讓他們都到我這來一下,我得好好囑咐他們幾句,老太太消息靈著呢。估摸著再過兩月,老太太也該安排軒哥兒同他一塊上書院去,到時大公子也該養得差不多了。”周氏說著就冷笑了一下,眼底全是算計的精光。

    “是。”碧影低著頭應了一聲。

    周氏往肩膀一邊指了指,讓她往那邊捏著,然後接著問道:“對了,剛剛那丫頭怎麽好端端的,竟想要喝起白茶來。還有,你怎麽給沏那個?

    “就剩那些了,太太平日裏也不愛喝,我便順手給姑娘泡了一杯,可能是真對了三姑娘的口味了吧。”碧影輕輕說道。

    “哼,就她那樣,也配喝白茶,沒得平白糟蹋了好東西!”周氏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碧影沒敢接話,隻默不作聲地給周氏捏著肩膀。過了一會,周氏才又開口道:“一會讓春蘭到棲風院那邊看看,順便帶幾句話。就說原先大公子看中的那對兒汝窯花瓶,老太太已經讓送到碧雲軒那了,眼下倒還有兩個不錯的白瓷,大公子若是瞧得上的話,我就讓人送過去。然後再跟大奶奶說一聲,剛進府的三姑娘,老太太喜歡的緊,不過她連老太太的碧螺春喝著都不對味,就獨家那白茶。老太太還說了,讓大奶奶好好養身子。眼下中秋就要到了,好容易這一家子終於團了圓,別到時連過節都病怏怏的。嗯,還有,一會你從那匣子裏挑出幾隻差不多的簪子鐲子什麽的,並那盆石頭盆景一同給梨香院送去,就說是我給的,望姑娘嫌棄了才是。”

    碧影聽完這一些不知藏了多少心眼的話,看著眼含精光,麵若春桃,一臉粉光油脂的周氏忽然間想起十年前的那件事,她心裏突地就顫了一下,不敢多說什麽,就輕輕應了下來。

    白文蘿剛從周氏房裏出來的時候,便讓木香跟秀春園裏的小丫鬟們在一塊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幾個人還說得挺開心地樣子。她隻往那邊瞅了一眼,木香就已經看到她出來了,趕忙跑過來笑著說道:“姑娘是要回去了嗎?”

    “還得去一趟老太太那邊。”白文蘿一邊往外走一邊接著說道:“是不是這府裏各個院的丫鬟你都聊得來?”

    “讓姑娘見笑了,我就是有些聒噪,碰到人多的時候嘴就閑不下來。但也不是哪個院子的人都能說上話的,棲風院那邊的丫鬟我就幾乎沒怎麽跟她們接觸過。”木香跟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道。

    “哦,為什麽?”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又問道。

    “那個院子的人平日裏很少出來,偶爾碰上,她們也都不怎麽說話,似乎各個都匆匆忙忙的樣子。”木香說著就悄悄看了白文蘿一眼。

    “那你也很少看到大奶奶了?”

    “嗯,我也就見過一次,那天廚房的人手不夠,臨時讓我幫忙把食盒送到老太太屋裏才瞧見的。”

    白文蘿點了點頭,又隨意問了幾句。慢慢的也就大略知曉了一些關於秦月禪的事,原來她是曾跟先帝一同上過戰場的護國大將軍的親侄女。聽說 之前就定過親,後來也不知是哪方悔了婚,那親事退了後的第二年,就嫁入了西涼伯爵府。而那秦家不但之前就有軍功在身,現在也照樣手握兵權,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因此伯爵府能跟秦家結親,可以說是高攀了。”

    所以老太太平日裏才沒過多要求秦月禪的規矩,又因她生產後,身子沒恢複好,就讓她好好在院子裏靜養。就連大公子老太太也時不時敲打著,不許他讓大奶奶委屈了。所以都成親兩年了,才生了個姐兒,大奶奶身子也不是很好,可大公子一直就沒納妾。但聽說大奶奶很賢惠,自一懷懷上了喜姐兒,馬上就給大公子物色了幾個相貌好的丫鬟送到房裏去。

    “姑娘,我這些都是聽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們胡說的,你一會見了老太太可千萬別。。。。。。”木香說完後,見白文蘿麵色依舊是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麽,她有些不放心,便有些遲疑地加了一句。

    “擔心什麽,我還不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的。”白文蘿這才轉身,隻見那微微揚起來的嘴角和輕輕飄眼神,著實耐人尋味。木香微有些愣住,腳步不由得慢了半分,退到了白文蘿身後,一時閉了口,默不作聲地跟著。

    木香在後麵看著白文蘿的身影,心裏微有些忐忑,總覺得,似什麽都瞞不住姑娘,什麽姑娘心裏都清楚。明明一句話也沒說,明明是看著很溫和嫻靜的樣子。隻是當那雙眼睛輕輕掃過來的時候,心裏有鬼的沒鬼的,都能讓人覺得心裏直發毛,無論如何也不敢在她麵前造次。

    在老太太那兒說了一會話後,白文蘿也瞧出來老太太身上有些厭厭的,她適當地勸慰了幾句,便起身告了辭。出來後又去碧雲軒那看了看白文軒,陪他說了會話,順便觀察了一下他身邊的那幾個丫鬟。除了老太太給的心晴看著比較可靠外,別的瞧著都不怎麽樣。其中有一個叫春紅的,是大太太給的,瞧著才十三四歲的年紀,那身子卻發育得很好。分明是差不多的衣服,穿在別的丫鬟身上看得平平的,可穿在她身上就馬上顯出不一樣來。特別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像會說話一般,會勾人,而且聲音也是甜甜軟軟的。

    白文蘿看著暗笑了一下,又看了看還沒開竅的白文軒,待她要起身離開時,才輕輕說了一句:“以後你自己的房間,別讓丫鬟們隨便進來。還有,以後跟她們說話可以和氣,但是不能含糊含糊的,更別懼怕了她們。”

    “我不是怕她們,就是不太習慣,而且她們年紀都比我大,我也不會說什麽。”白文軒有些別扭地說道。

    “年紀再大,也隻是你的丫鬟。你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要學著使用自己的權利。別傻乎乎地都把她們當成姐姐看待,你的姐姐隻有我!”白文蘿說著就在他大腦門上敲了一記。

    “我知道啦,她們怎麽可能跟姐姐比!”白文軒摸了摸腦門,馬上有些不滿地說道。

    “這就好,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平日裏要看書看得煩了,就過來找我。”白文蘿滿意地交待了一句,然後才帶著木香出去了。

    出了碧雲軒後,白文蘿站在那鑿成番蓮花樣的白石階上,往東麵看了一眼,那邊是二房的院子。隻見有盤旋曲折的小徑在那錯落有致的山洞花架間穿梭而過,還隱隱約約聽得到水聲潺潺。

    “怎麽還有水聲?”她問了一句,剛剛來的時候,沒怎麽注意,而且那會門口有好幾個丫鬟嘰嘰喳喳地笑鬧著,也把那水聲給蓋了下去。

    “那邊是一處小溪流,聽說就是從那把外麵的水引到荷花池中的,姑娘繞過那處假山便能看到了。”木香在一旁說道。

    白文蘿便下了台階,慢慢走了幾步,遲疑了一會就往那邊轉身走過去。越過薔薇花架,穿過怪石假山,走過香徑小路,便看到一個精巧的木板橋,隻見那清澈的溪流正在橋下靜靜流淌,偶有幾處高低不平的地方才帶出了潺潺的水流聲。

    而就在她踏上橋身的時候,忽然聽聞有琴聲傳來,幹淨、悠揚、婉轉、連綿,有如山泉從幽穀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跟眼前的這般景致配合得天衣無縫。

    “好像是沈少爺在撫琴,府裏的丫鬟都說沈少爺就像仙人下凡,就連那琴聲都似沾著仙氣一般!”木香聽著那琴聲,忍不住又在一旁多了句。

    “確實不染凡塵,除了清風明月,高山流水外,什麽都沒有。”白文蘿淡淡一笑,隻是那話才剛一出口,那琴聲正好就在這時停了下來,接站著忽然看見對麵一塊石頭後麵的灌木叢動了一下。木香嚇一跳,正想出聲喝問是誰,就見一個圓滾滾的影子就從那石頭後麵竄了出來,原來是那隻小胖狗。隨後又見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從那天石頭後麵跑了出來,火急火燎地朝那隻小胖狗追了過去。

    “那是誰?”白文蘿看著那小廝的身影問道。

    “好像是沈少爺身邊的小廝,叫茗夕。姑娘,咱剛剛說的話不會被他給聽進去了吧。”木香有些擔心的說道。

    “嗯,聽進去就聽進去吧。”白文蘿淡淡應了一聲,說著便抬步走了過去。橋的那邊值了不少隨風拂動的楊柳,雖是秋天時節,卻依然可見綠絲婀娜,姿態婆娑的柳葉。有的還垂落在溪麵上,襯得那溪水愈加碧綠清溜。她過了橋後,又曲曲折折下了幾處台階,終於自那柳蔭中看到一角小亭。那小廝這會已經站在那亭子裏了,隻見那隻小胖狗也趴亭子的一角,正吃著給它放在地上的點心。

    白文蘿走近去,琴聲適時停了下來,沈逸飛抬起頭望著她。 

第十五章 甩耳光

   “你在這等我一會。”白文蘿在亭子外吩咐了木香一句,便朝那亭子走過去。

    見她就這麽走進來,沈逸飛有些意外,卻還是站了起來,走出琴案外,客氣且禮貌地問道:“三姑娘是來逛這園子的?”

    “不是。”白文蘿看了他一眼,然後從袖子裏拿出那塊玉佩說道:“昨日是我先到的那兒,原是想從假山那穿過去,隻是沒想會那麽巧。後來因為心晴在旁邊,不好當時就拿出來,希望沈少爺別介意,如今完璧奉還。”

    白文蘿手拿著那玉佩上的絡子,說著就給沈逸飛遞了過去。沈逸飛自看到她一進來就把玉佩給拿出來時,已經有些出乎意料了,再一聽她這般坦坦蕩蕩的話,一時間有些怔住。

    隻見那從細白的手中垂下來的金黃色絡子,帶得那通透碧綠的翡翠微微晃動著,幽幽地反射出一層潤澤的水光。眼前的少女一臉淡然的神色,看過來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冷漠。那塊玉佩,是祖母臨終前交給他的東西,意義非同一般。昨日發現不見以後,多少心急一把。後來在路上遇到了三姑娘,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茶花香,再聽心晴說的話後,他便猜多半是被她給揀了。隻是那會見她明知道自己丟了玉佩,卻沒有拿出來,如此便不好開口詢問。而且也生怕是自己誤會了,這一開口豈不傷了姑姑的臉麵。

    可回來後,越是回想就越確定。他跟二妹妹說話的時候,分明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花香,隻是當時並未在意。回去後慢慢一琢磨,那假山附近並未有種植茶花。。。。。。為了避免猜錯,他還讓茗夕去打聽一下,這府裏的姑娘丫鬟們用的胭脂香粉等東西。

    結果打聽出來,丫鬟們一般都是用桂花香,另外那些特別的香味都是姑娘們用的。而那茶花香,是才剛買進府,聽說就梨香院的丫鬟去領過一次。。。。。。

    事情確定以後,他卻愈加為難起來。早就聽說那位三姑娘是從外頭接回來的,以前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昨日在路上見著她的時候,並未細看,隻覺得她身上的穿著確實很素淨,難道是因為起了貪心所以才。。。。。。這麽一想,更是發起愁來。不管之前是什麽身份,如今她也正經是這府裏的姑娘,這樣的事情叫他如何聲張。若是別的玉佩也就罷了,那一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隨便給了人的。可是,他又怎麽開口管她要回來呢?還是讓茗夕悄悄與她說,可以給她一筆錢。。。。。。隻是這樣做連自己都覺得齷齪!

    發愁了一個晚上的事情,卻沒想到,今天三姑娘竟親自把玉佩給送了回來!他一時間為自己之前的想法生出幾分愧疚,隻是又不能說什麽,所以微征之後,就勉強笑著說道:“真是多謝三姑娘了,還麻煩你跑這一趟送過來。”

    他說著就伸手去接了過來,然而就在這會,旁邊忽然傳出一聲嬌喝:“你們在幹什麽?”

    沈逸飛這時才剛用指碰著那垂下來的玉佩,白文蘿被那聲音一打岔,以為他已經接穩了,便鬆開了手。於是那玉佩就這麽眼睜睜地,在他們之間掉了下去!
    一聲脆響,如期而至。

    兩人同時愣住,站在一旁的茗夕甚至不敢相信地低呼一聲。白玉蝶這會也從那邊跑了進來,一身豔紅的衣裳煙奔跑的動作帶起飄飛的衣袂,似一朵綻放的海棠花,美麗而熱烈。她跑過來後也不看白文蘿和沈逸飛,而是先是彎下腰把那玉佩給揀起來,滿是心疼地吹了吹,又拿出手絹擦了擦後,終究還是看到那玉佩上麵出現了一道非常明顯的裂紋!

    白文蘿一時被她這緊張的表情動作給弄得有些迷糊,看那樣子也不像是裝的。可是要說她緊張人還說得過去,緊張一塊玉佩算什麽,又不是她的東西。剛剛本是要道歉的客氣話,因白玉蝶忽然這般橫插了進來,倒也說不清是誰的錯了,於是她便疑惑地看向沈逸飛。

    隻是眼光才剛轉過去,眼角的餘輝就看到白玉蝶忽然揚起手,風聲朝她襲來!

    不想與她正麵衝突,所以下意識地就往後避,可才退了半步,就碰到了琴案的一角。雖是已拉開了一些距離,但到底還未完全躲開,而且這麽一停滯,她想再伸出手抓住白玉蝶的手腕,已經來不及了。又是一聲脆響,那張養尊處優的,留著指甲擦著鳳仙花汁的手,就從白文蘿臉上甩了下去。

    “二妹妹!”沈逸飛驚詫出聲,之前不是沒有機會阻止,但這兩位到底是姑娘家,他不好動手。心裏才遲疑一下,那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你竟敢偷沈哥哥的玉佩!你竟敢摔了這塊玉佩!”白玉蝶甩了一個耳光後,心裏還覺得不平,手裏舉著那塊玉佩,又是委屈又是氣憤地怒斥道。

    臉上火辣辣地疼,好像還被她的指甲給劃傷了。居然,被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小丫頭,莫名其妙地給甩了耳光,這個身體反應慢得著實讓她覺得窩火!

    “姑娘!”木香在亭子外麵看到這一幕,臉都嚇白了,再不顧得什麽,趕緊跑到白文蘿身邊說道:“二姑娘你怎麽可以。。。。。。唉,姑娘快讓我瞧瞧,有沒有怎麽樣?”

    “你是哪個不知規矩的丫鬟,主子的事輪得到你來管!”白玉蝶瞪圓啊眼睛,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塊玉佩一直是沈逸飛隨身帶著的,平日裏連她說要拿來瞧一眼都不肯。還有沈逸飛練琴的時候,是最不喜歡別人靠近的,她從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他不快。可是今天偷偷過來一瞧,竟發現那丫頭不但在裏頭跟他說著話,手裏還拿著那塊玉佩,兩人還站得那麽近!

    不過是個剛進府的窮丫頭,他就這般另眼相待,可對自己卻一直就在有意無意地躲著。越是這麽想,心裏那火氣就燒得越猛,再後來看到那塊玉佩竟被那丫頭給摔到了地上!那可是將來要傳到她手裏的玉佩,居然就這麽。。。。。。

    “二妹妹,你太過分了!”沈逸飛有些不快地說了白玉蝶一句,然後又有些歉意地看著白文蘿問道:“三姑娘,你還好吧?”眼下這事,已讓他無暇顧及那塊玉佩了。

    白文蘿伸出冰涼的手摸著自己的臉頰,慢慢轉回頭,木香也不敢去拉開她的手,隻能在一旁幹著急的詢問首,白文蘿卻沒理她,而是不露喜怒地看著白玉蝶,輕緩地開口道:“二姐姐,雖然你比我年長一歲,但也不能無故對我任意打罵,所以___________”

    “所以怎樣!”白玉蝶被她這麽看得有些愣住,莫名地心裏的火氣又盛了些,便一臉挑釁地打斷了她的話。

     白文蘿的手剛從臉上拿開,一個耳光就毫不客氣地在白玉蝶臉上甩了下去!這是今天發生在這個亭子內的第三聲脆響!

    “所以我便會還回去!”她收回手,清清冷冷地說道。 
 
    亭子裏又出現瞬間的死寂,白玉蝶一時有些懵住,直到臉上感覺到火辣辣地疼後,才捂住臉,不敢相信地看著白文蘿:“你,你竟敢打我!”

    她長這麽大,何曾被人碰過一根毫毛,平日裏脾氣上來了,就是白玉妍都得讓著她,連大太太也都是好言好語地哄著她。竟然,有人,敢打她!還是一個剛進府的窮丫頭!還是在沈逸飛麵前!還這麽疼!一時間不知是羞是氣還是疼的,眼裏竟不爭氣地蓄起淚光。

    “為什麽不敢?”白文蘿微微勾起嘴角,有些嘲諷地看著她。

    “姑娘,你,你的臉出血了,這可怎麽辦!咱快回去直藥吧!”木香在一旁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白文蘿把手從臉上拿開後,她便看到白文蘿臉上不但有清晰掌印,還有一道一寸來長的血痕,應該是被指甲給劃傷的。

    “茗夕,快去把二妹妹身邊的丫鬟叫過來,別聲張。”今天這事,最鬱悶的其實是沈逸飛,他覺得自己頭都疼了。原是好好的事,也不知怎麽就被攪成了這樣。而且再看這像是要越鬧越凶起來,隻得趕緊朝自己的小廝吩咐了一句,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你一會再去把那瓶外傷藥拿來給三姑娘。”

    “沈少爺不必麻煩,我這就走了,還是好好照顧二姐姐吧。”白文蘿搖了搖頭,說著就往亭外走去。

    “你站住,你還想走,今天這事我。。。。。。”白玉蝶覺得自己簡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上去撕了那丫頭。可因為沈逸飛在這裏,又不敢把手從臉上拿開,她覺得這會自己的臉一定腫得很難看。但是就這麽讓白文蘿走的話,她這口氣還怎麽咽得下去!

    “二妹妹,你還是先回去用冷水敷一下臉再上藥,不然會越腫越大的。”沈逸飛趕忙攔住她的話,然後用眼神示意白文蘿快走。

    白文蘿笑了一下,似不知道自己臉個不但有微腫的掌印,還有一道血痕一般。那透著滿不在乎以及淡淡不屑的笑容,在沈逸飛臉上輕輕掃過。想要置之度外,裝作不知道其實事情就是因為他而起的嗎?沈逸飛被她這一抹淡笑看得怔住,驀然間就生出幾分心虛。

    白玉蝶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朝沈逸飛控訴著白文蘿,還說要告到老太太那兒去。白文蘿沒理他們,最煩女人動不動不哭哭啼啼的子,轉身出了亭子,不想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隻胖小狗不知什麽時候已從亭子裏溜了出去,正對藏在柳樹後麵的李嬤嬤搖著尾巴,李嬤嬤見白文蘿看過來後,就趕緊抱起小胖狗有些慌張地轉身跑了。隻是她轉身的時候,特意回頭看著白文蘿幸災樂禍地笑:“姑娘,是李嬤嬤呢,她會不會告到大太太那兒去。”木香一邊拿出手絹要給她遮臉,一邊有些擔心的說道。”

    “當然會,估計再過一會老太太也該知道了。”白文蘿撥開她的手淡淡地說道。

    “那怎麽辦,今天要不過來這邊就好了!”

    “回去後讓沉香找如意要瓶消腫的藥去,再把這事跟如意說一聲就行了。”

    “她也想趁著這事看看老太太的態度,看她可以容忍自己的限度有多。

第十六章 她是他放養的寵物

    回了梨香院後,沉香見到白文蘿那樣,愣了半天才慌忙拉過來說道:”我的好姑娘,這是怎麽回事,是惹了大太太不快了還是讓老太太生氣了。

    “不是,木香你跟她說吧,六兒去給我打盆水送到我房裏,還有拿條幹淨的毛巾過來。”白文蘿輕輕搖了搖頭,交待了一句就進了房間。沒一會便聽到沉香在外屋狠狠數落木香好一頓,說她都跟在姑娘身邊也不好好看著,如今出了這事,照二姑娘那火爆性子,不鬧到老太太那是不會罷休的。。。。。。接下來聲音又低了下去,隻隱約聽到老太太若生氣了,姑娘受了委屈,她們這幾個跟在身邊的人都落不得好。。。。。。

    直到六兒把水端進來後,那聲音才停了下去。沉香跟進屋,幫白文蘿擰了毛巾要幫她敷臉的時候,白文蘿一邊接了過去一邊說道:“老太太這兩天心情不太好,你一會過去隻找如意把這事說了就行。要有人找了老太太你也別管,拿了藥就回來。”

    “我曉得的,姑娘讓我好好瞧瞧,二姑娘也真是,怎麽下這麽重的手!”沉香走近了去,卻也不敢碰,隻見那道血痕已經微微浮腫了起來,再加上那掌印,襯白皙的皮膚,看著好不醒目。掌印還好,隻需消了腫就行,可那道血痕,萬一要是留下印子的話那可怎麽好,這可是在臉上啊!沉香憂心忡忡地想著,但也不敢當著姑娘的麵說出來。

    “沒大礙的,你快過去吧,我先用冷水敷一會。”

    “好的,你們兩個好好伺候著姑娘。”沉香點了點頭,然後又交待了木香和六兒一句才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沉香出去後,白文蘿看著有些被嚇住的六兒和依舊一臉擔心的木香說道:“行了,這裏沒你們的事,出去吧,我有事會叫你們的。”

    木香和六兒對視了一眼,然後遲疑地看著白文蘿,白文蘿看了她們一眼,又開口道:“出去吧,等沉香拿了藥膏回來再進來。”

    姑娘都這麽說了,木香和六兒隻得出了房間,卻也不敢離開,隻是在外屋候著。

    “木香姐姐,咱姑娘是被二姑娘欺負了嗎?”六兒低聲朝木香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她剛剛去端水了,沒聽到木香說的話,隻大概知道姑娘是跟二姑娘起衝突才出了這事。

    “別小瞧了咱姑娘,這事,指不定是誰欺負誰呢。”木香想了想,就輕笑了一句。

    “好姐姐,姑娘都出了這事你還敢笑,你快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六兒嚇一跳,趕緊把聲音壓得更低地提醒著,就怕木香萬一笑出聲來被姑娘聽到了,惹得姑娘不快,搞不好連她也會跟著遭殃。

    “擔心什麽,咱姑娘可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木香雖是這麽說著,但臉上也收斂了笑容,然後才又把剛剛的事情跟六兒說了一遍。之前是因為她一邊說一邊被沉香數落著,隻顧著挨訓了。而這次,因為六兒是靜靜聽著的,容她有了慢慢回想的時間,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一些事情。

    姑娘。。。。。。好像一直就沒有生過氣,不管是被二姑娘甩了耳光,還是自己返還回去,她都沒有看到白文蘿有露出生氣的樣子。再仔細一想,從姑娘進府到現在,不管是李嬤嬤晚上過來挑釁生事的時候,或是大太太刻意為難的時候,還是今天出的這等事,她都從未在姑娘臉上看到過生氣的表情!最多,就是有時候眼睛裏會露出幾分不屑,其餘就再沒有了。

    木香發現這點後,一時間有些怔住。六兒在一旁聽她說完後也有些呆呆的,好一會才發現木香也不說話了,便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麽了?”

    “哦,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在這伺候著,我上趟茅廁。”木香說著就站起身,捂著肚子出去了。六兒一時有些茫然,傻傻坐了一會,然後發現這座椅的腿腳沒那麽光亮,便拿了塊抹布開始擦起來。

    木香出去沒一會就回來了,接著沉香也把如意給的藥膏拿了回來,還帶回了一些消息。白文蘿猜的果然沒錯,沉香剛剛去找如意沒多會,白玉蝶的乳母就過來找老太太告狀,接著大太太那也有人過來在一旁煽風點火。把老太太煩得全都轟了出去,然後老太太說自己頭疼,今兒誰都不見,這事明兒再說,但在這之前要有誰敢見風起浪的話,就先仔細著自個的皮!

    “嗯,如意有跟你說什麽嗎?”白文蘿接過藥膏,也不讓她們幫忙,自己對著鏡子一邊抹著一邊問道。

    “如意讓姑娘別太擔心,這事畢竟是有起因的,隻是這些天府裏的事情多,老太太正氣在頭上。姑娘到底沉住氣,先忍一天,有什麽事等明兒老太太氣消了再說。”沉香說到這,想了想又接著說了一句:“我想說句話,姑娘可別怪我多嘴。”

    “你說。”白文蘿放下藥膏,一臉溫和地看著她道。

    “二姑娘雖性子衝了點,但平日裏還挺能討得老太太歡心的,明兒老太太要是偏向了二姑娘那邊,姑娘可千萬忍著點,別再像今日這般衝動了。我們幾個的擔心雖不值得什麽,到底姑娘也要為自個想想,忍得一時,以後才不會處處受委屈。”

    白文蘿有些意外沉香會對自己說這麽一番話,雖有幾分私心在裏頭,但也沒少為是真的在自己考慮。她想了想便笑了一下道:“你是個好丫鬟,放心,我自有分寸。”

    沉香張了張口還要說什麽,卻被白文蘿擺了擺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行了,出去吧,今兒我是哪都不去,就在這裏屋裏做些繡品,你們該忙什麽就自個忙去,別管我。”

    晚上白文蘿洗澡的時候,因臉上有傷,不好沾到水。她便把頭發盤起來,隻會在木桶裏泡了小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因為此時天色已暗,洗完澡也不用去哪,所以她從浴房裏出來後就隻穿著一件中衣,外麵隨意披了件披風。然後就一邊把頭發放下來,一邊往房間走去,隻是剛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她忽然頓住。猛然間感覺到這整個梨香院的人,木香、沉香、六兒,還有那幾個粗使的婆子,都不見了,周圍驀地陷入一種怪異的寂靜中!她再看了看自己那掛著蔥綠撒花門簾的房門,隱隱覺得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安靜從裏麵傳出來!

    她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邁開腳步,撩開門簾,走了進去。

    跳動的燭火被罩在橘紅色的繡花宮紗燈罩內,昏黃的燭光把屋內衣櫃桌椅的棱角變得柔和起來。妝台上放著那支金絲點翠蝴蝶釵,鑲在翅膀上的寶石在燭光的映照下,靜靜地反射出一層華貴的寶光。而那個人,正歪斜著身子靠在她的梳妝台旁,手裏拿著她做了一半的繡品左右瞧著。看似很隨意,其實他選擇的位置卻很巧妙,借著這房間內有限物體的遮擋,他的影子沒有投在窗戶上,外麵自然不會有人發現這姑娘的閨房裏還有一個男人。

    她走進來後,上官錦便朝她轉過頭,白文蘿靜靜對上他的眼睛,不說話。

    剛沐浴出來,她身上穿著的是件雪青色的中衣,外麵那個白色的披風隻是隨意披在肩膀上,鬆鬆垮垮的,使得她看起來愈加顯得單薄,卻又帶著幾分女子特有的柔弱。漆黑油亮的長發整個披散下來,額前的幾縷發絲被水沾濕了,微顯淩亂,配上那雙幽暗沉寂的眼睛,反增添了幾分神秘的野性。這是跟他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的形象,不變的是,那表情,依舊如初,沉默的戒備。

    於是他又露出那吊兒郎當的笑容,放下手中的繡品,朝她說道:“過來我看看。”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朝他慢慢走了過去,待她走近後,上官錦也不說話,伸出手 就拂開她垂在右臉頰上的發絲。那上麵的掌印已消了大半,隻有那道血痕還是很清楚。他把她的頭發仔細勾在耳後,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擰開蓋子,裏麵是盛著的是一種透明的粘液。他倒了一點在手指上,然後抬起她的下巴,為她抹在臉頰上。如水般的藥膏,在皮膚個化開後,頓時就感到一股如薄荷般的清涼緩緩滲入。。。。。。

    白文蘿微蹙了蹙眉,卻還是忍住了,沒有避開。上官錦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抹擦著,指腹傳來的是少女特有的柔軟、細膩肌膚,而且她這會才剛出浴,眼下又加上藥物的作用,那肌膚簡直如蠟油一般的潤滑。她身上依舊帶著戒備,但是很乖,看著很柔順,像一頭勉強被安撫住的小獸,危險藏在它半垂的眼睛裏,藏在它華美的皮毛下。

    上官錦輕輕笑了起來,手上的力道愈加溫柔,他喜歡這種柔順的觸感,尤其是當它來自一個一向渾身都帶著戒備的人時。

    “要我為你出氣嗎?”他心情很好,便開口問道。她是他放養的寵物,隻有他可以支配,隻有他可以戲弄,隻有他可以欺負!

    白文蘿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似在確認他的話一般,過了一會才說道:”不用,沒什麽大不了的。”

    “嗯,那需要什麽幫助嗎?”他的心情實在很好,所以沒有因她的拒絕而生氣。

    白文蘿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開口道:“你不是隻為了給我擦這個才過來的吧?”
 
第十七章 欺騙性的疼愛

    上官錦嗤笑了一下,鬆開她的下巴,輕輕撫著她的那柔軟順滑的長發。是什麽樣的野獸,會有這如青緞一般漆黑油亮的皮毛呢?帶著欺騙性的柔弱,能置人於死地的柔弱,沒有道德約束的柔弱,矛盾又神秘,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就不會認為我是來看看你的?嗯?”他看著她這表麵乖順的樣子,輕輕笑道。

    白文蘿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卻明顯是一個嘲諷的眼神。上官錦也不在意,依舊那般輕撫著她的頭發,真的就像在撫摸著自己的寵物一般,並且表現得寬宏大量,允許它偶爾有不乖的眼神。

    “秦月禪那邊可能藏著一封信件,我需要你把它找出來。同時,也有別人在找那封信,對方應該有一至兩人,性別不定,可能是剛進府,也可能是在這府裏很長時間了。你除了找到那封信外,還要揪出那些人來。不過需要小心的是,如果被對方察覺到你也在找那封信的話,他們很可能就直接殺了秦月禪,讓誰都得不到。”他一邊幫她整了整肩膀上的披風,一邊開口說道。

    “秦月禪身邊的丫鬟裏有你的人嗎?”她問了一句,找東西的話,沒有比貼身丫鬟更適合的人了。

    “之前有,後來可能是被對方發現了,半年前意外死亡。”他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同樣的方法不能再用第二次,所以你的身份很合適,也不容易被發現,這一切就像是老天在安排一樣。”

    “是什麽樣的信?”白文蘿麵上沒什麽表情,接著問道。

    上官錦從懷裏拿出一張描金雙龍蠟箋,上頭寫了兩句詩,字跡工整,隻是那一筆一劃間卻隱隱透著一股張揚的氣勢,書簽底下還落有一個紅色的印章。

   “那封信是這個人寫的,上麵會有他的這個印章。”上官錦說著就把那張蠟箋遞給她,接著說道:“你好好看看,記住他的字跡和他的印章。”

    白文蘿接了過來,厚實滑膩的手感,描金印花的底紋,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東西。她仔細看了幾眼便遞還給他道:“我會盡力的。”

    上官錦似沒聽到她這句話,把那張蠟箋收好後,便把那個小瓷瓶放在她手裏說道:“這是治外傷的良藥,並且還能有消除淡疤,兩個時辰後再抹一次,明早那道血痕便能消除了。至於你的手。。。。。。”他說著就拉起她的左手看了看,那上麵有一道淡淡的疤,是她除夕的時候玩爆竹留下的。過了大半年,那疤痕已經很淡了,但是湊近看還是能看得見,既然是瑕疵,自然是要去掉的。

    “每天睡下前也抹一點在手上,一個月後這疤應該也能消除了。”

    白文蘿不動聲色地抽回手,上官錦一笑,又摸了摸她的頭發,似獎賞般地說道:“你可以向我提出點要求,比如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沒有。”白文蘿直截了當地說道。

    “還真是好養活啊。”似知道她會這麽說,上官錦歎笑一聲,手往袖裏一掏,就拿出一個鑲著碧璽的銀鐲子放到她手中說道:“這個拿去玩吧。”

    白文蘿看著那個手鐲,除了比一般的鐲子要厚實點外,其餘的不但造型普通,銀麵也有些發烏,碧璽的成色看著也不是很好,實在是個不起眼的東西。然而她卻似對這個鐲子很感興趣,拿著手裏仔細地看了又看。上官錦也不說話,兩手抱在胸前,吊兒郎當地歪在牆上,一臉繞有興趣地看著她,就跟主人在看著自己的小狗在眼前玩著小球一般。

    沒一會白文蘿就摸清了那鐲子,隻見她一手拿著那鐲子對準了自己的床鋪,一手在其中一塊碧璽上按了下去,隨即就見一線銀光一閃而過,根本還來不及看清,就已經不見了!她趕緊走到床邊一看,隻見那褥子上赫然插著三支細如牛毛般的銀針,並且幾乎全都沒入了褥子裏。

    上官錦走過來,拔出那三枚銀針,一邊教她怎麽裝進去,一邊給她解說道:“這個東西五步以內是最佳射程,最遠能射到兩丈。剛剛你從那射到這邊,差不多是七步的距離了,威力已經減弱,如果對方穿了皮質的衣服,就很難起到有效的作用。以後真要有用到的時候,可要記得算清楚了距離 。還有,如果按這個碧璽的話,射出來的是毒針,見血封喉,每一邊都能用三次。拿著防身吧,希望你不會有用上的時候。”上官錦給她裝好後就遞到她手裏,然後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

    白文蘿有些挑剔地看著那個手鐲,心想這比微型手槍可差得遠了!

    上官錦沒有錯過她這個挑剔的眼神,他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這丫頭到底是了解,還是真的不滿意?那個手鐲可是大景最優秀的工匠聚集在一起,花了快一年的時間才做出來的,總共也才做了五個而已。這東西對於某種場合,某種身份的人來說,可是最可怕的武器。卻入不了這丫頭的眼嗎?

    “不滿意?”他問。   

    “還行。”她勉強地點了點頭,不像故作姿態,隻是那表情卻帶著幾分無辜。她心想算了,雖是比不上手槍,但也聊勝於無,至少這東西挺適合她現在的這個身體。

    “你還真是讓人搞不懂。”上官錦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時間跟她討論這個東西是不是真的合她的心意,隻得最後交待了一句:“關於那封信,實在找不到的情況下,你可以找適當的時機試探一下秦月禪,讓她主動交出來。作為交換,我會讓她得償所願。隻是這樣一來你的身份也會暴露 ,沒準會被另一邊的人發現,到時便會很危險,要小心行事。”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要走了,便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小心別死了,我沒時間幫你收屍的。”上官錦一笑,在她腦袋上拍了拍,隨後身影一晃,就從她的房間裏閃了出去,悄無聲息。房間裏那絲男性的氣息也隨著他的離開而慢慢消散,就似從沒有人來過一般,這個夜晚如此安靜。

    白文蘿把披風解下,找了件襖子披上。想了想就把那個手鐲帶在手腕上,然後把袖子放下擋住後,沒一會就聽到外麵有人活動的聲音,接著便聽見沉香念念叨叨地從外麵走進來。

    “怎麽也沒見個人在屋裏候著,我才不在一會,這一個個全都鑽著空子犯懶。。。。。。啊,姑娘已經洗好了!”沉香沒想白文蘿已經在房間裏了,微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說道:“我剛剛坐不住,去找如意打聽了一下老太太的口風。”

    “著那急幹什麽,不會有什麽事的,難不成老太太還會打我板子不成。”白文蘿看著她淡淡地說了一句,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沉香卻歎了口氣道:“姑娘剛進來,是不知道這府裏的水有多深。那些下人一個比一個會偷奸耍滑,倘若見你稍有不順,立即就見風使舵,落井下石,姑娘多少得上點心才是。”

    “我知道,難為你想這麽多,如意那邊怎麽說?”白文蘿笑了笑,說著就偏過頭認真看了沉香一眼。她是個容貌身段都相當出挑的丫鬟,並且性子直爽,嘴巴利索,又愛爭強好勝。之前在老太太屋裏應該沒少得罪人,所以才一直沒升上大丫鬟的位置。但難得的是她有護主之心,又識時務,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這些都很對白文蘿的心。

    “如意說老太太晚飯後似乎氣消了不少,但她也沒敢開口提這事,隻說待什麽時候瞧著老太太心情好點了再幫姑娘說一說。”

    “老太太心裏自有考量,哪是別人能勸得了的,你讓如意別為這事費心。萬一讓老太太遷怒到她身上,我怎麽過意得去。”白文蘿搖了搖頭道,遷怒事小,隻怕會幫了倒忙。而且這件事她原本就是想看看老太太是什麽態度,若真讓旁人給勸下了,她那一記耳光豈不是白挨了。

    “姑娘放心,如意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時間最長,最能摸清老太太的脾氣的。”沉香笑著說道。

    “算了,最多是明日被訓一頓而已,你也別太費心,該幹嘛幹嘛去。”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就拿起那做了一半的繡品,開始動針線,不想再說這事。

    見姑娘這般不放在心上,沉香還想要再勸兩句,卻這會就見木香拿著個香爐走了進來,她便問道:“你剛剛去哪了,怎麽我一回來整個院子都見不著個人影!”

    木香一看被沉香逮了個正著,便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這一天不知是吃壞了什麽東西,肚子一直不舒服,剛剛瞧著姑娘在洗澡呢,有六兒有,就偷懶吃飯去了。”

    “那怎麽這會才回來,又不是掉進去了,哪來的這東西?”沉香說著就指了指她手裏的香爐問道。

    “哦,這是剛剛碧影姐姐著人送過來的,說是忽然想起姑娘這還沒這個東西,正好她去庫房的時候看到,便連著一些百合香一起送了過來。”

    “我不用那個東西,就先擺在那兒吧。”白文蘿抬起眼看了她們一眼說道。

    “是。”木香點了點頭,便挑了個合適的地方放了下來。然後見白文蘿又低下頭做起繡活來,一副不想別人打擾的樣子,她和沉香便輕輕退了出去。

    暗夜深沉,隻見那繡花宮紗燈罩裏的蠟燭即將燃盡,候在外麵的沉香已經連打了兩個嗬欠,白文蘿才慢慢抬起臉,看了看手裏這即將完工的繡品。

    那是一件紅色的百福字孩兒肚兜,是要送給喜姐兒的見麵禮,那繡工比她往日做的荷包還要精細。白文蘿算了算,最多再兩天就能完工,到時也該跟秦月禪見麵了。

    聽到沉香在外麵打了第三次嗬欠後,她終於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剛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看到放在妝台角落處的那個小瓶子,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拿過來。然後把臉湊到鏡子前仔細看了一下,果然,臉上的那道血痕不知不覺好了大半,還真是好藥呢。

    白文蘿看了一眼,就放下那瓶子,還是把這傷留到明天比較好,剛剛忘了,不應該擦的。
  
第十八章 滿意與疼寵

    白文蘿原是想跟昨天一樣,早上先去大太太那請完安,然後再去老太太那邊。卻才一出門就碰到了榮壽園的丫鬟,說是老太太讓她這會就過去。於是她走到榮壽園內廳的時候,正好看見白玉蝶從老太太臥房裏出來,似哭過,見到她後倒是沒吱聲,隻是狠狠地瞪著她。白文蘿瞟了一眼淡淡一笑,然後就隨如意進了老太太的臥房。

    走進去的時候,如意還一邊悄悄兒地給她遞了個放寬心的眼神,白文蘿朝她微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老太太,三姑娘過來了。”如意帶她進去後,朝那靠在貴妃躺椅上的老太太輕輕報了一聲。

    “嗯,你先出去吧,讓我跟三姑娘好好說說話。”老太太慢慢睜開眼,然後就朝白文蘿招了招手,如意應了一聲,就悄悄退了出去。

    “還站在那裏做什麽,過來扶我一下。”如意出去後,老太太又朝白文蘿招了招手。

    “是。”白文蘿麵上掛著淺笑,沒事人一般地走過去,小心扶起老太太稍稍坐直了起來。

    “好了,你也坐下吧,陪我聊聊天。到底年紀大了,精神不好,才這麽歪一會,就覺得犯困。”老太太說著就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繡墩,讓她坐那兒。

    白文蘿輕笑應了一聲,便走過去坐下說道:“眼下是秋天,正好是氣候宜人的時候,您其實該出去走走,這樣對身子好,也不會這麽容易犯困。”

    “你說的是,我以前也都愛出去走走的,隻是就那麽一個園子,天天就那麽看,看了幾十年就早就看膩了。再說我一個老婆子,自己在那走來走去有幹什麽意思。”老太太搖了搖頭,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觀察著這個庶出的孫女。

    聽說這丫頭的臉,昨兒被二丫頭不小心給弄傷了,還著丫鬟悄悄過來尋藥。她當時知道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好好的姑娘家,書香門第,名門閨秀,居然在自家園子裏動起手來!這要傳出去,還成什麽樣子了!難不成是她之前看錯了這丫頭,果真是在外頭養了些上不得台麵的壞習慣?才進來幾天,就連帶得那二丫頭也越發粗魯嬌縱起來,簡直是豈有此理!

    因此昨天她也沒派人過去看一眼,故意冷落她一晚上看看。現在一瞅,這丫頭今天特意在兩邊鬢角那垂了兩縷發絲,但到底也沒遮擋住,還是能看到右臉頰那有一道淺淺的印子。這模樣兒看著倒是嬌嬌弱弱的,隻是那性子,現在看來還是得磨練磨練。

    老太太這般想著,又再看她那一身,銀白素緞,冷藍鑲滾,白綾棉裙,發飾精致。此時她的神態倒是從從容容,麵上還一直帶著微笑,坐姿也端端莊莊的,似什麽事兒也沒有一般。還真是能沉得住氣,明知道今兒叫她過來是為什麽事,剛剛在外頭也都跟二丫頭碰上麵了,可現在在自己麵前卻還能這般從容,就似真的隻是來陪她說說話,解解悶一般。

    嗯,還不到十四歲的年紀,性子就能練得這般沉穩,卻又不顯得沉悶,實在是難得。老太太這般一想,又覺得滿意起來。再一對比白玉蝶剛剛一過來就哭嚷撒嬌的樣子,實在不成體統,因此她心裏對白文蘿的那點不快,不知不覺就消了大半。

    白文蘿知道老太太眼下正打量自己,但她麵上卻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依舊那般神態自若地接著老太太剛剛的話,笑著說道:“雖是那景色看著都差不多一樣,但其實園子裏每天還是有很多變化的。剛剛我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有兩隻鬆鼠在那樹上玩鬧呢,看到有人過來它們也不怕,那模樣兒瞧著還挺可喜的;還有園子裏的菊花如今也都開了,紅的黃的粉的都有,看著好不熱鬧。老太太要是願意,文蘿每天早上都過來陪您到園裏走一回,給您解解悶兒。”

    “這樣雖好,可是我這心裏擱著事,也實在沒那份閑心去逛什麽園子。”老太太想了想,就歎了口氣說道。

    知道要說道正事上了,白文蘿不動聲色地笑道:“我今兒就是過來給您解悶兒的,您要有什麽不快,跟我說一說,看看我能不能幫著開解一番。”

    “你啊,還真是個鬼精的丫頭,我要不說,你就打算一直跟我這麽裝糊塗下去!”老太太瞟了她一眼,麵上雖還帶著幾分笑,但又像是要生氣的樣子接著說道:“你昨兒跟二丫頭胡鬧了吧,到底是怎麽回事,跟我說說。”

    “原來是因為這事,老太太快別生氣了,都是孫女的不是,以後再也不敢任性胡鬧了。”白文蘿也不害怕,趕緊把旁邊茶盅端起來,送到老太太跟前討好地說道。

    “少跟我打馬虎眼,這事我已經在二丫頭那聽說一遍了,你再給我說說。”老太太微板著臉,卻還是受用地伸手接過茶盅,輕輕喝了一口,然後就遞給她。

    白文蘿笑了笑,接過茶杯,放下後,便把昨日的事情,連帶著那天撿到玉佩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包括她被白玉蝶甩了耳光後,自己因為氣不過,當下也不解釋,就直接把耳光甩了回去也都一一說了。沒有辯解,也沒有添油加醋。

    “你倒是挺坦白的?”聽她說完後,老太太淡淡說了一順,聽著並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但也不見得心情有多好。

    “老太太問話,文蘿自是不敢有所隱瞞。”白文蘿這會也收斂起笑容,知道接下來少不了要挨幾句訓,再不能嬉皮笑臉的了。

    “三丫頭啊。”老太太又歎了口氣,然後動了動身子,似要坐起來的樣子。白文蘿趕緊上去扶住,老太太也隻是坐直了身子,然後才拍著她的手一臉嚴肅的說道:“你知道這麽一個大家族裏,最重要的是什麽?”

    “請老太太賜教。”白文蘿微垂著臉,乖順地說道。

    “是和睦!”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你知道這伯爵府裏,從上到下,一共有多少人嗎?”

    “不知道。”白文蘿搖了搖頭。

    “一共一百八十三口人,還不包括被派到各處莊子那去的。就單說那些下人吧,有好些都是幾代跟在府裏做事的。他們在這裏出生,嫁了這裏的小子,娶了這裏的丫鬟,然後他們的孩子再出生。再像他們的父母一般地延續下去,一直到現在,有的都傳了三四代了。這一百多口人裏,能有幾個是單拎出來的,還不都是給你牽我扯,什麽親戚關係沒有!你想想,這一大家子,要是誰都因為一點事,互不相讓,斤斤計較,這府裏還能有個安生的時候嗎!”

    “老太太說得是,文蘿知錯了,昨兒不該意氣用事。”

    “隻有尊長愛幼,才能相處得和睦,隻有和睦了,這家才能安寧,才不會被外人笑話。”

    “是。”

    “我知道,你是個懂事又孝順的好孩子,倒是那二丫頭自小就被她母親給驕縱得過了。”

    大丫頭又是個寬厚性子,平日裏多數是讓著她,堂兒和強兒也看她是妹妹,自是沒少寵著。所以二丫頭一有什麽委屈,就沒少鬧騰。我剛剛也好好說了她一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一會去哄哄她也就好了,以後兩人要相處得和睦一點。”

    原來說了這麽多,就是想讓她去給白玉蝶道歉來著。白文蘿心裏暗笑了一下,但麵上還是乖順地應道:“是,老太太放心,我一會就去給二姐姐道歉。”

    “覺得委屈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怎麽會,原就是我的錯大些,二姐姐本就是個直爽的性子,當時要是我好好解釋一番的話,也就不會惹得您不愉快了。”白文蘿輕笑的說道,隻是若真是那樣的話,她那一記耳光就真的是白挨了。而且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老太太可會讓白玉蝶來向她道歉,不見得吧。她從不認為,僅憑借身體裏那一丁點的血緣關係,就真能取代並超越白玉蝶在老太太心中的位置,那畢竟是生長在她身邊的嫡親的孫女。

    不過老太太眼下能跟她費這麽多口舌,拐彎抹角地安撫她,也說明她對自己倒也不是全然不在意。這就足夠了,足夠她知道自己該怎麽在這個府裏立足。

    “好好,你是個明白事理的好孩子,也有容人的心胸,我果真沒看錯你!”老太太微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睛裏全是滿意的神色。

    白文蘿心裏冷笑了一下,那種滿意的眼神,她太熟悉,也太了解了。隻有每一次都照著他們的希望去做,隻有一次比一次表現得更好,這樣的眼神才會持續下去。。。。。。她才能有生存的餘地和空間。

    老太太起身拍了拍白文蘿的手,其實白文蘿想的沒錯,她不是不滿意這個庶出的孫女,隻是人的感情有親疏之分。白玉蝶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沒少在她懷裏撒過嬌,也沒少讓她生氣。但她是看著她篚的,十幾年的疼寵已經形成一種習慣。

    而對於白文蘿,要說感情,確實太牽強了些。她更多的是一種滿意,想想這麽些年,她從剛嫁進來的新婦到如今已見蒼蒼白發的祖母,管著這一大家子,掌控了這個伯爵府數十年。早已練就了超越了感情之上的理智的一麵,就是她的理智告訴她,這個從外頭接進來的庶出的孫女,那樣的行為舉止,那樣的心胸氣度,以後絕對能給這伯爵府長臉,這一點讓她很滿意!

    所以,就讓懂事的人更加懂事,讓任性的人再多一點疼寵吧。
   
第十九章 秦月禪

    白文蘿扶著老太太出了臥房,走進內廳的時候,大太太等人已經過來了,白玉蝶麵上依舊是一臉憤恨委屈的樣子,見老太太出來後眼中頓時又蓄上了眼淚。林氏在一旁安撫著她,周氏不時冷笑著,也假意勸了兩句,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白玉妍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低著頭,兩手無意識的捋著係在腰上的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白文軒沒在,因他手還未好,老太太也不想他到處折騰,便交待他這些日子就先在自個院中養傷就行,別的事都別管。

    “怎麽這幾日都不見玉強過來?又跑哪胡鬧去了?”老太太坐下後,掃視了一眼,才看著林氏問道。

    “強兒他這兩日都是早早就上書院去了,說是先生布置的功課太多,一直就沒時間過來給老太太請安,說是等過了這幾天再過來向老太太請罪。”林氏早就想好了托詞,趕緊陪笑著回道。

    老太太聽後,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才說道:“專心讀書是好事,隻是也要顧著身體,別熬壞了,你平日裏也要多看著他些。”

    “是。”林氏在心裏捏了把汗,她那不爭氣的兒子哪是去書院讀書去,不過是因為前幾天不知跟哪個狐朋狗友在外頭胡鬧了什麽事,回來就看見有一隻眼眶周圍全烏青了!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當時問他怎麽都不說,後來才在小廝口中知道那個孽障居然是跑到窯子裏去,為了一個妓子跟別人起了衝突,才被挨了打。她當時簡直是氣得差點沒暈過去,老太太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專門勾引人的狐狸精,要是知道這孽障居然自己跑去那醃臢的地方,她光想都覺得心裏發冷!不得已,隻好幫兒子找借口糊弄過去,雖然早就勒令那小廝不許走漏了風聲,要有人問起,就說哥兒是跟朋友打架鬧的。隻是這會看老太太那眼神,她心裏就感到一陣發虛。

    老太太倒是沒跟她多說,點了點頭就把目光轉向白文蘿和白玉蝶身上道:“好了,三丫頭去給你二姐姐倒杯茶。二丫頭也別委屈了,姐妹之間有點小磨擦是難免,喝了這杯茶就算是過去了,以後誰了別記在心上,不然我可是不輕饒的。”

    周氏微微笑著,白玉妍這會也抬起頭看了過來,林氏假意地笑了一下道:“老太太何必委屈二姑娘,就是兩姐妹玩鬧而已,有什麽值得要遞茶賠禮的。”
    老太太隻朝她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別管,林氏也就樂得閉了嘴。然後也把目光轉到了白文蘿身上,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白文蘿露出不情願的一麵,等著看她為難勉強的樣子。

    可惜白文蘿隻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就走過來,接過如意捧上的茶遞到白玉蝶跟前,輕笑著說道:“昨兒是我錯了,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讓二姐姐平白受了委屈,還望二姐姐莫怪。”

    白玉蝶本來聽到老太太讓白文蘿給自己捧茶道歉,心裏還有些得意。可現在一聽白文蘿說的這話,挑字眼的話,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她卻怎麽聽著都感覺那是在諷刺自己一般。她抬起眼,看了看白文蘿,隻見她不但沒有一點委屈憋氣的樣子,而且那雙正看著自己,淡淡含笑的眼睛明顯全是嘲諷的神色。莫名地,她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

    那不是在道歉,而是不屑與她計較。

    和白文蘿相比,白玉蝶真的隻是個任性的孩子,僅僅一個眼神就能讓她覺得心裏一陣氣悶。在她認為,所謂的道歉,起碼要表現出卑躬屈膝的樣子,就像平日裏那些向自己認錯的丫鬟一般。所以現在白文蘿這不卑不亢的樣子,不但沒有澆滅她心裏的火氣,反使得那火氣騰地又開始往上竄了起來!可是老太太坐鎮在旁邊,她一時也挑不出白文蘿的錯,隻得咬了牙,抬起手接過白文蘿手裏的茶,恨恨地說道:“三妹妹客氣了!”然後就碰了碰那杯口,連唇也沒沾唇,就把茶杯交給旁邊的丫鬟。

    “好了,好了,以後姐妹之間就得這般相處,平日裏開開玩笑,小打小鬧是沒關係,但是不能傷了和氣。以後要再有誰再敢意氣用事,我可就不這麽輕饒的了!”老太太自然看得出來白玉蝶還在鬧別扭,但白文蘿已經大大方方地認了錯,這事自然就點到即止。於是便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打了圓場,也算是稍稍警告了一番。

    “老太太是不輕饒誰?難道是在怪我這多日沒有過來伺候?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隨後就見小丫鬟走進來說道:“大奶奶過來了。”聲音才落,便看到一個身著杏黃緞麵牡丹折枝刺繡圓領對襟褂子,桃紅繡牡丹百褶裙,看著有十八九,身材纖細的女人走了進來,懷裏還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

    ”怎麽過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原就身子不好,來了就來了,不也不知讓丫鬟幫你抱著喜姐兒。”周氏見秦月禪走過來後,便站了起來把她拉到自個身邊,有些心疼地責怪著說道。

    “老太太和太太疼愛,我還不能在跟前伺候著,原心裏就覺得過意不去,哪能再這般持寵而嬌。而且又不是下不來床,隻是前些天身子虛了些,怕來了過了病氣給老太太就不好了,今兒覺得身上好些了,就順便也把喜姐兒抱過來,喜姐兒也說是想老祖宗了。”秦月禪說著就把懷裏的小娃娃放了下來,扶著她站穩後就給她指了指老太太柔聲道:“去叫老祖宗好。”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轉移到那個才一歲多點,走路搖搖擺擺,一路奶聲奶氣地喚著老祖宗的小娃娃身上。隻見老太太一臉笑嗬嗬地從軟榻上向前傾過身,似怕喜姐兒會摔倒般,趕緊讓身邊的丫鬟把她給抱過來,然後把她擁在懷裏好一陣親著。

    “我瞧這喜姐兒走路像是比原先穩多了。”老太太抱著喜姐兒小祖宗的叫了好幾聲,然後才轉過臉看著秦月禪說道。

    “是,這孩子看著乖巧,其實最愛亂跑,自從學會走路後,就哪都想去,隻要一會沒看住,就指不定她又摸到哪了。”秦月禪笑著說道。

    “嗯,辛苦你了這些日子。”老太太輕輕撫著喜姐兒的後背,微微點了點頭。

    秦月禪似有些黯然地笑了笑道:“老太太說的是什麽話,身邊有丫鬟伺候著,平日裏也沒什麽缺的少,哪有什麽辛苦的。”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轉移的時候,白文蘿在一旁仔細觀察了一下秦月禪。她身上的氣質看著跟白玉妍有些相似,同樣的賢淑雅淨。隻是似乎是身子虛弱的原因,秦月禪身上隱隱含著一抹愁雲;兩道彎彎的柳葉眉說話間不時微微蹙著,像是有滿腹心事,無處述說一般。尖尖的瓜子臉,五官長得很精致,配著那即便生完孩子後,依舊纖細如少女一般的身材,整個人就像是水做的一般,由不得人不把她捧在手心裏疼著。

    “既然你今兒過來了,那也正好,見見三姑娘。三丫頭,這位就是你嫂子,還不快見見你嫂子去。”老太太一邊逗著喜姐兒,一邊笑著對白文蘿說道。

    “是。”白文蘿這才站起來,朝秦月禪走過去,對她行了個禮,就輕輕叫了聲嫂子。

    “早聽說府裏多了位三姑娘,我前兩天還想著呢,今兒可算是見到了。老太太的孫女模樣兒長得都好,個個看著都讓人好不心疼。之前過來的時候也沒來得及給你準備見麵禮,這個拿著,不是什麽好東西,別嫌棄了才好。”秦月禪說著就把手腕上一個瑪瑙鐲子給捋了下來,放到白文蘿手裏。

    “哪能一見麵就要嫂子的東西,嫂子快收回來去。”白文蘿趕忙一推,心裏卻暗歎這秦月禪是不會察言觀色,還是真的粗心大意。沒發覺她把那鐲子捋下來,旁邊兩位太太的神色都有些特別嗎。之前她們可是都沒給過她什麽見麵禮,眼下這位可好,當著她們的麵,就要把這什麽見麵禮給自己,可不是要讓那兩位麵上過不去。

    “既然給了你就拿著吧,多少也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老太太這會便在一旁開口道。

    “是,多謝嫂子。”既然老太太都開口了,白文蘿隻得把那鐲子接了下來,接著老太太又說到:“行了,今兒就都散了吧,禪兒和喜姐兒留下來陪我說會話。”

    於是眾人都自行退出了老太太的內廳,出了榮壽園時,白玉蝶在白文蘿旁邊經過,就朝她壓低了聲音,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一個是瞎了眼,一個沒皮沒臉,也不害臊!”說完就白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沉香跟在白文蘿身邊沒敢吱聲,隻等白玉蝶走後才有些擔心的看著白文蘿道:“姑娘。。。。。。”

    “沒事,別管她,回去吧。”她淡淡地道了一句,又回頭往榮壽園裏看了一眼,同時還摸了摸手中的那個瑪瑙鐲子。比預計的日子提前了兩天,今晚得趕緊把那件百福字的肚兜繡完,明天就該到棲風院那看看去了。

第二十章 秋雨梧桐葉落時

    “這雨是昨兒下半夜開始下的吧。”一大早起來就感覺到飄進來的空氣裏含著濃濃的水氣,屋裏也比平日冷了幾分,推開窗戶一看,就見外麵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院中落了一地的樹葉,道上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異常幹淨,還未枯黃的草木也比往日添了幾分青翠。

    “是的,估計下了這場雨後,天氣就要變冷了。姑娘還是快把窗戶關上吧,萬一一會著了涼可就不好了。”沉香說著就上前幫著給關了窗戶,然後叫六兒進來收拾妥了,又命木香進來,一同服侍白文蘿。

    “你一會給我找把傘,我要出去一趟。”洗漱完後,沉香正給她梳頭的時候,白文蘿交待了一句。

    “一大早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讓小丫頭們過來傳話,說是今兒下雨,姑娘們今日就不必過去請安了,怎麽姑娘還要過去嗎?”

    “嗯,我是要去棲風院看看大奶奶,昨兒得了她一個瑪瑙鐲子,正巧今天率馬以把喜姐兒的小肚兜給送過去,也算是回禮了。”

    “姑娘這就繡好了!難怪昨晚那晚才睡,不過那鐲子是大奶奶給您的見麵禮,哪還想著要您的回禮。”

    “其實也算不得是回禮,就當是我給喜姐兒的見麵禮,一會木香隨我過去地。”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支戴慣了的金絲點翠蝴蝶釵遞給沉香,讓她幫著給戴上。

    正在一旁收拾東西的木香沒想白文蘿會點她,微愣了一下,看了沉香一眼,才應了一聲。

    收拾停當後,白文蘿挑了件夾絮的月白色領蘭花刺繡長襖和一條雪青撒花百褶裙換上。昨日下午大太太就著人送了好些新做的衣服過來,雖都是綾羅綢緞,可無論是顏色還是花樣,皆不顯張揚的同時又不減半分尊貴。白文蘿暗歎,周氏能年紀輕輕就越過二房年長她許多的林氏當了家,確實有些手段。至少眼光很準,知道什麽樣的東西配什麽樣的人,懂得在細微之處,無形之中拉攏人心。

    她們出去的時候,那雨又變小了點,如細絲般在空中輕輕飛揚。但即便如此,這麽一路走到棲風院的時候,她的鞋和裙子都沾濕了大半。木香才在走廊上收了傘,秦月禪就已經從裏屋走了出來,趕忙拉著白文蘿的手說道:“三妹妹怎麽偏選著這雨天過來了,瞧這小手冰涼的,這要著涼了可怎麽辦。”

    “早聽說嫂子的院裏種了株梧桐樹,我今兒起來一看這雨,就想著那秋雨梧桐葉落時到底是怎樣的一番景致。到底坐不住,就過來了。擾了嫂子的清淨,還望嫂子別趕我走才是。”白文蘿一邊笑著說道,一邊看了看院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樹,隻見冷雨細如絲,葉葉梧桐墜。

    “怪道老太太說你是個伶俐丫頭呢,瞧這張嘴這般能說會道的。哪舍得趕你走,我這也正悶得慌,求都求不來呢,快進來吧。”秦月禪說著就拉著她進了房間,然後又丫鬟趕緊把炭盆拿進來,給三姑娘烤一下衣服鞋子。

    白文蘿隨著秦月禪進去後,隻見屋內陳設無一不顯奢華。正麵小小一張添漆床,鋪著大紅金線牡丹吐豔錦褥,上懸著大紅銷金撒花帳子;床邊設一對梅花式樣漆小幾,邊上兩張靠椅,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亦設有腳踏;兩邊又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並有一雕花鑲珠園肚香爐擺在其中,正有盈盈暗香從中飄散而出,慢慢充斥於室內;靠窗邊還有一長案,案上文房四寶擺設齊全,隻見那長方端石琺琅盒暖硯中還有未幹的墨跡,旁邊亦有未來得及收好的紙筆。
    白文蘿往那紙上一掃,見上頭落有詩句,便笑著說道:“原嫂子剛剛是在讀書寫字,想是我擾了嫂子的雅興了。”她說話的同時就往那案邊走過去,便見那張宣紙上規規整整地寫著幾句詩詞。

    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

    眉翠簿,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對,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清秀的字體,寫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應是落筆遲緩了些,那上頭的墨比之前麵明顯濃厚了許多。秦月禪來不及阻止,隻好略帶責備地看了一眼候在旁邊的雙燕。雙燕微垂下臉,她沒想奶奶會帶姑娘進裏屋來,所以才沒收起那些東西。

    “哪是什麽雅興,就是閑著打發時間罷了。”秦月禪不好這會數落雙燕,隻好笑著走過去。說著就拿起那張宣紙,正要揉了,卻不想就露出底下那副未畫完的畫,是一支隨意勾勒出來的迎春花。她怔了怔,就是在畫這支迎春花的時候,外頭忽然下起雨來。她呆呆立了半響,驀然間感到一種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的淒涼。。。。。。

    “姐姐真是好才藝,不但字寫得好,連畫也畫得這般好,可惜沒畫完。”白文蘿沒錯過秦月禪那一瞬間的愣神,她笑著讚了一句,又仔細看了那支迎春花兩眼。其實是很普通的筆法,有點像白描,但偏她看著卻有種眼熟的感覺。

    “三妹妹快別笑話我,今兒我是丟人現眼了!雙燕還不趕緊把這些東西收了,再讓三姑娘這般說下去我就沒臉見人了都!”秦月禪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著就把白文蘿拉到椅子那坐下,讓丫鬟上茶,又命另一丫鬟把炭盆給白文蘿挪近點。

    “對了,怎麽沒見喜姐兒,我還有東西要給她呢。”白文蘿笑了笑,順著她坐下後,便把之前包好的那件百福字肚兜遞給秦月禪。

    “昨晚鬧騰到半夜,今兒起來後吃了點東西,我瞧著她還昏沉沉的樣子,便叫奶娘把她抱回去再睡一會。”秦月禪輕輕一笑,唯有說起女兒她麵上的表情才真正顯得柔和了不少。她說著又看了看白文蘿遞過來的東西接著道:“三妹妹也太客氣了, 就是個小娃兒,你還費什麽心給她東西的。”

    “就是我閑著的時候,繡了件肚兜而已,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嘖嘖,三妹妹這禮可比什麽金啊玉啊的貼心多了!難為你小小年紀,繡活就做得這般好,真是把我屋裏的這些丫鬟全給比了下去!”秦月禪拿起那件肚兜,嘴裏不住地稱讚著。

    “嫂子說笑了,我原就是個粗丫頭,會這點針線不過是為了補助家用而已。”

    秦月禪聽了這話,抬起眼看了白文蘿一眼,見她麵上並無拘謹地神色,便才說道:“如今進了府裏,過得還習慣吧。”

    “嗯,老太太和大太太對我都挺好。”白文蘿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輕笑著說道。

    秦月禪卻點了點頭,輕輕撫了撫手裏的那件肚兜,然後再小心包上。交給一旁的雙燕,讓她放好,一會就給喜姐兒穿上。接著又問白文蘿平日裏都做些什麽,這兩天可到過那圍園子裏看過,丫鬟們伺候得周不周到等等。聊了一刻鍾那樣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有哭聲往這傳來,秦月禪正待要問怎麽回事,就見一個頭發微有些散亂的丫鬟哭著衝了進來。

    “奶奶、奶奶,是我錯了,求求您讓我回來伺候您吧,那丫鬟一進來就撲通的跪到秦月禪跟前,兩手抓著她的裙擺,一邊哭著一邊求著。此時她麵上的妝容已經花了,看不清到底長的什麽樣,但光顧那輪廓還有那身段,絕對是美人胚子。

     “這是怎麽回事,平日裏頭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秦月禪似乎被她忽然這麽衝進來給弄懵了神,怔了好一會才低聲喝了一句。外頭兩個婆子趕緊跟進來要把她拖出去,可是那丫鬟頓時就抱住秦月禪的腿,像抱住一根浮一般。那兩婆子怕傷到秦月禪,不敢太用扯,因此一時耐她不得。

    “奶奶,是我錯了,我不該癡心妄想,我知道錯了,讓我回來陪伺候您吧,或者讓我去做粗活也行,隻要別。。。。。。”那丫鬟看著似一副害出去的樣子,也不聽秦月禪在說什麽,開子 口就不打算再停下來。

    “住口!”秦月禪似真的急了,啪的一下就把手裏的茶杯重重的擱在茶幾上,帶著那滾燙的茶水道了大半出來,有一點濺到那丫鬟手上,燙得她嚇了一跳,這才住了口。

    白文蘿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看豐這一幕,即使那丫鬟麵上的妝容花了,但是依舊能瞧得見她嘴角邊有一點淤青,看著像似勒痕;並且瞧她此時跪著的樣子,雙腿一直就有些微微發抖,應該。。。。。。大腿那附近也有傷;而且剛剛那兩位婆子拉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被祉得鬆了些,露出脖子下麵的一點肌膚,那裏,也有傷痕。

    白文蘿幾乎可以確定,這丫鬟,身上全是傷。

    “還不多進來幾個人把她拉出去,她現在神智不清,把姑姑娘嚇壞了怎麽辦!先給我堵住她的嘴!”秦月禪臉色有些女白,似氣急一般,朝外頭喊了一句,然後再不看那丫鬟一般。

    於是外頭又慌忙進來了三個丫鬟,並那兩婆子,終於一起合力把那丫鬟給堵住嘴,硬是架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女子命薄

    房間裏終於恢複了清靜,秦月禪胸口微有些起伏,臉色瞧著有些蒼白。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嫂子,你沒事吧。”

    “嗯,讓三妹妹見笑了,是個不成氣候的丫鬟,平日裏總這也嫌那也嫌的。”秦月禪深呼吸了一下,才轉過頭,勉強露出笑容來說道。

    “哪有什麽見笑不見笑的,要這般的話,昨兒我豈不是成了個大笑話了。”白文蘿故意提起昨日她向白玉蝶道歉的事來,雖老太太發話,說以後誰也不許提了,但她卻知道,這事保準早就傳得滿府皆知。要僅是兩個姑娘之間起摩擦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主要是有二房的表少爺參合了進來,那些小丫鬟們還不偷偷議論個盡興。不然秦月禪怎麽那麽巧,偏偏選了昨日過去榮壽堂那邊。

    “三妹妹可真會安慰人,昨日的事老太太不也說已經過去了。而且二姑娘原就是個占了便宜,卻還覺得自個吃虧的人,你可別放在心上,平白找不自在。”聽她這麽把話題轉開後,秦月禪的臉色終於稍稍恢複了正常,笑容也自然了些。

    “嗬。。。。。。二姐姐要知道嫂子這麽說她的話,估計得衝上們來找嫂子理論了。”白文蘿麵上雖帶著笑,心裏卻有些意外。秦月禪那話聽著,似乎她跟白玉蝶之間有些不對付,難道兩人以前也有過摩擦?

    “她可不屑來我這邊,算了,不提這事了。”秦月祥微微撇了撇嘴,然後就說道:“對了,聽說你也愛喝這白茶。前兩天大太太就著人過來跟我說了,幸好我這邊還有不少,還是今年新的,一會你拿兩罐回去。”

    “一罐就好了,其實就是覺得這個味道好聞點罷了,我也不是會品茶的人,沒得糟踐了好東西。”

    “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會品茶,不過都是隨人附庸風雅罷了。”秦月禪笑了笑,就朝一旁的雙燕吩咐道:“你去把那罐茶包好,給三姑娘的丫鬟,免得一會忘了。”

    於是等雙燕出去一會又進來的時候,白文蘿便站起來說道:“那外頭的雨似乎已停,正好我這衣服也都烤幹了,就不叨擾嫂子了。”

    “急什麽,再陪我坐一會。”秦月禪剛剛讓雙燕去拿茶葉就是送客的暗示,現在見白文蘿這般識趣,便也少不得假意要留一番。

    “還是改日吧,隻要嫂子不嫌煩,我瞧著哪天天氣好了,再來找嫂子聊聊天。眼下趁著這會雨停了,我走回去方便點,不然又得帶一身雨水回去。”

    “也是,那你快回去吧,雙燕,東西拿來了嗎?”秦月禪點了點頭,雙燕那邊才應著,她就站了起來,送了白文蘿出去。

    “嫂子不用送了,這外頭風涼。”出了房門後,白文蘿便回頭說道。

    “記得以後常過來,這麽大的一個園子,有時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秦月禪點了點頭,就站在門口輕笑著說道,也分辨不出真假來。白文蘿也笑著應了一句,然後便扶著木香的手出去了。

    一直目送白文蘿的身影出了棲風院的院門後,秦月禪才對雙燕低聲說道:“跟我進來。”然後就甩著帕子轉身進了裏屋。

    雙燕一邊跟在秦月禪身後,一邊朝候在外屋的那幾個丫鬟打了個手勢,沒一會那房間裏的丫鬟就全退了出去。

    “剛剛是怎麽回事,不知道三姑娘正在跟我說著話嗎!你們幾個人守在外頭,還讓她頂著那模樣給闖進來了!”秦月禪坐下後,說起這個臉色又開始有些發白。

    “聽說是忽然從那邊的屋裏衝出來的,奶奶也知道,那屋那個時候,周圍一般都沒有別的丫鬟,就兩個婆子在外頭遠遠守著。所以葉眉跪出來的時候,她們一時也沒來得及攔住,追著跑到這邊後,外頭那幾個丫鬟想是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所以才讓她一下子衝進了奶奶屋裏。”雙燕低下頭,小心的說道
    秦月禪靜默許久,雙燕不敢抬頭,也不知秦月禪此時是什麽表情。她垂著臉,正好一低眼,就看到風剛拿進屋裏給三姑娘烤衣服的炭盆,此時正燒得旺,透過籠罩,能看得到裏頭紅色的暗光正往外噴散著熱氣。外頭零星冷雨,梧桐葉落,秋意深濃,這屋內卻顯出幾分悶熱來,直到她覺得自己額頭上微微冒汗,才聽到秦月禪輕輕問了一句:“怎麽安排了?”

    “兩婆子把她拉回屋後先鎖了起來,就等著奶奶發落呢。”

    “嗯,他有說什麽嗎?”

    雙燕愣了一下,想了一會才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她握了握手心,遲疑了好久才說道:“大爺說,既是衝撞了奶奶,就亂棍打死得了。”
    屋裏一時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雙燕終於忍不住,微微抬起眼看了秦月禪一眼。隻見那張尖尖的瓜子臉,此時就似白玉雕琢而成一般,冰冷,僵硬,無一絲血色。襯得那兩片擦了口胭脂的嘴唇如血般豔紅,讓人一眼看過去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奶奶?”雙燕有些害怕地喚了一聲。

    秦月禪沉默了好久,才慢慢開口道:“一會你去回老太太,說大爺房裏的丫鬟忽然得了急病,怕是幾天了,恐會傳染,我讓拉到外頭的小偏院去。這段時間著人看著,要能熬得過來,就再接回來,若熬不過去地。。。。。。總之看她的造化吧。”

    雙燕聽著心暗歎一聲,就這麽生熬,那身細皮嫩肉哪能熬得過去!剛剛她幫著那兩婆子把葉眉送回房的時候,葉眉忽然就把身上的衣服給扯開了,她當時看得沒尖叫出來!

    葉眉是去年才買進府的,當時大奶奶看著她姿色模樣都出挑,所以就直接讓她到屋裏伺候,沒多久就跟大爺對上了。記得當時她還挺得意,以為終於飛上枝頭,卻不想才一年時間,就要命赴黃泉。在這樣的人家裏,女子的命,真的半點不由人,就是大奶奶也。。。。。。很可憐!

    “你這會就過去吧,回了老太太後,就讓人把她接出去。”秦月禪閉了閉眼睛,歎了一聲說道。

    “是。”雙燕應了一聲,然後又說道:“對了,奶奶,剛剛我送葉眉回去的時候,大爺特意把我叫過去問起三姑娘了。”

    “他問什麽了?”秦月禪剛拿起茶盞,一聽這話,頓時就抬起臉看了她一眼。

    “倒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問什麽時候接進來的,老太太有說什麽?隻是最後還又問了一句。。。。。。”雙燕說到這,忽然遲疑了一下,似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說話怎麽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麽事?”秦月禪被她這表情弄得有些緊張,不由得皺起眉頭。

    “大爺問我,是不是老太太屋裏的那個沉香被撥到三姑娘那邊了?然後還說,讓奶奶時常叫三姑娘來這坐坐,順便也,也叫沉香過來。”

    啪的一聲,秦月禪手裏的茶盞忽然就摔了下去!茶水和碎片潑散了一地!

    “奶奶有沒有燙著!”雙燕嚇一跳,趕緊過去要拉起秦月禪的手看。

    “沒事,這事我知道了,你去回老太太吧。”秦月禪蒼白著臉撥開她的手,然後又接著說道:“順便也告訴老太太一聲,三姑娘今兒來過我這邊。”

    白文蘿出了棲風院後,慢慢走了一段,才問跟在一旁的木香道:“剛剛你在那裏,都跟那些丫鬟聊些什麽呢?”

    “沒聊什麽,她們話都很少,我在一旁使勁兒地說,也幾個人搭理!”木香吐了吐舌頭說道。

    “那個跑進來的丫鬟你看到了吧。”

    “嗯,後來直接被堵住嘴給架了出去,我才要打聽是怎麽回事,那幾個丫鬟就趕緊避開了,我也就隻好閉了嘴。”

    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做聲。木香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說道:“姑娘,我聽說棲風院之前有好幾個丫鬟得了急病,被送出去,不久就死在外頭了。”

    “都是新買進來的嗎?還是也有府裏的家生子?”白文蘿似閑聊一般,一邊走一邊隨口問道。

    “好像都是買進來的,要是府裏的奴才死了,就不會這般靜悄悄的了。”木香想了想才說道。

    死的,全是新買進來的。。。。。。白文蘿在心裏琢磨著這句話,也不再問什麽,便慢慢走回了梨香院。

    一天不知不覺就這麽過去了,晚上沉香等人服侍白文蘿用完晚膳後,便也自行去吃飯。於是幾個 丫鬟湊在一塊的時候,難免就會聊到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木香今天在棲風院裏看到的那一幕自然就成了焦點。

    “我剛剛聽那幾個看門的婆子說,今天有個丫鬟得急病,被送了出去呢,會不會就是木香姐姐說的那個丫鬟?”六兒扒了一口飯,想了想,就趕緊咽下去悄悄說道。

    “有可能,沉香姐姐,你覺得呢?”木香讚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向沉香問道。

    “我瞧你們兩個都是嫌命長了,主子的事情也是由得你們這樣多嘴多舌的嗎!”沉香自木香提起那事開始,她的臉色就有些陰沉,這會頓時瞪了她們一眼,厲聲喝道。

    “我們哪有討論主子的事,不是在說那丫鬟嘛,姐姐這麽生氣幹嘛。”木香有些委屈地說道。

    “什麽丫鬟關你們什麽事,把梨香院的事情做好就行,趕緊吃,別磨磨蹭蹭的,吃完趕緊幹活去!”沉香說著就把自己才吃了不到一半的飯菜收走了。
 
    “沉香姐姐怎麽了,怎麽忽然這麽生氣起來,咱們也沒說什麽啊!”等沉香出去後,六兒才有些怯怯地問木香道。

    “不知道,算了,咱也別說了,多嘴多舌有時是挺討人嫌的。”木香笑了笑,然後就閉了嘴,專心吃飯。
   
第二十二章 好女沉香

    精致的繡花宮紗燈罩透出橘紅色的燭光,使得那條白色的綢緞帕子也染上幾分曖昧的暖色,就連繡在帕子一角的那支嬌嫩的迎春花,此時看起來似也多了點特別的意味。

    這是秦月禪的東西?白文蘿拈起那條帕子,看著那支迎春花,即便一個是畫的,一個是繡的,她也能認得出來,這是出自一人之手。隻是她卻有些想不通,手帕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是屬閨私,不會輕易贈人。可是這條手帕,她卻是從那人手裏得的,難不成他們兩人有私情?白文蘿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像,至少從那人身上感覺不出來。而且若真是定情物的話,那人也不會把這手帕當成包布來包東西,還是隨意扔給了自己。

    白文蘿沉吟了一會,就放棄了想這件事。管他們是什麽經,如果這帕子真的是秦月禪的,至少說明一點,他倆兩個肯定是舊識。而且。。。。。。當時那人也說了,如果秦月禪主動交出那封信的話,他便會讓她如願以償。

    如願以償。。。。。。能知她所願,想來是關係不淺,那秦月禪為什麽不直接把東西交出來呢?是因為顧及另一方也在找這東西的人,還是她身上根本就沒有那封信呢?白文蘿半垂著眼瞼,手指輕輕撫著那幾朵繡工精致的迎春花。。。。。。那人當時說那封信的時候,不也是沒那麽確定,他隻是說了可能。
    既是可能,那就是無法確定,既是舊識,卻又無法確定。白文蘿微微勾起嘴角,是他們雙方都互不相信吧,不,應該是三方,還有一方藏在這府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可是,即便真的有那封信,那可以藏的地方也太多了。隻要願意,讓人一輩子都找不到都行。她要怎麽找?就算天天過去,也不可能隨意去搜人家的屋子,收買貼身丫鬟嗎?這事之前那人不已經安排過一次,卻還是無果而終。而且眼下秦月禪身邊的丫鬟沒準就有另一方的人混在其中,自己一有動作,保不準會被發現,到時估計東西沒找來,秦月禪就遇難了。

    白文蘿微蹙了蹙眉,眼下隻有兩個辦法,一是時時監視著秦月禪,等著另一方的人露出馬腳,並找到那封信,然後她再搶過來。不過對方那邊肯定也跟她是同樣的想法,可行性不高,卻又很危險。第二個法子便是讓秦月禪主動拿出來,這樣不費時不費事,還能最大限度地保證雙方都相安無事。

    隻是,她會拿出來嗎?先。。。。。。試探一下吧。

    白文蘿想著就把那張手帕收了起來,暗歎了口氣,這事還是有些麻煩,幸好今天也沒白過去一趟,算是有意外發現,瞧那丫鬟當時的模樣,那白玉堂估計是個虐待狂。

    不過。。。。。。總感覺秦月禪也不簡單,死的都是新買進府的丫鬟,沒有府裏的奴才,隻是。。。。。。巧合嗎?按說,她院裏大多數丫鬟都是家生子才對。還是她也懷疑自己身邊可能有藏著要找那封信,並還可能會對她不利的人,所以才故意這般安排,假借白玉堂之手,一個一個除去?

接下來的兩天白文蘿並不急著過去,直到第三天的午後,秦月禪身邊的雙燕忽然過來請白文蘿,說是棲風院有盆綠牡丹今兒開花了,大奶奶想請三姑娘過去賞花。”
“綠牡丹?”白文蘿愣了愣,看了旁邊的沉香一眼,牡丹不是夏天才開花的嗎。

“是一種名貴的菊花,花色碧綠如玉,光彩奪目,因此取名綠牡丹。老太太房裏也有一盆,那花兒確實特別好看。”沉香輕笑著解釋道。

“多謝姑娘肯賞臉,大奶奶還說了,沉香是個識花的,也請賞個臉,就陪三姑娘一塊兒過去吧。”雙燕笑著說道。 

    沉香一聽這話,正幫白文蘿整封腰的手突地就是一僵,她頓了頓才勉強笑著道:“我哪識得什麽花兒,不過是在老太太房裏見過幾盆,認得一些名兒罷了,快別說這話來笑話我!”

    “你就別謙虛了,到底也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誰不知道原那一屋裏,老太太就隻讓你打理那些名貴花兒,別人碰一下都是不行的!”雙燕說著又轉頭對白文蘿說道:“三姑娘還就帶著沉香一塊兒過去吧,大奶奶說了,多個人說話也熱鬧些。”

    “嗯,反正我對那些個花兒草兒的也不懂得欣賞,沉香就隨我過去,多少還能說上話。”白文蘿點了點頭。

    “姑娘,我奶子還有活兒沒做完呢!”沉香有些著急的說道。

    “這裏能有什麽大不了的活兒,我也不催你們,回來再做不就是了,走吧。”白文蘿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轉身要出門。雙燕趕緊上前給她撩開門簾,然後回身拉沉香,推著她一塊出去了。

    於是三人才進棲風院,秦月禪就趕忙從屋裏走出來,親熱地拉著白文蘿的手說道:“可算是把三妹妹請過來了,那天回去後也沒見你再過來,以為你在忙著什麽。今天瞧著那盆綠牡丹開後,就讓丫鬟過去請你,還擔心你會不過來呢。”

    “嫂子說笑了,我不是擔心常過來的話擾了嫂子的清淨。”白文蘿任她拉著手,同是一臉親熱地笑著說道。

    “你也太多心了些,我不過是前段時間身子不太好,老太太讓我靜養,又不是閉門謝客。行了行了,不說那些了,難得沉香也過來了,都快來瞧瞧,看開得好不好。今兒早上才半開,現在又大了一些。”濃綠晶瑩,似的繡球般正展芳吐豔的花團。再走進一看,隻見那花辮如勾環,層層疊疊,朵朵向上卷曲,向內正抱,不露花心,花形豐滿大輪,姿態優美,顏色動人。

    “說出來嫂子可別見笑,我原就不懂這些,隻是看著沉好看,要說出什麽名堂來可是不行的。”白文蘿看了幾眼後就笑著說道。

    “就你這張嘴,什麽不會說的。”秦月禪嗔了她一眼,然後才看向沉香說道:“老太太屋裏的綠牡丹應該也開了,你出來後也不知是誰在照看著呢,我瞧著老太太那盆綠牡丹在你的照看下,可是一年開得比一年好啊!可惜我也不會照看這些嬌貴東西,三妹妹若不介意的話,就讓沉香時常過來幫我看看可好。”

    還不等白文蘿回答,沉香就趕忙說道:“大奶奶說笑了,我哪會照看什麽花兒,老太太那屋裏的花其實大多是如意在照看的,我不過是跟在旁邊打打下手而已。”

    “嗬嗬。。。。。。想來沉香是覺得我這兒沒三姑娘那邊好,不願過來。”秦月禪說著就輕輕一笑。

    “大奶奶這話可真是折殺我了,我不過是個丫鬟,平日裏是盡本職服侍好姑娘,那可能會想哪邊好哪邊不好的。”沉香說著就垂下臉,臉色微有些發白。
    “好了好了,不過是說幾句逗你玩罷了,你可就當了真,一會三姑娘可要怪我欺負她身邊的丫鬟了。”秦月禪說著就拉住沉香的手輕輕拍了拍。沉香隻覺得自己整個手臂都僵硬了起來,想抽又不敢抽出來,隻得任她拉著,垂著臉,抿著唇。

    白文蘿看了她們幾眼,這會才開口道:“難得嫂子看得起,不過是她不識抬舉,嫂子別跟她計較才是。”

    “瞧,越說越嚴重了,今兒是叫你們過來賞花,又不是來領錯的。來,都到那邊坐下吧,茶點都準備好了,咱邊說邊聊。沉香也坐下,今兒你是客,三姑娘自有人服侍著,怠慢不了。”

    沉香看了白文蘿一眼,白文蘿笑著說道:“既然大奶奶讓你坐你就坐吧,這會也不用講究那麽多。”

    “這話說得是,難得在自己屋裏,還要講那些虛禮,也太累人了。”秦月禪笑著點了點頭道。

    沉香這才告了罪,挨著椅子的邊坐了下去。

    隻是才坐下沒一會,茶水才沾了唇,點心也還未動,雙燕就進來告了聲罪說道:“擾了奶奶和姑娘的雅興了,我想管三姑娘借一下沉香出去說幾句私話兒。還有上次做了件衣裳,結果穿上身後卻不是那麽回事,想讓沉香幫我瞧瞧,就一會。”

    “你也太會挑時候了,沒瞧著三姑娘才坐下嗎,就趕忙著過來掃興!”秦月禪假意生氣地責備了一句,卻不說不讓沉香出去。

    “你一會把那衣裳拿來給我吧,我回去就幫你改,有什麽話也到時再一塊兒說不就行了。”沉香說著有些生氣地看了雙燕一眼。

    “好姐姐,就一會,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難得你過來一次,這不是順便了嗎,還讓我再送去一次,得耽誤多少時候!三姑娘,您就恩賞一會可好,謝謝您了!”雙燕似沒看沉香生氣的眼神,一邊笑著說道,一邊又朝白文蘿請求著。

    “瞧說得這麽可憐,三妹妹就讓她們姐妹倆說會話去吧。還有那件衣裳,這丫頭那兩天沒少跟我叨叨著,直說沉香手巧,準一看就瞧出哪做得不妥的。”秦月禪笑了笑,就朝白文蘿說道。

    “既然這般,你就出去吧,反正都過來了,也沒道理再讓雙燕姐姐一會又跑一趟。”白文蘿喝了口茶,然後便看著沉香道。

    “姑娘我。。。。。。”沉香著急地張了張口。

    “急什麽,像出去一趟還能把你吃了似的。去吧,也別趁機偷懶,坐得不知時間了!”白文蘿手指輕輕敲了敲手中的茶杯,淡淡地交待了一句,於是雙燕便拉起沉香走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相互試探

    “到底什麽事,這麽急巴巴地叫我出來!”沉香一被拉出來後就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瞧你,還生氣了,就那麽舍不得大奶奶那的茶點,一會我討一些讓你帶回去吃個夠!”雙燕一邊笑著,一邊拉著她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沉香悄悄往周圍看了一眼,見旁邊一直就有丫鬟進進出出,而且這邊離大奶奶的小廳也不遠,便隻得癟了癟嘴,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雙燕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呀,還是這個脾氣,一有不順心的馬上就拉下個臉,又那麽牙尖嘴利的。幸好是在我跟前,難道你在三姑娘跟前也這般。

    “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三姑娘是個好人。”沉香白了她一眼,然後就跟著進了雙燕的房間。雙燕是大奶奶身邊的一等丫鬟,日常的吃穿用度幾乎頂半個小姐,就是這房間的大小連同裏麵的擺設,看著甚至比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還要好上幾分。而她在梨香院雖也是自己住一個單間,但卻是沒法跟這比的。

    “愣著幹什麽,隨便坐吧,又不是第一次進來,難不誌我這比姑娘的閨房還要好,讓你看得愣住了。”雙燕說著就打開櫃子拿出一件粉紅緞圓領褙子出來,拿到沉香跟前說道:“瞧,就是這個,領口那照你上次說的法子弄了雙滾邊,結果穿上身後,不知怎麽,總覺得不服帖。”

    “我就說你是個心靈手巧的,一看就知道問題在哪。”雙燕笑眯眯地把針線籃子拿過來,一並坐到她身邊說道。

    “少在這哄我,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趕緊說吧!”沉香深呼吸了一下,做好心理準備,然後一邊動剪手一邊開口道,語氣有些硬邦邦的。

    雙燕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心裏暗歎了口氣,即便這般生氣的模樣,卻也還是那麽好看,難怪大爺念念不忘的。其實大奶奶初懷孕那會,大爺就暗示著這件事了。隻是因為那會沉香是老太太房裏的丫鬟,年紀也才剛滿十五,大奶奶當時不好開口,正巧當時有葉眉頂上,這事也就暫時擱下了,卻不想現在又提了起來。

    昨兒大奶奶才勸了兩句,大爺就發怒了,隻撂下一句,說既然不願的話,就讓大奶奶自己過去陪他,晚上讓奶娘帶喜姐兒就行。她是在外頭聽到這幾句話的,後來大爺被人扶走後,她再進去一看,大奶奶的臉色簡直像張紙一樣慘白,叫了幾聲都沒應。嚇得她差點就要跑出去告訴老太太時,大奶奶才終於出聲給攔下了。然後就交待了她今天的事。。。。。。雙燕暗歎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這兩年來,大奶奶什麽事都任著大爺,隻要他看得上眼的丫鬟,二話不說就送過去,所以大爺才會越來越那般。。。。。。

    但是,現在沉香已經是姑娘身邊的丫鬟了,這事就不怕老太太知道後會生氣!這哥哥討妹妹身邊的丫鬟,說出去怎麽也好聽不起來。而且三姑娘可是會願意?就算是剛從外頭接進來的,但到底也是得了老太太的承認。。。。。。三姑娘若是不願,大爺可是會就此罷休?

    沉得雖是手裏一直在做著活兒,但那心早就懸在半空中了。

    她因為模樣兒長得好,難免性子要強些,平日裏嘴巴也不饒人,得罪了不少人。多少就有人背地裏亂嚼舌頭,說她愛攀高枝什麽的,氣得不她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卻麵上更是厲害起來。後來也不知誰傳出,說大奶奶要給大爺張羅妾室,好像是看中了她。。。。。。當時還以為又是那些小丫頭亂嚼舌頭,惡意中傷她,也就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大爺來老太太房裏請安的時候,趁機在外頭攔住她。。。。。。她才知道那事不假,嚇得從此隻要一聽大爺過來,就趕忙借口躲起來,再後來隱隱聽到一些關於棲風院那邊的話,她就更是小心翼翼。平日裏老太太若有事讓她去棲風院那邊,實在推不過,她也隻是找雙燕傳話,一來二去,兩人倒也就熟絡上了。

    自那天木香跟姑娘回來,說了那件事後,她心裏一直就有些不舒服,又很慶幸自己當年小心行事,不然沒準這會她也像葉眉一般了。可是,還沒慶幸兩天,雙燕居然帶來大奶奶的話,特意讓她也過去賞花。她又不糊塗,一聽就知道那是借口,難道葉眉走後,大爺又想起自己來了?實在躲不過,一路忐忑地跟著姑娘過來後,一聽大奶奶那話,她心裏就更加確定了!那顆心頓時就涼了半截,她有些恨,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安,她的意願太渺小無力。。。。。。根本起不了決定作用!她服侍了老太太那麽多年,自是知道老太太有多疼愛這個長孫。

    雙燕心裏暗歎一聲,然後起身從旁邊的小屜裏拿出一個長條錦盒遞到沉香跟前說道:“這個。。。。。。是大爺給你的。”她說著就打開那錦盒,隻見那金黃色的內襯上放著一支雕工精美的簪子,上頭還鑲嵌著一顆足有拇指大,華光流轉的珍珠。

    “大爺說,這珍珠由千年沉香木雕而成的,很適合你。”

    終於來了!沉香停下手中的活,僵直地抬起臉,瞪著一雙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要!”

    雙燕沒想她會這麽幹脆生硬地就拒絕了,嚅囁了一下才說道:“這事,大奶奶也沒辦法,她拗不過大爺。大奶奶說了,你一過來她就給你開臉,姑娘那邊她會幫著說,隻要你答應。。。。。。”

    “我說了我不要!”沉香豁地站了起來,一下子把伸到自己跟前的那個錦盒撥開。雙燕一個拿不穩,那盒子就掉了下去,簪子從裏頭摔了出來,她嚇一跳,趕忙起身蹲下去撿起來,小心看了看,見那顆珍珠還好好擱在上頭,才鬆了口氣。

    而就在她們說話的同時,秦月禪那邊正想著怎麽把話轉到沉身上,白文蘿卻想著不如就趁這機會試探一下秦月禪,看她願不願意交出那封信來。

    白文蘿想了想,先喝口茶,放下茶杯,才緩緩開口問道:“嫂子這幾天都在做什麽呢?”

    “還不是跟往常一樣,整日裏不過是圍著孩子打轉,也就每日的這會她去睡了午覺,我才了些閑。”秦月禪也喝了口茶,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

    “說起來,我這兩天想起以前曾聽過一個故事,不如就說來給嫂子解解悶如何。”

    “哦,是個什麽樣的故事?我好些時候沒聽人家說故事了!”

    “是以前聽個說書先生說的,可惜那說書先生沒說完就走了!害得我每次一想起那個故事,就抓心撓肝地,真想知道那個結局到底是什麽樣的!”白文蘿說著就有些惋惜的歎了一聲。

    秦月禪這會倒是輕輕笑了起來道:“原來三妹妹也是個故事迷,記得我小時候也是最愛偷偷跑出去聽人家說書,並且一定得聽全了,不然還真是吃不下睡不著的。沒準三妹妹那個故事我還聽過呢,說出來我聽聽,指不定讓你想了這麽久結尾會從我口裏道出呢。”

    “那敢情好,還真沒準就是嫂子給我了了這個願呢!”這話真是中了白文蘿的下懷,她微微笑著,就把那個故事緩緩道了出來。

    話說,江湖上有兩大幫派,一為無名派,一為迷蹤派。雙方實力相當,恩怨糾葛已久,並且誰都想一統江湖。於是雙方爭鬥了百餘年,操作慘重,卻還是依舊沒分出勝負來!最後,他們商定一個方法,雙方把各自最上乘的內功心法都寫出來,集成一本武功秘籍。然後每年舉行一場比武大會,誰若能連著三年都能最後取勝,那麽此人便能得到那本秘籍,還能成為兩幫之首,並且還可以娶對方幫派的女兒為妻。

    時間悠悠轉了數十載,其中雙方幫派英雄輩出,卻無一人能連勝三年。。。。。。後來不知又過了多少年,無名派終於出現了一位少年英雄,果真連著三年奪冠!然而,眼見他就要得到那本武功秘籍,抱得美人歸的時候,那本武功秘籍連同對方幫主的女兒忽然就消失了!

    這就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股軒然大波,經過數年的明察暗訪,最後他們終於查出那位小姐的下落。原來她當年早已心有所屬,並且這麽多年來,見了無數人因為那本秘籍,暗中互相殘殺的事情太多了。於是就偷了那本秘籍,離家出走,嫁給了心愛的人,從此不問江湖事,在那一處院牆裏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

    卻不想。。。。。。若幹年後,兩個幫派的人找上門來了。無名派的人出麵對那位小姐說,隻要她交出那本秘籍,他便保護她和她的家人相安無事,並且可以實現她一個願望;而迷蹤派的人卻沒有正麵現身,他們躲藏在暗處,等著那本秘籍現身好搶過來。。。。。。

    “故事隻說到這裏,那位說書先生就離開了西涼鎮!”白文蘿歎了口氣,然後才接著問道:“嫂子可聽說過這個故事沒有?”

    秦月禪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臉色微有些發白,許久才勉強笑著說道:“真是個有意思的故事,可惜。。。。。。我沒聽說過。”

    “是嗎,還真可惜,不過嫂子你猜一下,那位小姐會不會把那本武功秘籍交給無名派的人呢?”白文蘿看著秦月禪,適當地帶著幾分好奇,一臉輕笑著問道。
    秦月禪微垂下臉,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笑了一下,輕輕說道:“既然是本引起這麽多糾紛的秘籍,我想,那位小姐當年偷到那本書的時候,一定是已經把它燒了。”

    “這樣啊。。。。。。”白文蘿有些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其實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也不就是個故事罷了,三妹妹何必那麽在意。”秦月禪抬起眼看著白文蘿笑道。

    “嗯,不過我想,即便那位小姐真的把那本秘籍燒了,也是避不開那些糾紛的。”白文蘿笑了笑,又喝了口茶,然後拿出手絹輕輕擦了擦嘴角。才站起來說道:“今天叨擾了嫂子這麽久,我該告辭了,謝謝嫂子的好茶。”

    “三妹妹你且等一下!”秦月禪忽然就站了起來,雙眼有些愣愣地看著白文蘿手中的那條帕子。

第二十四章 她要的不止是那些!

    白文蘿有些不解地看著秦月禪,秦月禪卻不看她,隻是看著她手中的帕子,好一會才硬擠出個笑容來說道:“三妹妹的手絹好精致,能不能讓我瞧一眼。”

    “就是條普通的帕子罷了,居然還能入了嫂子的眼。”白文蘿笑了笑,拎起那條帕子甩了甩才慢悠悠地遞給秦月禪。

    “我就是瞧著這上頭的繡活挺精致的,三妹妹真是好手藝。”秦月禪接過那帕子,才看一眼,麵上的笑容又勉強了幾分。

    “嫂子可是讚錯了,這條帕子不是我繡的呢。”白文蘿偏了偏頭,抿嘴一笑。

    “那這是。。。。。。”秦月禪抬起眼,詢問地看著白文蘿,麵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因為之前家裏多是賣些零碎繡品,有時也會收一些附近繡娘的繡品一塊兒賣。所以臨進府的時候,就把瞧著好的都挑了出來。說起這條帕子,我之前一直放在箱底,原都忘了。巧是那天來嫂子這,見看嫂子畫的那支迎春花,才想起來我那還有一條繡著迎春花的帕子。

    嫂子還別說,我昨兒翻出這條帕子的時候,瞅著總覺得那上頭的花兒跟嫂子那天畫的畫兒挺像的。要不是這帕子是我外頭拿進來的,還真會疑這是嫂子繡的呢。”

    “三妹妹真愛說笑,不過是一樣的花兒罷了,還一個是繡的一個是畫的,哪能瞧得出像來。”秦月禪心中一凜,終於又笑了起來,麵色慢慢恢複了正常,說著就把那帕子給白文蘿遞了回去。

    正巧這會沉香也從外麵走了進來,一瞅就是一臉的怒容,隻是進了屋後才勉強扯出幾分笑來對白文蘿說道:“姑娘要回去了嗎?”

    “嗯,也打擾了這麽久,我改天再來看嫂子。”白文蘿看了沉香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對秦月禪說道。

    “好,好。。。。。。”秦月禪笑著點了點頭,特意看了沉香一眼,隻見沉香這會已經低下頭,垂著眼,麵目淡淡的。她便若無其事地移回眼光,然後就叫雙燕送了她們出去。

    雙燕再進屋後,就見秦月禪已回了房,正坐在那張長案前,麵沉如水。屋裏屋外都沒丫鬟候著,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

    “奶奶。”雙燕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小心叫了一聲。秦月禪隻微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沒應聲。

    “沉香她沒收那支簪子。”雙燕看著秦月禪又小心道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沒我吩咐都別進來。”秦月禪點了點頭,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語氣裏帶著幾分厭厭的情緒。

    “奶奶可是身子不舒服?”雙燕終於發現秦月禪有些不對勁,便擔心地問了一句。

    “沒有,你出去吧,去看看喜姐兒,她若醒了你就哄她玩一會。我想好好靜一靜。”秦月禪搖了搖頭,說著就擺了擺手。

    雙燕隻得應聲退了出去。

    秋日的下午,柔和的陽光漫過朱門高牆,越過飛簷碧瓦,從那糊了銀紅紗幔的窗欞穿了進去,無精打采地灑進屋裏,昏暗暗地照在那張擺放了文房四寶,整理得幹淨整齊,隱隱反射著幽光的花梨木長案上。香爐裏焚著紫檀香,卻也蓋不住空氣裏清冷的味道。

    秦月禪看了看自己那雙從不曾沾過陽春水,保養得如玉蔥一般的手,在這光線昏暗的房間內,反比平日裏更顯得細嫩潤白。這雙手會寫詩,會描畫,會彈琴,會女紅,亦會焚香沏茶。。。。。。

    她還這麽年輕,卻守著那麽樣的一個人,在這高牆大院內,等著日複一日的蒼老下去。這般富足的日子,卻沒一天能過得盡如人意,靈魂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蒼白且麻木。她抬手扶在胸口上,可是,那顆心終究是不甘。不甘心默默的過一生,不甘心在這樣的一堆綠蘿紅袖裏,空洞而奢靡的,過著一天又一天浮華的日子。

    情緒越來越焦慮,想要歇斯底裏地爆發一次,想要大哭一場,相要砸東西,想要把一切都毀了!從頭幹幹淨淨的,哪怕是死了,也是幹淨了。她想起自己還是姑娘的時候,每次偷偷溜出去聽書的時光;想起娘親還在時,家裏和和睦睦的情景,想起父親披甲出征時,那樣的壯誌滿胸豪情萬丈;想起逢年過節時,那戲台上演出的一幕幕人間悲喜劇。。。。。。曾經那麽多的美好,如今一回想,竟都像是假的一般。就像是戲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戲曲一樣,唱完後,就落幕了。其實這世間哪有那麽多才子佳人,但明知是假的,卻還是無數次沉醉其中。

    她拿出那張未畫完的迎春花,怔怔地看著那純是黑白的畫麵。

    迎親之日,在那春暖花開時。。。。。。沒有人懂,罷了罷了,是早已逝去的時光。她輕輕撫摸著那已幹了的墨跡,心中自嘲,都不過是癡人癡夢而已,如戲台上的唱曲一般,落幕了,散場了。隻是在那亦真亦假的悲歡離合中,有人太過沉醉其中,不知不覺間就把那當成真的了。

    翠兒死了,遞出去的消息卻還是不夠讓那些人垮台。隻是那一方牽扯得太多,真跨了,她娘家這邊還能保得住嗎?她以後還怎麽在這伯爵府裏立足!還有她壯誌未酬的父親,還有她未嫁的妹妹。他隻是想從她這兒得到東西,卻不曾真正為她著想過。。。。。。還隨隨便便把她的帕子交給別的女人!實現她的願望,他可知道她的真正所願?絕不止是把大伯一家打落塵埃!絕不止是重新重用她父親!絕不止。。。。。。

    天光漸漸暗了下去,雙燕站在屋外看著那扇黑洞洞的窗戶,猶豫了好久才讓奶娘帶著喜姐兒過來。她先在外屋點上燈後,才抱著喜姐兒走到秦月禪的房門口說道:“奶奶,天黑了,喜姐兒剛剛哭了好一陣。”

    “嗯,把喜姐兒給我,把燈點上吧。”黑暗中,秦月禪的聲音透著幾分陰冷之意。

    雙燕莫名地就打了個寒顫,喜姐兒似乎從她身上感覺到這樣的情緒一般,再看這黑乎乎的房間,還有看不清臉的娘親,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孩子害怕的啼哭聲終於讓秦月禪從自己的情緒中回過神,她趕緊站起身,從雙燕手中抱過喜姐兒,好一陣哄著。直到她停下哭聲後才問道:“奶娘呢?”

    “在外頭呢。”

    “給她吃過東西了嗎?”

    “才吃了小半碗粥,說是要大奶奶喂才吃,再怎麽哄都不吃了。”

    “小磨人精,快擺飯吧。”秦月禪笑了一下,點了點喜姐兒的鼻子,然後就吩咐道,接著又問,“大爺呢?”

    “大爺正在珍珠那用膳。”雙燕把那盞鎏金仕女捧花燈點上後,一邊調著燈芯,一邊回道。

    “沉香的事你跟他說了?”秦月禪說著就往外屋走去。

    “已經說了,大爺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看著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雙燕跟在後麵小心地回道。

    “嗯,你一會去跟大爺說,吃完飯我有事找他。”

    “是。”雙燕應下後就幫忙著張羅擺飯,一邊還悄悄觀察著秦月禪,發現她麵上已經一掃之前的鬱氣,眼裏帶著淡淡的笑意,還不時逗著喜姐兒。她有些想不通,不知道奶奶剛剛在那房裏都想了什麽,隻是心裏卻是鬆了口氣。終於不用老是緊緊繃著一根神經了,大爺也沒有為沉香的事情生氣,這日子總算是穩妥了一些。

    吃完飯後,秦月禪把喜姐兒交給奶娘,然後讓雙燕為自己重新梳了頭,戴了支赤金點翠如意步搖,簪了支赤金紅寶石蝴蝶花簪,又插了個弧形赤金紅寶石插梳,再戴上一對金絲圈垂珠耳環,然後還換了件淺金五彩繡花褙子,寶藍緞子菊花刺繡馬麵裙。最後在那穿衣鏡前兩邊轉著看了看,交待不用丫鬟跟著,隻讓個小丫頭在前邊挑著燈籠,便出去了。

    自秦月禪懷孕後,因為那段時間害喜得厲害。為了不影響白玉堂,她便回了老太太讓白玉堂暫時先搬出去。反正棲風院裏的房間多得是,整理一間好的出來,再讓幾個丫鬟跟在身邊伺候著,總比陪著她一晚上一晚上的折騰強。於是這一搬出去,一直到喜姐兒已過了周歲,白玉堂也沒搬回來,隻偶爾到秦月禪房中過一晚。反正也都是在一個院中,再來白玉堂還要靜心讀書,老太太也不好說什麽,便對這事就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著了。

    秦月禪進去後,白玉堂正歪在軟榻上,那隻傷到的腿懶洋洋地擱在旁邊的小幾上,瞧她進來後,也不動晃,隻是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她,好一會才似笑非笑地說道:“難不成大奶奶想頂替上沉香的位置了?”

    秦月禪暗握緊了手心,看著眼前的男子,這就是她的丈夫!頂著那張麵孔,在外麵永遠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又有功名在身,讓別人都以為他是一個文采飛揚的名門公子,卻不知其實是一個以折磨女人為樂的衣冠禽獸!她每見他一次,心裏對他的恨,對那些人的恨,對自己命運的恨,都會增加一分。

第二十五章 誰為誰的殘忍

    秦月禪示意候在裏麵的丫鬟退出去後,麵上才慢慢浮現出張柔柔的笑,腳步輕緩地走到離軟榻不遠的椅子上坐下說道:“大爺不必生氣,不過是個丫鬟而已,大爺若真喜歡,法子有的是。”

    白玉堂慢慢直起身,朝她伸出手,笑道:“坐那麽遠幹嘛,坐到這邊來。”

    “妾身還是就坐這好,大爺的傷還未好,坐過去到底不便。”秦月禪看著白玉堂那雙看似滿含溫柔的眼,還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她心裏不由得就是一顫。這個人,越是這般笑的時候,就越表明他心裏非常的不快。

    “怎麽,怕我會對你怎樣?你放心,就衝你能把老太太哄得那麽開心,我也不舍得對你如何,過來!”白玉堂說著眼裏的笑容已經退去了大半。
    秦月禪暗咬了咬牙,遲疑了一會,在他真正生氣前終於站起身走了過去。白玉堂伸出手,一把將她扯了過來,然後捏住她的下頜,一臉邪惡地說道:“我知道,你討厭靠近我,但你越是討厭我就越喜歡!”
 
    秦月禪被他捏得微仰起頭,怕會惹得他更加生氣,也不敢甩開他的手,隻得微顫著聲音說道:“爺說笑了,妾身怎麽會討厭你呢!”

    “少在我麵前裝蒜,我知道你心裏想著誰。不過我不介意,但別把我當傻子,否則我會很生氣!”白玉堂說著就鬆開手,卻沒拿開,而是移到她的脖頸那,突地一下就扯開她的衣領,露出脖頸以下的細白肌膚!

    秦月禪隻覺得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裏關於恐懼的記憶瞬間翻湧上來,幾欲把牙咬碎了才生生忍了下來,戰栗了好一會才勉強笑著說道:“大爺,這,這裏是外屋,丫鬟們都在外頭呢。”

    “害怕了,那就依你,到裏屋去,說起來也好久沒陪你了,今晚就好好補償你一下。”他臉上藏著詭異的冷色,說著就湊過去在她脖子那咬了一口,手還繼續往下蹂躪,毫不憐惜,更無一絲柔情,像隻餓極了的饕餮。秦月禪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握緊了手心,指甲幾乎陷在肉裏,才沒讓自己尖叫出來,胸口起伏了幾下才又說道:“爺。。。。。。你的傷還沒。。。。。。”

    “你放心,不礙事。”白玉堂說著就抬起頭,抬手拍了拍她的臉,眼裏隱隱露出興奮的光。

    不想讓丫鬟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秦月禪隻得咬著牙,蒼白著臉,慢慢把白玉堂扶進裏屋去。燭台上的火光興奮地跳躍著,他知道今晚自己會過來,所以早早就焚上了合歡香。秦月禪認命地一閉眼,在床上躺了下去。

    好歹就一晚,忍一忍便過去了,以後給他找個稱心的玩具就好了。

    然而這一次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難以忍受,他像是特意發泄一般,把不能如願的怒氣盡情地發在她身上,秦月禪才知道這個男人瘋狂的程度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要忍,一定要忍住!她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唯有守住這個信念才能堅持下去!可是黑暗的時光似乎永不會結束一般,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像是要死了,嘴被堵住,事業心的味道讓胃一陣陣翻騰,呼吸困難,神智幾度處於昏迷狀態,卻很快又讓他給狠狠地拉了回來,身體不停抽搐。。。。。。恐懼和疼痛似乎在她身體裏溶在了一起。。。。。。

    忘了到底過了多長時間了,待空白的腦子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沒死!都這樣了居然還能活下來!冰冷的淚水從空洞的眼中慢慢滑落,濡濕了被她枕在下麵的錦被,枕頭早不知被扔到哪去了。汙濁的氣味伴著那從香爐裏飄散出來的合歡香,讓她覺得胸口一陣發惡。她躺了一會,才強撐起身子,渾身發顫地下了床,披了件中衣。梳理頭發的時候,她轉過臉看著那個還躺在床上的男人,他此時正閉著眼睛,一臉滿足的樣子。秦月禪抓著那支金釵的手忽然有些發抖,她怔怔地站在那看著白玉堂。那張精致的瓜子臉在殘燭的晃映下,透著幾分如死人一般蒼白的臉色,雙腿從下了床就一直沒停止過顫抖,身上的疼痛提醒著她自己一直過著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她僵直地站在那就離床幾步遠的地方,直到白玉堂似無意識地嗯了一聲,微動了動身子,她才似被嚇了一跳,渾身顫動了一下,差點讓那支金釵從手裏掉了下去!

    猛然間回過神,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轉回頭,對著鏡子抬手把那支金釵緩緩插入發中。然後又在鏡子裏看了幾眼,確認能見人的一,便出了裏屋,讓丫鬟把熱水端進來。

    待兩人都清理好後,已是四更天了。秋天的夜晚,冰冷的空氣似能滲到骨頭裏去,秦月禪此時即便已經把衣服全都穿了上去,卻還是覺得寒意不停的往身上襲來。不過她卻覺得這種冷很好,能把她心裏的怨恨壓住,能讓她腦子清楚,能讓她覺得身上沒那麽痛!

    白玉堂隻簡單穿了件中衣,依舊躺在床上,側身支著腦袋,看著直直站在梳妝台邊的秦月禪,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著,似在回味剛剛情景一般。秦月禪強壓著心裏頭的惡心,靜默了一會才慢慢露出幾分半真半假的笑容來說道:“關於沉得那丫頭,是妾身辦事不力,眼下有個補救的法子,不知大爺可還有興趣?”

    “哦,說來聽聽。”白玉堂輕輕一笑,隻見在那暖暖的燭光下,那微微笑著臉顯得越發英俊好看。光看這外表,他十足十是個溫潤如玉般的貴公子。

    “其實這事,如果繞開三姑娘,事情就好辦多了。”秦月禪輕輕道了一句,又看了白玉堂一眼,見他沒有要打斷的意思,便接著說道:“沉香到底是個丫鬟,雖是個家生子,但她家那邊也就隻有個叔叔和嬸嬸。聽說那兩口子很貪財,眼下若知道大爺看上他家侄女的話,保準是一百個樂意。而眼下中秋就快到了,照例,老太太每年中秋前都會出府去楓林山莊那看一看老太妃,大太太和二太太也都會跟著去。到時這後院的事情便會暫時交到我手裏,那會差遣一個丫鬟並非什麽難事,隻要大爺把握好時機,沉香那丫頭還不得乖乖從了大爺。就算老太太回來會責備,也是怪到我身上來,而且到底事情已經這樣了,老太太還能攔著不成。至於三姑娘那邊,就更是沒理攔著了,說到底也不過是服侍了她幾天的丫鬟而已,至多我過去給三姑娘陪個罪,再送個丫鬟給補上,這事便也就過去了。”
    秦月禪說完後,白玉堂許久都沒言語,隻是有些怪異的笑著看著她。

    “大爺是不滿意?”過了一會,見他還未出聲表示可否,她終於忍不住小心的問了一句。

    “滿意,很滿意,我一直知道你是個聰明的。這事若成了,我一定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委屈了。”白玉堂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說道。而秦月禪一聽他這話,心裏頓時一顫,趕緊僵笑著說道:“大爺過獎了,我就是胡亂出個主意罷了,能對了大爺的心最好。待沉香姑娘進來後,妾身也會好好待她的。”

    白玉堂眯著眼睛看著明顯一臉強笑的秦月禪,永遠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除了在他床上,她身上也永遠都是穿得整整齊齊的,連頭發也不見有一絲亂,他心裏忽的又生出一股想要破壞的欲望來!

    “你過來。”他開口道。

    “大爺!”秦月禪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

    “不願?”他笑。

    “不是。。。。。是,是妾身明兒一早還要到老太太那邊服侍去,怕是去晚了,老太太會生氣!”她強笑了一下,暗暗握緊了手心,她容易恢複正常的雙腿這會又開始顫抖了起來,身上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又加重了幾分!

    “哦,既然這般的話,那就算了,不過這會已是下半夜,你還要從這出去?”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他也不想惹得老太太生氣,便就放秦月禪出去後,一個守夜的丫鬟嚇一跳,正要給她尋燈籠在前麵引路,讓她給阻了。一個人走在暗黑得幾乎不見五指的小院裏,夜深露重,手腳冷得似冰一般,臉上的肌膚也被凍得緊緊繃著。整個院子裏似乎隻有自己的腳步發出微微的聲響,沉悶,輕緩,一步一步,走在這暗無邊際的黑夜裏。

    時間倒退回白天,沉香跟白文蘿回到梨香院後,白文蘿問了她在棲風院那會,雙燕找她什麽事。沉香想了想,覺得這事有些不好說出口,她是姑娘身邊的丫鬟,這事要說出來姑娘麵上一定覺得不好看。而且到底她也才服侍白文蘿沒幾天,還摸不準白文蘿是個什麽脾性,萬一讓姑娘以為自己是要攀高枝,卻還故作姿態就不好了。

    於是她隻說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給雙燕改了改衣服,聊了幾句,然後兩人拌句嘴,就回來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沒再問下去。她知道沉香肯定是瞞著什麽,但看著像是她自個的私事。而自己剛剛就是隨口一問,既然她不願說,也就罷了,反正她也沒有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好奇心。

第二十六章 前路茫茫

    秦月禪是真的把那封信燒了,還是不願交出來?白文蘿坐在桌子旁,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拈著那條帕子深思著。如果她真的跟那人有私情的話,那從自己手中看到這條帕子,甭管怎麽想,都一定會很受刺激。

    女人受了刺激後,總會做點出格的事情。就怕她依舊沉得住氣,還跟以前一樣,置之度外,那就真不太好對付了。像這樣的事情,刨地三尺都不見得就能找得到的東西,隻有對方先動手了,她才好下手。那女人之前就是以不變對萬變,現在她得把這種情形扭轉過來才行。當然,要是真讓秦月禪受刺激到直接把那封信燒了才好呢,白文蘿輕笑了笑,這樣一來,她便也不用費那麽多心思了。

    夜已深,她輕輕打了個嗬欠,沉香這會走進來說道:“姑娘早點睡吧,這晚上越來越涼,小心坐久了著涼。”

    “嗯。”白文蘿點了點,便收起那帕子,上了床。沉香幫她放下帳子,又吹了燈後,然後就有些怔然地站在原地,似想到什麽忽然出了神。

    “怎麽了?有事?”白文蘿的床上輕輕問了一聲。

    “哦,沒有,姑娘睡吧,我就在外頭,晚上要喝水就叫我。”沉香回過神,趕緊笑了一下,就出到外屋去。今晚是她守夜,可是躺在床上好長時間了,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也不敢亂翻身,生怕影響到姑娘,隻得睜著雙眼,直愣愣地看著頂上繡著蘭花的淡粉色帳子。今天她準是把大爺惹怒了,但卻不知道今兒自己拒絕了那事後,大爺會不會就此作罷?雖說她現在是姑娘身邊的丫鬟,多少會有點主仆情。而且姑娘眼下也是才剛進府,雖瞧著老太太待她不錯,可是沒什麽根基,自己若出了事,姑娘會保自己嗎?能保得住自己嗎?

    她十二歲到老太太跟前當差,從在外屋做雜活的小丫鬟一直升到二等丫鬟,並還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著。不是不曾對這錦衣玉食,金銀珠寶眼熱過,隻是隨著年紀的增長,看得多了,心也就慢慢冷了下去。什麽榮華富貴都是假,到底是奴才命,主子能讓你跳得多高,也一樣能讓你摔得多狠。白姨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剛進府的時候,仗著老爺疼她,瞧著那勁兒,連大太太都不放在眼裏。後來老爺膩了後,頓時就被大太太收拾得一聲都不敢吭,就連現在都懷孕了,也是乖乖伏低做小,再不敢起什麽風浪。

    還有二房那邊,之前也有幾個爬上二老爺床,當上姨娘的丫鬟,但全都是沒過幾天好日子。。。。。。

    這府裏的丫鬟,到了一定的年紀後,大都是配裏麵的小子。

    當然也有討得主子的恩典,贖身出去的,可是那都是在外頭有家人的丫頭們才會這般做。她原就是這裏的家生子,爹娘都不在了,唯一能靠得上關係的叔叔和嬸嬸,卻又是個隻認錢不認人的主。而她如今得罪了大爺,以後這府裏還有誰敢要她,若是求了姑娘放她出府的話,她又能去哪?估計到時馬上就落入大爺手裏!

    再說她又能服侍姑娘多長時間呢,眼下她年紀已不小,等過幾年姑娘出嫁的時候,她年紀就更大了。基本陪嫁過去的都是小丫鬟,那會她一個人在這府裏又該怎麽辦?而且姑娘似乎一直對誰都是淡淡的,雖並不像二姑娘那般厲害,也不似大姑娘那般沉悶,但是就總覺得很難靠近。沉香想來想去,都覺眼前沒出路中,心越來越冷,最後又想,大不了就陪上這條命!總歸也是一個人來一個人去,幹幹淨淨的,總比惡心一輩子強!

    差不多天快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卻還沒睡踏實,就又醒了過來。撩開帳子往外一瞅,隻見天已是微亮,便趕忙起身,見白文蘿還未醒,便先自己收拾了一番。新一天又開始了,可她卻依舊沒有看到新的希望。

    “昨晚沒睡好嗎?”白文蘿早上起來梳洗的時候,看了看頂了兩個大黑眼圈的沉香,淡淡地問了一句。

    “啊,是,可能沒睡好。”沉香愣了愣,往鏡子裏一看,也瞧見那兩黑眼圈了,趕緊抬手摸了摸臉,心想一會得去抹厚點的粉給蓋上才行。

    白文蘿看了她兩眼,見她還閉口不言,便沒再多問。

    眼下離中秋已不到十天,每年的八月十五,老爺們都會回來陪著一起過節,再者今年又多了幾口人。所以老太太特意交待了,讓周氏提前把過節要玩的樂的都準備好了,戲班什麽的都提前訂了,別到時忙得一團亂,不夠掃興的。而且關於白文軒的名字,因為孫兒這一輩是從玉字,之前接回來的時候,由於白孟儒那邊急著要趕回京州。老太太便幹脆等到中秋白孟儒回來後,再帶白文軒去祠堂祭拜一下祖先,然後正式改名為白玉軒。

    這事兒是中秋節的前幾天晚上,大家夥在榮壽園用了晚膳後,老太太喝茶的時候提起來的。那意思便是白文軒改名以後,就算是正式認祖歸宗了。至於白文蘿她倒是沒提,畢竟是女孩兒家,又是庶出,名字本就不重要,既然之前已經叫熟了,就照舊那般叫著。但是白文軒是要入族譜的,不改不行。

    這事一說出來,兩位太太麵色都微有些變化。不過也都是眨眼之間的事,還未真正看清前,林氏便已換上了笑。

    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周氏也假意附和了幾句,隨後才把頭轉向老太太問道:“這會也快到中秋了,不知老太太打算哪天去一下楓林山莊那邊,我好把要送的東西都準備一下。”

    “嗯,我正想跟你說呢,就十三那日過去。若早的話,當天就能回得來,就是晚了,十四回來也趕得及過中秋。你這幾日趕緊把家裏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送給老太妃的東西就跟往年一般便可。”老太太說到這,想了想又接著道:“到時你帶著瑞哥兒一塊兒去,老太妃也好幾年沒看到他了,今年帶過去給她瞧瞧。”

    “是,瑞哥兒還不快謝過老太太!”周氏一聽這話,頓時喜形於色在,而白文瑞那邊不等周氏的話落,早就起身給老太太行了個禮,乖巧無比地說道:“孫兒謝老太太!”然後又好意地問道:“老太太也帶三哥哥一塊兒過去嗎?”

    “難得你還一心想著兄弟,是個好孩子。”老太太笑著朝他招了招手,把他拉到懷裏說道:“你三哥哥手還沒好利索,就先在府裏養著,不過這回你過去可不許在老太妃跟前頑皮知道嗎?”

    “孫兒知道,孫兒一定會像侍奉老太太一般侍奉姨奶奶的。”

    “好好,能這般想就好,老太妃雖是你姨奶奶,但是身份尊貴,到時你在她跟前可不能像在我跟前這般隨便知道嗎!”

    “孫兒知道。”

    林氏看著這一對祖孫親親熱熱的樣子,再看周氏那止不住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她麵上的笑容終於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隻得低下頭裝作喝茶的樣子,心裏卻是又酸又恨的。既是叫了瑞哥兒過去看老太妃,卻沒有一並叫她的兒子過去,老太太這明顯就是信心,可是她這會到底也不敢說什麽,這幾天總覺得她那孽障去窯子的事,指定被周氏打聽出點風聲,還悄悄透露給了老太太。不然老太太不會這麽明顯地冷落自己,她抬起眼看了看還是一臉得意地周氏,心裏直暗恨。隻是當她放下茶盞的時候,那麵上又露出若無其事地笑容來。

    一晃眼就到了八月十三,那日一大早,周氏就帶著白玉瑞來到老太太房裏,幫忙著張羅收拾著。然後又把秦月禪叫過來,把府裏的對牌給她,讓她暫時管著這府裏的事。而她隻帶翠影過去,碧影就留在府裏幫忙。

    於是,等著老太太一行人坐著馬車浩浩蕩蕩地離開後,秦月禪便跟碧影隨意聊了兩句。其實也就一兩天的時間,什麽事大太太早提前安排好了,哪會有輪得到她來管的事情。再說有什麽事,碧影比她還熟悉,把對牌給她,不過是麵上裝個樣子罷了。

    “別說府裏什麽事大太太都安排好了,我沒什麽不放心的。隻一樣,就是園中荷花池邊的觀月樓,是今年才新建好,到底不曾用過,如今還搭了戲台子。我想叫幾個人過去瞧瞧,看有哪沒照顧到,畢竟老太太和太太們回來後,就要過節了,若是萬一臨時發現了不妥,平惹了老太太不快就不好了,望你別介意了才好。”秦月禪跟碧影說了一會話後,才輕巧地提了這事。

    碧影趕緊笑道:“大太太走前就交待了,說是這兩日還得勞大奶奶去那瞧一眼,看有沒有哪她沒想到的,讓大奶奶趕快添上。我剛剛就想說來著,才要說呢,不想大奶奶倒先說了出來。”

    “那就好,我就叫幾個丫鬟婆子去那看看。別的事情你比我熟,要有什麽事,你做主就行,若有不便做主的再著人回我。”秦月禪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去了。

    這幾日,棲風院那邊都沒再有人過來,也沒聽說大爺有什麽動靜。沉香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終於稍稍放下了心,她想著大爺多半是死心了吧,畢竟她是姑娘身邊的丫鬟,做出這等事來指定會讓老太太不高興。而且外麵多漂亮的姑娘沒有,沒準過幾天,就買幾個回來了,大爺犯不著為了她去觸怒老太太。再說她除了長得比別人強點外,說到底就是個丫鬟,沒得那麽招人惦記的,幸好那天沒跟姑娘說,不然這會可不羞死了!

    “喂,那邊那個姑娘。”沉香正一邊想著一邊往梨香院走去的路上,忽然聽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一轉頭,是個眼生的老媽子,手裏端著個盤子,上麵擺了兩上小香爐還有一套瓷器。她想了想,似乎是庫房那邊的人。

    “媽媽是叫我嗎?”沉香站住問道。

    “是,勞煩姑娘幫我把這些東西送到觀月樓那邊吧,這是碧影姑娘讓送過去的。我這會忽然覺得肚子痛,實在頂不住了!”那老媽子一邊說著一邊苦皺著臉,手上還一顫一顫地,弄得那瓷器在那托盤上微微晃動著,像是要摔的樣子。

    沉香皺了皺眉,然後就習慣性地瞪起眼睛教訓道:“今兒這個肚子疼了,明兒那個頭熱了,然後全把自己的差事半路推給別人,以後這府裏的事情可不全亂了套!”可是她說著的同時卻還是伸手把那托盤給接了過來道:“敬你年紀大,我就幫你這一次。不過媽媽以後辦差的時候還是小心著點,今兒老太太和大太太才出去,馬上就出了狀況,幸好沒被抓到。是送去觀月樓是吧,那邊有人看著?”

    “是是,勞煩姑娘了,一會回來我準備好好謝謝你!”

    “你趕緊去茅廁吧。”沉香癟了癟嘴,小心捧著那托盤,轉身走了。

第二十七章 痛打采花賊

    老太太和太太們走後,白文蘿便轉到白文軒這裏來,仔細看了看他的手,從受傷到現在,已過了大半個月。眼下骨頭基本長了回去,如今再不用每天都把手掉在脖子上,隻是為了保證安全,他的那手臂上依舊包著夾板。

    “姐,我覺得好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把這個夾板去了啊,好不方便呢。”白文軒看了看依舊被包的紮紮實實的手,皺著眉頭說道。

    “如今凡事都有丫鬟們幫你做了,還有什麽不方便的。忍著,大夫說能拿掉的時候再拿。”白文蘿說著就在他的大腦門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才笑著問道:“你前兩天是不是相找娘來著,結果卻在園子裏碰上了?”

    “姐姐怎麽知道的!”白文軒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然後就往門外瞅了瞅。

    “是娘身邊的丫鬟給我送衣服過來的時候告訴我的,你時旱都這麽小心很好,但是不用都擺在臉上,應該放在心裏。否則讓人看著就像是你很心虛一樣,去找娘有什麽心虛的,原就是光明正大的事,隻是在別人跟前要小心別弄錯了稱呼才是。免得被人抓了小辮子,白添一通麻煩的。”

    “我知道,我那會叫娘姨娘來著。。。。。。”白文軒有些別扭的說道,然後就皺了皺眉頭,又接著道:“這會連我的名字都要改了,白玉軒,好難聽的名字,我原來的名字不就挺好的嗎!”

    白文蘿搖了搖頭看著他道:“別孩子氣,這名字改了,你才能夠名正言順,以後也才能在這府裏立足。”

    “為什麽姐姐的名字不改呢?”

    “因為我是女的,跟你不同,以後是要。。。。。。”白文蘿說到這,一時有些怔住,忽然間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永遠守著他們。這跟以前在西福街那會不一樣,進了這裏,她以後沒準會被嫁到哪去,而且這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即便這幾年內她真的能討得老太太的歡心,那也不可能在這婚事上全照著她的意願,最多是從家族利益出發,盡量給挑家好的。

    以國家來說,公主是用來做什麽的?是用來結盟,是用來換取利益,是用來穩定政權!

    以大家族來說,女兒的作用又何嚐不是這般,特別是在這封建等級如此森嚴的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這事給定得沒有絲毫個人可轉圜的餘地。
    算算時間,她最多也就剩個兩三年,那會文軒還未成年。這裏沒一個是好相處的,她走後,留下芸三娘和白文軒在這府裏怎麽辦!而老太太年紀也大了,萬一哪天一走,這就真成了狼窩虎穴!

    白文蘿從碧雲軒走出來後,默默想著心事。走了一會,忽然想到今兒正巧老太太和太太們都不在,她可以跟白文軒一塊到榴花房那看看芸三娘去,於是便又轉回身。隻是才趕走到碧玉軒的院門跟前時,忽然就聽見一個老媽子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死丫頭,我剛剛就是跟你說漏了嘴,你別亂說去,不然若讓大奶奶知道了,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知道了,你沒事攬那活幹嘛,萬一真鬧出點事來。。。。。。我瞅三姑娘可不是個軟性子!”白文蘿走近一聽,認出這個是春紅的聲音。

    “唉,我原也不知道,就是大奶奶叫我去找碧影姑娘拿缺的東西,結果走到半路上,她身邊的嬤嬤忽然過來,讓我攔住沉香那丫頭,還一出手就給我塞了十兩銀子。誰會知道。。。。。。”

    “小心讓人聽了去,娘還是快回去吧,也別去觀月樓那邊了,大奶奶那邊的事咱別參合。我好容易被分到這邊,你老人家可別惹出什麽事來,如今三少爺跟我還不親呢!”春紅趕緊打斷那老媽子的話,接著又說道:“我這邊還有活兒,不跟你多說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你啊,在這裏把眼睛睜亮著點,別以後什麽都撈不著!”

    “說什麽呢,沒頭沒腦的,我回去了!”

    “死丫頭,還害羞了,行了行了,我走了。。。。。。”白文蘿一聽那老媽子就要出來了,趕緊側開身,躲到旁邊的灌木叢後麵,直到那老媽子走遠了,她才輕輕走了出來。

    觀月樓?秦月禪讓沉香過去那邊嗎?做什麽?琢磨了一下就想起沉香這幾天的不對勁來,似乎就是從棲風院賞菊回來後,她就總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再一想剛剛春紅和那老媽子的對話,白文蘿沉吟了一會,就皺了皺眉。

    觀月樓好像是在荷花池的南麵,這幾天她在園子裏溜達的時候倒也見過,不過還從沒過去看一眼,聽說是新建成了,老太太打算中秋節的時候一家人在那擺宴看戲賞月來著。

    事關秦月禪,還牽連到她身邊的丫鬟,白文蘿沒遲疑多會就往觀月樓那邊走了過去。遠遠就能看到那盡顯富貴的雕畫棟,流光閃爍的飛簷碧瓦,新落成的觀月樓附近,來往的丫鬟婆子明顯比往日少了許多。而且越往那走近,就越感覺到空氣裏隱隱透著一絲詭異的氣息。

    出於謹慎,她在將要走近的時候放輕了腳步,然後仔細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那樓前走來走去,一時看看那樓,一時又往周圍瞧著。她心裏越發存疑,不想打草驚蛇,就悄悄繞到了後麵。巧的是,邊觀月樓後麵的小門竟是開著的,她便從那走了進去。

    一入樓內的大廳,隻見裏頭的桌椅擺設全是新的,暗紅的油漆刷得光亮,隱隱反射著浮華的微光。還有大紅的氈簾,描金的屏風,玉樹瓊枝的盆景,白玉雕花的香爐。。。。。。無一不顯得富麗奢華。其中一麵牆上還掛著瑤琴玉蕭長笛為飾。隻是才一走進這廳內,她就聞到幾分淡淡的酒香。正要順著那香味往那邊走時,忽然就聽到幾下清脆的聲響,緊接著就聽到一陣極為壓抑的嗚咽聲,若有若無的,就似有人被堵住了嘴,那聲音被堵在了喉嚨裏無法順利發出來一般!

    她心中一凜,微墊起腳尖,快步走到那麵牆跟前,取下那支長笛。

    那間供人小憩的房間內,被拭擦得錚亮的地板上,此時非常突兀的散了一地的碎瓷片,還有兩個鎏金香爐滾在一邊,無人搭理。旁邊的梅花式紫檀小圓桌上擺著兩盤小點,還有一個青花纏枝酒壺以及一個同色的小酒杯。隻是那酒杯此時已經倒在桌麵上,裏麵未喝完的酒淌了出來,流到地麵上,使得那一聲地麵的顏色比周圍顯得深了些,而這邊的酒香也比大廳那濃了許多。

    沉香睜著一雙恐懼的眼睛,絕望的淚水不停的湧出來,她想求饒,可是嘴被堵住的;想掙紮,雙手卻被緊緊綁在了身後;想要跑,雙腿卻被死死壓在白玉堂的身下。

    她身上越是發抖,越是流淚,她就發現白玉堂的眼神越是興奮。可是她無法不害怕,不能不發抖。眼前的人看她的眼神極度不正常,就像一隻餓極的狼在盯著一塊肥肉,眼裏閃著既興奮又詭異的光。從未有過的恐懼感籠罩著她,僅是那樣的眼神,就讓她覺得似處在地獄裏一般。並且即將被人剝開皮肉,分筋剔骨,然後一口一口被吃掉!背在身後的雙手被勒得已經麻木,身上的衣服被一片片扯掉,胸前的肌膚劃過尖銳的疼痛,讓她渾身顫抖的疼痛。在衣服被扯破的瞬間,她就放棄了反抗,雙眼無禮地看著天花板,任淚水不停地淌下。此時連要咬舌自盡都不能,為什麽不讓她現在就死了!為什麽一定得受這樣的侮辱!
    白玉堂此時兩眼興奮得充血,下手越來重,牙齒也沒閑著!然而就在他處於蓄勢待發,打算把下袍撩開的時候,側腰那忽然傳來一陣發麻的鈍痛,這般突如其來的刺激使得他倒吸了一口氣,才硬起來的地方一下子就疲軟了下去!

    他身體反射性地往一邊躲了躲,然後再憤怒地一轉頭,首先看到的是一雙陰冷如三九寒冰般的眼神。才是一愣神間,身上又連著挨了幾下,快得幾乎看不到!並且每一下都能讓他渾身一陣痛麻,此時再也顧不上才到手的獵物,咬著牙又挨了幾下後,即刻就從軟榻上翻身而起!

    “住手!哪來的賤丫頭!好大的膽子!”白玉堂一邊狼狽地躲著,一般低聲怒吼道。可惜因他的腿也沒好利索,到底是限製了他的行動能力,所以不管他怎麽閃避,白文蘿手裏的那支長笛都能準確地招呼到他身上!

    白文蘿沒理他的話,之前他騎馬差點踩死文軒的仇,她可是一直就記在心裏,眼下總算讓她逮著機會,新仇舊恨一起算。腳尖輕巧地繞著白玉堂轉,如蝴蝶輕盈的身姿,無論他躲到那邊,她都能快速地追上去。手中的長笛似活了一般,隨著她的眼睛走。因為她的力道不夠大,所以就專門選人胸膛上的幾大要穴攻擊過去,下手準,速度快,力度巧!即便不能一下子給他一記重擊,也能給他好一頓苦頭吃!

    “啊!住手,你到底是誰!”那種恰到好處的痛麻終於讓白玉堂忍不住大吼出聲。

    聲音很大,帶著氣急敗壞的憤怒,守在外麵的人指定是聽到了。

    “下流無恥的采花賊,人人得而誅之!”白文蘿終於開口,故意道出這句話後,正好就從他下腹的關龍穴那收回長笛,然後再揚起手,就見那長笛呼地一下就往他的太陽穴那掃了過去!

    白玉堂隻覺腦子嗡的一下,眼前一黑,嘭地往地上一摔,就失去了知覺。

    白文蘿喘了口氣,她和力度怎麽樣她心裏很清楚,隻是暈了過去而已。因此沒再看白玉堂一眼,也不上前去檢查,而是先跑到外頭,扯開嗓子大聲嚷了幾句:“有采花賊,有采花賊,快來人啊—————”

    喊完話後才又跑回屋,把掛在門上的大紅氈簾給扯了下來,蓋在幾乎衣服不蔽體的沉香身上,拿下她嘴裏的布條,對她輕輕說道:“好了,沒事了。”

    沉香感激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又移開目光,兩眼空看著別處,不是沒事了,她的清白已損,她這一輩子完了!
   
第二十八章 說客紛紛來

    沉香好容易回了梨香院,白文蘿說要給她看看身上的傷,沉香沉思後不願,隻求讓她洗一回澡就行。白文蘿不好強逼,隻得吩咐了木香去準備熱水,把木桶直接抬到沉香房裏來。然後又把上次從如意那討來的外傷藥拿給她,叮囑她一會洗完後記得擦。

    “。。。。。。剛剛同,多謝姑娘,我。。。。。。”木桶和熱水都準備好了,白文蘿要出去時,沉香在後麵低聲說了一句,聲音如泣。

    白文蘿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歎道:“你這些日子在我身邊也算是盡心,剛剛我既是碰到了便不會不管你,隻是今兒的事。。。。。。”白文蘿說道這頓了頓,改口道:“就當是被狗舔了一口吧,一會好好洗一洗,忘了它就是。”

    沉香沒說話,也沒點頭,隻是看了白文蘿一眼就黯然地垂下了眼睛。她怎會不知,眼下即便是姑娘把她帶了回來,可估計沒過多會,大爺那邊便會有人過來討她了。

    白文蘿也不知還能勸什麽,這種事對她來說真的隻是被狗舔了一口而已,若真氣不過的話,大不了以後找機會一刀捅了那家夥。但貞潔對這時的女子來說,可是看得比命還重,即便沒有真正失身,但眼下所受的打擊想必是比死了還難受。特別又像沉香這種性子要強,心性高潔的女子,要解開心結,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白文蘿搖了搖頭,隻說讓她別多想,就出去了。

    這算是秦月禪給她的警告嗎?白文蘿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沉思著,從她身邊的人下手,警告自己別太自以為是,在這府裏她輕易能壓得住自己。還是隻是單純的給白玉堂找個妾室?隻是碰巧白玉堂看上了沉香?

    她回想起剛剛在觀月樓那邊,當時秦月禪趕過來後,馬上就做出一臉驚訝的表情。隨後就給白玉堂找了個借口,說是喝醉了,犯了點糊塗。然後才跟她說了幾句抱歉地話,又假意地安撫了沉香幾句,還讓丫鬟悄悄去取件衣服過來幫沉香換上,並給她重新梳了 頭,最後才讓自己帶了回去。後秦月禪又叫來守在外頭的婆子,說是大爺喝醉了,姑娘不知道,進來後有些嚇倒,才嚷了兩句,一場誤會罷了。接著就叫了個壯實的家丁過來,把白玉堂給背了回去。

    一句喝醉了酒造成的誤會,就把當時的尷尬輕描淡寫地遮掩了過去,但卻不代表這事就這麽完了。

    果然,還沒坐下多會,木香就進來說大姐姐身邊的楊嬤嬤來了。原是要看看沉香的,隻是沉香這會在洗澡,於是那楊嬤嬤便說這見姑娘也是一樣的。

    “帶她進來吧。”白文蘿話才剛落,還不等木香出去,那外頭就走進一位體麵地婆子。長方臉,嘴略顯闊,眉目很嚴肅,就是臉上帶著笑,那麵上的線條也不見柔和下來。白文蘿第一感覺就是她跟老太太身邊的那個王嬤嬤,兩人身上的氣質很像。再看她身上穿著一身墨綠色折枝梅花緞麵褂子,青灰色的馬麵裙,簡單的發髻上幾隻含蓄的金釵,耳垂上戴著一對翡翠耳環。瞧這一身打扮,就知她身份不低,估計是秦月禪身邊的一個管事婆子,白文蘿便笑著起身說道:“嬤嬤快坐,木香給嬤嬤上茶。”

    “擾著姑娘了,我今兒就是過來瞧瞧姑娘,順便跟姑娘說幾句話兒。”楊嬤嬤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微告了聲罪,就在白文蘿旁邊坐下了。

    木香給她捧上茶後,她輕飲了一口,然後就看了候在一旁的木香一眼。白文蘿笑了笑,輕輕掀開茶蓋吹了吹,然後才對木香道:“你去看看沉香,好好安慰她幾句,今天這事兒也不是她的錯。”

    木香出去後,楊嬤嬤才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就不跟姑娘兜圈子了,今兒沉香這事,雖說是大爺喝醉了酒,沉香過去扶了一把,然後大爺才犯了點糊塗。不過大奶奶心裏到底覺得過意不去,雖是個丫鬟,但之前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如今。。。。。。”她說到這,特意停了一下,看了白文蘿 一眼,別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後才接著說道:“眼下依大奶奶的意思,等過幾天,選個好日子,把沉香體體麵麵地接過去,也不會委屈了她,當日就給她開臉,封做姨娘。雖對姑娘這邊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事情都這樣了,也是沒法子地事。姑娘放心,把沉香接過去前,大奶奶會給姑娘找個伶俐丫鬟頂替上的。”

    “我說句話,楊嬤嬤別介意。”等她說完後,白文蘿才輕笑著說道。楊嬤嬤點了點頭道:“姑娘有話盡管說,這事說到底是對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大奶奶心裏對姑娘也覺得很愧疚。”

    白文蘿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後才開口道:“其實按我說,嫂子也是多慮了,既然剛剛在觀月樓那邊,嫂子已經說了這事是個誤會。那麽當時誤會就已經解開,這事便也算是過去了。我會讓沉香當做這事沒發生過,以後她還就在我這邊當差。嬤嬤回去跟嫂子說,讓嫂子不用為個丫鬟那麽費心,這般倒是弄得我心裏頭感到過意不去了。而且。。。。。當時我還把大哥哥誤當成了采花賊,失手給打暈了過去,也不知道大哥哥這會怎麽樣了?我改天得過去賠個罪才是。”

    楊嬤嬤聽著白文蘿這一通綿裏藏針的話,微怔了怔才說道:“姑娘心裏有氣我明白,隻是姑娘也該清楚,這事要等到老太太回來了,沉香可就免不了得吃一番苦頭。到時大爺明著跟老太太討她的話,那會沉香再過去,就不會有個姨娘的體麵身份了。”

    “那就老太太回來再論吧,說起來,沉香原就是老太太屋裏的丫鬟,到時是圓是扁就由老太太決定。”白文蘿一笑,又輕輕擋了回去。

    楊嬤嬤一看這般,知道今天是說不出個結果來,隻得起身走了。

    然而那楊嬤嬤還未走多會,又一個仆婦過來說要找沉香。正好那會沉香已經洗完澡,正在房間裏呢,木香出去一問,原來那仆婦是沉香的嬸嬸,別人都喊她陳易家的。白文蘿想了想,估計也是秦月禪找來的說客,剛剛在自己這邊碰了釘子,就直接找上沉香了。她微勾了勾嘴角,便讓木香帶她去沉香的房間。到底是她的事情,還是由她自己來拿主意好,不管沉香是真的願意還是被說服了,她都不會攔著。之前幫著擋了一通,是不想順了秦月禪的心意,還有白玉堂那家夥她從一開始就看不順眼。

    不過這事,還是沒出了白文蘿的意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外麵就傳來沉香的怒罵聲!

    “你不要臉不要皮,你想攀高枝,你自己攀去,來找我做什麽!滾!”沉得香一下子拉開門,猛地就把陳易家的給推了出去,然後就指著她的鼻子一陣罵道。

    “火氣這麽大做什麽,我不是為你著想嗎!你這會不趁著大爺不惦記著,趕緊過去,以後誰還敢要你。到底也是破了身,偏還要裝一副高潔樣。。。。。。”陳易家被她罵得臉上掛不住,就癟了癟嘴,挑著一雙三角眼,上下瞟了一眼沉香。

    “你————”沉香氣紅了眼,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忽在就回身進了屋。陳易家的還以為她是被自己氣得進屋哭去了,正想再諷刺幾句,卻不想這會沉香又從屋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把剪刀,看那樣子就像是要跟她拚命似的。陳易家的尖叫一聲,嚇得趕緊往後跑了幾步。
    木香出來一看,趕緊上去攔住沉香,還一邊叫六兒出來幫忙。

    那陳易家的原是害怕要跑的,可這會一見有人把沉香攔住了,馬上又得意起來,口沒遮攔地說道:“你也別這般生氣了,去給大爺當姨娘也總比你在這旮旯裏當個小丫鬟強,而且大奶奶又是個溫和性子,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收這烈性子,不然以後去了那邊也不招人待見!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你自小眼裏就沒個長輩,我到底還是你嬸呢,就敢拿剪刀要跟我拚命!也不瞧瞧自個什麽樣,是誰把你給養大的,啊,敢這般對我!”

    “吵什麽呢!”這會白文蘿從屋裏走了出來,沉著臉說了一句。

    沉香正要破口大罵,見白文蘿出來後,不得不生生咽了回去,眼裏恨恨的含著淚。木香和六兒在一邊低聲安撫著,讓她還是回屋去,別理那潑婦。

    而那陳易家卻是第一次見白文蘿,不知深淺,隻是之前聽說這位三姑娘是才剛從外頭接回來的。而且這梨香院是所有姑娘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間院子,所以她便以為這位三姑娘在府裏,定是不受老太太待見的。再現在一看,見隻是身子單薄的小姑娘。更是起了輕視之心,當下就不把她放在眼裏。於是就笑著說道:“吵著姑娘了,別見怪,我這是在教訓我的侄女呢,姑娘別管。”

第二十九章 誰敢撒野

    “我說你還是趕緊走吧,沉香可是姑娘的丫鬟,要管要打都是由著姑娘來,那輪得到你什麽事。”梨香院那兩個粗使婆子也有些看不過她這跋扈樣,就在一旁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嫂子這話可就不對了,她可是我自小養大的,要教訓幾句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是姑娘還能攔著我管教侄女不成。而且你瞧瞧她那樣,才不過是說她幾句呢,就跟要吃了人似的!也不瞧瞧現在自己是什麽身份,大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別不識好歹。既然要裝清高,那當時還去勾引大爺做什麽。。。。。。”陳易家的以為白文蘿不敢拿她怎樣,說話間便完全不把白文蘿放在眼裏,還一邊指手畫腳的。

    “從小就把我當我丫鬟使,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好容易進了府裏當差後,每月的月錢也都給你送了大半回去!你不護著我就算了,還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你哪隻眼睛睥垤我勾引誰了!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引誰了!”沉香氣得臉色發白,說著就尖叫了起來,那聲音都變了調,似被撕破了一般!最後還要掙開木香和六兒,要上去跟陳易家的拚命。她剛剛才用一隻簪子綰上的頭發,經這一番的掙紮,一下子就散了下來。這會隻見她神情猙獰,兩眼發紅,披頭散發,就似要瘋了一般!

    陳易家的見她這模樣,一時也覺得有些心怯,隻是嘴上依舊不饒人地說道:“你不勾引大爺,大爺怎麽就看上了你!你那張小臉就真能迷得住男人,若不是使了什麽手段。。。。。。”

    “住口!真是沒法沒天了,怎麽還讓她在這胡言亂語,給我掌嘴!”白文蘿說著就朝那兩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兩婆子頓時會意,她們本就平日裏閑的無聊,恨不能興風作浪一番。如今有這機會,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住,反正若上麵怪罪下來也有姑娘在前麵頂著,她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於是一個趕緊上前抓住陳易家的,一個走過去馬上就左右開弓起來,打得那陳易家的直哇哇大叫。

    白文蘿冷眼看著,到底她還是這府裏的姑娘呢。一個當了幾十年家奴的仆婦,再怎麽蠢,再怎麽沒眼色,也不可能連點忌諱都不清楚。怎麽就敢這般大刺刺地在她麵前,說出這些眼裏沒主子的話,甚至還散布起謠言來。多是受了秦月禪的暗示才會這般口沒遮攔,可惜她連白玉堂都能打了,這小小一個仆婦還有什麽好顧慮的。

    隻是白文蘿多少也有些歎服秦月祥的心思轉得快,因為自己把事情給撕開了,剛剛還表明了這事會告到老太太那兒。於是秦月禪馬上就讓陳易家的過來,借她的嘴嚷出是沉香勾引的大爺,這一下子就把錯全都推到了沉香身上。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真假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太太能接受這樣的緣由,眾人也更願意相信這樣的說法。

    啪啪啪地十幾下後,那張臉眼見就腫了起來,白文蘿才叫了停,然後給她撂下一句話:“若是不服,你隻管找老太太伸冤去。隻是再讓我看到誰敢在我院子裏隨便撒野,胡言亂語,想要越過我教訓我的丫鬟,不用請示老太太,我就直接給誰打板子,你自己惦量著你這條命能挨幾個板子。”

    終是被白文蘿嚇住,那陳易家的捂著臉,再不敢吭一聲。直怪自己看走了眼,以為是個嬌小姐,卻不想是個母夜叉。最後隻得訕訕地看了沉香一眼,然後灰溜溜地走了。

    過後白文蘿賞了那兩婆子各人一兩銀子酒錢,樂得她們直說姑娘是菩薩心腸,這般會心疼下人等等,笑眯眯地說了好一陣恭維話,才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隨後白文蘿就讓木香拉著沉香回屋去,然後再去棲風院那邊試著打聽一下消息。

    小半天過後,木香才回來。白文蘿那會已靜下心,正在屋裏研磨鋪紙,這是她每日給自己定的慣例。練字,可使神專,可使心沉,可使手穩,隻見她筆下的每個字都端正嚴謹,雖秀氣不足,卻剛勁有餘。意念所致,筆下如有神,若是修習內功心法之人看到她的字,必能自那一筆一劃中感覺到,有幾分蕭殺之隱隱透出來。

    “說吧,都打聽到什麽了?”白文蘿手中的筆輕輕沾了沾墨,頭也沒轉,隻是開口淡淡地問了一句。

    木香暗歎了口氣,就把打聽到的消息緩緩說了出來。聽說哪白玉堂被送回棲風院沒多會就醒了過來,然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好幾個丫鬟都被他拿東西砸傷了。是大奶奶進去勸了一通才消停了下來,然後大爺便放話出來,說當時是沉香趁他喝了酒,就勾引他。而三姑娘當時因為沒看到前因,所以才誤會了。總之如今這事既然已成事實,大奶奶也有容人之量,他也不計較沉香的過錯,跟大奶奶商量後就打算把她收了房。於是便派了人過來說,卻不想都碰了鼻子。

    大奶奶知道後,倒也不想讓三姑娘難做,就順姑娘的意思,等老太太回來再給這事做定奪。隻是這丫鬟勾引了主子的事畢竟不太好聽,事關家風,到時老太太若發了話,沉香準是沒好果子吃。而且出了這事後,也就隻能讓大爺收了她,除非她能出家當姑大去!否則。。。。。。
    “我寧願絞了頭發當姑子去!”木香才說到這,沉香忽然就從外麵衝了進來,說著就跪在白文蘿麵前,蒼白著臉說道:“姑娘之前的大恩我沒法報,隻願下輩子能給姑娘做牛做馬。。。。。。”

    “下輩子我們可不一定能碰得上啊。”白文蘿寫完最後一個字,輕輕放下筆,然後轉過頭看了沉香一眼,嘴角帶著幾分淺笑,接著說道:“起來說話吧,跪在地上不難受嗎?”

    木香一見這樣,就過去要把沉香扶起來,沉香卻固執地跪在地上。雖不知道姑娘能不能保得住她,願不願意為她而得罪大爺,甚至還可能會惹得老太太生氣。但這是她唯一的一根浮木了,失去的話,她要麽是一死以表決絕之意,要麽是剃了頭發遁入空門!

    “起來吧,我答不答應你的事情,跟你是不是跪下來說沒有關係。”白文蘿又說了一句,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但是麵上已經帶上了認真之意。

    木香便在沉香跟前低聲勸道:“快起來吧,別惹得姑娘不快了!”

    沉香這才站了起來,雖是含著胸,垂著臉,但麵上卻帶著幾分決絕之意。白文蘿示意木香出去後,靜靜看了她一會才慢慢開口道:“你真的不願去那邊?”

    沉香抬起頭,此時她已經沒有淚水,隻是眼睛卻有些腫,卻依舊蓋不住她臉上那明豔的容顏。

    “不願!”心裏有千言萬語,想要苦求姑娘救救她,可是最後也隻能說著這兩個字來。

    白文蘿笑了笑,接著說道:“為什麽,雖說姨娘的名號不太好聽,但確實比在我這做個服侍人的丫鬟強多了。嗯,當然。。。。。。大爺是有些奇怪的嗜好,不過除去那個的話,別的都不差。”

    光瞧那院子裏,就是個普通的丫鬟,吃穿用度都比我這裏好多了。至於大奶奶嘛,我瞧著也不是會打壓妾室的人。

    沉香一聽這話,眼一紅,臉一白,唇還沒張,眼見膝蓋就又要彎了下去。白文蘿卻朝她搖了搖頭說道:“就站著說話,把你想的都說來我聽聽。”

    “姑娘,我沒什麽多餘的想法,也從不想去攀什麽高枝,掙什麽榮華富貴!”沉香說著,眼淚終於忍不住淌了出來,她也不抹臉,接著說道:“我知道,沒少人在背地裏說我虛榮又愛臉麵,指定是盯著姨娘的位置!可是我真的沒有,我若真有一絲一毫這樣的心思,之前大爺在老太太那兒堵住我,悄悄跟我說這事兒的時候,我早就答應了!這事如意也是知道的,姑娘若不信可以去問一問如意。”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不過眼下你若硬咬牙不過去,就算大爺放過你,你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好出路。即便是這般,你也不願過去?”

    “姑娘,我說句不敬的話,您若生氣,就打我耳光子好了。”沉香咬了咬唇道。

    “你說。”

    “我惡心,我惡心到一想起來就渾身發抖,那不是別的東西能補償得了得的!而且我也明白,隻要進了大爺那邊,過不了幾年我也得沒命,以前。。。。。。又不是沒出過這事!與其如此,我還不如現在幹幹淨淨地走了!”沉香捏緊了拳頭,說話間,身上已見微微發起抖來。這話豈止是不敬,簡直就是膽大包天了!

    不過白文蘿聽後卻隻是輕輕一笑,接著說道:“你還真是個眼裏揉不得沙的,性子又太烈,隻是剛過易折啊。”

    沉香不吱聲,白文蘿想了想又問道:“你想過自己的以後嗎?打算如何麵對?”

    “眼下都這般了,我再沒別的癡心妄想,隻求姑娘別嫌棄我。。。。。。我。。。。。。以後姑娘讓我做什麽都好!”沉香說著又抬起頭,發紅的眼睛裏帶著深深地恐懼,生怕會聽到拒絕的聲音。

    “跟著我。。。。。可未必是件好事那。”有些突兀的,白文蘿此時的聲音裏頭帶著幾分莫名地悵然。沉香還想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拒絕了的時候,就又聽到白文蘿說了一句:“不過這事,我確實也做不了主。若老太太真讓你過去那邊的話,你就準備把頭發絞了吧,我最多讓人給你找座好點的尼姑庵。”

    沉香被白文蘿這微帶著調侃的語氣弄得有些愣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眼淚頓時湧出,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個響頭,帶著濃濃的鼻音說了一句:“多謝姑娘!”

第三十章 沉香的去留
   
    老太太是十四那日中午回來的,一進門就收到了消息,當時臉色就變了,也顧不得休息,馬上就讓王嬤嬤過去把沉香帶過來。正巧當時白文蘿去了白文軒那邊,於是沉香直接讓人帶走了,隨後秦月禪和白玉堂也被叫了去榮壽園。

    而這會周氏也從碧影那得了消息,她一邊洗著手一邊冷笑著說道:“果然是老太太不在的時候容易出事,還真是老天白幫了個忙,我還沒怎樣呢,那兩邊倒是先對上了。”

    “太太這會要過去嗎?”碧影一邊給她遞上毛巾,一邊小心的問道。

    “先不過去,老太太正氣在頭上呢,且等一會,看那邊差不多了才過去。”周氏說著就轉過身去照了照鏡子,還特意扶了扶發上的一支點翠鳳凰展翅步搖。那是老太妃賞她的,同時還賞了瑞哥兒好些筆墨,林氏雖也得了一隻鐲子,但到底不比她體麵。一想到這個她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再回來一聽這個消息,簡直是喜上加喜!

    沉香被王嬤嬤帶到榮壽堂後,老太太先把屋裏的丫鬟們全都遣了出去。然後才以沉香行為不檢點為由,令人脫去她的外衣,駕到院中先打了三十大板!隨後老太太房裏傳出一通怒斥,一是說白玉堂不潔身自愛,身子還沒恢複,好好的白天去喝什麽酒;二是說秦月禪,不過是才讓她管兩天家,竟就出了這等事,大白天的,居然讓姑娘院裏的丫鬟和姑娘的兄長不清不楚的。。。。。。

    接下來秦月禪自是好一通賠罪,把錯都往自個身上攪,然後還求情著說雖打沉香了。說沉香不過是一時糊塗,到底大爺也說了,以後就把她收了房等等。

    隻是她求情的時候,外頭那三十大板已經打完了,沉香暈了過去,後又被一盆冷水給澆醒了過來,卻也隻是微抬了抬眼,連聲都吭不出,又閉上了眼睛。

    “你想把她收房,你到底還要不要臉麵了!”老太太氣得就拿起拐杖指著白玉堂怒斥道,真恨不得一拐杖打下去!這個她打小就疼愛的孫兒,明明一直就對他抱著最大的期望,卻偏是越來越不爭氣!

    “老祖宗別生氣,到底。。。。。。她已經是孫兒的人,而且眼下也快過節了,若要趕出去的話怎麽都不好聽。總歸這也打了,老祖宗就當是疼疼我,把她賞了我吧!”白玉堂跪在老太太身邊,涎著臉說道。

    “你不知道她是你三妹妹的丫鬟嗎?聽說你當時還被你三妹妹打暈了過去!”老太太拄著拐杖,低喝了一聲。她再怎麽心疼這個孫子,心裏卻還是氣得不行。
    白玉堂一聽這個, 臉色微變,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隨後又陪笑著說道:“若不是那丫頭上來勾引我,我也不會犯了這錯。不過當時三妹妹是誤會了而已,我又喝醉了,腦子糊塗,便不小心才暈了過去。”

    老太太何等精明之人,哪聽不出他這些話裏藏的貓膩。隻是她此時真正計較的卻不是這個,沉香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事一定得好好壓下去才行。眼下府裏的人並不清楚具體情況,隻是傳出了點著三不著兩的話,都還糊裏糊塗著呢。她瞥了秦月禪一眼,秦月禪這會一句話都不敢說,卻一直在悄悄觀察著老太太,見老太太忽然看過來,趕緊就垂下臉,裝作不安地樣子。

    老太太看著眼前的孫子和孫媳婦,心裏重重歎了口氣,兩個都是聰明的孩子,怎麽卻全把心思放在這上不得台麵的事上!一想到自己年紀大了,這一個個卻還是不成氣候,再想前天老太妃跟她感慨的那一番話,她心裏莫名地生出許些悲涼來。新帝繼位到現在,才不過兩年的時間,那京裏就有多少大家族因一點小事就被連根拔起!連著西涼這邊的好些官員,包括知府,也都在這兩年時間裏,陸陸續續都有了變動。

    凡事有些根底的人家,都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來。白家雖然沒有處在那場漩渦中,但是這些個大家族,人員牽扯廣了去了,真要算起來,有幾個是能撇得開關係的。眼下正是萬事皆需小心的時候,真把沉香給了堂兒,以後若出了什麽事就不好收場了。而且到底是服侍過她幾年的丫鬟,如今又還跟在三丫頭身邊伺候著,不比那些從外頭買回來的,並簽了死契的丫鬟。

    轉念間,老太太心裏就動了主意,雖有些不忍,可也隻有這樣才能弄幹淨了。她正要開口吩咐下去的時候,王嬤嬤就進來說:“老太太,三姑娘過來了,老奴攔不住。”

    老太太微皺了皺眉,然後對秦月禪和白玉堂說道:“行了,你們先回去吧,該怎麽辦我自有主張。”

    白玉堂一聽這話,感覺老太太似乎是不願順了自己的心,到底不甘,就開口道:“老祖宗,那我——”

    “不爭氣的東西!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還不滿足,卻整天兒地想三想四!別以為無不知道你那屋裏都是些什麽貨色!我是年紀大了,原是想著好好享幾年清福,這府裏但凡能過得去的,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卻縱得你們一個個越來越不知好歹起來!真是沒一個能讓我省心的!堂兒媳婦,你平日裏也該給我好好管著他些,下次再有這樣那樣的事,你就先自己過來跟我領罪!”

    “是!”秦月禪趕緊起身規規矩矩地應道,心裏卻想著今天這事,可能不會朝她預定的方向走了。不過眼下事情進行到這,她也算滿意,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因為白玉堂暫時還不想看見白文蘿,心裏恨歸恨,卻不得不先壓住這口氣,於是便讓秦月禪同他從另一邊門出去了。而白文蘿剛一進榮壽園,就看到沉香暈死在那院中的長凳上,旁邊的人給潑了水後,就任她趴在那也不管了。眼下已是中秋,今天又是個陰天,即便是中午也不見有日頭出來,連那風裏都帶著絲絲寒意。被打了幾十大板,又被潑了冷水,再這般耗著不管的話,去閻王那報道是遲早的事。

    王嬤嬤見白文蘿進來後,生怕沉香那樣子會嚇著她,本想上前攔住的。卻不想白文蘿不知怎的,腳步轉了幾轉,輕易就繞過了她,往沉香那走過去。剛打完板子的那兩個婆子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愣愣地看著。

    白文蘿伸出手在沉香鼻息那探了探,然後才轉過頭問向王嬤嬤:“老太太可是說要直接打死?”

    王嬤嬤看著白文蘿那雙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眼睛,怔了怔才說道:“不是,隻打三十大板,一次不多,一次不少。姑娘還是先回去吧,這事老太太自有定奪。這丫頭犯了錯,自是要罰的,姑娘慈悲心腸,但也要用對了人才是。”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嬤嬤說的沒錯,不過老太太眼下除了罰她三十大板外,還說要罰她什麽嗎?”

    “現在還沒有。”感覺自己似乎要被繞進去了,王嬤嬤頓了一下。

    “嗯,這麽說,她現在還是我的丫鬟。嬤嬤板子也打了,冷水也潑了,那麽現在我把我的丫鬟帶回去,嬤嬤應該不會攔著吧。”木香給她報消息,所以她過來的時候,一並把自己院中那兩個粗使婆子都給帶了過來,眼下就候在榮壽園外。

    “這個,老太太還沒發話。。。。。。”

    “好,我也不為難嬤嬤,我這就進去跟老太太說。雖然嬤嬤帶走我的丫鬟也不跟我說一聲,但是我過來把我的丫鬟帶回去,必是會好好交代一番的。”白文蘿微勾著嘴,似笑非笑地說道,她的聲音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是不溫不火,謙卑有禮。這種矛盾轉移的話,對她來說也是駕輕就熟的事。

    “姑娘,老太太眼下正在裏頭說著話,容我進去稟報一聲。”王嬤嬤沒想到,麵上看著最文弱的三姑娘,卻是個難纏的主。那一句一句,連諷帶刺的,她雖聽得不舒服,卻也隻得在心裏忍著。

    “好,就那請嬤嬤快點,沉香這樣像是抗不了多久了。到底是我的丫鬟,我心裏著急,嬤嬤別跟我介意才是。”言下之意是她可不會就傻傻在這外頭等著。

    “不敢,請姑娘等一會。”王嬤嬤說著就轉身進去了。接著白文蘿便讓那兩婆子進來,把準備好的衣服先給沉香披上,草草幫她擦了擦臉後,王嬤嬤就出來了,說是老太太讓她進去。至於沉香,就先拖到後麵那間小屋待著,等著老太太的意思。

    白文蘿點了點頭,就讓那兩個婆子抬著沉香過去,小心走著。王嬤嬤皺了皺眉,看了白文蘿一眼,遲疑了一下便沒吭聲。

    “給沉香求情來著?”白文蘿進來後,老太太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就開門見山的說道,並且那語氣裏沒有一絲可商量的餘地。

    白文蘿笑了笑,走上前去輕輕說道:“老太太長途勞累,一回來就要處理這等事情,文蘿心裏過意不去,所以特意來給老太太分憂的。”

    “哦,你想怎麽為我分憂?”明知道她就是求情的話,隻是這樣一說出來,老太太倒也不好就硬邦邦地就趕她回去。而且,說到底,她也想聽聽白文蘿究竟會說出什麽來。

第三十一章 誰輸了誰贏了?

    白文蘿看著老太太此時坐的那張軟榻,隻見那上頭鋪著厚厚的絨毯,兩邊設著大紅妝緞牡丹富貴引枕,膝上蓋著一條秋香色金錢蟒羊毛毯。旁邊的紫金香爐內緩緩飄出淡淡的檀香,慢慢充斥在這奢華至極的房間內,使得這冰冷的空氣也帶上了幾分虛幻的暖意。

    白文蘿先是歎了口氣,麵上恰到好處地露幾分委屈來,才輕輕開口說道:“如今不管事情原是如何,總歸都是沉香的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似是悟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收起麵上的委屈,又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其一,按大哥哥那意思,如果老太太順水推舟地就把沉香給了大哥哥,照理也是應該。”

    但昨兒我瞧著沉香那意思,似乎極為不願,甚至還有幾分決絕之意。她雖跟在我身邊的時日不長,但我多少還是對她的性子有些了解的,老太太想必是比我還要清楚。把沉香送到大哥哥後,很可能會有變數,所以我覺得這樣其實並不妥。”

    “其二就是,按大哥哥的意思,沉香既然都作出了這等下作之事,老太太就是直接打死,了慢無可厚非。”白文蘿說到這,看了老太太一眼,見老太太麵上依舊不露喜怒,隻是拇指輕輕撫摸著拐杖上的獸頭。她頓了頓,便接著說道:“但是,這件事到底跟大哥哥扯上了關係,老太太也明白,這段時間大哥哥那院裏不太清淨,如今若是又一個丫鬟因大哥哥而。。。。。。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連著出了幾件事。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府裏的人又多,保不準不會有誰不小心說露了嘴。而且那當時,我還曾把大哥哥誤認成是采花賊,又害怕地嚷出了幾聲。估計也是有人聽到了,這種情況下,沉香要是就這麽被仗斃的話,在有些人眼裏,似乎就做實了這事,對大哥哥的影響也會有些不好,我覺得也是不妥。”

    說到這,見老太太還是沒吭聲,她繼續接著說道:“至於其三,就是讓沉香剔了發,送到尼姑庵去,其實她自己也有這個意思。但是我卻覺得,她是不得已而為之,若真讓她剔了發的話,心裏肯定會聚積更多的怨氣。而尼姑庵那地方,總少不了會有香客,若是她懷了報複之心,對外亂說什麽的話。。。。。雖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到底也是件惹人煩的事,因此這就更為不妥了。”

    “嗯,那你以為妥善的法子是什麽?”老太太終於開口了,聲音異常沉悶,似有幾分不悅一般。

    白文蘿卻是不懼,神情一如剛剛那般的恭敬,接著老太太的話說道:“其實這事,嫂子當時也說了,是個誤會,根本就沒什麽事。就算真有人懷疑什麽,也不過是個丫鬟生了點異心,想找個好出路罷了。在這府裏,抱這種心思的絕不會隻有一個,所以大家即便知道,也不會覺得有多詫異。而且沉香如今也為此挨了板子,因此府裏的人最多就是暗中罵一罵她癡心妄想,最好的法子就是當這件事過去了,沉香依舊放在我身邊。如此既是安撫了她的心,也能上我看著她,出不了什麽事。再過些時日,即便是那些喜歡亂嚼舌頭的人,看著事情根本沒再起什麽變化,漸漸也就淡了。”

    其實說了這麽多,總的意思就是,主子的反應越大,下人們的猜忌就會越多。明明都沒多少人知道的事情,這一捅出來,倒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所有知道的人又不清楚具體的事情經過,那勢必會越傳越離譜。因此,此時的一番手段,稍有不慎的話,很可能會造成以後的反作用。

    老太太聽完後,麵上還是淡淡的,沒起什麽變化。白文蘿也不著急,笑了笑,,話一轉,就又說道:“最後說一點我的私心,望老太太不要見怪。”

    “哦,什麽私心?”老太太似的獨對這一句話感興趣,身子微動了動,微垂的眼瞼也抬了起來。

    “其實,想把沉香留在我身邊,也是看中她是個不錯的人。性子雖是剛烈了點,嘴巴容易得罪人,但算起來,這也是她最大的優點。不是每個人都能拒絕得了榮華富貴的,更不是每個人都敢去拚命,特別是身份低下的丫鬟。而且她又是個眼裏容不得沙的,亦知道感恩,所以這次我若能為她求得情,她日後必會對我很忠心。有這樣的丫鬟跟在身邊,我會很放心。”話說到這,已經是暗著表明,老太太若是不應許了她的這個請求,就是砍了她一個難得忠心的丫鬟了。

    老太太從一生下來,就是當主子人,怎麽會不明白,找下人容易,但要找一個真正忠心,並且還能信得過的下人,卻是非常不易的。而且很多時候,都是靠機緣。

    小小的一個沉香,斷她的生死不過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可是到底卻也沒能得到什麽,甚至還有可能會有些不好的影響。白文蘿說了這些,她何嚐沒有考慮到,而且考慮得比她還要詳細。這白文蘿給她一一列出的那些不好影響,其實基本上都能夠輕易解決。比如把沉香送到尼姑庵,既然是送了她出去,又怎麽可能還會讓她與香客接觸。既然已經出家,那麽不管是忽然暴斃,還是急病而亡,也都不關伯爵府的事了。

    不過白文蘿小小年紀就能想到這麽多,並且分析得如此細致,老太太心裏是很滿意的。那一點疏忽隻是因為她還沒有處理事情的經驗,等日後經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能夠彌補上。

    然而,老太太不知道的是,那一點疏忽,卻是白文蘿故意露出來的。殺人放火這種事,她可不比老太太陌生,但是卻不能在老太太麵前表現出來,可又要把事情說得明白,並且還要顯得自然。這就好比臣子與君王下棋一般,既要輸,還要輸得不露痕跡。

    一個大家族裏,女子的婚事,最主要是用來聯係和維持各個家族之間的利益。在這個基礎上,誰都希望自家的女子能在婆家那邊被人看重。而這個看重,除了有娘家的因素外,與自身的努力也是離不開關係的。到時,一個既忠心又得力的助手所起的作用,往往是不可估量的。這筆帳,老太太若看不清楚,就真是老糊塗了。

    “三丫頭啊,你倒是坦白得很聰明啊!”老太太終於微微笑了起來。

    “老太太過獎。”白文蘿謙虛地說了一句。

    日已西斜,老太太坐了半天的車馬,回來後又沒先好好休息,眼下終於覺得疲倦起來。隻是白文蘿出去後,她一時也睡不著,便找了王嬤嬤進來說會話。

    “我說,那三丫頭精可是得很籽,連我都算計在內了。”軟榻上的老太太,語氣有些不悅,但是麵上卻帶著許些笑意。

    “怎麽把老太太也算計在裏頭了?”王嬤嬤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丫頭是個膽大心細的,那麽鬼精的丫頭,你以為她當真是真認不出堂兒來嗎!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就算是沒見過,光看堂兒那一身衣服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卻硬瓣個采花賊出來。其實她當時若隻是偷偷打堂兒一頓,那我也就權當她是個心存正義的姑娘罷了。但她卻把這事給嚷嚷了出來,故意在孫媳婦麵前撕開,如此我倒是要高看她些。”

    “這是為什麽?”王嬤嬤心思到底沒老太太那般巧,依舊有些想不明白。

    “還不清楚嗎?她雖是救了沉香,但這一嚷嚷,同時也是把沉香給帶進了死路!事情撕開後,堂兒那邊就不能私下解決了,準會鬧到我這邊來,到時沉香唯有求她。而她到我這討得人情後,沉香以後可不完全信服了她。反過來說,即便不我應予三丫頭這事,她也不會有什麽損失。雖是失去了個好丫鬟,但卻得到了我的愧疚,畢竟這事,到底是堂兒那邊的錯。而我卻把錯全都歸咎到她身邊的丫鬟身上去,怎麽也是讓她受了委屈,她亦是知道我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膽大無忌!”老太太笑了笑,白文蘿是幾個孩子中,性格與她最像的,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一般。。。。。。

    最後這事,就如白文蘿所說,不了了之了。沉香因行為不檢點,被老太太打了三十大板,但到底念在她曾服侍過自己幾年,又有三姑娘為她求情,而且到底也沒做出什麽苟且之事。

    最後還是留了她一條命,隻是把她降到了三等丫鬟。

    事情由老太太出麵定下這個結果,秦月禪那邊也不敢跟老太太明著幹,於是也就默認了。而這件事情,除了白文蘿,也就秦月禪和她身邊的丫鬟雙燕算是親眼見到的,別的人,不過都是隱約聽說的。

    所以有誰知道那所謂的勾引,到底是隻說了句話呢,還是摸了手,親了嘴。。。。。。而且聽說三姑娘當時還碰上了,若真是有什麽苟且之事,那姑娘為何還要把這麽一個丫鬟留在自己身邊,平白敗壞自己的名聲?最後,說來說去,誰都弄不清。於是關於丫鬟勾引主子的事,慢慢也就變成個不真不假的謠言,僅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至於這其中的算計,其實根本就沒有誰贏了,也沒有誰輸了。隻不過是那其中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秦月禪出了氣,白玉堂終於舔到了美味,白文蘿得到一個忠心的丫鬟,老太太看到了孫女真正的價值。

    至於沉香,也如了她的願,沒有被送到棲風院,也沒有出家。而白文蘿算計她的事,她將永遠被蒙在鼓裏,並且從此對白文蘿忠心不二。但是誰又能說她是不幸運的呢,如果沒有白文蘿看中她,算計她,她的遭遇可能會比這還要慘。

    能夠被人利用,證明你是有價值的。

    這句話很冷漠,卻也很真實。

    就白文蘿來說,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其實,除了那與生俱來的親情外,很多感情不正是從一開始的利益接觸中,慢慢被培養出來的嗎。。。。。。

第三十二章 中秋夜宴

    風清月朗,銀河微隱的八月十五,觀月樓處一片錦繡輝煌,隨處可見的琉璃花燈,晃得人眼迷離的燭火,此時老太太已領磁卡一眾人上完香,拜完月,進了觀月樓的大花廳。隻見那花廳內凡桌椅之物,盡是圓的,取團圓之意思。且廳內的陳設比白文蘿昨日看到的,多了一架嫦娥奔月的十八扇彩繡屏風,豎著立在花廳的中央,把那大花廳隔成兩個半開的空間。

    因今日老太太特意請了青梅先生過來,趁著過節,好好敘敘舊。又由於青梅先生難得過來一趟,所以沈逸飛也就幹脆留了下來,老太太並也把他一並請了過來,一起熱鬧一番。於是如此便以那大屏風,兩邊各有一大圓桌,把男女分別開來設座,上麵另有一高座居中。

    老太太落座後,就不時與青梅先生說著話,陪在一旁的兩位老爺和白玉強還有沈逸飛,也都適法的附和著說兩句。白玉堂剛剛隻陪著老太太拜了月後,就以身子不適,告了罪便回去了。但白文蘿卻自白玉堂離開之時,注意到他掃射過來的陰冷的目光,她裝作沒注意,移開了眼光。而秦月禪卻是留了下來,並且落座時還特意坐在白文蘿旁邊,就似之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不時同白文蘿親熱地說著話。白文蘿也似忘了之前的事情一般,麵上帶著微笑,三句不離嫂子。

    周氏在一旁看著心底直冷笑,原往年老太太的注意力都是放在女眷這邊。可因今年多了位青梅先生,老太太隻顧著敘舊了,女眷這邊不免就有些冷清了下去。幾個人你悄悄地看我這,我暗暗地瞧你一次,心裏各自掂量著,可每個人都是麵上不離笑,嘴裏不離親。

    白文蘿剛剛吃了兩口月餅,覺得有些膩了,想喝口茶解一下,然才碰了碰杯子,馬上就有丫鬟上前來給她斟上剛溫好的酒。她還未開口,秦月禪馬上就在一旁關心的說道:“三妹妹身子這般瘦弱,年紀又還小,那經得住這酒的後勁,還是換上熱茶吧。”

    白文蘿朝秦月禪輕輕一笑:“多謝嫂子關心,我正想著是不是能讓換了茶來,嫂子卻幫我開了口。”

    “既得你一聲嫂子,原就應該多關心你一些,這般客氣做什麽。”秦月禪說著就轉頭讓丫鬟們給三姑娘換上熱茶來。

    白玉蝶恰好坐在白文蘿的另一邊,瞧著她們這般親熱地模樣,從鼻子裏冷哼出一聲,然後就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低聲道了一句:“沒得惡心我的!”那音量控製得剛剛好,隻這一桌的人能聽到。白玉妍微皺了皺眉,看了白玉蝶一眼,卻沒說什麽。林氏也隻是輕輕一笑,然後就裝作被老太太和青梅先生的敘舊內容給吸引了過去。白文蘿和秦月禪似有默契一般,都裝作沒聽到那句話,隻有周氏眼波兒一轉,然後就指著擺著旁邊架子上的一盆牡丹說道:“你們瞧,那幾朵牡丹裏頭,哪幾朵是真的,哪幾朵是假的?”

    “怎麽大太太這會的眼力這般不好,這不是一瞧就出來了嗎,挨得最近的那兩朵,一看就是假模假樣的。”白玉蝶馬上就接了話,說完後還癟了癟嘴。因為這個時節,自然開的牡丹早就已經謝了,府裏的花匠好容易用地火培育了幾盆在秋天盛開的牡丹,隻是到底也比不上夏日時節的豐滿。

    可再怎麽這也是極為難得的花兒,老太太瞅著便讓人照著原的花,用絹紗等做了幾朵以假亂真的牡丹給充上。如此一瞧,也就真假難辯了。

    “其實誰管它是真是假,隻要好看不就行了。老太太也說了,那幾盆花兒擺上後,這花廳看著人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秦月禪接著白玉蝶的話跟著說道,然後又偏過頭看著白文固若金湯笑著問道:“三妹妹以為如何?”

    “嫂子可不知道我原就是個不懂花兒的,反正我瞧著都挺好看的,誰還特意去辯它真假,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總不過都是給人看的東西。”

    “哼,難怪你們兩人能說得上話,連想的都一樣。”白玉蝶毫不掩飾地白了她們一眼,鼻子裏又哼出一聲來。這會聲音有些大了,引得老太太轉過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林氏終於把注意力轉了過來,有些責備地對白玉蝶說道:“這酒雖是燙過的,也別喝得太急了,到底是個姑娘家,還要真嗆著了怎麽辦。”
    白玉蝶也知道老太太看過來了,便就乖乖閉上了嘴,不吭聲了。

    而這會老太太那邊也差不多敘完了舊,一瞧大家夥都呆坐著,才知道自己不開口,沒人敢動。便笑著責備了兩聲,說怎麽也不提醒自己一下,白孟儒隻陪笑著說道:“難得老太太今兒高興,我們能這般陪著也是個福氣,這聽戲什麽時候不行。”

    “行了,趕緊點戲吧,不然再晚,姑娘們扛不住,可不白浪費了這一個晚上。”

    老太太點了兩出戲後,輪到下麵人的時候,眾人推讓了一通,也都各自點一兩處。白文蘿不懂這些東西,也跟著大家隨意點了一出,連名字都沒看清楚。

    於是,沒過一會,隻見外麵那正對著花廳搭起來的高高戲台上,一個濃妝豔抹,媚眼如絲,蘭花翹指的美人兒蓮步微移,柳腰輕擺地走了上來。

    紅唇微啟,一時周圍都靜了下來,隻聽雌性莫辯的圓潤嗓音輕輕響起———

    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萬裏何愁南共北,兩心哪論生和死。笑人間兒女悵緣鏗,無情耳。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

    白文蘿不會聽戲,根本聽不清,也聽不懂那些人從喉嚨裏唱出那些依依呀呀,長短不一的句子,到底是什麽意思。隻覺得那第一個出場的那個人的聲音很好聽,她仔細看了那人,隻見高挑身材,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風流嫵媚之態。不過那張臉卻無法看得清楚,隻是瞧著那麵上的線條,應該是個美人胚子。特別是那雙眼睛,即便離得這麽遠,依舊能感覺得到那雙眼睛一轉一動間,帶著難以言喻的靈光,幾乎讓人的眼光無法不跟著他走!

    “三妹妹不知道吧,那個演旦角的叫冷月傾,聽說才上台沒幾年,就成了戲班的台柱,生旦都能演。”秦月禪一邊聽著戲,還一邊不忘給白文蘿介紹一下。

    白文蘿點了點頭,笑了一下,卻無意中眼光一掃,忽然發覺坐在她對麵的白玉妍,此時的神情異常專注。那張秀美的臉上似乎隱約綻放出光彩來,而且她的雙唇,似乎還跟著那戲詞微微地一開一合著。

    白玉妍這會似乎也注意到了白文蘿在看著她,她頓時就正了臉色,恢複了平日裏頭那般內斂的樣子。也看了白文蘿一眼,遲疑了一下,到底沒說什麽,隻是這之後她的眼光卻再往戲台上看過去。

    戲迷嗎?白文蘿想了想,便拋開了這事。

    三場戲過後,夜裏的寒露漸漸重了起來。即便是坐在花廳裏頭,到底那大門都開著,還是有夜風吹了進來。老太太便發話讓姑娘們這會都隨意,想回去歇著的就不用再陪著留在這兒了。

    白文蘿一聽這樣,便起身告了退。她早坐不住了,聽了半天的戲,根本就沒聽清幾句。那麽幹坐著不要不時應付著秦月禪假裏假氣的親熱,白玉蝶的冷嘲熱諷,還有周氏不時也蹦出來幾句陰陽怪氣地話來,她著實覺得倦了。

    白文蘿走後,秦月禪和白玉蝶也跟著起了身。白玉妍一瞧這裏就剩她一位姑娘家了,沒法坐得住,也就隻得起身告了退。

    出了觀月樓後,六兒在後麵跟著,白文蘿吸著夜晚冰涼泌膚的空氣。慢慢踱著步子,想了想,忽然就轉了方向,往另一邊走去。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六兒趕緊跟上,一邊不解地問道。

    “榴花房,去看看芸姨娘。”白文蘿說著,卻才剛走一會,忽然就停下了腳步。隻見前麵的花架處,忽然就閃過一個白影!

    “姑,姑娘!那,那是————”六兒也看到了,嚇得聲音都發抖了起來,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她嚇得脫了手中的燈籠,掉到了地上,裏麵的蠟燭一下子滅了!周圍忽然就暗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娘兒三的中秋

    離了觀月樓後,白文蘿反感覺這會忽然聽清了那些唱詞。。。。。。聽那依依呀呀的唱腔順著夜風,帶著幾分虛幻的意境,緩緩飄了過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開頹坦。。。。。。朝飛幕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

    她一時間有些愣住,站在原地不動了。明月躲入鳥雲裏,夜色朦朧,樹影婆娑,冷風絲絲透人心涼。六兒也僵硬在原地,心裏又驚又懼的,這個園子裏的事情她偶爾也聽說過一些。眼下猛地一想起來,隻覺得頭皮直發麻,手腳都有些發虛。緩了好久才敢往兩邊瞧了瞧,除了假山怪石,重重樹影外什麽也沒看到。她抖著手,把地上的燈籠揀了起來,然後低聲說道:“姑娘,咱快些走吧!”

    “嗯。”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聲,便重新邁開了腳步。後麵的戲詞似乎也近結束,那唱腔裏透著幾分悲涼與不舍。。。。。。

    曲終人散月西斜,殿角淒涼自一家,縱有春風無路人,長門關住碧桃花。

    到今日情絲割斷,芳草天涯。。。。。。  

    “姑,姑娘,咱們換條路吧。”快走到花架那邊的時候,六兒終於忍不住,顫著聲音說道。

    白文蘿看著那邊,想了想,便點了點頭道:“也是,這條路太暗,這會又沒有燈籠照著,那就走那邊吧。”她說著就轉身朝旁邊走去,那有一條石子路,是繞過那花架的。

    六兒鬆了口氣,轉身前又往花架那邊看了一眼。隻見黑洞洞的,什麽也沒瞧著,隻有不遠處的淨秋館門口掛著兩個小紅燈籠,可那昏暗的光線卻隻照亮門口那方寸地方。偶爾一兩個身量尚小的孩子從那出來,急忙忙地往觀月樓那邊走去,想是戲班的人。昨天下午大太太把尋附上戲班給請進來後,特意讓人把淨秋館給打掃出來,讓他們歇幾晚。聽說是難得請過來一次,園裏好久沒這般熱鬧了,而且老太太也旁聽戲,怎麽也得讓他們留幾天。

    然而白文蘿才往那邊繞過去,不想竟碰上了白玉妍也從那邊走過來,兩人同時站住。

    “嚇我一跳,原來是三妹妹,怎麽到這邊來了?”白玉妍站住後就笑著說道。此時明月已經從雲層裏鑽了出來,清冷的月華灑在她那張秀美的臉上,似的她的眉眼加顯得婉約柔美。

    白文蘿眼光往下一瞟,見白玉妍說話間,兩手卻不自覺地絞著手裏的帕子。她輕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到白玉妍的臉上,說道:“想去榴花房那邊看看芸姨娘,剛剛走到那邊的時候,六兒不小心把燈籠給弄滅了,我便隻好走到這邊來。今晚的月色不錯,大姐姐是過來賞月的嗎?怎麽沒見你身邊的丫鬟?

    “哦 ,是,我正要找她去呢,也不知又跑哪裏偷懶去了。”

     “要不我讓六兒送大姐姐回去吧,前麵就是榴花房了,我自己走過去便好。”

    “不用,這園子我還不比你熟悉,洗翠可能就在前麵找我呢,多謝三妹妹關心了。不過三妹妹去看姨娘的時候,最好還是別留的太久,免得有人傳到老太太耳中。。。。。。到底,也太晚了。”白玉妍趕忙拒絕,想了想,又提點了一句。

    “我明白,多謝大姐姐的提點。”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白玉妍才輕笑著走開了。

    “姑娘,剛剛那個。。。。。。不會是大姑娘吧?”六兒看著白玉妍遠去的背影,隻見那身鵝黃色的緞麵衣衫,在月光的映照下,不時反射出一層淡淡的白光。
    “剛剛什麽?”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問道。

    “就是剛剛同。。。。。。難,難道姑娘沒有看到嗎?”六兒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一時臉都白了。

    “走吧,胡想什麽,不該你管的,什麽也別亂說,也別亂想。”白文蘿瞥了她一眼,然後就往前走去。

    六兒愣了愣,有些似懂非懂的,見白文蘿走遠了,一看周圍這黑洞洞的樣子,心裏一慌,趕忙就跟了上去。

    “姐姐!”白文蘿才往前走一段,就又聽到一個聲音輕輕傳了過來。六兒嚇得差點又把手中的燈籠給扔了出去,幸好這會那邊已經走出來兩個人影,隻見一個是白玉軒,一個是心晴。

    “你怎麽跑到這來了,老太太知道嗎?”白文蘿輕皺了皺眉,隻是說話的時候卻看了一旁的心晴一眼。

    “我就知道姐姐剛剛離席就是要過來看娘的,嘿嘿嘿。。。。。。我就跟老太太說,覺得困了,老太太便也放了我出來。”白玉軒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我勸不住軒哥兒,隻好跟著他過來了,好姑娘,你們進去說會話就出來吧。一會老太太定會讓婆子到碧雲軒那邊看看的,到時要見不到軒哥兒人的話,準會說一頓。”心晴歎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我就是進去看看姨娘,把這盒子月餅給她,不會讓晴姐姐你為難的。”白玉軒說著就把手裏的那個攝絲遞給白文蘿。

    “難為你還帶著這個,不過我前天已經讓人給娘送了果點過去了,府裏也沒落下娘的。”白文蘿那個攝絲盒,笑著搖了搖頭。

    “這些我都吃過,都是頂好吃的,娘指定會喜歡。”白玉軒一邊說著,一邊跟白文蘿進了那榴花房。六兒輕車熟路地過去叫了半夏開門,門開了後也不讓她進去通報,就直接走了進去。於是姐弟倆進到裏屋的時候,就見芸三娘正在油燈下納著鞋底,那炕上著些零星的綢緞。旁邊的小桌上擺著幾盒月餅果點,有府裏分例發的,也有她送過來的。

    “半夏,是誰過來的?”芸三娘也不抬頭,以為是半夏進來了,就隨口問了一句。

    “娘!”白玉軒先是叫了一聲,就趕忙跑到芸三娘身邊,一蹦一跳,就跳到炕上,坐在她旁邊。

    “哎呀,怎麽是你們,怎麽過來了,這。。。。。都這麽晚了,老太太可知道?不是都在那園子裏看戲嗎?你們是偷跑出來的!”芸三娘嚇一跳,心裏又驚又喜又擔心的。

    “是老太太讓我們散的,我便過來看看娘。”白文蘿笑著走過去。

    “娘,我給你帶了好些好吃的過來呢,你快嚐嚐看!”白玉軒說著就從白文蘿手中接過那攝絲盒子,揭開蓋子,隻見裏麵擺了好幾樣小巧的點心。

    “你有心了,娘這裏吃的多著呢。”芸三娘摸了摸白玉軒的腦袋,然後又有些不放心地問白文蘿:“你們這麽晚了過來,身邊都跟著誰呢?有沒有告訴老太太一聲?”

    “都有丫鬟跟著,我讓她們在外屋等著,我們就陪娘坐一會便走。”白文蘿說著便在旁邊的椅子那坐了下來。

第三十四章 下 毒

    芸三娘把剛剛洗好的新鮮瓜果盛在盤裏,同白玉軒帶來的點心,還有白文蘿送來的月餅,一塊擺在炕上的小桌上。

    “剛剛你們都吃月餅了嗎?”

    白文蘿點了點頭,白玉軒卻笑說道:“我這會還能吃一點。”

    “來,這個是雙黃的。不過別貪嘴吃多了,免得晚上睡覺的時候胃裏停食。”芸三娘說著就那小月餅往他麵前推了推。

    白玉軒嘿嘿一笑,就拿起那月餅咬了一口,他剛剛在觀月樓那本就沒怎麽吃東西。一是不習慣,二是一心要等著過來芸三娘這邊,陪著他娘一塊兒吃月餅,過中秋。

    “蘿兒還要吃點嗎?”

    “好,我剛剛也是沒怎麽吃東西呢。”白文蘿說著也拿起一小塊月餅咬了下去。

    “娘,咱們好像又回到從前了呢。”白玉軒說著就放下那咬了一口的月餅,然後又拿起個月餅給芸三娘遞過去。芸三娘接了過來,笑了一下,歎了一聲道:“是呢,那會拜了月神後,咱娘兒三個注是這麽圍在一塊兒吃月餅的。想不到今兒都這晚了,你們還會過來,娘真高興。”

    以前那樣的日子雖然清苦了點,但是過得很舒心,很溫暖。而今,這樣的一點溫暖,看著也像是偷偷摸摸的。芸三娘心裏不由得有些泛酸,自從進了這裏後,以前那樣的日子,就再不可能回去了。如今她唯一求的,就是這兩個孩子都能在這裏過得好好的。

    蘿兒以後能找到了好婆家,軒兒能考中個功名,在這府裏真正站穩腳跟。為此,她就是過得冷清一點,不能時常看到自己的孩子,也是甘願的。

    “我們每年都會過來的,是不是姐姐!”白玉軒一邊笑著說道,一邊轉過頭去看著白文蘿。白文蘿隻是笑了笑,沒應聲。芸三娘也笑了一下,幫他擦了擦嘴,然後才說道:“傻孩子,姐姐哪能每年都過來的。”

    “為什麽?”白玉軒剛要再咬一口月餅,一聽這話,頓時就停住了,睜大了眼睛,不解地問道。

    “你姐姐再過幾年就要嫁人的,若真每年都過來陪娘過中秋的話,娘那可得多難過啊!”芸三娘難得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娘,這會說這個做什麽。”白文蘿有些無奈地說道。

    白玉軒卻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才說道:“那姐姐嫁了人後,也是能回來的吧?”

    白文蘿和芸三娘對看了一眼,芸三娘心裏暗歎了一句,然後才笑著說道:“當然能。”她說著就把話兒一轉接著道:“軒兒的手看著好得差不多了,這上頭的夾板什麽時候能拿下來?”

    “大夫說還得半個多月呢。”一說到這個,白玉軒就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頭。他雖不似別的男孩子那般調皮,但是一隻手被這麽包了近一個月,平日裏做什麽都束手束腳的,怎麽也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好幾次都想悄悄把這夾板給扔了。

    “那就忍忍,聽大夫的話,知道嗎,可別讓娘擔心啊!”芸三娘怎會不知他心裏怎麽想的,馬上就勸了一句。白玉軒隻得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我不會讓娘擔心的。”

    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過來小心的問了白文蘿一句:“聽說你身邊有個丫鬟,前兩天出了點事。”

    白文蘿一愣,然後便笑著說道:“這事怎麽還傳到娘這邊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都解決了。”

    芸三娘憂心忡忡地說道:“是半夏聽說後告訴我的,唉,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事情到底是如何。不過,蘿兒,不管怎樣,那丫鬟你怎麽還留在身邊。你是個聰明孩子,可是這大宅大院裏的事情,要比你想象的複雜得多了,你不該還把那丫鬟留在身邊,這樣一來會更招那邊心裏不痛快的,他們若是因此記恨在心裏的話,你。。。。。。”

    “娘,沒關係的,這事是老太太發的話,沒事的。”白文蘿笑著說道。

    芸三娘暗歎一聲,也知道現在她說這個也沒什麽用了,隻能多叮囑著她日後要小心些,盡量別跟什麽人起了衝突,平日裏能避開就盡量避開,還有對府裏那些仆婦下人也都不能疏忽了。

    “娘是不是說姐姐身邊那位沉香姐姐的事?”白玉軒在一旁聽了一會,然後也插嘴問了一句。

    “你怎麽也知道?心晴跟你說的?”白文蘿歎笑了一句,果然這事已經傳得滿府皆知了。

    “不是,是春紅告訴我的。”

    “春紅是誰?”芸三娘注意到這是個陌生的名字,便趕緊問道。白玉軒身邊的丫鬟,她就見過心晴,瞧著是個踏實又會照顧人的姑娘,她很放心。隻是她也知道,這府裏的少爺,屋裏屋外不可能隻有一個丫鬟,就是貼身丫鬟也都有好幾個。隻是之前一直就沒機會了解,如今正好趁著這機會好好問一下。

    “是大太太派給他的丫鬟,也就十四歲那樣,人長得很好看,甜甜美美的,心思也靈巧。”白文蘿知道芸三娘擔心什麽,便代白玉軒回答了。

    “也是在你屋裏伺候的?”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了一句。

    “我沒讓她隨便進我屋啦。”白玉軒有些別扭地說道。

    “是我跟他說的,平日裏沒事別讓丫鬟隨便進自己的屋。”白文蘿笑了一句。

    “是該這樣,等你手好了以後,就得開始好好讀書了,要是哪個丫鬟都能隨隨便便闖進來的話,你還怎麽專心得起來。姐姐說得很對,以後娘不能時常照看著你,你凡事都得多聽姐姐的,知道嗎?”芸三娘鬆了口氣,然後就不厭其煩地囑咐道。

    “我知道的。”白玉軒倒是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乖乖地點著頭。

    “這就好,好了,吃完這塊月餅,再把茶喝了,你們就回去吧。來了也有一會了,軒兒的院子離老太太近,萬一老太太讓人找你,見你還沒回去就不妥了。”
    白文蘿也知道這個理,雖有些不舍,但也隻好點了點頭。白玉軒雖心裏不樂意,可是也沒辦法。

    然而就在他們將起身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麵有人猛地一下子推開的門,嘭地撞出一聲好大的聲響,接著就聽到啪地一聲脆響,隨後才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叫罵道:“小賤人,居然算計我,是誰讓你幹的這事!是不是芸三娘,叫她出來!”

    “白姨娘,你在說什麽,我做什麽了,你一進來就又是打又是罵的!”半夏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服。

    接著就心晴的勸解聲:“白姨娘千萬別動氣,小心身子,到底什麽事這麽生氣?”

    “你自己看看,這小賤人都做了什麽事!”又是啪的一聲,似乎是一個盒子被摔到桌子上。

    裏屋的芸三娘母子三人對視了一眼,白文蘿站起來說道:“娘,她常過來給你找事嗎?”

    “沒有,可能是有什麽誤會吧,娘出去看看。”芸三娘也一頭霧水的站了起來,隻是眉頭卻輕輕皺了皺。

    於是白文蘿跟著芸三娘出去一看,就見挺著大肚子的白姨娘,一邊罵著半夏一邊使勁在她身上掐著。心晴和六兒在一旁拉著,可是到底顧著她身子重,也不敢亂使力。而白姨娘身邊的丫鬟卻有些害怕地站在門邊,絞著自個的衣角,連句勸說的話都沒有。

    “怎麽回事,什麽事不能好好說,要這麽動起手來,你萬一動了胎氣怎麽辦?”芸三娘一見這架勢,趕緊就上前去拉住白姨娘說道。

    “好啊,你可算是出來了!哎喲,還帶上了姑娘和哥兒,想給自己壯膽是吧,告訴你,老娘我不怕!我這懷著的也是白家的血脈!你想下毒害我,我告訴你,沒門!”白姨娘折騰了這麽一下,也覺得累了,這會見芸三娘已經出來,便停了手。喘了幾口氣,然後挺起肚子,兩手叉著腰。隻見那雙被描得又細又長的眉毛奮力一跳,那雙同是極為細長的媚眼使勁瞪圓了,唇兒一張,明顯挑事的話語劈裏啪啦地倒了出來!

    白文蘿頓時就皺了皺眉頭,然後眼光往下一掃,就看見桌上有一個被打開的月餅盒子。隻見那裏麵的月餅都散亂了,好些個上麵似乎還沾了點沙子什麽的。

    “白桂花,這話可不是隨便能說的,到底怎麽回事!”芸三娘一聽這話,了皺緊了眉頭,但卻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點,可是到底心裏也有些不快,便直呼出白姨娘的名字來。

    “我亂說,哼!你自己看看,要不是我小心,就著了你的道了!剛剛我養的那隻貓才添了一口,居然就吐了白沫!我告訴你,這事我一定要讓老爺給我個公道,別以為你兒女雙全就能隨意算計我!在這府裏作威作福還輪不到你!”白姨娘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桌上的那盒月餅說道。

    “這不是府裏給你發的月餅嗎,這關我什麽事?”芸三娘看了一眼那盒月餅。

    “哼,彩珠,你過來說說。”白姨娘不屑地一笑,媚眼兒一眯,然後就轉過頭,叫了站在門邊的丫鬟一聲。

    那叫彩珠的丫鬟被叫了後,隻好挪著步子走了過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終於說了出來。原來昨日她過去領月餅回來的時候,快走到榴花房時,然後想起白姨娘說晚飯想吃個清淡的筍片火腿湯,她剛剛忘了去廚房那說一聲。正好半夏那會也從外頭領著月餅回來,她便托半夏幫她拿給白姨娘。

    “你問問半夏,有沒有這回事?”彩珠說完後,白姨娘又是奮力地一挑眉毛。芸三娘看向半夏,半夏這會已經嚇白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有這回事。可是,可是我沒下毒,我連那盒子沒打開過!”
 
第三十五章 白姨娘的委屈

    “我知道,你一個小丫頭沒道理下毒害我,隻是保不準有人眼裏容不得我,怕我生出了兒子踩在她頭上去,才做出這等齷齪事!”白姨娘細眉一挑,一雙媚眼兒說著就往芸姨娘那看過去。然後又冷笑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抓住半夏的胳膊道:“你跟我去老爺那邊,把事情說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心思這麽狠毒,竟敢要暗算老爺的子嗣!”

    “我沒有下毒,我沒有!芸姨娘,我真的沒有!”半夏一驚,一下子就甩開白姨娘的手,卻不想用力過大,竟甩得白姨娘趔趄了一下。嚇得屋裏的人都跟著一驚,幸好心晴站在旁邊,眼疾手快,一把給扶住。

    白姨娘也嚇得臉色白了白,站穩後,先輕輕撫摸著自個的肚子,吐了口氣,才伸出手就在半夏臉上狠狠擰了一把,也不鬆手,嘴裏同時罵道:“你個黑心的小娼婦,一次不成還想來第二次!到底是誰給了你這雄心豹子膽!”

    “白姨娘,我剛剛隻是不小心,我錯了。。。。。。”半夏這會再也不敢睜開白姨娘的手,隻是實在被擰得痛了,加上心裏又慌亂,終於嚇得哭了起來。

    “白姨娘,小心別動了胎氣,到底是個小丫頭,你別跟她一般計較。”心晴一看這事鬧成這樣,隻得在一旁勸說道。

    “哼!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都有人明著要害我,我還能裝得什麽事都沒有!走,去老爺那邊,彩珠,你來把半夏拉過去,這事我一定要問個明白!”白姨娘斜眼看了心晴一下,然後又瞟了芸三娘一眼,再一看站在她旁邊的白文蘿和白玉軒,心裏暗恨了恨,才冷笑道:“芸姨娘要想過去也可以,免得一會老爺發了什麽話下來,你一時不清楚的!”

    “老爺現在正在園子裏陪著客人呢,不是我沒提醒白姨娘,這會子過去,擾了客人的興致,老爺估計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再說這事,也沒憑沒據,半夏是昨兒下午給你送的月餅,而且之前已經過彩珠的手,並又隔了這長時間,白姨娘這會才過來說那月餅被人下了毒。”白文蘿看著她笑了一下,然後又接著說道:“這事真要追究起來,指不定是誰搞的鬼呢?”

    “姑娘這意思是說我沒事找事,我告訴你——”白姨娘兩眼一瞪,伸出手下意識地就要指著白文蘿,隻是抬起手的時候,又移到了芸三娘這邊,隻是話還沒說完,那外頭就有人走了進來。

    “這是怎麽回事!老遠就聽到這邊吵吵嚷嚷的,簡直不成體統!”原來竟是王嬤嬤過來了,一進來就拉著個臉。這邊才剛吵起來的時候,外麵就有經過的小丫鬟聽到,趕忙去報了老太太那裏。正巧那會老太太正讓人去看白玉軒,沒看著,再一聽這事,心裏就不得勁。眼下青梅先生還在府裏,並且那戲班的人也都在,不管什麽事,都別叫人看了笑話,於是就趕緊讓王嬤嬤過來瞧瞧。

    “軒哥兒果然是在這邊!”王嬤嬤進來後,如意也跟在後麵走了進來,一看到白玉軒趕忙就上來說道:“好好的過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害得老太太好找。心晴也是,這晚了還不勸著軒哥兒回去休息。”

    “這是正要回去了,哪想就。。。。。。”心晴說了一半就看了白姨娘一眼。

    白姨娘一見是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馬上就撫著肚子,一臉欲泣的道出委屈來:“王嬤嬤,不是我要吵,而是有人下毒要害我肚子裏的孩子,這可是老爺的骨血啊。要不是我那貓兒打翻了這盒月餅,又舔了一口,沒準這會就已經是一屍兩命了!這月餅可是芸姨娘身邊的丫鬟給我拿回來的,我這正要帶她到老爺那邊給我討個公道呢,哪相忱小蹄子心腸歹毒,竟想要把我推倒,幸好我站得穩,要不然老爺的骨血沒準這會就沒了!”

    “我沒有,我,我剛剛隻是不小心,我不是有意的!”半夏趕忙搖著頭,哭著說道。

    “還說沒有,剛剛大家可都瞧見了!”白姨娘馬上轉過臉,瞪了她一眼,然後又說道:“你們這一個一個欺我孤身一人,這事我若不討個公道,沒準下次還會有什麽事。老爺就是不為了我著想,也得為著自個的孩子想想,沒得叫哪個黑心肝的人得了逞!”

    “月餅被下了毒?”王嬤嬤終於聽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那臉色一時顯得更加肅穆起來,眼睛一掃,便看到桌上的那盒打開月餅。說著就朝那走了過去,拿起那盒子,仔細看了看裏頭的月餅,然後問道:“你說的是這個?”

    “就是這個,昨兒下午才拿過來的。”見得了王嬤嬤的重視,白姨娘趕緊扶著彩珠的手走過去說道,同時還暗暗得意地瞟了芸三娘一眼。

    “你說的那隻貓兒呢?”王嬤嬤放下那盒月餅,然後問道。

    “在我屋裏呢,剛剛才舔了一口,沒一會就吐了白沫,然後就不動了!”

    “老爺這會正陪著客人,這事,我得告訴老太太一聲。白姨娘把那貓兒一並帶上,隨我去見老太太,還有,芸姨娘和半夏也都過去。如意你帶著軒哥兒回去休息,三姑娘也回去院子去。”府裏有人在食物裏下毒,這不是件小事,王嬤嬤不敢拖延不報。隻是這事到底不好聽,聲張不得,幸好今天是中秋,若被人看到了,就說是老太太請姨娘們過來熱鬧一番,也是說得過去。

    “這不關娘,不關姨娘的事,要姨娘過去做什麽!”白玉軒頓時不滿地叫了起來。

    “軒兒別嚷,老太太不會冤枉姨娘的,你先跟如意姐姐回去。”白文蘿看了白玉軒一眼。

    “不行,那我也得過去!”白玉軒皺著眉,看著王嬤嬤說道。

    “軒哥兒,聽話,你先回去,太晚了。。。。。。”芸三娘在一旁有些著急地說道,他就怕白玉軒的倔脾氣上來,萬一惹得老太太不快就不好了。

    白玉軒卻咬著唇,鼓著腮幫子,不說話,卻是一臉固執的表情。白文蘿想了想,便道:“軒哥兒小孩子氣,嬤嬤別在意。不過剛剛離開的時候忘了跟老太太請安了,就讓我和軒哥兒一起過去吧。請完安後,到時老太太要發話,就再讓軒哥兒回院裏去可好。”

    有了這層台階下,王嬤嬤麵色緩和了點,幹巴巴地嗯了一聲,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於是一行人進了老太太的榮壽園後,王嬤嬤先進去說了一陣子話,才讓白姨娘和芸三娘進去了。卻攔住了白玉軒,另說了老太太的意思;到底是晚了,軒哥兒直接回院裏休息去,就別進去請安了。老太太都明著發了話,白文蘿便捏了捏白玉軒的胳膊說道:“聽話,你先回去,姐姐會進去照看著娘的。你若再這麽不聽話,惹得老太太不高興了,萬一把氣出在娘身上可怎麽辦?”

    既然是隻叫白玉軒回去,那麽便是她可以留下,白文蘿便放了心。白玉軒一聽白文蘿這麽說,也隻得忍著,乖乖隨心晴回去了。

    於是白文蘿隨著王嬤嬤進去後,便見半夏和彩珠具跪在那廳裏,兩人似已說完了事情的經過。芸三娘垂著臉站在一邊,白姨娘卻坐在一張椅子上。白文蘿進去後,王嬤嬤就領著她在一邊的椅子那坐下。老太太隻是看著那盒月餅,麵上的表情有些嚴肅,彩珠她們說完後,她也沒多問,隻是半闔著眼坐在那。

    白姨娘自進了這後,也不敢隨便開口,一時間這廳裏就靜了下去,偶爾有幾聲遙遠的戲曲從觀月樓那邊遠遠飄過來,更顯得這邊靜得讓人覺得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

    就在白文蘿以為老太太就打算這麽耗下去的時候,就見大太太周氏從外麵進來了。

    “你過來看看,這月餅是你發下去的吧。”老太太瞧她一進來,就把那盒月餅給她遞了過去。

    周氏進屋一看這架勢,也不敢多說話,趕緊走過去接過那盒月餅一看,就點了點頭道:“是的,這是府裏統一發下去的月餅。”

    “嗯,這盒是白姨娘那的,剛剛她養的那隻貓才添了一下,就吐了白沫,這會已經沒氣了。”老太太說著就指了指躺在彩珠跟前,那隻閉了眼睛的白貓。

    “這是————怎麽回事?”周氏一愣,一臉驚訝的說道。

    “有人在這月餅裏下了毒?”老太太緩緩說道。

    “老太太明察,媳婦讓人發這些月餅的時候,都是帶著人在身邊的。再說這些月餅從媳婦手裏發下去,媳婦哪敢會針對誰做什麽手腳,這不是擺明著跟自己過不去嗎?”周氏心裏一驚,眼下白姨娘懷了身孕,而她之前又打壓了白姨娘好幾次,這會忽然出了這事,就怕老太太會疑到她身上來,便趕緊為自己辯解道。

    “急什麽,我讓你過來就是要好好查查這事,這府竟有人懷了這種心思,不好好整治一番不行了!”老太太沉著聲音說道。

    “是。”周氏一聽不是懷疑自己,先是鬆了口氣。

    而白姨娘那邊卻有些坐不住了,原以為出了這事後,老爺怎麽也會過來看自己一眼,卻沒想,聽老太太這意思,卻似不欲讓老爺那邊知道。

    她心裏有些不得勁,都快一年了,老爺根本就沒過來看過她幾次,而且每次都隻略坐一會便走了。直到知道她懷上孩子後,才在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多陪了她幾日。這下好容易盼到了中秋,老爺又回來了。可是,她等了整整一天,一直就沒見到人影,而眼下自己這邊出了這事,卻依舊是見不到人影!她心裏不禁覺得又是委屈又是著急又是生氣!

第三十六章 你打算怎麽辦?

    周氏穩下心神後,馬上就讓人悄悄去把廚房的人叫過來,沒一會就過來了兩個婆子,都是廚房裏的負責人。她們進了房間後,一見老太太和太太都在上麵坐著,一時都有些不安起來,不知是發生了何事,這大晚上的忽然就把她們都叫了過來!

    而那兩個婆子才剛進屋行了禮站住,那門外又跑進來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原來是那隻小胖狗,想是之前跟在周氏後頭,偷偷溜過來的。隻見它進了屋後,先是瞅了瞅這一屋子的人,見沒人趕它,就屁顛屁顛地朝周氏跑過去。可周氏卻不搭理它,隻是不耐煩地朝它甩了甩手。小胖狗一委屈,在周氏腳下繞了一圈,覺得沒勁,正想鑽到哪自己玩去,不想這會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那隻貓!它下意識地就弓起身子,倒也不敢亂叫,隻是瞪著那隻貓兒,從喉嚨裏低低唔了兩聲。可半天也沒見那貓兒搭理它,它又覺得沒趣了,隻好乖乖地趴在周氏的腳下,半眯著眼睛,打起盹來。

    “今年的月餅,從選料到發放,都是你們倆負責的吧。”周氏待那兩婆子行了禮後,就開口問了一句。

    “回大太太,是我們負責的。”兩婆子雖心裏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也不敢隨便亂看,隻忙點頭應道。

    “那這盒月餅你們可是認得?”周氏說著就拿起那盒月餅,給她們遞過去。

    其中一個婆子穩步上前,恭敬地接了過來,同另一婆子都看了一眼後,才點頭說道:“回大太太,這是府裏做的月餅,就昨兒才一起發下去的。”

    “你們確定?”周氏再問一句,表情非常認真。

    兩婆子對看了一眼,心裏更是不安了起來,卻還是點頭道,“能確定。”說著正要把這盒月餅給遞回去,卻不想周氏這會卻猛地拍了一下旁邊的茶幾說道:“那這餅裏怎麽會有毒!”

    “有。。。。。。有,有毒!”正往回遞月餅的那個婆子被這話嚇得手一顫,手裏的盒子突地一斜,就見一個月餅從裏頭滾了出來,掉到地上!

    正趴在地上假寐的小胖狗被這動靜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就抬起頭,噌地就站了起來。隨後就見到那掉到地上的月餅,聞著香味,它便衝過去。周氏根本來不及叫住它,那小胖狗也生怕那隻貓會跟它搶,趕緊一口就把那小月餅給咬進嘴裏,然後三兩下就吞了下去!

    周氏指著它的手僵住,嘴半張著,卻一時說不出話來!老太太也從那榻上坐直了腰身,皺著眉頭,一時也愣住了。其餘的人沒想事情會這樣,都悄悄倒抽了口冷氣,然後就等著那隻小胖狗口吐白沫,痛苦死去的那一記得。

    而那隻小胖狗還不知道自己剛剛吃下去的是什麽,隻覺得很美味。隻見陀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又抬起頭,張著嘴,伸著甜頭,搖著尾巴,討賞地看著那手中還拿著月餅盒的婆子。可等了一會,見那婆子沒動靜,隻得失望地垂下腦袋,焉焉地走回周氏旁邊,撒嬌似地在她裙上蹭了蹭。然後便又在地上趴了下去,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重新打起盹來。

    又過了一會,那隻小胖狗依舊那麽懶洋洋地趴著。大家的目光依舊集中在它身上,於是,即便是一隻混吃混喝的小狗,也是承受不住眾人這麽灼灼的目光。它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張開眼瞅著眾人,似乎能從那些人的目光看到:你怎麽還沒死?你怎麽還沒死?你怎麽還沒死。。。。。。這樣的話!像是再也頂不住這催它小命的壓力,小胖狗又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溜煙地就鑽到了椅子下麵,然後扭過身,把屁股對著眾人,來個眼不見為淨!

    “怎麽回事?”老太太這會開口了,把目光從小胖狗那收了回來,看著白姨娘問道:“這都吃了一個月餅了,不是好好的!”

    “我,我。。。。。。”白姨娘也有些懵了,結巴了一會才看著躺在彩珠跟前的那隻波斯貓說道:“可。。。。。。是,我是真的看到嬌嬌才添了一下那月餅,然後就吐了白沫,然後就一直抽搐著,沒一會就不動了!”

    “白姨娘說的可是這隻貓兒?”其中一個婆子這會插了句嘴,指了指彩珠跟前的那隻貓問道。

    “沒錯。”

    “老太太,大太太,能不能讓老奴瞧一眼這貓兒?”那婆子瞅著那隻貓,想了想便問道。

    “嗯。”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就點了點頭。

    那婆子便走到彩珠跟前蹲了下去,從白文蘿的角度,剛剛隻能看到那婆了了的背影,隻見她的兩手似乎托起那隻貓兒檢查了一番。過了一會,那婆子就重新站了起來,站回原位,一臉恭敬地說道:“稟老太太,大太太,老奴看了,這貓兒確實是中毒死的。不過應該是誤食了夾竹桃才引起中毒,跟那月餅無關,老奴記得榴花房後麵就種了兩株夾板桃。記得去年廚房的貴姐養的那隻貓,也是因誤食了夾竹桃的葉子,結果就中毒死了;還有我那三兒媳婦以前也是養了隻黑貓,後來因為闖進鄰居家,吃了她家院子裏的夾竹桃,沒一會就死了。那貓兒死前的反應跟白姨娘說的一樣,都是口吐白沫,連著抽搐,沒一會就斷了氣。”

    “夾竹桃?府裏還種了這花?”老太太聽那婆子說完後,就看著周氏問道。

    “榴花房後麵確實種了兩株夾竹桃,這會不說我差點兒都忘了。去年還要說砍掉,把那一片都改種上桃花的,隻是後來因為忙,一時也就把這事給撂下了。”周氏點著頭說道。

    “明兒就讓人砍了,這會正是開花時節,這府裏沒少年紀小的丫鬟,萬一哪個不懂事,去摘朵花來玩,太容易出事了。”老太太微微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是。”周氏應下了,心裏鬆了口氣。

    白姨娘有些愣住,原來這事鬧了半天,竟是個誤會,自己鬧了個笑話!她呆呆地坐在那兒,有些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老太太又發話了:“姨娘們平日裏無聊,養隻貓兒狗兒的不是不可以。隻是既然養了,就得好好管著,別到時一出點什麽事,就搞得這府裏不得安寧!不過白姨娘這會身子不便,照顧不上也是情有可原。既然這般,那麽身邊的丫鬟就得多看著點,今兒出了這事,也是丫鬟們做事不認真!”

    聽老太太這麽一說,彩珠便知道自己今兒準沒好果子吃了,忍不住輕輕抽泣了起來,半夏早嚇白了臉,這會也陪著掉眼淚。

    見她們這樣,老太太遲早更是不喜了,周氏一瞧這樣,便說道:“瞧著她們年紀都還小,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也是難免,明兒我就找兩個懂事點的換上,這兩丫頭就先派去別的地方幫忙吧。”

    “你做主就行,以後別再出這事了,我一把年紀,經不起這般幾次三番的折騰!”老太太有些疲憊地說道。

    “是,讓老太太受累了。”周氏忙站起來陪笑著說道。

    “好了,都散了吧,三丫頭留下一會。”老太太擺了擺手,於是眾人便都告了退。周氏走前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芸三娘也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白文蘿,白文蘿朝她輕鬆地一笑。

    直到眾人都離開後,丫鬟們了也退去了外麵,老太太才朝白文蘿開口問道:“若今兒這事真是有人下毒的話,你打算怎麽辦?”

    白文蘿一愣,有些不明白老太太怎麽會問她這話,但還是一恭敬地回道:“此事自有老太太做主,老太太明察秋毫,文蘿哪會有什麽打算的。”

    “三丫頭啊,別在我麵前說這些客套話,我知道你今兒是不放心芸姨娘,所以才急巴巴地要跟過來。我是想問你,若今兒這事真是跟芸姨娘撇不開關係,我要罰她的話,你打算如何?”

    白文蘿抬起眼看了老太太一眼,剛剛讓周氏給重新安排芸三娘身邊的丫鬟,不也是一種變相的警告。以後姨娘那邊的事,全都逃不過周氏的眼睛,沒準還會故意讓丫鬟們在中間挑撥。她靜默了一會才搖著頭說道:“芸姨娘不會做這等事的,如果老太太真要罰姨娘的話,文蘿不敢忤逆了老太太。。。。。。唯有,代姨娘受過了。”
    老太太靜靜地看著白文蘿好一會,似知道她會這麽說一般,眼中倒沒有怒氣,隻是帶著幾分惋惜。真是可惜啊,不是在自個身邊長大的。

    老太太暗歎了口氣,芸姨娘的身份太低,不過也正因為她之前的那種身份,所以才能把這孩子教得這般知書達理。可是芸姨娘之前的那種身份,她又怎麽也喜歡不起來,真是可惜了。。。。。。

    “代她受過,你還真敢開這個口!”雖是不生氣,但到底也不是什麽討人歡心的話。

    白文蘿起身,規規矩矩地朝老太太行了個禮,然後恭恭敬敬地開口道:“老太太息怒,外頭風雨十年,姨,娘。。。。。。獨自一人,含辛茹苦把我和弟弟拉扯到大,其中艱辛,文蘿不敢忘!不能忘!試問,文蘿若真的能視姨娘受委屈而不聞不問,這與那畜生又有何分別,而這等忘恩負義之人,之舉,又怎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夾竹桃,一種觀賞花。花似桃,葉像竹,苦寒有大毒,一年四季,常青不改。從春到夏到秋,花開花落,此起彼伏。迎著春風,冒著暴雨,頂著烈日,吐豔爭芳。

    夾竹桃全株具有劇毒,中毒後的症狀有頭痛、頭暈、惡心、嘔吐、腹痛、腹瀉、譫語、甚則汗出肢厥、心律失常、直到抽搐、休克死亡。人畜中毒後的反應大抵一樣,所以麵對夾竹桃,隻要欣賞就好,可別動手喔!

第三十七章 沉香表忠

    周氏出了榮壽園後,歎了口氣,心裏直覺得可惜。剛才還以為是白姨娘做賊喊做賊呢,她還暗暗興奮著,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查出來。這種敢在老太太眼皮底下做手腳的事,一查一個準,到時她再瞅準時機添把火,沒準還能連著那些礙眼的都給一網打盡。卻沒想那白桂花到底是沒蠢到那份上,她是白期待了一通。

    白文蘿剛一出榮壽園,就看到心晴伸長了脖子在外頭往裏瞅著,一見她出來就趕忙迎上來。

    “是軒哥兒讓你在這守著的?”白文蘿歎了口氣,笑道。

    “軒哥兒回去後一直就坐不住,我隻好過來這看看,好讓他安心,不然這一晚且悶著呢。”心晴也笑了,見白文蘿出來時麵上的神色很輕鬆,便知道沒什麽事,也就放心了。

    “剛剛芸姨娘不是已經出去了嗎,你沒先回去跟軒哥兒說一聲,怎麽還在這等著?”

    “已經回去一趟了,軒哥兒一聽姑娘被老太太留了下來,又不放心,我便再過來瞧一眼。”

    “難為你了,這都多晚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就不過去了,省得叨擾了你們,少不得又要多熬一會。”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

    “姑娘真是太客氣了。”心晴笑了一句,倒也沒多說,便就轉身回了碧雲軒報信去了。

    心晴走後,回梨香院的路上六兒才輕輕說道:“剛剛芸姨娘原是想留下來等姑娘的,隻是。。。。。。有些不方便。便留了話,讓我跟姑娘說,姑娘出來後,若時候還不晚的話,到底找個人過去跟她說一聲,好讓她安心。”

    “也是,你就順便多跑一趟吧,回來後也不用到我那伺候,直接回房休息便可。”白文蘿點了點頭,其實她是想自己過去的。隻是已經這麽晚了,今兒又出了這一通事,自己再又過去,若傳到老太太耳中,到底又是件不快的事。而且她剛剛跟老太太說了那一會話,明顯感覺到老太太對芸三娘抱有成見,白文蘿皺了皺眉頭,隻是因為芸三娘原來是藝姬的身份嗎?

    六兒應了聲,就往榴花房那走去了。白文蘿帶著許些疑問,慢慢走回了梨香院。外頭守夜的婆子開了門後,木香趕緊出來,見她是一人回來的,便走到門外看了兩眼,然後才回頭問道:“姑娘今兒沒事吧,六兒不是跟在身邊嗎,怎麽讓您一個人回來了?”

    “沒事,我讓她去榴花房那傳句話,沉香呢?已經睡了嗎?”白文蘿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

    “剛醒一會,這會已經退了燒,正在屋裏躺著。”木香小步跟在後麵回道。

    白文蘿一聽這樣,便直接往沉香的房間走去。一推開門,就見沉香正趴在床上,有些呆呆地看著桌上的油燈。頭發散著,臉色蒼白,兩眼無神。

    這屋裏的擺飾跟之前有了許些改變,原來這是個單人屋,可自沉香被降為三等丫鬟後,再讓她一個人住這屋就不太合適了。但梨香院眼下已沒多餘的房間,若讓她去跟木香和六兒擠一間屋子的話,卻平白放著這間不用,又是浪費。於是白文蘿便讓人把這屋裏的一些多餘的擺設挪出去,再添了張床,然後又把那些被褥羅帳什麽的,具換成三等丫鬟用的樣式。這樣一來,就讓沉香照樣住在這屋裏,也不算壞了規矩。

    “粥我已經喝了,謝謝你,木香。”門被推開,沉香以為是木香進來收碗筷,也不轉頭,隻淡淡的說了一句。

    “哦,都能吃下東西了。”白文蘿走過去,看了看那桌上的托盤,隻見那上麵擺著一個空碗,還有小半碗沒吃完的肉末鹹菜。

    “姑,姑娘!”沉香沒想到是白文蘿進來了,就要爬起來,卻不小心扯動的臀上的傷,疼得直冒冷汗。

    “躺著吧,你這樣還能起來幹什麽。”白文蘿朝她搖了搖頭,然後就在旁邊的椅子那坐了下來。木香一瞧姑娘好似有話要問沉香,她不好在裏頭待著,就把桌上的碗筷收了,走了出去。
    “多謝姑娘。”知道白文蘿真的不在意這些虛禮,沉香道了謝便又慢慢趴了回去。

    “把你降為三等丫鬟,心裏可有怨?”白文蘿看著她問道。

    沉香搖了搖頭,經過這事,她似乎變得比往日沉穩了許多。她沉默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我原是下了決心,要豁了出去的!連生活了十幾年的叔嬸為了那點銀子,都能。。。。。。往我身上潑髒水!卻隻有姑娘,竟真的願為了我去求老太太,還。。。。。。因此得罪了大爺。這份情,沉香心裏若含有半點怨恨的話,馬上就讓天公劈了我!”

    “還真以為你的性子變得沉穩了些呢,沒想還是個火爆脾氣。”白文蘿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姑娘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改了這脾氣。”沉香一怔,趕忙說道。

    白文蘿不在意的一笑,然後說道:“沒關係,以後慢慢注意就是了。我今兒過來,主要是想問你點事。”

    “姑娘想問什麽?”沉香下意識地就打起精神來,她現在是滿腔的報恩之心,恨不能自己能多為白文蘿做點什麽。眼下一看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馬上就來了精神。

    白文蘿一看她這樣,心裏倒真是有些滿意,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她想了想便先開口道:“也不是什麽大事,知道你就說,不知道,或是不方便說聽話也沒關係。”

    沉香一聽這話,微怔了一下,然後似下了決心似的,鄭重地開口道:“不管姑娘問什麽,隻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會跟姑娘說。”這個決定不但出於要表示忠心,也是出於她看清了時務。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道:“嗯,我聽說你娘曾在老太太那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差。”

    “是的,總共得有十幾年吧,娘是在榮壽園的小廚房裏當差,老太太很喜歡娘的手藝。後來我到了老太太跟前當差的時候,偶爾還會聽老太太提起,她以前吃慣了我娘做的那幾種菜品,現在吃府裏那些廚子做的,都覺得不對味。”沉香點了點頭,說起這事,她麵上隱隱的有自豪感。

    “那麽老太太的一些喜好憎惡,你應該也了解不少?”

    “姑娘。。。。。。是想知道關於老太太的事情嗎?”沉香馬上就悟了過來。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直接說道:“我今兒發現,老太太似乎對芸姨娘一直就抱有一些成見!”

    沉香微怔,終於明白姑娘想要知道什麽,遲疑了一會才放低了聲音,很輕說道:“姑娘不知道,其實以前,在老太爺還未過世的時候,曾經很寵過一個妾室。而且那個妾室聽說是老太爺的同僚送過來的,是個。。。。。。專門調教好的藝姬。”沉香說到這,小心的看了白文蘿一眼,見她麵上沒什麽特別的神色才接著說道:“老太爺過世的時候,才剛過五十大壽,老太太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白文蘿進府前,老太太把她們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了,那會沉香還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著,多少也是聽到了一些。所以當時老太太把她撥到梨香院這邊的時候,她心裏不是不怎麽樂意的,最多再過兩年,就到了該配人的時候。可能到時秦月禪一開口,老太太估計就應許了。而如今,她卻托了白文蘿的福,早早斷了那個隱患。

    原來如此,白文蘿總算明白為何老太太會那麽不待見芸三娘。她有些無奈的一笑,人的感情很固執,不是輕易能扭轉的。幸而老太太也是個明理的人,隻要不刻意去為難芸三娘就行了。

    “原來是這樣。。。。。。”白文蘿輕歎了口氣。

    “姑娘不憂心,我畢竟在老太太身邊服侍過幾年,多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老太太很看重姑娘。”

    若不是這般的話,姑娘那日為我求情,老太太也不可能會應予的。而且姑娘到底也是老太太嫡親的孫女。

    “嗬————對了,我還有些事要問你,這會你得把知道的都說。”白文蘿笑了笑,便又開口道。

    “姑娘請問。”沉香點了點頭。

    白文蘿斟酌了一番,才說道:“這會是關於棲風院那邊的事了,你該清楚,因為你的事情,我多少跟大哥哥和嫂子之間多了點隔閡。而我又是才進府沒多久的,對這裏麵的人事並不清楚,如今我身邊的人,也就你對這府裏的事情了解的多點。”

    雖然木香那性子能打聽到很多事情,但畢竟她進來的時間不長,基本上能打聽到的都是一些表麵上的事。若再做的明顯的話,沒準就會引起暗中人的察覺,到底不穩妥。

    “我明白,隻是不瞞姑娘,棲風院那邊的事,我了解的實在也不多。因為知道大爺。。。。。。那樣後,我就是一直刻意避開的。實在是不知大奶奶平日裏的喜惡,其實就連那棲風院裏有多少丫鬟我都不清楚。”沉香有些愧疚地垂下眼說道。

    “我看那天過去賞花的時候,大奶奶身邊的雙燕同你倒是挺熟的。”

    “是,我也就跟雙燕熟一點,隻是我眼下這樣,估計以後也不好找她打聽事情了。”

    “那雙燕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白文蘿想了想,便問道。

    “雙燕。。。。。。她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她。。。。。。”白文蘿這一問,沉香順著想了想,似真的想到了什麽一般,怔了一下,說著就停住了。

第三十八章 親 戚

    “雙燕和茗夕是表親?”白文蘿微怔。

    “嗯,雙燕是這麽說的。”沉香點了點頭,又想了想才接著道:“差不多是半年以前,我無意中在園內撞到他們在一塊說話,看著挺親熱的樣子,本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了什麽,正想悄悄走開,卻不想就被雙燕給瞧著了。然後就叫了我過去,跟我說茗夕原是她的表弟,隻是小時候家境不好,就送了人,沒想會在這府裏碰上了。原先他們還沒認出來,隻是覺得眼熟,後來幾次交談後,無意中問了各自的父母,才知道的。”

   “這樣。。。。。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應該是沒有了,大奶奶知不知道我倒不清楚,不過聽雙燕那意思,好像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和。她說畢竟都是給人當奴才的,又隔了這許多年,而且茗也不願回去認親。因為我是無意給撞見的,怕我誤會什麽,雙燕才給我解釋了這一番,還叮囑我別跟丫鬟們說去。。。。。。”

    “那他們在那之後是不是比以前走得近了?”白文蘿沉吟了一下又問道。

    “這個不太清楚,不過大爺幫就是跟沈少爺一同在學堂讀書的,平日裏沈少爺有什麽事要找大爺,也都是讓茗夕過去傳話。大爺沒受傷之前,倒是不時到沈少爺那邊,有時還一同出去。”

    “哦,沈少爺那樣的人還這邊走的挺近的!”白文蘿有些意外的揚了揚眉毛。

    沉香難得笑了一下才說道:“也不是,大都時候是大爺過去那邊的,沈少爺倒是很少過來這邊,有什麽事,基本上都是讓苟夕過來傳話的。”

    “嗯。。。。。。是這樣,行了,說著說著就忘了時候。這也太晚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好好休息。”白文蘿點了點頭,說著就站了起來。

    “啊————是我疏忽了,一整天昏睡著,這會不覺得困,沒注意到時間,姑娘一定累壞了吧!”沉香這會也才發覺夜已深沉,估計子時已過去多會。

    “你別動光了,好好躺著吧,木香指定在屋裏等我呢,我先走了。”白文蘿知道她又是想要起床去,便朝她搖了搖頭,便轉身出去,順便把門掩上。

    秋夜寂靜且清寒,白文蘿吸了口冰涼的空氣,然後抬起頭看了看那千年不變的十五圓月,一時有些辯不清今夕是何夕。

    此時整個園子裏的人具已睡下,就連外頭那兩守夜的婆子,今晚趁著過節,多貪了兩杯酒。等著姑娘回來後,沒一會也就自個熄燈睡下了。

    白文蘿回到自己的房間,果真看到木香正坐在椅子上打著盹,聽到她的腳步聲後馬上就睜開眼。

    “姑娘回來了。”木香揉了揉眼睛,笑著說道。

    “你一直在這等著的?”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問道。

    “是,我這就去給端洗臉水過來,姑娘洗完後就歇息吧。”木香說著就站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沒一會就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白文蘿沒多說什麽在,卸妝寬衣,洗漱已畢,方上床安歇。木香幫她放下綃帳,正要端著洗臉水出去時,白文蘿似忽然想起,便開口道:“哦,對了,我白日裏抄了幾篇好文章,還放在桌上,忘了收了。你幫我整理一下,那是明兒要拿給軒哥兒看的。”

    “是。”木香放下洗臉水不,走到那桌旁,小心把那幾張寫滿字的白紙一張一張疊整齊了,放在桌子的一角,並拿鎮紙壓著。

    “今晚不用給我守夜了,你去沉香那邊睡一晚吧,辛苦你幾天。”看她弄好後,白文蘿便說道。

    “姑娘說這話就折殺我了,沉香姐姐平日裏就很照顧我,這會我本就該多照看著沉香姐姐,難得姑娘這麽通情達理,我哪能說到辛苦的。”木香轉回身輕輕說完後,便端著洗臉水出去了,臨出去前還不忘把燭燈吹了。

    白文蘿在床上躺了一會,就聽到沉香那邊的門輕輕響了一下,再等一會,確實外頭沒人走動了。她才從床上起來,輕輕走到桌子邊,拿起那幾張紙,借著窗外的月光,慢慢翻開,仔細看了幾眼,然後就放了下去。跟剛剛一樣擺好,壓住,再回床上躺了下去。

    剛剛,趁著木香出去端洗臉水的時候,她特意把這幾張紙的順序打亂了擺著桌上。而這會,不但疊得整齊,而且這前後的順序也都對上了。

    她在床上輕歎了口氣,然後又想到沉香剛剛給她說的那事。雙燕她見過幾次,相貌上雖比不上沉香的一半,但也幾分水靈明秀,而且其言行舉止,聰明皆露在外。

    至於茗夕,沈逸飛身邊的小廝,她那天去還玉佩的時候倒是見過。長得挺清秀的一個少年,看著也就跟雙燕一般大,自小被送了人的表親嗎?送給哪家人了呢?沈家嗎?

    白文蘿慢慢回想那天去還玉佩的情景,那個站在沈逸飛身邊的小廝,雖長相清秀,但是並不顯眼,是很難讓人注意到的人。很難讓人注意到的人。。。。。。白文蘿怔了一下,看著頂頭的綃帳,微有些失神。不過,她那會過去的時候,苟夕正好去追那隻小胖狗。當時在後麵看那動作,步子輕浮,身形不穩,絕非是個練家子的。

    隻是要監視秦月禪的話,卻沒有比雙燕更合適的人了。還有,那人也說過,他安插在秦月禪身邊的眼線,半年前死於意外。而半年前,正巧被沉香撞到雙燕和茗夕之間有聯係,雙燕還怕被沉香誤會,就稱了是表親,又不讓外傳。

    巧合嗎?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對勁。

    至於沈逸飛,原以為是個清高的貴公子,可是如今一想,反覺得猜不出他的深淺來了。

    而眼下,甭管秦月禪手裏還有沒有那封信,看她那意思,即便真的有,也不會主動交出來的。她心裏是另有打算的吧,那種女人,不是隨便一點刺激就能讓她改變主意的。

    第一次接到這種任務呢,來龍去脈全都不了解,有種無處著手的感覺。而且自己的第一次出手,也並未對秦月禪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那人,真的想要那封信嗎?白文蘿腦海裏映出那個人,那雙總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眼睛。

    總覺得他並非是很急切地想要那封信,那麽他想要幹什麽?想要引出藏在暗中的人?

    白文蘿歎了口氣,算了,不想了,。。。。。。先一步一步來吧。

    中秋一過,枝頭上的葉子一天比一天凋零,地上的落葉一天比一天厚。秋風漸冷,冬天的氣息在不知不覺中變濃了起來。直到那一天,早上起來,打開窗戶一看,天空不知何時竟飄起了雪粒,地麵、枝頭、飛簷碧瓦、瓊樓玉宇。。。。。。具已被蓋上一層薄薄的棉絮,向人們宣告著冬天真正來臨。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早上一睜眼就看到窗戶一片雪亮,還以為睡過頭了呢,起來一看才知道是下雪了。在這樣的天氣裏,坐在暖爐旁,慢慢品一杯清茶,也是難得的享受不是。”白玉妍親手給白文蘿泡上一杯碧螺春,放到白文蘿跟前,然後才拿她送過來的那個荷包讚道:“早聽說三妹妹的手藝巧,如今算是真正瞧著了。早知道這般好,我之前就托你幫我繡荷包的,隻是又怕煩著三妹妹。”

    “大姐姐太客氣了,明兒是大姐姐的生日,我也想不出要送點什麽,隻會做這個,沒想真合了大姐姐的心意了。”白文蘿笑著說道,然後就輕輕喝了口茶。

    一眨眼,她進府就兩個多月了,白玉軒的手已痊愈,前幾天就同白玉瑞一起去了學堂。聽說白玉堂的傷也早好了,因沉香的事他被老太太怒斥了一番,似乎真的收斂了些,這段時間棲風院再沒鬧出什麽事來。而且還聽說白玉堂自傷好了後,似乎真的把心全用在讀書上,原本以前都是在自個院子裏看書的。而這會,卻時不時都會去仁和書院請教先生一番。老太太看到他這樣,心裏非常高興,而且再過一個多月,白姨娘就要臨產了。新年和新生命算是差不多一塊到來,府裏一應大小事在周氏的打理下井井有條,整個伯爵府表麵看著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隻有白文蘿的任務依舊停止不前,自白玉堂收斂了性子後,秦月禪那邊也再沒出過什麽漏洞可讓她查探。至於沈逸飛和茗夕那邊,她能接觸到的機會不多,更是無從查起,隻能在心裏暗暗留意著等待時機。事情變成這樣,似乎已經變成了看誰能比誰更有耐心,看誰會比誰先露出馬腳。

    然而,讓她微有些不解的是,這兩個多月來,那人也一直沒有再出現。也沒有通過什麽路徑給她遞消息,或是催促她,就似已經忘了這事一般。
    當然,白文蘿也沒天真到以為那人是真的忘了這事。她從白玉妍那出來後,隻見外頭的雪下得大了一些,木香給她披上狐狸毛大氅,然後才讓她扶著手走了出來。

    卻才剛出院子,就見秦月禪穿著一身大紅妝花通袖雪褂子,旁邊的丫鬟給她撐著一把青綢油傘從前麵緩步走來。

    白文蘿慢慢走過去,笑著說道:“嫂子是從老太太那邊過來的。”

    “是,原來三妹妹今兒也到大姑娘這,可惜我來得晚了,三妹妹這會是要回去了麽!”秦月禪點了點頭,一臉輕柔地笑道。

    “嗯,剛剛在大姐姐那會了一會,這會要去老太太那一上,我改天再去嫂子那叨擾。”

    “客氣什麽,想什麽時候過去就什麽時候過去。”秦月禪一臉親切地笑著,然後又接著說道:“別在雪中站著了,快些過去吧,省得凍著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就扶著木香的手走了。秦月禪在雪中站了一會,麵上慢慢收起笑容,直到白文蘿的身影轉了彎,看不見後,她才收回目光,轉身走開。
  
第三十九章 暗中較量

    白玉妍生日的那天,老太太算著這是她最後一次在家裏過生日了,就吩咐周氏給她好好辦一辦。因前段時間,方家那邊已派人過來說了,等他們家明年孝期一滿,即當擇良日給兩個孩子完婚。

    周氏想著老太太愛看戲,而眼下又是冬雪飄飛之日,於是便吩咐人把觀月樓樓的大廳收拾幹淨,外麵鋪設圍屏,戲台兩邊掛起錦帳,再籠上火盆,安排酒席。如此賞雪觀戲,倒是兩全其美了。

    老太太看著果然滿意,再看了看還未開場白戲台,便問道:“還是中秋那日請來的那個戲班?”

    周氏點了點頭,笑著道:“是,那良鳳園戲班最近的名兒挺響的,前兩日叫人去請他們的時候,不想早有兩戶人家定下來了。這年底將近,又是飄雪連天,凡有點事情的,都想請了戲班子過去熱鬧一番,就他們的名兒最響,可不都搶著要。”

    “哦,有這事,都是哪兩戶人家,你又是怎麽把他們給請了過來的?”老太太被挑起了興趣,便問道。一同坐在桌上的人也都看著周氏,等著她往下說。

    周氏抿嘴一笑,看了白玉妍一眼有,才接著道:“說起來也巧,有一家正好就是咱未來的姑爺家呢。”

    白玉妍怔了怔,微紅了臉,就低下頭看著跟前的盤碗,似被那上麵的花紋吸引住了一般。

    老太太奇了,問道:“這還真是巧了,不過他們家不是正在孝期嗎?怎麽還請戲班子過去?”

    “我當時也正奇怪呢,便讓陳管事過去打聽了一下,回來才知道原來不是他們家請的,竟是他們家一個不知輕重的親戚,借了他家的名兒。幸好是讓我給碰上了,跟他家的人悄悄說了,不然這事要讓人傳了出去,可不得被人說三道四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道:“是啊,這種別的不管,隻顧自己舒服享樂的親戚最是可恨了。其實親戚間平日裏多走動,誰有困難了相互帶一下都是應該。隻是像這種不知輕重厲害的,一個看不好,就容易給招來禍害。到時還理不清,扯不斷的,最是麻煩!不過他們家怎麽會有這等親戚,再說這名兒也不是輕易能借的,你可打聽出是哪邊的親戚?”

    “若要真說起來,那親也隔了好幾層的關係了,聽說也是這幾年走得近後,才慢慢熟絡了起來。

    再他們底下的孩子又都年紀相當,男的女的自小長在一起,平日裏沒少玩在一塊,都不分你我。那戲班正是那家的孩子借了方家少爺的名兒去請的,也不知道方家少爺當時知不知道這事。”周氏說著就歎了口氣,又看了白玉妍一眼,隻見她依舊垂著臉,專注地看著跟前的盤碗,似沒有聽見剛剛的那一番話般。

    老太太卻微微皺起眉頭,靜了一會才轉開話題問道:“那另外一家又是誰?”

    “哦,另外那家也是咱平日裏有來往的,就是這西涼首富的李家。那戲班聽說是他們家的小公子請去玩樂熱鬧的,倒沒什麽正經事。所以一聽是咱家大姑娘的生日,就直接讓了出來,同時還讓人備了禮一並送了過來。我一瞧這般,也不好平白收這個情,可是推回去也不合適,便讓陳管事幫他們別尋個不錯的戲班子,就頂替這一日,明兒再把良鳳園戲班給他們送回去。”

    “嗯,你這般做得很是周全,凡事都要先問清楚了,再平平和和地辦妥當了才好。別讓人以為咱家是仗勢欺人,或是緊著占人便宜。要知道貪了眼前的便宜,指不定以後什麽時候會吃大虧。”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教導的是,我當時也正是這般想的。”周氏一臉恭敬地笑道,林氏往她這邊看過來一眼,也扯了扯嘴角,白玉蝶卻在這會開口道:“我聽說方家的那個親戚裏頭,有幾個女孩兒同方家少爺的年齡相當,平日裏相處得也是最好,大伯母那天讓人過去打聽事情的時候,有沒有瞧見方家少爺?”

    林氏一聽這話,頓時就責備了一句:“你一個女孩子家都哪聽到這些話的,再說這事也是你該打聽的嗎?”

    “我不是當心大姐姐會吃虧嗎,再說那個方少爺孝期裏竟敢明目張膽地去請戲班子,偏還是被別人借用了名兒去的,也太蠢了些!”白玉蝶不屑地撇了撇嘴,那雙杏目裏也帶著明顯的不屑之色。

    白文蘿聽了這話,特意抬起眼看了白玉蝶一眼。隻見偏愛紅色的白玉蝶,今日穿的是一件織金妝花海棠紅對襟褂子,她的眉毛長得較濃,一雙杏目說話時炯有神,讓人一看就是魯莽性子,不過卻也顯得很鮮活。而坐在她旁邊的白玉妍因為今日生日的關係,也穿了件紅色的衣裳,不過卻是件粉紅色的芙蓉花通袖襖兒。此時兩人坐在一塊,一看就是非常鮮明的對比。

    前者喧鬧,後者安靜;前者熱烈,後者浮漂;前者顧盼生輝,後者內斂含蓄。

    “二丫頭休得胡說,今日是你大姐姐的好日子,別還是這般口沒遮攔地給她添堵!”老太太也開口道。

    “還不給你大姐姐道歉!”林氏趕忙跟著說道。

    白玉蝶微嘟了嘟嘴,然後才不甘願地對白玉妍說道:“剛剛是我渾說來著,姐姐別放在心上。”

    白玉妍隻得抬起臉,輕輕搖了搖頭。

    周氏這會才笑著說道:“好了好了,咱們再這麽說下去的話,可就要把大姑娘羞跑了,今兒她可是壽星啊。

    她要跑了,這一桌兒的酒菜,還有那等著上場的一出出戲,敢情就全用來給咱們自個提前祝壽了不是!”

    “你說的是,行了,點戲吧,我昨兒就想聽來著,好容易等到今天借了大丫頭的光,可別讓二丫頭給攪沒了興致!”老太太也笑著說道。

    周氏便讓那婆子拿著戲本上來,她接過,親自捧到老太太身邊,一邊點著戲一邊說道:“老太太可別說,這大姑娘的親事好歹都已經定下來了,三姑娘如今兒還小,倒也不急。隻是二姑姑眼瞅著年紀也都合適了,就是不知弟妹有人選了沒有。其實啊,我瞧著眼下暫住在咱府裏的那位表少爺就挺不錯的,也不知道他可定了親沒。”

    “你還真是提醒我了,我瞧著那個孩子相貌人品都是上乘,中秋那日,青梅先生還跟我說了,說那孩子是個難得聰明的,可惜無意仕途之路。”老太太想了想便看向林氏問道:“好像在了在家裏是排行老三的吧,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來著?可都成家了?”

    “是,長兄娶的是兵部侍郎的姑娘,如今還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不久便能正式入太醫院了。另一位娶的也是一位名醫世家的長女,聽說夫婦兩人琴瑟和鳴,日子過得都不錯。姐姐之前還來信說了,如今她就剩下這個小兒子沒成家,不過以後也不用他來繼承家業,並不想拘著他。總歸有那兩位兄長在上頭,也能保證他一生富貴無憂的,所以倒也不急著給他定親事,隻說若有好的,注意著留意一下就是。”林氏說起這個,麵上終於隱隱露出幾分驕傲的神色來。周氏原是想嘲笑一下林氏,譏諷她的女兒為人粗魯,這麽大了還沒人要,卻沒想竟讓她在自個麵前提起娘家那邊的人來炫耀,心裏不由得暗暗生恨! 
 
    林氏一看周氏的麵色,終於覺得出了口氣。若論起娘家的人脈地位,周氏是不能跟她比的。而且在她看來,周氏不過是借了她那過世的表姐的光,當年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居然讓老太爺看中,讓她進了伯爵府當了大伯的填房。而她卻不同,不但嫡親的姐姐嫁給了京城久負盛名,名醫世家的長子;還有一位哥哥,娶的是百年皇商的嫡女,而且他們各自的兒女,與之結親的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家。

    所以,即便這府裏事由周氏管家,但老太太也沒有就看輕了她的。唯一可惜的是,自個的孩子不爭氣。成日裏隻知道遛貓逗狗,根本沒把心用在書本上,為此她不知說了多少回,偏是沒聽進去!就女兒還知道疼人些,可惜到底也是要嫁出去的人,而且脾氣又太衝動了,心裏又藏不住事,要不然她早就。。。。。。

    “哦,這麽好的孩子居然還未定親,這麽說來,他跟咱家二丫頭的年紀倒是相配了!”老太太說著就笑了起來。周氏眼睛一轉,也跟著笑道:“我就說,二丫頭是個有福的,有這麽好的人兒等在那頭呢。就是不知。。。。。。”

    “我不依!老太太和大伯母這是故意打趣我呢,今兒可是大姐姐的生日,怎麽說到我身上來了!”白玉蝶一下漲紅了臉,就開口嚷了起來。一邊羞得想要起身走開,一邊又舍不得,就想等著老太太能不能明著表態一番。

    可惜這會周氏就說道:“行了行了,不說了不說了,再說二姑娘就真生氣了。咱還是聽戲吧,老太太剛剛點了哪一出?就讓他們先唱那一出。”

    於是戲台上的簾幕緩緩拉起,水袖翻飛間,曲調如水般流出,說不盡歌喉宛轉,端的有落塵繞梁之聲,裂石流雲之響。

    白玉蝶失望地咬了咬唇,白玉妍慢慢抬起臉,麵上終於現出神采。白文蘿輕輕抿著茶,隻是在放下杯子的時候,忽然注意到那邊白玉軒拿著筷子的手竟微微有些顫抖。而另一邊的白玉瑞正靠在老太太懷裏聽著戲,卻不時往白玉軒那瞟過去幾眼,還不時賊賊地偷笑著。

    白文蘿微皺了皺眉,手指輕輕撫摸著杯子上的青花,半垂著眼睛卻緊緊盯著白玉軒的手。

第四十章 無奈的吩咐

    臨近下午,吃喝過後,再看了幾出戲,且又是這飄雪連天的時日,屋內的暖爐燒得正旺,沒多會眾人都覺睡意襲來。眼下台上的那出戲還未喝完,老太太雙眼已經朦朧,似將睡未睡的樣子。而坐在老太太旁邊的白玉瑞,雖勉強撐著腰背坐挺了,但是眼皮還是不時地往下耷拉著。周氏不忍,便悄悄著人叫停了戲。

    “嗯?怎麽停下了?”吹拉彈唱之聲停下後,老太太睜開眼,有些模糊地問了一句。

    “時候不早了,平日裏這個時候都要歇一會的,我瞧著姑娘們都有些昏昏欲睡,老太太就放她們回去休息一會吧。反正這個戲班是租了一整天,大家夥休息好後,有了精神,晚上再叫來熱鬧一番豈不更好。”

    老太太聽說,細看了一遍,果真大家臉上都沒什麽精神,便點了點頭道:“也是,倒是我疏忽了,那就都散了吧。”

    白文蘿出了觀月樓後,輕輕籲了口氣,抬眼一瞧,隻見簷前那雪,早上那支還如柳絮,眼下已漸似鵝毛。她在外頭等了一會,見白玉軒出來後,便問道:“困嗎?”

    “出來就不困了。”白玉軒也嗬了口氣,搖了搖頭,笑道。

    “那就去我那坐一會,前幾日我找了幾本好書,正好讓你瞧瞧。”白文蘿說著就轉身,示意他跟上。

    帶著白玉軒回了梨香院後,白文蘿讓丫鬟在她房間裏把炭盆燒上後,便讓她們各自忙活去,不用在屋裏伺候著,她跟軒哥兒單獨說會話。

    “我前兒才知道,原來老太爺原來的書房那竟藏了好些珍本,幸而老太太沒攔著我不讓進來。瞧,這是我給你挑的幾本不錯的,你且拿回去看看,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問一問先生,但這書記得中別損壞了,看完後馬上就拿回來。”白文蘿邊說著邊拿起上那幾本盡收眼底,遞到他跟前。

    “謝謝姐姐!”白玉軒接過那幾本書,咧嘴笑了一下,還是有些傻乎乎的樣子。

    “文軒。”白文蘿叫了他一聲。

    白玉軒有些愣住,抬起頭,一時間呆呆地看著白文蘿。自從改了名後,白文蘿就不再這麽叫他了。此時忽然叫出這個名字來,不知為什麽,他心裏忽然覺得有些難受。

    “新上的學堂怎麽樣?還習慣嗎?先生教得好不好?”白文蘿笑了笑,隨意地問了幾句。

    “都很好。”白玉軒遲疑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沒發生別的事情嗎?”

    “沒有啊,就是先生布置的作業比以前多了許多,不過我都能學得來的。姐姐不用擔心,我一定好好讀書。”

    “文軒,有事情不要瞞著我。”白文蘿終於歎了口氣,認真的看著他說道。

    “沒有啊。”白玉軒一愣,眼神一時間有些閃躲,右手下意識地縮了縮。

    “那你的手是怎麽回事?”白文蘿說著就抓住他的手,翻開他的袖子,卻不想那手臂上並未見到有何損傷之處。

    “什麽怎麽回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白玉軒掙了一下,就收回手,嘴裏嘟噥地說道。隻是白文蘿卻沒放過自己剛剛抓住他的手時,他整個胳膊都顫抖了一上,連眉頭也下意識地皺了皺,雖然馬上就勉強忍住了。

    他終於學會了掩飾這一課,環境逼著人,不得不改變,以求適應。本應如此,可白文蘿卻感到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和無力!

    “把扣子解開,我看看你的肩膀。”她放開他的手,又道了一句。

    “姐姐,你在說什麽啊,我好好的看什麽肩膀!”白玉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樣子。

    白文蘿沉著臉看了他好一會,才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道:“是不是真的沒事,我看了就知道,剛剛在席上的時候,我就發覺你的手不對勁了。你要知道,這府裏,除了娘,沒有人能比我更關心你。你要真不想讓我擔心,就凡事都別瞞著我。而且現在我已經發覺不對勁了,你即便是不說,我過會也會想辦法去打聽的。如此一來,是平白浪費一番功夫,還又多添不必要的擔憂,你想要這樣嗎?”

    白玉軒怔住,沉默了好一會,心裏掙紮了一番才悶著聲音說道:“其實我。。。。。。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著了,真沒什麽大事,過幾天就好了。”

    “摔跤?”白文蘿微揚起聲音,看著他。

    “椅子不牢固,我坐下去散了,又撞到後麵,所以就。。。。。。”白玉軒不敢看她,垂著臉,小聲地說道。

    “我看看。”白文蘿沒再問下去,說著就直接上手解開他的衣領。

    “姐,姐姐!”白玉軒嚇一跳,要起身,又被白文蘿按了回去,三兩下就解開了他衣服上麵的幾個扣子,然後走到他背後,把領子往下一拉,就見肩膀那一聲已經烏青一片!”

    單單撞到桌角的話,不會這般嚴重,烏青的麵積不小,看著更像是被什麽鈍物給砸到了。

    “除了撞到桌子,還被什麽砸到了?誰做的?白玉堂還是白玉瑞?”

    白文蘿眼裏的溫度漸漸退去,仔細看著他的肩膀。皮下毛細血管破裂,肌肉損傷,那一片又青又腫的,起碼有兩天時間了,沒有上藥,淤血無法散去。萬幸的是沒有傷到骨頭,可是這也疼得不輕,偏他還跟個悶葫蘆一樣忍著!

    “不是的,是我推開門,結果有石頭掉了下來。”白玉軒咬了咬唇,悶悶地說道。

    白文蘿在後麵沉默了,白玉軒隻覺得周圍的空氣陡然冷了幾分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白文蘿默默幫他拉好衣服,然後走到衣櫃那把上次那人給她的那瓶藥找了出來,再走回白玉軒身邊。重新拉開他的衣服,一邊幫他上藥推揉,一邊問道:“學堂裏的先生知道這事嗎?”

    白文蘿冰涼的手在他肩膀上漸漸熱了起來,受傷的地方被這樣用力的推揉著,其實很疼,隻是疼過後就漸漸舒服了起來。白玉軒不由得想直在學堂裏,那些人說的難聽話,還有處處被人暗中刁難,找機會讓他難堪。姐姐說的沒錯,在府裏有老太太看著,沒人敢怎麽樣,但出去後就不一定了。隻有白文蘿是處處為他著想,處處為他考慮,他不由得紅了眼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學堂裏的,是學堂後麵的一間空屋,那天中午下課後,他們說出外頭活動一下筋骨,結果把我騙到那裏。。。。。。我。。。。。。以後會小心的。”

    “以後這幾天放學後都到我這一會,我給你上藥,好好揉幾天,這些淤血很快會散去。”白文蘿平靜的說道,隻是聲音裏暗含著幾分冷意。仿佛是結了薄冰的河流,表麵看著平滑如鏡,底下卻湍急洶湧。

    這事跟老太太說也沒什麽用,沒有抓到實質的證據,最多隻會罵跟在白玉軒身邊的小廝一通,沒法在根本上解決這個後患。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嗯。”白玉軒點了點頭,說出來後,心裏鬆了口氣。

    上好藥後,白文蘿幫他整了整衣服,輕輕囑咐道:“我知道,你剛進學堂,這段時間不會太好過,你凡事皆小心。

    再過段時間。。。。。。會慢慢好的。這事,怎麽也算是在學堂那發生的,你還是跟先生說一下,不能一味地退讓和躲避,要知道怎樣利用別人來保護自己。這樣他們也不敢太囂張,到底你也是伯爵府的少爺,先穩著這幾天,以後有什麽事,都要回來告訴我,我會給你想辦法。”

    “姐姐別擔心,我其實就是太大意了才著了他們的道,以後我隻待在學堂裏,他們不敢怎麽樣的。”白文蘿幫他係上扣子的時候,白玉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記住我說的話,還有在回來的時候,你是和白玉瑞同一輛馬車的吧。你路上也小心著些,那孩子心眼多,盡量別理他,他若說什麽,你隻當沒聽見就是。”

    “我記住了。”白玉軒點了點頭。

    晚上,由於天氣太冷,雪亦未停。老太太也就沒再張羅著大家一塊看戲,隻是一起吃了晚飯,說了會話,便散了。

    白文蘿回來後,手裏拿著一本書,坐在燈下沉思了許久,那石頭當時幸好是砸在肩膀上,若是砸到腦袋上。。。。。。

    白天的時候看白玉軒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她便猜到,當時準是被人設了圈套,讓他去鑽,結果出了事還不敢說。這次是躲過了,可下次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什麽時候發生!就算大事沒有,那也肯定會時不時地被人刁難。怎麽辦?出了府,她就無法時時看著了!

    真是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姑娘,這是大姑娘那邊送來的一盆水仙,擺在那兒好?”正想著事,就見木香小心捧著一個玉石條盆走了進來,那上頭已經開了兩朵單辮水仙。

    “怎麽給送花來了。”白文蘿回過神,淡淡地問了一句。

    “大姑娘說老太太今日送了她兩盆,她想著三姑娘這兒似乎還沒有花,便讓人送了一盆過來。”木香笑著,看了看屋子,見就隻白文蘿平日寫字的那桌適合擺,便問道:“姑娘擺這行嗎?”

    “嗯,就先擱這吧。”白文蘿把目光從水仙花那移到她臉上,點了點頭。

    木香放下後,又稍稍調了一下角度,然後才笑著說道:“果然瞧著好看。”

    白文蘿沒說話,木香以為姑娘要自個看書,便要出去,不想白文蘿又叫住她。

    “你且等一下。”

    “是,姑娘有什麽吩咐?”

    可白文蘿叫住她後,卻隻是看著她,似在思索著什麽,久久不語。木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笑了笑問道:“姑娘怎麽了,怎麽這麽看著我?”

    白文蘿慢慢放下手中的書,似歎了一聲,然後才道:“木香,這幾天,叫你的主子過來一趟,我有事找他。”

    那是如平日裏吩咐一些瑣碎的事情一樣,再正常不過的語氣了。可聽在木香耳裏卻如轟雷一般,她愣了半天,眼中閃過驚詫,迷茫,慌亂以及懷疑的情緒,最後才遲疑地問道:“姑娘。。。。。。您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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