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慈禧一怒
從山下抬頭望了望,頤和園的萬壽山上翠柏青青,鬆濤連綿,分明一個世外桃源地方,然而初入京城的馬丕瑤卻全沒有這份心情,微皺眉輕歎氣,邁步穿過了“雲輝玉宇”牌樓,經排雲門、二宮門,過排雲殿、德輝殿,再經佛香閣,一路拾級而上,向山頂的智慧海行進。這一路的景物還當真是秀美至極,昆明湖畔的垂柳婆娑,宏大的十七孔橋如長虹偃月一般倒映水麵,蜿蜒曲折的西堤又如一條翠綠飄帶,那堤上六橋婀娜多姿,形態各異,令人流連忘返。馬丕瑤緊鎖著眉頭,隻想這般好景也不知還能長久幾日。
將將到了山頂,就聽得天上刺啦啦一陣雷響,從西邊山頭上翻滾起一大團黑雲,頃刻間便遮蔽了整個天空。陰風陣陣襲來,飛沙走石湧動,那掛在廊閣之下的籠內雀鳥,也都早知早覺,驚慌地跳躍翻騰。有太監宮女急急趕來,舉著高杆將鳥籠子取下收走了,而那些無暇顧及的門窗之類,隻能先在狂風中狼狽地擺蕩著。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馬丕瑤苦笑著搖搖頭,邁步走進了樂壽堂。
樂壽堂內光線昏暗,明明寬敞的大堂,這會兒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來,閃電偶爾劃過,能看到眾大臣們肅立兩旁,都是一臉的恐慌。還沒等馬丕瑤出聲,隻聽“啪”的一聲脆響,一本奏折直直扔在地上,緊接著慈禧的咆哮聲呼嘯而至,“你們這些個清流,隻顧自己一肚子的氣節操守,哪管國家社稷的安危,不過是以死搏一個虛名罷了!”
眾大臣慌忙一起跪下,烏壓壓在地上伏成了一片,隻有慈禧軟榻旁的李蓮英還垂手立著,臉上卻也是驚恐不安。大堂裏一時鴉雀無聲,馬丕瑤有心進言,卻又鼓不起膽量,這時就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驀地響起,“太後,徐某身為督察院左副都禦使,確是為國家社稷著想,為百姓安危請命,請太後……”
此言一出,群臣皆驚,馬丕瑤更是把心懸到了嗓子眼,這徐世泰正是他多年的摯友,也是他一早就說好的兒女親家,這頂撞慈禧的話一出口,恐怕滅頂之災轉瞬便至。果然正在氣頭上的慈禧一掌便拍在了旁邊案上,“大膽徐世泰,你還敢狡辯?!”
徐世泰還待解釋,慈禧哪裏等得,緊接著便高聲喚著李蓮英,“徐世泰,你不是想死嗎?哀家偏偏要你活著,小李子!摘去徐世泰的頂戴花翎,削職為民,全家充軍阿爾泰!”
李蓮英不敢怠慢,趕忙踮著腳跑下來招呼侍衛入堂,那邊徐世泰痛心疾首,大聲說道:“太後……太後,此番朝鮮事變,日本國覬覦之心昭然若揭,李鴻章、袁世凱卻認為必無他意,卑膝媾和……太後……太後!”
慈禧哪還聽他多說,早起身由宮女攙扶著離去,身影漸遠,幾名侍衛上前來,由著李蓮英指揮,伸手便摘掉了徐世泰的頂戴花翎,一頭花白頭發立時披散下來,半遮住他的臉。徐世泰最後的呼喊擲地有聲,狠狠敲在眾大臣心上,“太後啊,戰爭在即,家國危難,太後萬萬不可大辦壽典,揮霍奢糜,置大清江山於不顧啊……”
侍衛們押著徐世泰遠去,喊聲也越來越遠,漸被雷聲淹沒,在地上跪著的眾大臣,好半天才紛紛站起來,一名吏部官員顫顫巍巍走到前麵,展開一份詔書,“前廣西巡撫馬丕瑤接旨!”
正在愣怔出神的馬丕瑤猛聽到自己的名字,打了個激靈,趕忙上前跪倒,那官員繼續念道:“前廣西巡撫馬丕瑤丁憂三年期滿,授任廣東巡撫,督察院右副都禦使,加兵部侍郎銜,賜頭品頂戴。欽此!”
馬丕瑤隻得先放下其它,抹掉一臉的清淚,磕頭接旨,朗聲謝恩,“臣馬丕瑤謝皇上龍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夜黑無月,黑黜黜的高牆下,一盞紅燈籠搖搖晃晃地前行著。豆大的燈光隻照得亮一步之遙,雨後的地上又有許多積水,不免泥濘難行,前麵打燈籠的獄卒腳下已不算慢,後麵跟著的那位老者卻還是連聲催促著,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剛剛榮升廣東巡撫的馬丕瑤。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一處牢房,推門進去,借著燈籠的紅光,隱約可見裏麵半坐著一人,披頭散發,一身汙穢。馬丕瑤心痛不已,顫聲輕喚道:“景塘兄……”
裏麵坐著的正是徐世泰,聽到喊聲微微一怔,緩緩睜開眼睛,等看清了來者,不免大吃一驚,“玉山兄?你……你不該來看我,隻怕要身受牽累呀!”
馬丕瑤搖了搖頭,眼中已有淚水,“若怕受牽累,當年彈劾張佩綸之事便不會與兄附和了。”
徐世泰心中感激,伸出手去與馬丕瑤握住,“此番能有玉山兄前來探望,便是死也無憾了……唉,皇上羸弱,婦人強權,奸佞當道,大清國恐不久矣!”話說得激動,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又繼續道,“當年英西海戰,英吉利國伊麗莎白女王為了籌措軍費,不惜典當自己的王冠之鑽。可再看看樂壽堂那老婦人,她……她竟把營建海軍的款項用來修建頤和園,她……她……唉,不說也罷,不說也罷!唉……”
說完一聲長歎,麵容淒然,馬丕瑤不知如何勸解,隻得言說其它,“景塘兄,此去新疆,迢迢萬裏,你要保重,一定要活著回來呀。”
“唉,我的心已經死了,在哪兒埋下這把老骨頭都無所謂了。玉山兄,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一件心事需要了結。”
馬丕瑤奇道:“什麽心事?”
“就是小兒勝賢與令嬡青霞的婚事……”
馬丕瑤一愣,隨即正色道:“哦,此事盡請放心。皇上已經下詔,授我為廣東巡撫,督察院右副都禦使,加兵部侍郎銜,賜頭品頂戴,後日即將啟程赴任。我會將賢侄勝賢帶回彰德,為他和小女青霞完婚……”
徐世泰趕忙打斷,急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玉山兄,你也知道,小兒勝賢隨我在英國生活多年,性情率直,桀驁不馴。看我遭此橫禍,他定會對朝廷心懷不滿,或許還會鋌而走險,我怕他給你馬家帶來大不幸啊!”
馬丕瑤頗感以外,奇道:“景塘兄,你……你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他們二人的婚事一拍兩散,一筆勾銷!”
馬丕瑤更是一愣,“什麽?他們的婚事不作數了?”
徐世泰苦笑道:“不作數了。玉山兄,你我情同手足,指腹為婚,為小兒勝賢和令嬡青霞定下這娃娃親。本想等你守孝期滿就為他們成親,誰知卻遭此劫難,我……我不能再連累你們呀!”
“這是什麽話?賢侄他……”
“勝賢那孩兒滿腦子君主立憲之思,口口聲聲若不立憲大清必亡,這可都是殺頭的言論呀!”
“君主立憲之說,大臣們私下也有議論,這本不是……”
徐世泰苦笑著微微搖頭,“令嬡青霞姑娘天生麗質,知書達理,豈能嫁給罪臣之子?你身為皇上倚重的要臣,又豈能被在下拖累呢?玉山兄,請聽我一言,為青霞另尋一個好人家吧。記住,萬萬不能嫁給官宦人家!”
馬丕瑤皺起眉,一臉嚴肅,“不,景塘兄,其它事都可依你,唯有此事不能更改。我定要……”
徐世泰望著他, 驀地咧嘴一笑,輕喚了聲,“玉山兄,對不起了!”
說完一頭便撞向牢壁,鮮血立時迸濺出來。馬丕瑤大驚失色,慌忙上前去扶,哪裏還來得及,徐世泰的身子慢慢癱軟下來,臥在地上,眼見已不得活了,隻有兩眼一時未閉,直直望著馬丕瑤,似還有許多托付。馬丕瑤心如刀絞,雙手擁住徐世泰的身子,淚水滾珠一般掉落,“景塘兄……你放心,勝賢賢侄就是我的兒子,我定會多方通融,將他盡早從阿爾泰接回來與小女成親……”
幫著料理了徐世泰的後事,徐家一門老少也很快被發配去了新疆阿爾泰,馬丕瑤縱有千般心思,百樣本領,也是無力回天,眼見得上任日期又將至,便隻喚了兩個隨從,輕裝便服,鬱鬱地出京南下。路途順便,又折回了安陽蔣村自家府上,倒把馬夫人和幾位兒女以及奴仆上下都嚇了一跳,哪想到堂堂新任廣東巡撫,竟然一襲布衣,冷冷清清就回來了!馬丕瑤心中煩悶,也不理會眾人,連四個兒子都沒讓拜見,直直便回去了自己房中,閉門不出。
要說馬丕瑤的這四個兒子,也都是當世的英傑,大兒子馬吉森有誌於實業,勤奮肯幹;三兒子馬吉梅守著祖業,踏實穩重;四兒子馬吉樞醉心於醫道,宅心仁厚;最有出息的就是二兒子馬吉樟,十九歲就高中進士,眼看著子承父業,宦途自是一片光明。四個兒子看著父親如此,都不敢煩擾,隻吩咐下人們小心服侍。馬夫人深知自家夫君,進房去小心問詢,馬丕瑤這才歎出了一口長氣,把事情原委前前後後講了,驚得馬夫人足足呆立了半晌,少不了也是一場好哭。
又過得幾日,馬府上突然來了一位貴客,乃是現任陝西布政使劉鴻恩。下人將劉大人引至中堂客廳,備上好茶,忙去後麵通報馬吉樟。劉鴻恩獨坐在廳上,四下打量,見這馬府果然書香人家,家具陳設十分的素淨典雅,並無一件金銀珠玉之物,隻有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題跋印章眾多,足見珍貴。劉鴻恩走近細觀,先看一對聯,“與有肝膽人共事立身立業,從無字句處讀書明理明心”, 魏碑字體,刀削斧劈,力透紙背,真有先秦風範,但紙墨嶄新,又似落筆不久。劉鴻恩稍感訝異,轉頭來又看另一幅大篆,“壽眉無疆”四個大字,蜿蜒若龍,恢宏大氣,劉鴻恩不由微微頷首。正這時一青年從內屋走了出來,躬身行禮,說道:“劉世伯,我爹正在更衣,即刻便出來。”
劉鴻恩打眼一瞧,青年麵龐清瘦,兩眼炯炯有神,頗似馬丕瑤當年,正是他的二子馬吉樟,立下明白,笑道:“吉樟賢侄,這大篆的功力是越來越強了。”
馬吉樟忙又躬身行了一禮,“劉世伯過獎了。”
劉鴻恩又去看著那幅大篆,正色道:“不是虛詞,正因其無派,故超乎眾派,真是好字!”
馬吉樟忙再行禮,又說了些謙虛的話,馬丕瑤便緩步走了出來,衝著劉鴻恩抱拳拱手,說道,“劉大人駕臨,馬某未能遠迎,還望海涵。”
劉鴻恩還禮笑道:“馬大人客氣了。鴻恩回鄉,路過彰德,聽說馬大人在上任途中於府上小住,特意前來拜訪。”
馬丕瑤請劉鴻恩上座,馬吉樟便行禮出去了。馬丕瑤看著故人,往事曆曆心頭,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劉大人,自從當年解州一別,已有十年了吧?”
“是呀,光陰荏苒,十年如白駒過隙,當真是一晃而過呀。當年我接馬大人的任,耳聞目睹,解州百姓無不感念馬大人的恩德,稱頌您是馬青天呢!”
馬丕瑤微笑道:“哎,過獎,過獎,馬某不過是盡本份而已。”
“馬大人留下的那幅楹聯,在下一直懸在官廳,每每拂拭,便不由得想起馬大人哪。”
馬丕瑤奇道:“劉大人說的是哪幅楹聯?”
劉鴻恩搖晃著頭,輕輕吟誦:“不愛錢不徇情我這裏空空洞洞……”
馬丕瑤一笑,也同他一起吟誦下句,“……憑國法憑天理你何須曲曲彎彎!”
兩人一同爽朗大笑,劉鴻恩又感歎道:“馬大人,你有所不知,這幅楹聯可替我擋去不少無聊之人哪!”
兩人正說著,一名妙齡少女臉色悲戚地走了進來,眼睛紅腫,顯是剛剛哭過。少女走近便急急說道:“爹,我想跟你去廣州……”這才看見有外人在場,忙又收住,臉上頗有些不好意思。
馬丕瑤柔聲道:“七丫,怎地,不認得你劉世伯了?”
這少女正是馬丕瑤的掌上明珠,大名喚作馬青霞的,從小便與徐家的長子徐勝賢青梅竹馬,情意相投,兩家幾年前也定好了二人的親事,誰知道風雲突變,出了這麽大的意外。馬青霞從母親那得知了消息,驚得花容失色,肝腸寸斷,因此急忙來找父親打聽詳情。這會兒見了有外人在場,隻好先收住滿腔的悲痛,一心的焦急,先向劉鴻恩斂衽道了個萬福,輕聲道:“劉世伯好。”
劉鴻恩打量了馬青霞幾眼,見她身姿婀娜,麵容姣好,一雙大眼雖然有些紅腫,但仍顧盼生輝,不由笑著讚道:“哎呀,真是女大十八變哪。當年青霞姑娘離開解州的時候才這般高,如今已出落成大姑娘了。”
馬青霞紅著臉,也不好接話。馬丕瑤大概猜到了女兒的來意,心中憐惜,當著外人又不好明說,隻柔聲說道:“青霞,你先下去吧。”
馬青霞又向劉鴻恩行了一禮,轉身出去了。劉鴻恩望著馬家姑娘的背影,似是想起了什麽,笑著向馬丕瑤道:“當真是光陰如梭呀,馬大人,請問青霞姑娘芳齡幾何?”
馬丕瑤應道:“再過兩個月就滿十七了。”
“正是妙齡呀,哎,馬大人,不知青霞姑娘可婚配否?”
馬丕瑤苦笑道:“唉,本來這個月便要與徐世泰徐大人的公子徐勝賢成親的,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徐大人因參奏李鴻章而被削職發配,在牢中觸牆而亡,徐公子也被押解去了阿爾泰。”
劉鴻恩一愣,這事也早有所耳聞,當下默然,片刻後才又歎道:“唉,徐大人秉性耿介,想來這也是命數。哎,馬大人,你我做個兒女親家如何呀?”
馬丕瑤不解地道:“劉大人的意思是……”
“鴻恩老家開封府尉氏縣有一個本家堂侄,名叫劉耀德,今年未滿十八歲,也尚未婚娶,我想……”
馬丕瑤一聽便把頭搖了個撥浪鼓樣,道:“不不,小女與徐公子乃指腹為婚,如今徐大人過世,這婚約就更是不可更改了。”
劉鴻恩見他意誌甚堅,話也說得有理,便點點頭道:“對不起馬大人,是在下心切了。”
馬丕瑤忙又致歉,兩人正客套著,馬吉樟卻陪著馬夫人匆忙走了進來,母子倆都是一臉的悲傷慌亂,顯是出了什麽大事,馬丕瑤急忙問道:“怎麽了……”
馬吉樟忙答道:“刑部李大人捎話來了,他說徐勝賢在押送阿爾泰的途中試圖逃跑,被軍士打死了!”
此言一出,馬丕瑤和劉鴻恩都是一驚,一時無言以對,馬夫人麵容悲愴,話音裏滿是哭腔,“老爺,你快想想,咋跟咱七丫說呀!”
饒是馬丕瑤為官多年,久經風浪,這會兒也亂了方寸,隻先說著,“啊,好,我……哦,劉大人在此,不可亂了禮數,你們先下去吧。”
馬夫人仍然說道:“老爺,你不日就將啟程赴任,還請在行前將七丫的婚事定下才是。我一個婦道人家,實在看不得七丫終日以淚洗麵,要是……她要是想不開,我……”
話未說完,語音已變得哽咽,忙掩麵入內去了,馬吉樟隻得快步跟上。一旁的劉鴻恩見此狀不便久留,也就起身行禮,說道:“馬大人家中有事,在下就不多打擾了,改日再來求教。隻是……事已至此,馬大人也不要太過焦慮,保重身體要緊,方才在下所言之事,馬大人也可以再做考慮。”
馬丕瑤感念他體諒,又再三致謝,心中也猶豫起來,便留劉鴻恩再稍作片刻,自己回內屋去與馬夫人商議。馬夫人聽了甚喜,想如果能為女兒另覓得良婿,假以時日,定可慢慢平複她的悲痛心情,便與馬丕瑤一同回來廳上,向劉鴻恩細細打聽此人詳情。劉鴻恩理解馬夫人心情,也坦誠相告,“我這堂侄也可說是一表人才,前年府試中了秀才,不過他無意仕途,喜好經商做買賣,這倒是正合徐大人生前所願。”
馬丕瑤在旁歎道:“是呀,徐大人以為官場險惡,再三叮囑在下,希望小女不要嫁入官宦之家。”
劉鴻恩連忙接口,“那就正好。我這侄兒家境殷實,經營著錢莊、當鋪、糧行,就算是在河南也是屈指可數的富賈。坊間流傳說,南京到北京,不住別家店,不飲別家水,可謂是富甲一方啊。”
馬夫人慎重地說道:“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重要的是看人品。”
劉鴻恩微微一笑,“馬夫人說的是。我這侄兒雖然性情有些乖張,但絕無惡品劣行,也稱得上誠實忠厚。雖然富貴倒也絕不欺壓良善,富而不淫,貴而不驕,也懂得扶貧恤孤,行善布施。”
馬夫人這才點點頭,“嗯,劉大人做媒,自然是錯不了。”
劉鴻恩又道:“耀德這一支是四代單傳,加之其曾祖善經營,會理財,所以劉氏一族大部分家財都集中到了他的名下。他還有一個姐姐,如今嫁在了開封。母親劉楊氏乃是新鄭人氏,其父在鹹豐朝做過兩任南陽知府,也算是書香門第。”
馬丕瑤聽後放下了心,說道:“有劉大人提說,此事就這樣定下吧。”
劉鴻恩起身行禮,道:“那鴻恩就代堂侄兒耀德先行謝過。”
馬丕瑤和馬夫人也都起身回禮,一同說道:“不必客套。劉大人請坐,請坐,”待劉鴻恩坐下,馬丕瑤又猶豫著再道,“劉大人,隻是……有一件事,在下須向大人說明。”
劉鴻恩奇道:“什麽事,馬大人請講。”
“青霞不喜纏腳,偷偷自放,所以她是個……”
“哦,是大腳?”
馬丕瑤麵上稍露愧色,“對。如果劉大人不願意,在下也不見怪。”
劉鴻恩笑道:“咳,似馬大人這等見多識廣者,為何也如此看中這樣的小節?眼下洋人的學校都鼓勵女子放腳,依我看,往後這便是趨勢,說不定哪一日天下的女子都不纏腳了。”
馬夫人聞聽不免喜出望外,忙道:“哦,劉大人真這麽想?那可太好了!”
馬丕瑤仍然有些擔憂,謹慎地說道:“劉大人,你還須將此情形說與人家,如果人家不情願,千萬不可勉強啊。”
劉鴻恩又再一笑,忙道:“好,好,我會對他們說明白,想必他們也不會計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