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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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天明肯放心找徐皓,是因為他認為言先生對付文雅已經沒有任何問題。
事實上,言先生也是這麽想的。
隻是,事情從來不會按我們預想的發展,不是麽?
就在言先生要帶著薑夜鶯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倒了下去。
毫無征兆的倒了下去。
——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言先生準備轉身離開,放鬆戒備的瞬間,一直沒有做聲的薑夜鶯,忽然伸手拍向了言先生的脖子。早已沒有“堅”字言咒護體的言先生,立刻感覺到包裹著脖頸動脈的皮膚上傳來了一點刺痛。
然後,言先生便倒了下去。
言先生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他嚐試著站起身,可雙腳一軟,他又癱了下去。
他張開嘴想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
渾身肌肉無力,而且還沒有辦法說話。在確定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之後,言先生抬頭看了眼薑夜鶯,又瞥了瞥一旁滿臉笑意的文雅,歎了口氣。
——自己中招了,言先生確定了這樣的事實。
“我確實是沒招了,可我沒說過她也沒有。”文雅笑著指了指薑夜鶯,一掃之前表情的陰霾:“現在來看看,到底是誰上了誰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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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局已經變得越來越乏味,畢竟兩個人對局的德州撲克,實在是缺乏觀賞性。
“我去上個廁所。”南十字盟的王天嗣打了個哈欠,然後推開椅子便走了出去。
王天嗣在離開之前,朝著一旁的海沉暮(赤光會)打了一個手勢,一個隻有混混們才能看懂的手勢。
海沉暮點了點頭,朝一旁的金發少年示意自己需要過一下煙癮,然後也跟著王天嗣離開了賭桌。
套房裏的廁所就在窗口旁,王天嗣在盥洗室裏一邊放水一邊吹著口哨,而海沉暮則靠著窗點起了一根煙。
“你找我出來想說什麽?這可不是赤光會和南十字盟促膝長談的良好時機。”海沉暮吐出了一個煙圈,緩緩說道。
王天嗣吹著口哨將拉鏈拉上,然後低聲道:“這個賭局裏透著的古怪,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
又是一陣煙霧,海沉暮別過頭看著窗外,好像自言自語一樣說道:“古怪?什麽古怪?這個賭局裏還有不古怪的事?我們為了顧仲而來,現在卻發現赤盾家的目的卻是一個什麽‘言先生’,這難道還不夠古怪?”
“你和以前還是一樣,腦袋笨得像頭豬。”王天嗣一邊洗手一邊說道:“在你發火之前,我先問你,顧仲下落還是不明,薑夜鶯落在了文斷頭的手裏,我們的手下不是敗退就是被解決……你認為賭局進行到現在,真正獲利的人是誰?”
海沉暮一愣,這個問題他確實沒有細想過。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煞鬼盟已經徹底敗退,那些魔法師們也早已被淘汰出局,自己這邊“三武成軍”和自己鬧麵和心不合,王天嗣那邊的手下也被顧仲的驅魔團給攪了個七零八落,更別提手下已經反水的笑麵虎和剛剛被解決掉的馬半仙了。
等一下,那這麽說來,到現在為止,真正獲利的人其實反而是顧仲?
細想想,現在聚集在這個房間裏的人,全是對顧仲有深仇大恨者,而作為他們中最有實力的賭局參與者們都拿出了自己最大的武器,結果現在卻全都折戟沉沙,敗了個一幹二淨。換句話說,通過這場賭局,顧仲毫無動作,便卸掉了他的對手們幾乎八成以上的武器。
“你想說的,該不會是赤盾其實是和顧仲合夥,在讓我們和那個什麽‘言先生’鬼打鬼吧?”海沉暮畢竟不是真的笨蛋,隻花了一會兒,他已經理出了頭緒。
“你還記得赤盾家的說辭麽?他是想借著攻擊顧仲,把‘言先生’給引出來解決,而他本人和顧仲並沒有什麽利害關係。”王天嗣道:“如果我是赤盾,那我會直接和顧仲合作,然後再假意和我們合作。這樣的話,即使我們的手下不能解決言先生,那最後顧仲來一次窩裏反,一樣可以解決問題。”
“你的意思是,我們全都被赤盾和顧仲耍了?”海沉暮問。
“不止是被耍了,這個賭局進行了這麽久,現在還願意留下的人全是顧仲的死敵。如果這個時候來場大清洗,你覺得會如何?”王天嗣擦幹淨了手,拍了拍海沉暮的肩膀道:“不管你怎麽想,我現在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隻是看在你和我還算是同行的份上,和你多說幾句,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海沉暮低下了頭歎了口氣,他掐滅了自己手上的煙頭,然後追上了王天嗣說道:“喂,我說王家的二兒子。”
“什……”王天嗣剛回頭,連個“麽”字還沒來得及吐,海沉暮已經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手將一把小刀順著肋骨之間的縫隙斜刺進了他的心髒。
“你全猜對了,隻不過你還猜漏了一點。”海沉暮湊到王天嗣耳邊說道:“我就是那個負責‘大清洗’的人。”
王天嗣沒有再回話,因為死人是沒有辦法說話的。
海沉暮抱著倒在他懷裏的王天嗣,歎了口氣道:“有的時候人如果不會想去向別人炫耀自己的聰明,或許也就真的能保住自己的命了。”
正當一條生命悄無聲息地離去時,海沉暮看見了文雅(老夏)臉上的笑容。
“看來似乎是得手了。”海沉暮搖著頭笑道:“顧仲那家夥就是一個瘋子,這種招數恐怕除了他,沒人想得出來。”
如果那邊的事結束了,那我們這邊也得準備起來了。海沉暮不動聲色地從懷裏掏出一塊布按住了王天嗣的傷口,不讓他的血噴薄而出,然後緩緩地將匕首拔了出來。
真是的,一個人都有那麽多血,等會兒這裏可不變成血海了。海沉暮用王天嗣的衣服將沾血的匕首擦了個幹淨,然後自言自語道:“等下得用多大的布才能把這裏擦幹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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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第十五章:戲裏戲外(5)——商人的劇本
要欺騙別人,首先要欺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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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暗演得是不錯,你確實抓住了我的心理,知道我不會附身在尹璐的身上,所以也看不穿阿暗的表演。我也差點就被你給框過去了。”文雅笑道:“幸好我們本來的計劃裏,就有被你框過去這一個打算。”
言先生無力地仰著頭看著薑夜鶯,沒錯,文雅當然要被框過去,如果不是的話,自己怎麽會搶回薑夜鶯,又怎麽會中了這最後的計?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為了讓言先生露出一瞬的疏忽所設下的伏筆。
顧仲,你這家夥或許真的比我胡扯的還要可怕也不一定。到了此時,言先生也隻能苦笑了。
顧仲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為什麽會去培訓一批自己的驅魔者?為什麽又要收留一群奇人異士?難道真的是因為冒牌貨所說的興趣,又或者是為了證明自我的價值?
言先生當初認為他這是為了走出言先生為他所留下的陰影,可現在看來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他不會不知道,隨意插手不屬於自己世界的事,會給自己樹多少新仇。
他不會不知道,收留太多來路不明的怪物,會給自己帶來多少的他招惹不起的古怪組織。
顧仲是一個商人,商人都是為利益而動的生物。這種明顯弊大於利,隻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卻完全帶不來任何利益的“興趣”,顧仲為什麽還要如此大張旗鼓的來培養?這感覺就像是顧仲替自己貼上“快來殺我,我找抽到死”的標簽,在歡迎各股地下勢力來找自己尋仇。
不,他顯然不是為了找人來對付自己,那他想對付的人,又會是誰呢?
——言先生當然是其中之一,可卻並不是顧仲目的的全部。
人都有一種心理,叫作“牆倒眾人推”。
顧家這些年樹敵不少,也有不少的人對顧家甚至薑家的人不利,這些人有些是有心沒膽,有些人是有膽無力,雖然現在他們還不能真正傷害到顧家,可這樣的定時炸彈長久埋藏下去,終究不是什麽辦法。
與其這樣讓這樣的情緒醞釀直至爆發,倒不如給他們樹起一道虛假的危牆,讓他們跟在那些看似強力的怪物們,將自己的憤怒全部發泄在這堵牆上。
這些愚蠢的家夥永遠不會知道,當他們自以為將顧仲家的院牆推倒的時候,磚石砸了下來,砸死的卻隻是他們自己。
驅魔團和護衛團的人是藥引,可以引出顧仲所有潛在的敵人,讓他們綁成一個球,一個自以為可以擊潰顧仲的鋼球。
而那道擋在顧仲身前,吸引眾人憤怒的危牆,自然就是言先生。
當藥引的藥力發作,當顧家的敵人終於走到了一起,準備給予顧仲一次致命打擊的時候,顧仲便派出了薑夜鶯,利用他的未婚妻與言先生的關係,還有文雅對於言先生的衝擊力,將言先生給逼到了台前,給他唱起這出戲,這出鬼打鬼的戲。
這出戲的妙處在於,無論是鋼球堅還是石牆硬,無論是顧家的敵人結果了言先生,還是言先生打倒了全部的敵人,最終獲利的永遠是顧仲。
這才是商人最喜歡的劇本,穩賺不賠的劇本。
這才是,顧仲的劇本。
這出戲的導演是顧仲,而主角便是文雅和薑夜鶯。
——為什麽薑夜鶯剛找到言先生,文雅所控製的傀儡便立刻趕至?這隻是時間上的巧合?
文雅的第一個傀儡的敗退,讓言先生失去了最大保護效用的“堅”,同時她的失敗也逼出了顧家的護衛團,也間接逼出了她的“同伴”們的全力。
沒有了隨時可以作為最後一道防護的“堅”,也為最後擊倒言先生埋下了第一道的伏筆。
斷頭文的失敗,讓所有人真正重視起顧仲的護衛們,同時他的護衛的出現,也真正引出了那些尾隨他們而來的組織,這一批又一批的奔襲者,就是第二道伏筆。
而毫不知情的護衛團和驅魔團那盡心盡力的戰鬥,毫不畏懼的赴死表演,更是讓言先生踏入陷阱的最大助力。
顧仲確實是個大手腕大魄力的人才,自己千辛萬苦培養起來的棋子,為了能讓言先生更好地跌入自己的陷阱,居然可以說丟就丟,連著自己的人一起騙了進去。不過也因為別人也都上了顧仲的套,擅於察言觀色的言先生才無法讀出破綻。
要欺騙別人,首先要欺騙自己。
顧仲做到了,所以言先生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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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第十五章:戲裏戲外(6)——食財族
轉化得不到的感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那些愛全部轉化成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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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嚐試了,你就算費盡全身的力氣,都沒有辦法發出一個音來的。”文雅蹲在言先生麵前,一邊拿著棉花擦著言先生脖子上的針口一邊說道:“沒有辦法說話,就沒辦法刺激自己的聽覺。三感缺一,你是使不出言咒來的,太用力隻會讓頸動脈的血流動太快,這樣對你並沒有好處。”
文雅和言先生說話的時候,言先生卻一直在看著薑夜鶯。
自從刺了言先生一針之後,薑夜鶯就一直將臉別朝另一邊,不往言先生的方向多看一眼。
這就是,屬於背叛者的羞愧麽?
其實薑夜鶯完全不必羞愧,她的背叛言先生完全能夠理解。事實上,對於薑夜鶯之前一直體現的一種不在意,言先生還有些不習慣。
愛之深,恨之切。如果女人對於一個奪走她童貞,然後甩袖子走人的男人完全沒有一絲恨意,這事倒是奇怪了。
轉化得不到的感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那些愛全部轉化成恨。
恨就恨吧,反正恨自己的人那麽多,也不少這一個兩個的。言先生心裏如是想著。
其實這樣一來,言先生反倒有些鬆了口氣。
薑夜鶯的事即使是在言先生的經曆中,也算是少有的個例。言先生當初也隻是想嚇唬薑夜鶯才開出了古怪的條件,並沒有真的想到那麽遠,更加不會想到事情會有那樣一個結局。
雖然言先生的字典裏恐怕不會有“虧欠”這個詞,可至少言先生對於薑夜鶯的感情,也並沒有對其他在他生命中經過的女人那樣隨意也就是了。
哎,如果不是自己那種患得患失的心理,自己或許也不會上這樣一個當,也不會趟進這樣的一趟渾水裏來了。
文雅看著言先生的眼神,心裏還是有點不是味兒。她沒好氣地將沾血的棉花扔到一旁,說道:“到了這個時候還改不了好色的秉性麽?真是個死有餘辜的色狼!”
回應文雅嗔怒的,是言先生的微笑,他蠕動著自己的嘴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就夠了,文雅會讀唇這件事,言先生再清楚不過了。
“你說什麽?你問我怎麽會看穿你的偽裝的?”文雅先翻譯出了言先生的唇語,然後笑道:“你真是笨啊,既然顧仲和我是一夥的,那他怎麽可能真的出現在這裏來救本來就不會有任何危險的薑家大小姐呢?”
言先生恍然地做出了“哦,也對”的口型,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剛才他自以為高明的演技,卻在一開始就穿了幫,真是白費力氣,還虧自己編出了那麽神乎其神的故事——不過話說回來,誰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那樣呢?
那樣的話,也就可以解釋文雅為什麽會有如此充裕的準備時間查清了言諭二人的底,還為此找來了尹璐和徐文強。
如果諭天明的出現也是在顧仲的計算之內的話,那言先生隻能說,顧仲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隻是現在言先生也沒有辦法再去驗證自己的猜想,也沒有這個意義了。
如果言先生猜得沒錯,顧仲現在正混在想要對付他的人的聯盟裏,在言先生幫助他消耗完對手們的全部戰力的現在,他恐怕已經開始了對自己所有潛在仇敵的“清洗”計劃了。
要將這些人真的擰成一團,顧仲一個人還不夠,還需要一個人(組織)和他一唱一和才性。
想想,再想想,和言先生有仇,會和顧仲結成搭檔,而顧仲的清洗計劃也會對他(他們)有助力的人或者組織,都有誰?
他們必須要有足夠的號召力,可以扯起旗幟一揮,便會有眾人相信並跟隨。
他們必然要和言先生有仇隙,或者至少言先生的存在會阻礙到他或他組織的發展。
鑒於赤光會和南十字盟已經加入了這場戰團,這至少說明背後的團體應該不是黑社會。
想到了。隻花了半分鍾,言先生便恍然地張合起嘴唇來。
“什麽?你說赤盾?你怎麽會知道他們也有份的?”文雅三分欽佩七分諷刺地說道:“在事後諸葛亮方麵,言先生你確實是一頂一的人才。”
果然是那群和華爾街眉來眼去的德國佬。言先生歎了口氣,顧仲是個聰明的家夥,可他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什麽人。
他們可都是披著人皮的食金狼,在他們的眼裏,所謂的人也隻是一個個數字化的財富集合體而已。
顧仲或許認為他們是為利益而動的商人,可他錯了。
他們不是商人,商人是賺錢的人,而他們,是製造錢的人。
他們要的不是錢,而是財富,永遠的財富。
好些年前,言先生曾將這個家族的頭領從閻羅殿裏搶了回來,而作為交換條件的是,他們家族在百年內不能進入中國。
言先生很少做好事,這可是言先生極少做的好事之中,最好的幾件之一。
當然了,言先生並不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或者是“愛與正義”,這和他不喜歡其他言咒師出現在他的城市裏是一個道理:他們都是以人為食,擁有著人類外形和心智,卻與常人完全不同的生物。作為食物鏈上層的競爭者,將敵人排除在自己的地盤之外,是最基本的領土意識。
言先生一點都不喜歡赤盾家的人,甚至還有些害怕:這群毫無異能的“人”,究竟是通過怎樣的進化,才會變成這樣一群唯財而動的怪物的呢?
言先生不想去了解,所以他幫助了赤盾家一次,想以此換回一些清淨。
顯然,那位被言先生救過的頭領現在已經入了土,而他的繼任者並不準備接受先輩的“不平等條約”。
於是,他們和顧仲一拍即合。
顧仲究竟有多想殺自己,還是隻想利用自己借助到赤盾家的幫助,言先生不知道。可有兩點言先生很清楚,那就是:
一,赤盾家一點都不想自己活。
二,文雅是個唯財而動的主,顧仲給她錢她會收,赤盾家要給她錢,她也不會拒絕。
言先生繼續蠕動嘴唇,無聲地問道:“赤盾家付了你多少錢要我的命?”
這次,文雅沒有再翻譯言先生的唇語,她隻是眯縫起雙眼,笑了。
她的笑是那樣的嫵媚,那樣的撩人,那樣的……
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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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第十五章:戲裏戲外(7)——已勝者
有的時候,你最大的敵人,也會變成你最大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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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洗”來得很快,當金發少年默許地點了點頭,當海沉暮、文雅(老夏)和黑發的少年護衛忽然露初猙獰的麵目時,那些可憐的觀戰商人已經被這冗長的賭局給折騰完力氣,當他們麵對突如其來的利刃時,幾乎連尖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
海沉暮的擔心白費了,因為對手的缺乏掙紮,他們的下手也很幹淨利落,所以留在地上的血跡並沒有那麽顯眼。
相比起血液,現在還能坐在賭桌前悠閑的人才是真正地“顯眼”。
除了以“赤盾”為首的陰謀策劃集團外,隻有兩個人還坐再那裏,並沒有被這一輪清洗給“去除”。
馬半仙眼看著麵前一切的血腥發生,表情上並沒有多大的起伏。
馬半仙也不是一個笨蛋,王天嗣看出來的問題,他也瞧出啦端倪。隻是現在既然已經落入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再費心思去拆穿他又有什麽意義?
不過在清洗之後的現在看來,赤盾似乎並沒有要動馬半仙的意思,而馬半仙自己好像也對此並不意外,且欣然受之。
其實細想想,赤盾對於馬半仙的睜一眼閉一眼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馬半仙畢竟是“高層意向”的代言人,如果真的連他也殺了,那等於徹底與“上麵”叫板對抗,這是任何理智的商人都不會做的事——哪怕這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商人。
馬半仙可以代表高層,同樣也可以再發言上影響到高層,赤盾有足夠的財力可以讓馬半仙開動他的金口,使他成為替自己改變高層一些想法的人。
這樣有用的夥伴,沒有人會去放棄。這就是馬半仙的資本,這就是有能力者的資本。
如果馬半仙的篤定讓人可以理解的話,另外一個悠然地笑著的人,就讓馬半仙都看不懂了。
“笑麵虎”徐井高,這個三姓家奴,這個連唯一的手下都最終反水的食主商人,現在卻和馬半仙一樣端坐在屍骸的環繞中,朝著馬半仙微笑著。
奇怪,如果整場賭局都是顧家和赤盾所演的一出大戲,那為什麽他們會把和顧仲的未婚妻薑夜鶯的薑家有著最明顯仇隙的笑麵虎留為座上賓?這完全沒有道理可言啊!
就在馬半仙摸不著頭腦的當口,海沉暮忽然走到笑麵虎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人都已經解決了,你還帶著那惡心的東西做什麽?快摘下來吧,也不嫌熱得慌。”
笑麵虎笑著回拍啦海沉暮一下,然後伸出手,開始扒下自己的“臉皮”。
馬半仙看著他的動作,起初是不信,然後便恍然了。
這就是為什麽笑麵虎會蠢到將顧仲介紹的道士當成心腹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麽他隻帶著這麽點“籌碼”參加賭局卻仍能成為座上客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麽他能夠留到最後的原因。
——他根本就不是“笑麵虎”徐井高。
在徐井高的人皮麵具之下的,是一張清瘦的臉,一對憂鬱深邃的眼眸。
“這位想必就是顧仲顧先生了。”馬半仙笑著致敬道:“誠懇地說,能見到你本人我實在三生有幸。”
脫下了那張麵具之後,顧仲似乎也卸下了微笑的偽裝,他隻是懶懶地抬了抬眼皮,然後點了點頭算是應答了馬半仙的招呼。
這並不是馬半仙想象中的那個顧仲,馬半仙本以為可以計劃出如此陰毒且輾轉的計劃的人,即使不是梟雄如項羽,起碼也是詭詐如秦檜。
顧仲誰都不是,他隻是一個演員,一個絕對優秀的演員。在戴上任何人的麵具時,他就可以變成那個人。
但在褪下偽裝之後,顧仲卻像是失去了蝸居之殼的蝸牛一般,開始有些無助地蜷縮成一團。
與言先生的那次相遇,並不是沒有給顧仲帶來傷害。隻是這位顧家的少爺很好地將傷痛掩藏在了自己的高大幻影之後,於是,顧仲的身影依舊攝人心魄,而那痛苦的靈魂,就不是別人所應該看得到的了。
“我能多問一句,真正的笑麵虎去哪兒了麽?”馬半仙笑著問道:“是不是在來到這裏之前,就先去見了上帝?”
“他確實去見了上帝,隻不過不是之前,是很久以前。”顧仲懶懶地自言自語道:“也不算早吧?大概也就是一年以前,當他替我做完該做的事之後,他就榮升天堂了。”
——沒錯,顧仲非但安排了薑夜鶯與言先生會麵,事實上,就連薑華的傾家蕩產,也在顧仲的策劃之內。
當薑華第一次接近顧恩晉,企圖了解他神奇翻身的背後秘密時,顧仲就再做著讓他體驗一次自己經曆的打算。
之後,他便和笑麵虎聯手,從內部將薑華的財產掏了一個空,再給他耗上了好幾筆巨債,讓薑華落到了幾乎永遠無法翻身的絕境。
而當笑麵虎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顧仲便讓他見了上帝。之後別人所見到的徐井高,不是顧仲所裝扮的,便是清虛自導自演的。
他用笑麵虎黑來的財產,全部轉化成了投資,讓自己和赤盾拉上了關係。
早在自己失去了十年之後,他便將言先生能翻到的底全部翻了出來。而在一長串的“言氏敵對名單”裏,他已經看上了赤盾。
雖然言先生奪走了他的生命,可顧仲並不記恨言先生,他所安排的這一切,隻是為了利用言先生來充實自己的實力。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顧仲很明白這一點,他知道言先生肯定不止“幫助”過他一個人,而被他“幫助”過的人,基本上都可以成為自己的夥伴。
顧仲很清楚自己的父親是如何失敗的,他所要做的就是不讓這一切再發生。
他要聯合最強大的夥伴,將所有潛在的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讓自己再有生之年不再存在任何失敗的可能。
與此同時,他將言先生介紹給了薑家,將言先生這個最大的敵人,也是他最大的財產,牢牢地用薑夜鶯給套住了。
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用得上言先生,無論是作為敵人還是夥伴——或者兩者皆是。
現在,無論文雅能不能解決言先生,這都已經和顧仲無關了。
他已經成了赤盾的貴賓,他的敵人全都倒在了自己的腳下。
顧仲,贏了。
隻是,顧仲贏了,言先生就一定輸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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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第十五章:戲裏戲外(8)——言之味
誰說言語就沒有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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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天天忙碌著收集陽壽,可現在卻要死了,人生是不是很諷刺?”文雅說著從一旁呆站著的小舞手裏奪下了那把短刃,接著又走回了癱坐在地上的言先生身旁:“所以我才說麽,人要那麽多陽壽做什麽用?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錢才是最重要的。”
言先生無力地笑了笑,張嘴無聲地說起隻有文雅才看得明白的唇語。
“‘想我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你這麽認為?”文雅笑嗬嗬地揮舞了一記短刃,言先生鬢角的頭發便變成了短碎的飛絮,緩緩地飄落下來。她笑著問道:“我倒是想知道,現在沒辦法使用言咒的你,還能有什麽辦法保住自己的命?難道用美男計?哦,我的小寶貝,雖然我很喜歡你,可還沒有喜歡到超過錢的程度啊!”
手腳無力,沒辦法發揮“速”字言咒的效果;舌頭麻痹,沒有辦法發出聲音,沒有聽覺刺激,三感湊不足,新的言咒又無法成立。這樣的情況下,言先生還有什麽辦法不輸?
——有,當然有。
還記得言先生的理論麽?無論做什麽事,都要準備三套備選方案。
再麵對生死危機的問題上,言先生當然也有備用的救生法。
這是和言先生共事過兩年的文雅和諭天明都不知道的後招,可以的話,言先生實在是不想使出來。因為“後招”這個玩意,用一次就少一次了。
隻是,少一個後招,總比抱著成千上萬年的陽壽鑽進棺材來得好吧?
言先生歎了口氣,還是決定使出“這招”來了。他笑著和文雅翻動著他的嘴唇,無言地給了他的舊情人一個“忠告”。
“如果我是你,真的不希望對手說話的話,我會直接割了他的舌頭。”
這次,文雅並沒有再翻譯出來,因為言先生一說完這句話,便吐出了自己的舌頭,然後用牙齒用力地咬了下去。
文雅大吃一驚,她怎麽也想不到言先生會突然來這一手了結自己的生命。
雖說文雅很享受自己戰勝言先生的感覺,也很樂意多嚇唬嚇唬言先生,可要說文雅到底是不是真的會殺言先生,就連文雅自己都不知道。但她想要赤盾的那一大筆錢,這一點她卻很清楚。
可再言先生咬舌的一瞬間,文雅忽然知道了。
她不想言先生死,一點都不想。
她立刻伸出手想要去阻止言先生,可言先生卻猛地抬起自己的雙手,一下抓住了文雅的雙手。
雖然這一抓因為中毒的緣故,並沒有使出多少的力氣,甚至都沒能捏疼文雅那瘦弱的手腕,可卻成功地阻了阻文雅的動作,讓言先生可以完成自己的“準備”。
一時的情急讓文雅在瞬間沒有理性地麵對言先生,而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再被言先生扣住手腕的時候,文雅便發現了這個錯誤。
她錯了,她怎麽會認為言先生會自盡?言先生的牙齒隻是在他的舌頭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便停止了用力。
當血跡從舌苔上的傷痕緩緩滲出,並逐漸將整個舌頭染紅的時候,文雅終於發現了言先生的目的。
在言先生外露的舌頭上,有一個淺到幾乎無法辨識的字。一個如果不是通過鮮血染紅,便完全無法從舌頭的肉色中區分出來的瘦金體字。
成百上千的字通過神秘的藥水寫進了言先生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可那最重要的一個字,那破壞力最大的一個字,你卻沒有辦法在他身上的皮膚裏找到。
因為這個字,深藏在言先生的嘴裏,緊貼在他那巧舌如簧的舌頭之上。
言先生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然後將舌收回了口內,並吞咽下了他因自己咬傷而流出的鮮血。
言先生笑了,他笑著撥動嘴唇無聲地說道:“誰說文字沒有它的味道?”
——言咒的驅動,需要至少使用到五感中的三感,對這個字進行腦中的再生化。
薑夜鶯所下的毒藥奪去了言先生使用聽覺的可能,文雅便認為言先生沒有辦法再使用言咒。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還有通過血來品出自己舌上文字這樣的方法,能夠啟動味覺對於文字的感知。
這是言先生身上的言咒,言先生肯定再每個早晨都會將它的形象映入自己的視覺記憶裏;而當剛才言先生的舌頭滑過自己的嘴唇時,他又啟動了觸覺。
雖然失去了聽覺,可觸覺、味覺加上視覺,一樣可以滿足啟動言咒所需的三個要素。
文雅想不到,也沒有人可能想到。因為用味覺取代其他感覺成為“三感”之一這件事,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言咒師嚐試過。也從來沒有一個言咒師,會瘋狂到將言咒刺上自己的舌頭。
文雅犯的第二個錯誤,便是太過靠近言先生,太過靠近這個永遠都有絕地反擊一招的瘋子。而言先生剛才的雙手一抓,將文雅最後逃跑的時機也延誤掉了。
當言先生再度張開嘴巴的時候,也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麵前,使出了沒有聲音的言咒。
“破”
言咒一出,言先生全身的氣全部在他的口內集中,然後當言先生一張嘴,所有的氣變成了破壞力,朝著麵對麵的文雅噴射而出。
文雅用力掙脫了言先生的雙手,本能地伸手去懷裏掏她施用言咒時的黃紙,這時的她才想起,她所有的言咒,已經在言先生出現的第一秒,便如刀片一般全部飛了出去。
當沒有傀儡幫護的時候,當沒有那一張張寫滿文字的黃紙在身旁的時候,原來文雅才是真正沒辦法使用言咒的人麽?
在“破”字言咒所卷出的勁風中,有一道微弱的金屬光澤深藏其中,飛速地射向文雅。
——這就是言先生在之前曾經用來割斷顧氏護衛團所綁縛的繩子的小刀片,就是之後被重新藏進言先生嘴裏的,薄如蟬翼的微型刀刃。
鋒利的刀刃,借著“破”的猛烈風勢,如子彈一般射入了文雅的咽喉。
——誰說,言先生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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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第十五章:戲裏戲外(9)——短彷徨
有的時候,我們真的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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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常在自欺欺人,而最可悲的是,如果不是遇到某種極其特殊的情境,他們很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對自己撒的謊有多大。
人如此,言咒師亦如此。
當言先生作勢欲咬下舌頭的時候,文雅才明白自己並不想殺言先生。
而當言先生麵對已經無法再用言咒還擊的文雅,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接下來的一擊可以要了這個讓自己無比頭疼的殺人者的命時,言先生卻在最後的一刻,微微地側了側身。
因為這一側身,原本應該直釘入文雅喉結的刀片,變成劃過了她的脖頸。
——言先生不喜歡其他的言咒師,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這就像是獅子不會喜歡鬣狗一樣,沒有人喜歡會和自己爭奪領土,搶奪食物的“鄰居”。
可到了這一刻,言先生也才發現,即使他是真的不想見到他們,希望他們遠離自己生活的世界,他卻也並不想殺死他們。
如果文雅真的死了,那言先生就又少了一個同類,一個真正的同類。
除了文雅和諭天明,還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理解言先生?還有誰能知道身為言咒師所擁有的力量,還有誰能知道為了得到這力量他們所需要承受的痛苦?
在出手的瞬間,言先生感到了孤獨。
殺死了文雅,就好像是打碎了一麵自己不喜歡的鏡子。
即使你再如何不喜歡麵前的這麵鏡子,可打碎了它,你就再看不到你自己了。
言先生很少照鏡子,可他真的願意永遠再也看不到鏡子,真的願意讓這鏡中的自己消失麽?
即使對麵的這個女人是隻毒蠍,她也是自己的“親人”,也是和自己承受著相似命運的同路人。
不管言先生之前是如何想的,可在這一刻,言先生側過了頭,避過了文雅的要害。
這是言先生這一生中少有的退縮,少有的臨時變卦。
這是因為愛?因為顧影自憐?還是因為某種血脈中流淌的稀薄親情?
這個原因,是不是和文雅不想殺言先生的原因一樣?
言先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人生中的一些事,還是不要知道得那麽清楚才好。
盡管因為言先生的側頭,蟬翼一般的刀片隻擦過了文雅的皮膚,可因為“破”字言咒的巨大威力,勁風包裹著刀片形成了一個看不見的風之刃,這股風旋並不像刀片本身那麽客氣,在刀片擦身而過的瞬間,它已經咬下了文雅脖子上的血肉,一股鮮血立刻噴薄而出。
文雅的本能反應也很快,她一發現這一擊沒有將自己斃命,立刻伸出雙手死死地將傷口及下方的動脈按住,盡量阻礙血液的流出。
文雅倒在了地上,喉嚨因為多了一道口子而發不出聲音,可她看著言先生,臉上先是驚訝,再然後就變成了訕笑。
言先生很明白這個笑容的意思,這個自嘲中帶有譏諷的笑容,是在說“到頭來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也沒辦法真的下殺手嘛!”
言先生沒有理會文雅的笑容,他隻是提了口氣,然後站了起來。
他居然站得起來?這怎麽可能?我的藥效應該還沒有過才對啊?勉強控製住了失血的文雅驚訝地看著言先生,無法相信他真的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戰勝藥性!
等一下,之前言先生在抓著自己手的時候,雖然也沒有太大的勁兒,但卻已經在顯示著自己在恢複。文雅思前想後還是沒有一個頭緒,自己的藥連大象都可以在瞬間麻倒,沒有準備的言先生怎麽可能在幾分鍾內便強壓了下去?
文雅是聰明,可她失敗就失敗在,她並不了解人心。
——女人的恨是可怕的,可女人卻也是水做的。
如果你留心的話,女人永遠不會說自己第一個男人的壞話,也不會將他說得一個一無是處。
哪怕他曾經傷透了她的心,哪怕他曾經因為別人女人將她棄之如履,哪怕這個第一次隻是一次酒後的亂性……
隻要女人曾有過一絲的動心,之後女人所能做到的最大的憤恨,也隻是不再去提起這個男人而已。
真的去傷害她們第一個將心,將身交予的男人,她們做不到——至少她們中的絕大多數做不到。
薑夜鶯是個優秀的女人,可她也還是屬於那“絕大多數”。
她愛著自己的未婚夫,她也恨著言先生。她願意接受顧仲的要求,願意演出這樣一幕戲,願意在最後給言先生紮上這一針。
可她卻還是不忍心“殺死”言先生。
她的理智或許曾想過,可她的感情卻不會讓她這麽做。
畢竟,言先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在計劃的最初,在薑夜鶯接過這根針之後,她就做了一件任何人都猜不到的事。
——她換了藥。
薑夜鶯將那特製的肌肉麻痹藥,換成了藥性相似,藥理卻完全不同的麻醉劑。前者可以讓任何猛獸在瞬間變成軟腳蝦,而後者隻是醫用手術麻醉藥的變種而已。
薑夜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可她卻希望給言先生留下一個機會,留下一個即使中計之後,還能靠著他那用之不盡的計策脫逃的機會。
說到底,薑夜鶯就是不想真的看到言先生死在自己的麵前。
——女人心,當真是海底針,不是麽?
這一次,言先生不是靠自己的詭計脫生,而是靠著三分幸運,一分天意,還有六分的兒女之情。
這一次,言先生因為自己一直所玩弄的人心,而活了下來。
這是諷刺,還是命運的又一個玩笑?
言先生還是幸運的,因為在他那“不是朋友的朋友”李靜慕為他準備的“隨身備用萬能藥包”裏,正好有減弱這種麻醉劑藥力的醒腦藥物。
藥力本身的不夠勁,雖然不是完全正確卻可以起到一定效果的“解藥”,再加上言先生自身的身體能力,讓言先生的身體已經基本恢複了功能,除了舌頭還有些不利索之外。
薑夜鶯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地看著站起身的言先生,沒有說話。
現在的她,是該為了言先生沒有葬身刀下而鬆一口氣,還是該為自己的安全擔心?
看著言先生五味雜陳望著自己的眼神,薑夜鶯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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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尾聲:落幕與新生(1)——完結?
一場賺錢的演出,並不一定是一場成功的演出——但卻絕不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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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什麽也沒做,他隻是走到薑夜鶯麵前抓住她的手,然後用另一隻手在他的手上劃出一個個字。
現在的言先生還沒有辦法說話,舌上的肌肉沒有身上的那麽容易適應麻醉劑的藥效。
盡管“以味代聽”的做法可以使用“破”字言咒,可惜舌苔那麽丁點兒大的地兒隻夠賽得下這一個字,在此之後,言先生還是得找人代替自己來說出言咒。
薑夜鶯抬頭望著言先生的眼睛,思考著自己的立場。
——真是的,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換藥救了敵人的自己還有什麽資格考慮“立場”?薑夜鶯苦笑著在心理自嘲了一下,然後對著言先生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言先生走到了文雅的麵前,朝著她脖頸上的傷口伸出了手。
文雅先是猶豫了一下,在模糊的理智得出“他已經沒有必要害我才對”的結論之後,她才緩緩地將手移開。
“愈”
當薑夜鶯念出這個字的時候,她被自己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那是她的聲音,卻又不是她的。
她感覺自己變成了《星球大戰》裏的黑武士,她的聲音被鐵麵具所扭曲,變成了地獄中的舞者彈奏的樂章。
薑夜鶯朝言先生望去,發現他的左眼中閃爍起那熟悉的綠光,而他按著文雅傷口的手上,正閃著柔軟的金光。
——原來並不是隻有使用言咒的人,而是隻要在使用者身旁念出言咒,都會變成這麽古怪的聲線麽?薑夜鶯無奈地歎了口氣,對於言咒師們的這些神鬼事,旁人恐怕永遠都無從理解吧?
除了言咒的古怪原理,言先生現在所做的事,薑夜鶯也不理解。
言先生正靠著言咒的效果,治愈著自己留在文雅脖子上的傷口。
言先生會去救助一個剛才還想殺死自己的人?言先生原來是一個這樣樂於助人,以德報怨的好人?這樣的話,說出來會有誰信啊……
不僅薑夜鶯感到困惑,從被治療的文雅眼中的驚訝可以看出,言先生的行為顯然也在文蠱生的預料之外。
“愈”字言咒的效果令文雅頸部的細胞快速再生,雖然不能立刻讓文雅完好如初,但至少可以將脖子上那一寸長的傷口可以堵住,不讓文雅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
當言先生眼中的綠意褪去,當文雅用自己的手確認傷口上已經結上了厚厚的疤,她才放心地開口說道:“你知道,這樣我會破相的。”
文雅不知道言先生為什麽會救回自己,可自信心一向爆棚的她能想到的第一個原因,就是言先生對自己餘情未了,還想和自己敘敘舊。
文雅絕對想不到的是,言先生在結束言咒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握起了拳頭,猛地擊向了文雅的後腦勺,將她打昏了過去。
——顯然,言先生並不想和文雅談舊情,甚至不想聽她再多說一句話。
看著昏倒在地上的文雅,言先生歪著頭微微撥動著嘴唇,帶著他那標誌性的壞笑說著些什麽。
不需要會讀唇,薑夜鶯也可以猜得出言先生在說些什麽。
“老實說,你不說話不吵著要殺人的時候,長得還是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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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現在,我們這裏的戲已經演完了。”金發少年收拾起沾血的撲克牌,轉頭看著顧仲說道:“我們的大導演沒有什麽想說的麽?”
顧仲懶懶地抬了抬眼皮,瞥了金發少年一眼,說道:“導演隻想說,作為商人的我們是成功了,可我的朋友,你還沒有完全成功吧?”
沒錯,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顧家已經將所有的潛在威脅一次性拔除,現在在顧氏集團成為真正的壟斷者路上的,除了幫助者之外,就隻剩下屈從的懦弱之士了;而作為這一切背後推動者的赤盾,將以已經不存在的某些富商的名義成為顧氏的大股東,同時他們也會選出最適合的替代者,將這些富翁的財產全部接收過渡,然後再為這些已經消失的人物安排好最後的“結局”,讓他們離開的不留任何疑點。
作為商人的他們,已經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
可顧仲和赤盾的少年都很清楚,赤盾之所以在一開始會參加這次行動,並不是為了錢——或者說,至少最大的目標並不是錢。
“我們有MISS.文在這裏,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金發少年笑著走到老夏(文雅)的身旁,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我們的斷頭文從不失手,不是麽?”
顧仲轉過頭來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了老夏臉上表情的異樣。
一直被文雅控製著的老夏,此刻的臉開始發綠,他的雙眼開始發紅,然後開始出血。
當金發少年也感覺到自己掌下的身軀開始顫抖,並低頭查探起究竟時,老夏忽然抬起了頭張開了嘴,一股粉紅色的霧氣噴湧而出,嚇得金發少年一屁股往後跌坐了下去。
霧氣在空中短暫地幻化出了一張驚恐的臉龐,接著在空氣中消散不見。
吐盡了體內霧氣的老夏,就像是失了魂一般,耷拉著腦袋坐在位置上,睜大著流著血的雙眼,靜靜地死去了。
那樣子,像極了斷線的傀儡。
看著金發少年狼狽的樣子,顧仲蜷起身子,麵無表情道:“從不失手的斷頭文麽……看來遇到了言先生,什麽都會有第一次,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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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在經過了一番折騰之後,諭家兄弟在成衣區的更衣室裏,找到了昏睡著的徐皓。
文雅並沒有傷害這個孩子,她隻是用和放倒言先生相同的(至少是她自認相同的)麻醉藥物迷暈了徐皓並藏了起來,然後逼迫徐皓的父親就範。大概再過上幾個小時,麻醉藥的藥力便會消退,男孩便會蘇醒了。
“既然找到孩子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裏麵看看了?”阿暗看著懷抱男孩的諭天明,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自大言已經進去了那麽久都沒出來,裏麵說不定出了什麽事。”
“能出什麽事?姓言的和姓文的誰擊倒了誰,和我們有什麽關聯?”諭天明小心翼翼地將徐皓放平躺好,然後起身道:“我們現在隻要進去收拾殘局就行了。”
正當諭家兄弟剛準備進去的時候,門開了。
言先生雙手橫抱著昏過去的文雅,身後跟著薑夜鶯,從門裏走了出來。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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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了啊……哎,尾聲了啊……
第四卷:傀儡戲-尾聲:落幕與新生(2)——交易
我們是繼續裝作無知,還是將謊言拆穿,然後將自己的生活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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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酒吧。
本來隻職白班的小杜被突如其來的電話叫了出來,老板娘說今晚有一批特殊的客人包下了酒吧,還指明要小杜來服務。
真是的,自己什麽時候成了被點名就要出場的小姐了?小杜雖然再電話裏表現得很憤怒,可誰都知道,他隻是想提高一點加班工資而已。而當聽到了老板娘的報價,小杜立刻屁顛兒屁顛兒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飛也似地奔向了他的“錢”。
當小杜看見了他所要接待的客人之後,他又開始有些後悔了——他實在應該提高一下要價的。
這都是群什麽主兒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人穿著像是一個魔法師,有個中年人雖然表明上西裝筆挺,可小杜在遞給他酒的時候,分明看到他袖子裏藏了一堆鬼畫符似的布條。原本小杜還想和那個苗條的女人多搭訕上兩句,可對方在喝高了之後隨手便拿出了兩張人皮麵具在自己麵前晃悠,這一手深深傷害了小杜弱小的心靈,讓他決定再剩下的時間裏乖乖閉上嘴蹲在角落,不再和這群人多說一句話。
他們幾乎沒有對話,都是自顧自的喝酒,可他們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門口,似乎再等待著什麽人的到來。
是什麽樣的人,可以讓這樣一群神鬼皆厭的家夥這樣久等?在小杜認識的人裏,恐怕隻有“那家夥”才有這樣的能耐。
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提鬼。而對於“那家夥”來說,恐怕任何時候都不要提及才是良策。
這不,小杜才剛想到他的名字,酒吧的門就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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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進來的人,是清虛。
年輕的道士經過與幽煞地鬼的正麵對抗,雖然外貌上顯得有些狼狽,可他的嘴角卻掛著笑容。
“成功了。”清虛笑著說道:“救回少夫人了。”
清虛的話剛說完,小杜就聽到了數十人齊刷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大家才撞杯慶賀起來。
他們沒有再讓顧仲失望,他們成功地救回了他的愛人,這確實值得他們驕傲,值得他們舉杯。
在所有人都漸漸放鬆下來的時候,易容師艾蓮娜穿過了歡樂的人群,來到清虛的身旁輕聲問道:“你說救回來了,她現在人在哪兒呢?還有姓言的和姓諭的人又在哪裏?”
“嗯,這是個很尖銳的問題。”清虛苦笑道:“事實上你說的這幾個人現在正在一起,我們的少夫人說還有些話也和他們談,就先把我給支回來了。”
“你說什麽?”一旁的明硯驚訝地起身道:“那你就留下他們自己回來了?那個姓言的也就算了,諭家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可是一心想要抓住少夫人來威脅少爺的啊!你怎麽可以留下他們獨處?”
“很抱歉我讓你失望了,嶗山的明硯。”清虛指著自己臉上的瘀青說道:“盡管我才和十多個不同等級的陰靈折騰了半天,盡管我差點就沒保住自己的命,盡管我對麵站著的是兩個幾乎毫發無傷的言咒師,但我也應該為了那可能的危險性,去以卵擊石最後壯烈犧牲,才符合你們護衛團的做事風格,不是麽?”
如果不是蔣老先生和艾蓮娜拚命拉開二人,這兩個道士或許就會在酒吧裏大打出手了。
“好吧,作為新成員,我就多說一些好了。”清虛抑住了心底深處的怒火,沉聲道:“諭天明已經不會再動少夫人了,也不會再來招惹你們的少爺,我的主顧。別問我原因是什麽,相信我,你們不會想知道的。我能說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你們的漂亮女主人現在絕對是安全的,而第二天早上,你們就會發現她已經安全得回到了家。你們有時間在這裏擔心她,倒不如去看看剛剛被我送到醫院的女忍者,我可不能保證她那被折斷那麽長時間不處理的右手還能保得住。”
護衛團的幾人和艾蓮娜麵麵相覷,在沉默了幾秒鍾之後,他們選擇了聽從清虛的意見,悄悄地離開了歡慶的人群,搭上了去醫院的計程車。
在計程車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每個人都在想著清虛那話裏的話。
究竟是什麽原因,可以讓諭天明放棄對於顧薑的追逐,可以放棄他讓驅魔團解散的執著?而這原因,又為什麽不能讓他們知道?
護衛團的幾人都不是笨蛋,他們都察覺出了整件事中的異樣感,可他們卻沒辦法說出這其中的因由。
他們是該繼續追問,還是該當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每個人心裏都在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卻沒有人說出來。
他們不想說,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夜色中搖晃的出租車,就在這樣壓抑的氣氛裏駕向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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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虛並沒有說謊,諭天明確實同意不再對顧家的驅魔團進行追擊,也不再進行什麽“抓住薑夜鶯誘出顧仲”的計劃。
諭天明之所以會有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是因為言先生在恢複了舌頭的靈活之後,便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了個清楚。
顧家驅魔團的存在,並不是因為顧仲真的有心致力於驅魔降妖,他這急進的除魔方式,隻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為自己增加最多的危險敵人,以便為之後對付言先生增加籌碼而已。而在事情已經失敗的現在,即使諭天明不動手,顧仲也不會再讓如此危險的組織再存在下去。他當初能編出多好的理由讓人為了這個組織賣命,他就可以再說出多少解釋讓他們心悅誠服地解散這個已經不能為顧仲“獲利”的驅魔團。
當失去了獲得利潤的可能,商人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之放棄。顧仲是個純正的商人,所以那個讓諭天明恨之入骨的驅魔團,在幾天內便會煙消雲散,這點言先生很清楚,聰明如諭天明在聽到言先生的解釋之後,也不難明白過來。
隻是,僅僅是解散驅魔團,並不能完全抹殺諭天明的憤怒。所以,言先生還提出了一個讓諭天明不能拒絕的,優厚的代償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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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尾聲:落幕與新生(3)——原則
男人的原則,看似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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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天明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在他的眼裏,用不合適的方式痛苦地超度了上萬亡靈的始作俑者顧仲,絕對是一個值得被殺千刀的主兒。
男人的原則一向是堅若磐石,諭天明在原則問題上更是從不讓步。言先生很確定如果他沒有適時地提出“那個”建議,諭天明絕對會立刻將言先生放倒,然後將薑夜鶯搶走。
“和你一起的那個女人,是那家有陰陽眼的人家的女兒吧?叫林什麽來著的?”言先生忽然說道:“我對人臉的記憶力不好,如果不是那對酒窩太紮眼,恐怕我還想不起來那張臉。你不是已經替她辦了喪事了麽?為什麽她還完好無損得站在那裏?”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諭天明冷冷地瞥了言先生一眼道:“如果你想拿她的性命威脅我,我會讓你走不出這家商場!”
“哇哦,放輕鬆些,我看上去有那麽冷血麽?”言先生作出一副被驚嚇的表情道:“誰能想到我們的孤單豪俠居然也有為了女人挺身而出的時候。你放心,我不但不想傷害她,我還想幫她,同時也是在幫你——如果你不想替她辦一場真正的追悼會的話。”
男人的原則,當碰到他喜歡的女人時,就不再那麽管用了。
在桑拿浴室的時候,當言先生使用言咒眼辨別顧仲的真假時,他也看見了林雨,也就是現在的阿梅的陽壽。
老實說,阿梅的陽壽實在不算太長。
當言先生發現了這一點,他便有了和諭天明討價還價的最大籌碼。
言先生的開價很簡單,言先生可以利用言咒的效果替阿梅延長陽壽,而相對的,諭天明則要保證不再為難薑夜鶯和顧仲。
“你很奇怪。”諭天明看著言先生,疑惑地問道:“為了一對想要加害你的男女,為什麽你會願意做到這個程度?”
“我自然有我的計劃。”言先生神秘一笑道:“有的時候,敵人並不是死了才會對自己有用的。”
“你知道麽?你是一個十足的瘋子。”諭天明歎了口氣道:“所以我隻要乖乖地離開這裏,你就會讓她多活一年?”
“我隻讓你不要再追逐這對活寶而已,誰說要讓你離開了?”言先生笑道:“我想通了,或許留你在這裏對我更有好處。我對鬼怪的事並不那麽在行,與其讓這些事給我添太多的麻煩,不如讓大家都輕鬆一些,你做你的打鬼英雄,我賺我的便宜錢,你覺得如何?”
“你說得就好像我們會合作似的。”諭天明冷笑道:“你應該還記得上次我們‘合作’的結果如何吧?”
“記得。內訌,亂戰,然後四散離去……真是美妙的回憶。”言先生自嘲道:“隻是轉移陽壽的儀式並不是那麽簡單,你的女朋友得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一整個星期才能消化一年陽壽的能量轉移。你難道會放心讓那個酒窩女躺在我的床上,而你卻獨自離開麽?”
言先生說著拍了拍諭天明的肩膀,然後湊到他耳邊說道:“況且我們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誰知道我最後給那個女孩兒的是一年,還是十年?”
這是一個邀請,是個合作的邀請,也是為未來更多交易所做的邀請。
諭天明並沒有立刻答應,他隻是留下一句“我會考慮的”,然後便帶著阿暗從商場離開了。
阿梅還有時間,亨廷頓舞蹈症並不是立刻會索人性命的絕症,諭天明還有足夠的時間考慮。
如果還有別的選擇,諭天明絕對不會和言先生做交易,因為諭天明比誰都清楚,無論你算計的多精明,在和言先生的交易中,你永遠都會是吃虧的一方。
隻是,言先生和諭天明都很清楚,在這件事上,諭天明已經沒有第二個“良醫”可以求助的了。
為了阿梅,這一天,早晚會到來。
至於現在,為了未來某天的合作可能,諭天明至少會表達起碼的誠意——他絕不會再去追逐顧仲和薑夜鶯了。
離去的諭天明和阿暗,還有林家的遺女阿梅,他們在時限到達之前,又會在哪裏?
他們會周遊全國,拯救那些被別人不相信的鬼怪折磨的人,還有那些被自己的悔恨折磨的靈魂麽?還是他們會留在這座喧嘩的大都市裏,做在安靜的夜裏,與沉默的對手戰鬥?
言先生不知道,言先生也沒興趣知道。
在最後的抉擇到來之前,就讓這一男一女,二人一鬼,好好享受他們的幸福時光吧!
現在的諭天明,已經不是幾年前的他了。有了掛念和思寄的男人,會從言先生極端反感的棘手刺頭,變成很好的利用對象。
希望你們的感情進展順利,越如膠似漆越好。言先生笑著朝諭天明離開的身影,彎腰做了一個致敬送行的動作。
別了,冰山一樣的承靈者。歡迎你,有血有肉的除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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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再往前推一些,讓我們回到言先生剛打昏文雅,還留在辦公室裏試圖讓舌頭恢複靈活的時間段。
言先生將昏迷的文雅扔在一旁,然後自己在一邊吐著舌頭到處亂晃,就好像看不見這個房間裏另外一個大活人一樣。
薑夜鶯在忍耐了一段時間後,發現言先生並沒有準備看見她的準備,終於忍不住道:“你到底準備把紮了你一針的我怎麽樣?你總得說句話吧?”
“火盜素爽,擴素火德色臭補贏洗。”(注:翻譯為“我倒是想,可是我的舌頭不允許”)言先生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發現依然文不成句之後,便歎了口氣作罷了。
其實薑夜鶯知道,言先生已經猜到了自己能夠脫身的原因。
言先生現在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眼前這個女人,薑夜鶯可以感覺到這樣的情緒。
如果一個女人先將你置於了死地,然後又把你救了回來,你該擺出怎樣的表情?這個問題的答案,薑夜鶯自己都不知道。
言先生,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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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總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發生轉折....希望這次能夠好事成真...
第四卷:傀儡戲-尾聲:落幕與新生(4)——化蝶
人人都說蝴蝶漂亮,為什麽我會覺得毛毛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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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子(知)道了吧?”在逐漸理順了舌頭之後,言先生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如果換做是別人,可能無法理解言先生的問題。
——幸好他問的是薑夜鶯。
薑夜鶯點了點頭,苦笑道:“沒錯,我知道了。我還沒有那麽笨,自從你那天人間蒸發之後,我就繼續往下追查過——畢竟誰聽到自己的母親是女巫這件事,都會去查個究竟的吧?”
薑夜鶯知道了,她知道了自己父親當初的所作所為,還有自己失去記憶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當言先生裝扮成清虛的樣子,在女忍者小舞的麵前提起言先生編造的那段過去時,薑夜鶯的表情不會在強裝的淡漠下,顯著一絲隱隱的憤怒。
如果薑夜鶯早知道對方不可能是顧仲的話,那他的故事也顯然不可能是真的。即使如此,薑夜鶯還是對言先生的故事表現出了一種憤怒,還有憤怒之下強忍得痛苦。
這些細微的感情流露,從來不會逃過言先生的眼睛。
薑夜鶯會對這虛假的故事感同身受,解釋隻有一個:那就是薑夜鶯知道,言先生說的故事有成立的可能性。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父親可能會對那些孩子做什麽,那她肯定已經知道了,薑華曾經對自己做過些什麽。
這樣的話,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薑夜鶯願意為言先生這個“負心漢”偷換藥物,最終導致言先生撿回一條命了。
言先生一直沒有做這樣的假設,是因為他完全看不出。
薑夜鶯並沒有因為知道這個痛苦的真相而崩潰,反倒變得更成熟更女人,這樣的變化不在言先生的預料之中,所以言先生並沒有將這個要素放入考慮之內。
為什麽?為什麽薑夜鶯沒有崩潰?她應該崩潰的啊,父親變成了最醜陋的敵人,母親因為自己的懦弱而縱容一切的發生,自己的未婚夫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卻仍將自己當成棋子來擺弄……言先甚至覺得如果換做是自己來麵對這一切,自己也無法想出比崩潰或逃避更好的辦法。
顯然,薑夜鶯並沒有逃避,不知道用怎樣的方法,不知道經曆過怎樣痛苦的過程,薑夜鶯接受了事實,並且戰勝了它。
言先生可以想象,一個女人是怎樣再深夜的被褥中嚎啕大哭,然後又是怎樣在第二天早上重新畫上妝容,繼續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這是一場蛻變。
薑夜鶯憑著自己的力量,衝破了那幾乎可以將自己困死的繭囊,擺脫了那沾附在自己翅膀上的惡心粘液,然後,展翅成蝶。
“那你應該也子(知)道,你的那位自閉小朋友一手導致了你家的沒落,然後讓你們找上了我。”言先生在打了最後一個格楞之後,終於徹底擺脫了麻痹的束縛,他那嗦的三寸舌也開始恢複了工作:“如果這一切你都知道,那你為什麽還會參與他的計劃來陷害我?你可別告訴我,這是因為愛!”
“我為什麽要不同意他的計劃?”薑夜鶯環抱著雙手反問道:“這個計劃既可以讓我們獲得巨大的利潤,排除潛在的威脅,又可以讓你得到教訓,這麽好的計劃,誰會不愛?還有,如果我真的想害你的話,你也不會還站在這裏炫耀自己的舌頭了。”
“我們?”言先生摳著字眼問道:“瞧這用語,你和那個自閉的顧家少爺還是‘我們’?我們敬愛的薑大小姐,該不會到現在還看不出你對他的意義吧?”
“我是看不出,那又怎麽樣?”薑夜鶯走到言先生麵前,雙眼怒視著言先生道:“可有一點我比你要清楚——他愛我,他確實愛我,正如我愛他。或許這份愛抵不過他對權欲的貪婪,或許這並不妨礙他將我視作一枚棋子,可至少他愛我,他承認自己愛我,這一點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父親倒下了,醫生說是突生的骨癌,可能挨不到明年的這個時候。我知道他是個混蛋,是個禽獸,可他現在已經躺再那裏動也不能動,每天承受著病痛的折磨,這還不夠麽?”薑夜鶯說著抓住言先生領子,湊到言先生耳邊說道:“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等著我父親徹底爬不起來,然後他們好將薑華的女兒連皮帶骨的吞掉?你知道如果我不和顧仲結婚,薑家不和顧家聯手,我父親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來的錢,會在多快的時間裏便重新被這海裏的鱷魚給吃光?”
“所以,你也隻是一個商人。”言先生冷笑道:“在你們的世界裏,隻有錢,沒有愛,不是麽?”
“請收回你的話,多嘴的陽壽商人。”薑夜鶯將言先生推開道:“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那個曾經自以為純潔的女孩,將自己的愛和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了誰。而現在,那個女孩必須變成女人,她必須學會再真實的世界生活,必須接受這真實世界裏的‘愛’——哪怕這份愛隻是商人除了金錢之外的第二選擇。”
“你自己又好到哪裏去了?”薑夜鶯平靜下自己的語氣,重新換回了自己初見言先生時的語調,那種高雅中帶著一絲魅惑的語調:“你之所以不讓其他言咒師對付我們,不也是為了利用我們麽?你知道赤盾不會就此罷休,你需要顧仲去了解他們的目的,然後再通過我把消息帶給你,好讓你能更早一步做出回避,是不是這樣?你和我們這樣執著金錢的商人又有什麽區別?”
言先生情不自禁地拍手道:“精彩,真精彩。你猜得全對,我想你變成我的眼睛,探查敵人動向的眼睛。隻是,我猜你的答案是‘不’吧?”
“不?為什麽是不?”薑夜鶯微笑道:“顧仲把你當作是最有價值的敵人,我為什麽不能把你當成是最值得互相利用的夥伴?”
薑夜鶯,真的變成了蝴蝶。
她從一色純淨透綠,變成了翅膀上五彩斑斕的花蝴蝶。
隻是,這樣的轉變,真的美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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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尾聲:落幕與新生(5)——裝聾作啞
成熟,就是學會裝聾作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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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們約契的內容麽?”言先生忽然扯開了話題:“我許諾這次的亂麻中保住你們兩個可憐男女的性命,你還記得你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嗎?”
言先生所指的,是當諭天明在桑拿浴室裏威脅假顧仲的性命時,薑夜鶯所許下的“交易”。
“你是指除了調情的話之外的麽?我還記得。”薑夜鶯勉強牽起嘴角笑了笑:“你說你現在還想不到需要我什麽,可卻肯定要的不是陽壽。你要什麽?難道你還想重溫一次舊情?”
“嗬嗬,你的笑話也很好笑。”言先生歎了口氣,撓著頭說道:“我不知道——真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不過我真的不知道。”
言先生不得不承認,這次他被算計到了。如果不是自己留待救命的後備方案,言先生恐怕現在也還不能坐在這裏談笑風生。
本來這次言先生的根本目的就不是為了薑夜鶯,言先生耗費這麽多的言咒,也不是為了什麽陽壽的交易。所以他當初就沒有真的去靜心計算過他可以從薑夜鶯這裏獲得什麽。他之所以讓薑夜鶯許下那樣的諾言,也不過就是想在此之後讓薑顧兩家欠自己一份情,畢竟這是一對可能壟斷整個江南地產業的寡頭,留著這樣的後路總不會是什麽壞事。
可到了一切事實都水落石出的現在,言先生當初的如意算盤顯然是落了空。顧仲既然和赤盾聯了手,那自然不會和言先生相親相睦,言先生現在能做的,也隻有將薑夜鶯當做是自己的眼線,來為未來與赤盾的正麵交鋒留一條信息的通道。
言先生也沒有想到,薑夜鶯會自願與言先生合作,那當初這個約契所留下的願望,一下子變得多餘了起來。
這些原本應該是言先生食糧的人,何時已經進化到可以讓言先生預料不到的地步了?還是說,言先生自己開始變得越來越像人,就像諭天明一樣,變得破綻百出麽?
這可不是什麽好的預兆,言先生在心裏警告自己,如果自己變得和人一樣軟弱,那他的那些如狼似虎的敵人們,會在下一個瞬間就將他撕碎。
“如果不知道,那就再想想吧。你是無所不知的言先生,不是麽?”薑夜鶯走到言先生身前,抬頭看著言先生的眼睛說道:“你遵守了你的諾言,我也會遵守我的——不管你是在什麽時候想起,也不管是怎樣的願望。”
你知道的,隻要是你的願望,我隨時可以跟著你離開。
這是薑夜鶯心裏的話,也是言先生聽得出的話。
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麽五彩斑斕,薑夜鶯的心裏,還是那一條嬌小的毛毛蟲。
她要言先生記得,自己曾是怎樣的人,今後又還是怎樣的人。
薑夜鶯比誰都清楚,這個不曾說出的請求,永遠不會有答案。
所以,這隻能是個願望,是個言先生想不起的願望,也是薑夜鶯說不出的願望。
言先生不是一個笨蛋,可他卻必須變成一個笨蛋。
薑夜鶯不可能成為他的女人,事實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言先生的女人。
——沒有人的命可以硬到這個程度。
或許隻有阿梅這樣本身就沒有多少時日的女人,才可以呆在諭天明的身旁,而不用擔心自己何時會因為什麽原因而暴斃街頭。
言先生和諭天明不一樣,他已經嚐試過,他也已經失敗過。
所以,言先生不會再去冒險。冒險傷害那個自己還未愛上的女人,冒險再次傷害自己。
人得到些什麽,就必然要失去另外一些。而這,就是言先生注定要失去的。
當送走了諭天明之後,薑夜鶯也隨著言先生走出了商場,步上了即將黎明的街道。
“我想我們還是在這裏分開吧,畢竟我可不想和肩膀上扛著一個女人的家夥走在一起。”薑夜鶯笑著說完這句話,然後便轉身離開。
言先生將肩膀上的文雅塞進了“借來用顛顛車不知道多少號”之後,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薑夜鶯的背影喊道:“你知道,如果問我的意見的話,我實在不是很喜歡那個姓顧的小子。”
薑夜鶯停住了腳步,可她沒有回頭。
她沒有回頭,是不想言先生看到自己臉頰上流淌下的淚水。
“謝謝。”薑夜鶯背朝著言先生,盡量克製著自己因為流淚而顫抖的聲線說道:“你知道你對我說過最動聽的情話是什麽嘛?”
“我有對你說過情話?我有對任何人說過情話?”言先生被薑夜鶯的話逗得輕笑了起來。
“有。”薑夜鶯拭去了眼角的淚水,轉身給了言先生一個最燦爛的笑容:“你說我脫光了的樣子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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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雅醒了。
當文雅恢複了意識,她第一件做的事,就是確認自己沒有缺胳膊少腿。
嗯,四肢和主要器官都在,除了……咦?我的衣服去哪兒了?
現在的文雅,正手腳被緊縛,一絲不掛地躺在某個房間的角落。
這簡單的陳設,這熟悉的環境,文雅似乎不久前在哪裏憑著靈魂碎片的視野看到過這個場景。
“別多看了,這是我家,你曾經闖進來過,怎麽?這麽快你就不記得了?”
文雅循著這幸災樂禍的聲音望去,發現言先生正將一張椅子搬到文雅的麵前,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饒有興致地看著文雅。
“看什麽看?就像你以前沒見過似的。”文雅很想這麽譏諷一句,可當她張開了嘴,卻發現自己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別嚐試了,我在你的衣服裏翻到了那種神奇的藥,然後將一半都打進你的身體裏。”言先生從口袋裏翻出了那個還晃著還剩小半瓶藥水的藥瓶,然後笑道:“我得確保在那個繁瑣的儀式過程中,你不會突然跳起來給我一刀。”
聽到言先生的話,文雅又掙紮了幾次,發現自己渾身的肌肉確實都麻痹了之後,便放棄了掙紮。
好吧,這個姓言的混蛋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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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尾聲:落幕與新生(6)——禁言
死刑和剮刑,如果讓你選,你會選擇哪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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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言先生在地上畫的複雜陣式之後,文雅逐漸明白了言先生的主意。
這六角鬼芒的圖樣,這天火,冰水,沙土,紅木和純金的祭祀,還有站在正北方位正捧著五毒之血默念著禱詞的言先生,如果身在陣式中心的文雅沒有看錯,這可是隻有言家才懂的複雜言咒之一:
禁言咒。
這是身為王族的言家才有權使用的,懲罰族內的言咒師所使用的高級言咒之一。
身為站在最頂端的言咒師,言家人擁有的最強大地權利,是可以剝奪其他言咒師使用言咒的能力。
當這個複雜繁瑣的言咒徹底完成後,被施術者的身上會被刻上言咒師最為害怕的“褫奪印”,而這個印記會讓言咒師徹底變成凡人。
在言咒師們的法律裏,禁言咒絕對是最重的刑罰。很多言咒師寧可自盡,也不願意接受完全剝奪自己能力的處罰。
對於言咒師來說,要承受被剝奪能力變成凡人的日子,就好比是男人要被閹割一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司馬遷一樣的精神力,可以支撐自己挺過剮刑,並在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中走過自己的餘生。
當文雅搞明白言先生的打算,她的臉便一下子綠了。可隻是過了一會兒,她又笑了。
文雅和大部分的男言咒師並不一樣,她雖然很喜歡,也很珍視自己的力量,可還沒有到視其為子孫根,死也不肯將之舍棄的程度。文雅本就是個很能看開的人,她不在乎自己的命,需要的話,她也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力量。
文雅之所以笑,是因為她很清楚,這個言咒的代價有多昂貴。
言家的言咒師很少用這種言咒來懲罰其他人,不僅是因為這個懲罰的嚴重性,也是因為這個言咒的消耗甚是巨大。
禁言咒的另外一個更形象的名字,叫做“百年奴隸咒”——“奴隸”是說被刻上這個印記之後的身份,而“百年”,就是這個言咒所需要耗費的陽壽。
對於隻出不進的言先生來說,一百年的陽壽是個多重的數字,文雅是再清楚不過了。
而現在,言先生卻寧可花費這麽大的一個數字,進行這樣繁瑣冗長的儀式,也不願意殺死文雅。這樣的“深情厚義”,文雅如何不為之感動?
所以,盡管明白自己即將變成一個失去言咒能力的凡人,文雅不但不覺得痛苦,心裏反倒泛起了一絲甜味。
……
儀式剛開始的時候天還是朦朦亮,當整個儀式完成的時候,旅店窗外的街道已經再次變得熙熙攘攘了。
言先生和普通人訂立約契時,訂立約契者會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想象一下將這種惡心感持續上整整四五個小時,就是現在文雅的感覺了。
當一切都結束之後,文雅渾身大汗地躺在地上,氣喘籲籲地吐出了自己的舌頭,看著上麵逐漸轉淡的鮮綠色字跡。
“禁”
“真難看,幸好是在舌頭上,沒有破相。”文雅無聲地蠕動嘴唇:“好了,你成功地把我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接下去呢?是向禽獸一樣的撲上來麽?”
言先生不懂唇語,所以他並沒有回答文雅的自言自語,他隻是蹲下了身子,割斷了文雅手腳上的捆繩,然後將一件外套丟給了文雅。
“手腳的麻痹應該已經好了很多吧?那就把衣服穿上吧!”言先生打了個哈欠,然後指了指門說道:“等藥效徹底過了,門就在那兒,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折騰了大半夜,我現在想去睡一會兒。”
言先生說完,就真的走到床邊挺直身子往下躺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便徑自“呼,呼”地打起鼾來。
……哈?讓我走?文雅這下真的呆住了。他費了那麽大的勁,耗了那麽多的陽壽,現在卻就這樣放我走?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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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過得很累,言先生睡得很沉。
等到言先生睡醒的時候,已經又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
言先生一睜開眼,就看到身旁有一張熟悉的臉。文雅像是一隻小貓一樣蜷成一團,靠在言先生一旁輕輕地喘著氣。
……這樣的狀況下,居然還可以睡得這麽香?言先生歎了口氣,然後自己爬起了身。
“想去哪兒?”言先生剛離開床,文雅便揉著眼睛直起了身子,打著哈欠說道:“你準備清新可人秀色可餐的我扔在這裏,然後自己去哪裏?”
言先生無奈地轉過了頭說道:“這是我的家,我能去哪裏?話說回來,你這道秀色大餐為什麽還在這裏?我可不記得我有留你在這裏過夜!”
文雅嬌媚地歎了口氣,哀怨地說道:“你讓我走,我又能去哪裏?我現在可不是那個殺人越貨的斷頭文了,我現在被你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你準備讓我在這樣的夜裏跑到哪裏去?”
“說得真好聽。”言先生冷笑道:“其實你是害怕被赤盾的家夥追著要你的那筆錢吧?還是害怕別人趁著這個時候來找你麻煩?”
“隨你怎麽說。”文雅理直氣壯地挺胸道:“你不可以隻管在我舌頭上刻字,然後就把我扔到一邊不管。”
“我不能麽?”言先生一歪頭:“事實上我就準備這麽做來著的。”
“我不相信,你不殺我,甚至不惜用上禁言咒對付我,然後就這樣把我放走了?”文雅笑道:“你騙誰呢?”
“我誰都不騙,是你自己騙自己而已。”言先生走回床邊,將臉貼到文雅麵前說道:“你知道你的缺點是什麽嗎?你總認為這個世界是圍著你自己轉的。我為什麽就不可以這樣放你走?你以為我禁了你的言,是為了你?你以為自己真的有多重要?”
“我在乎的不是你,即使你擁有著這樣的臉蛋。”言先生伸手捧著文雅的臉說道:“我在乎的,是被你殺死的,那些可能成為我潛在客戶的人。現在你已經沒有能力再傷害別人了,我為什麽不能把你放走?”
“你我都知道,你說的即使是真話,也不是真話的全部。”文雅絲毫不介懷地說道:“如果真是那樣,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言先生的笑容看上去永遠是那麽神秘:“你也自然還有你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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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傀儡戲-尾聲:落幕與新生(7)——養虎
養虎為護,養虎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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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寧可耗費百年陽壽也要保住文雅命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需要文雅這個“儲備銀行”。
失去了言咒護體的文雅,不再是那個將任何人當作傀儡操縱的魔女,隻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個陽壽超過五千年的“普通”女人。
沒錯,有了文雅,言先生就等於有了一個隨時可取的巨額陽壽賬戶,一道足以替代“舌上言咒”的後備招數。
更重要的是,施用了“禁言咒”的人,可以隨時解除這個言咒的效果。所以必要的時候,言先生可以讓禁言的效果消失,讓文雅重新變回那個可怕的傀儡師。言先生很有理由相信,任何人都不會願意同時麵對兩名言咒師,即使這隻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潛在危險。
在赤盾正式通過顧仲向自己宣戰的現在,在自己剛剛又得罪了一個黑袍靈巫,與兩個不同道盟的道士相處得也不算太好之後,言先生確實需要為自己增添一些助力,或者說是一些能夠唬住人的標牌——多虧文雅這些年為了賺錢起早貪黑的努力,“斷頭文”這個名字還是有不小的威嚇性的。
一個移動的陽壽儲存倉庫,一個對於敵人更有威懾力的名號,一個雖然可能性隻有萬分之一,但卻確實存在的潛在夥伴。
有了這麽多的理由,言先生為什麽不留文雅一條活路呢?
言先生雖然嘴上說“你可以走”,可他比誰都清楚,被拔了牙的老虎是不可能再回到森林之中的。
現在的文雅,已經無處可去。
言先生很肯定,文雅比自己更清楚現在的局勢。
以文雅的性格,她不但會留在言先生身旁,還會抓緊一切機會,製造一切可能的條件,讓言先生撤回“禁言咒”的效果。
——隻要還有一線希望,言咒師們從不輕言放棄。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擁有所謂的“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言敗”的韌勁,隻是因為他們都自信地認定,他們絕對可以在最後翻轉整個局勢,最後反敗為勝。
養虎,必為患。可哪位成大事的梟雄,沒有養過隨時可以會反咬自己一口的猛虎?沒有這樣的猛虎,他們又如何能夠成其大業?
言先生並不想成什麽大業,對於他來說,能繼續活著,能繼續自己與“人”的交易和遊戲,就已經足夠了。
隻可惜,似乎很多人並不喜歡言先生這樣過著自得其樂的生活,他們總喜歡來打亂他的生活,甚至將言先生列為“隻要生存便是敵人”的名單之中。
對於他們來說,言先生就是那隻讓人食難下咽,睡難安寢的座旁猛虎。
而現在,言先生為了生存,也不得不養虎了。
——生活總是要冒些風險的,不是麽?
言先生就這樣丟下了文雅,走出了旅店去尋求一些“消遣”,一些他在掉落錢包前就想找尋的“消遣”。
如果不是某個小偷盜走了自己的錢包,自己就不會提前回到旅店,那這一切是不是都會隨著蝴蝶翅膀的振動,而全部走了樣?
言先生的字典裏沒有“後悔”這兩個字,他現在要做的,是重新再拿一個錢包,然後再去找那個加班加到滿眼黑眼圈的小杜,然後用領導人的頭像讓他轉怒未喜,並且為他找來更多燕瘦環肥的“樂子”。
在那之後,或許言先生會再找一個滿臉絕望的可憐蟲,然後再賺上他一筆。雖然自己所有的消耗都可以看作是一筆長期投資,可畢竟看著“錢”從自己手上流出的感覺,可不是那麽美好。
或許在消遣之後的一筆快錢,會讓這一切變得更美好一些吧?
言先生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消失在了傍晚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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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已經在預先說好的地點等了整整六個小時了,諭天明還是沒有出現。
雖然已經習慣了這種等待,可阿梅還是開始顯得有些焦躁。電視裏剛剛才報導了“土牆包圍大賣場”的靈異事件,而阿梅很清楚這宗“靈異奇聞”肯定和那對人鬼兄弟有關。
阿梅倒是不擔心敵人能把那個撲克臉和笑臉鬼怎麽樣,可她確實不喜歡那個什麽“言先生”帶給自己的感覺。阿梅不希望那對她喜歡的兄弟和這個人多呆一秒鍾,盡管她說不清楚當中的緣由。
——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準得可怕,不是麽?
“你在那裏發什麽呆呢?”就在阿梅的不安愈發嚴重時,諭天明那雷打不動的木然聲線在她的身後響起。
阿梅興高采烈地回過頭,正看到一張白霧之臉正對著自己發笑:“瞧瞧我們的小公主,這張臉繃得就快看不見我最喜歡的酒窩了!”
“都說了你還在發呆!趕緊結了帳走吧!我們還有事要做!”諭天明說完這句話,便自顧自地轉身離開了。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裝酷的先離去,然後裝呆的隨即跟上。
阿梅並不介意自己的角色,隻要還能留在這個人的身旁。阿梅趕緊拿出錢包付了帳,然後飛速地跟了上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離開上海去到另外一座城市嘛?我想去看看大城市,像是鐵嶺什麽的。”女人問。
“……不,我想我們還會在這裏多呆一段時間。”木然的男聲答道。
“話說回來,你剛才那個錢包是哪來的?我可不記得你以前有這樣的錢包。”一個空洞的聲音笑著問。
“……那……那個啊,那個是我‘撿’的。”女人心虛地回答:“真的是我撿的!我發誓我已經戒掉了!”
二人一鬼就這樣吵鬧著,鑽進了一輛普通的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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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說你想長期包置酒店套房?請問你想要哪一間?”彬彬有禮的賓館接待小姐這樣問道。
“313,就在你們另一個長期住戶的隔壁——你可別告訴我你不認識那張永遠壞笑的臭臉,我相信他一個月和你開葷段子的次數絕對不下十次。”嬌柔的女聲笑道。
“嗬嗬……”接待小姐陪笑了一下,然後問道:“好吧,那小姐請問你要包多長時間?您應該知道超過三個月的話我們需要多收……”
接待小姐的話還沒有說完,三匝厚重的百元鈔票便扔到了她的麵前。
“三個月?”那個女聲笑道:“我也希望如此,不過相信我,這會是一場長期的抗戰。可話又說回來了,誰知道會我不會享受這段時光呢?”
接待小姐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歡笑的女子,卻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將要住在他隔壁的男人。
這旅館一定會變得更加熱鬧,接待小姐看著眼前的錢,不知是喜是憂地想著。
一天,就這樣又結束了。
下一天,又會發生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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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咒師傀儡戲完
第四卷:傀儡戲-第十五章:戲裏戲外(4)——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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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卷:小小外傳係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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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狐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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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狐之禍-第三章:撒網與破網(1)——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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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狐之禍-第五章:六身狐貳(1)——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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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曉得,為什麽再怎麽貼,也貼不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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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章:雌雄雙傑(3)——最惡情侶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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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章:清道夫的叛逆(1)——清道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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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章:清道夫的叛逆(3)——帝王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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