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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演義22回 “祁連山風沙埋白骨 蘆溝橋炮聲招忠魂”

(2016-12-03 10:24:41) 下一個

                                第二十二回

           祁連山風沙埋白骨      蘆溝橋炮聲招忠魂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淞滬一帶曾流傳:“八一三”上海血戰後,陣亡將士英靈不散,每逢夜間或陰雨天氣,即怒號揚厲,戾氣衝天,草木振鳴,江河狂咆。百姓深憫痛悼之,遂廣設道場祭壇,頌禱崇祀,法師所歌,即愛國詩人屈原之《國殤》也。或許為百姓至誠所感,或許為頌歌所慰,眾英靈戾氣消失,盡翩然而去,於四麵八方“為鬼雄”矣,不知今日淞滬子弟聞否?尚有遺老否?、、、、、                           書歸正傳,且說蔣介石聽錢大鈞報告,東北軍、西北軍自相火並,甚喜,遂仰望長天,向聖主基督頌禱,言主恩浩蕩,不僅讓自己脫難,還使逆凶落網,今又令其羽翼相殘,以根除其惡,弟子感恩戴德,銘心永誌雲雲。又祈禱道:“弟子中正乞哀告憐,共黨實乃魔鬼撒旦,橫行人世,妖言惑眾,製造禍亂,凶焰甚熾,為惡罔極。懇請聖主垂鑒,早日裁斷,或殛之以弭患,或拘其於膽瓶,鎮之黑海深淵,永不得天日。天下安泰,崇奉無疆。阿們!”禱告已畢,遂命陳誠、蔣鼎文疾赴西安,部署收編事宜。陳誠、蔣鼎文都在事變中曾為階下囚,以故對東北軍、西北軍耿耿於懷,每欲挾嫌報複,以泄私憤;聞命,正中下懷,遂欣然前往。至軍中,二人以“欽差大臣”身份,大施淫威,打著“整肅軍紀,清除不法分子”的旗號,對那些參預、支持事變的將士,橫加罪名、血腥屠殺。什麽“拉幫結派,製造內訌”、“勾結匪徒,打家劫舍”、“橫行鄉裏,滋生事端”、“盜賣槍械,違法亂紀”、“劫掠客商,擾亂治安”等諸多罪名,任何一項加諸身,不遭槍殺,便被活埋,或死於酷刑,或死於亂刀,凶殘至極,人心震怖;三軍騷動,大有嘩變危險。

其時胡宗南剛就任西北綏靖公署主任,他見險象環生,便力挽狂瀾,一改陳誠、蔣鼎文拙劣做法,停止清查追究所謂“不法軍人”活動,平息騷亂、民憤;開始舉辦“軍官訓練班”,將軍官調離軍隊,爾後將士兵分散收編到自己軍隊中。他這“釜底抽薪”的做法,既綏靖了騷亂,又擴充了軍隊。東北軍、西北軍三十幾萬人馬,除一部流竄到共產黨那邊,下餘二十餘萬,全納入他這綏靖公署主任麾下了。胡宗南一下成了威武雄壯的大帥,好不得意!蔣介石也為此格外讚賞他,大加嘉奬,榮耀之至。真乃洪運亨通,轉瞬間,胡宗南成為黨國嶄露頭角人物了。

且說這胡宗南本是蔣介石的得意門生,黃埔軍官學校一期生,與陳賡、賀忠寒號為“黃埔三傑”。賀忠寒早逝,陳賡與胡宗南為莫逆之交,但二人誌趣各異,當陳賡投奔共產黨二人訣別時,曾泣淚相約:各為“主義”而戰,舍生忘死,但彼此絶不正麵交鋒。其後,二人各為一方大軍統率,轉戰多年,終戰爭結束,也未曾直麵對壘,可謂義薄雲天矣!胡宗南尊崇蔣介石如父,曾對蔣介石發下宏願:“鏟除共產主義惡魔,把青天白日旗插遍祖國大地;實現三民主義,達到國家昌盛,人民安康的理想境界,不達此目的,終生不婚!”他奮戰幾十年,也未能挽救蔣氏政權覆天,故終身未婚,可謂忠心昭日月矣!然他這“忠義”之士,在日寇鐵蹄踐踏華北、國難當頭之時,竟龜縮一隅、不敢挺身攖敵鋒,頗遭訾議,有詩為證:

             忠義為懷胡宗南,誌大才疏守西安。隻顧鬩牆糾紛事,稱王稱霸一片天。

             無視倭寇亂華夏,不思同胞失家園。知否身為炎黃種,民族安危應承擔!

這且不提。

且說毛澤東在策劃了“逼蔣抗日”、解除了陝北遭圍剿的危機之後,又竭思殫慮地運籌“打通國際路線”、取得蘇聯援助的戰略任務。適值張國燾率四方麵軍南下屢遭失敗,在內外交困情況下隻好放棄了“川康計劃”,同賀龍、任弼石統率的二方麵軍會合後,一道長征北上,已扺甘肅會寧地區,與彭德懷指揮的西征軍會師。毛澤東喜出望外,對周恩來、劉少奇狡黠地眨著眼笑道:“這下打通蘇聯通道無愁下,張國燾反正不肯來陝北,陝北這巴掌大地方也容不下他幾萬人馬。他的眼睛總是盯著西麵,不是川康就是青海、新疆、西藏,簡直就是一條向西路線。現在既然川康難立足,自然是一心要去青海新疆囉!順水推舟,人、我兩便,何樂不為?”“這事萬萬行不得!”劉、周二人同時斷然反對,憂慮重重道,“如此豈不正中他的下懷,到那裏再另立中央,與我們分庭抗禮,那時再也奈何他不得了!”“來陝北鬧騰起來,誰能奈何得了?那時,隻怕中央又要朝不保夕了!前時我們險些做他的‘階下囚’,難道今日自願去做他的‘階下囚’?我也不想做出林衝火並白衣秀士的故事,讓蔣介石看熱鬧。為今之計,莫如鼓動他西去,把馬家軍吸引過去,也好減輕我們的壓力,豈不兩全其美!”毛澤東見二人尚自舉棋不定,仍欲說什麽,便揮下手,意味深長地笑道,“不讓他做‘皇帝’,他是死不瞑目的,這人的思想就是這個樣子。你們聽說過,唐朝虯髯客的故事吧?他說:中國地麵這樣大,你李世民在中原做皇帝,我同你爭不贏,就到偏僻地方當皇帝。他真的就把家產送了朋友,自己帶著部隊到了東南海邊,一個突然襲擊,殺了一個小國皇帝,當上了小皇帝。橫豎是要當皇帝,當不了大皇帝就當個小皇帝,在大地方當不了皇帝,到角角邊上也可以當皇帝嘛!——不過,等到李世民天下大定之後,他這小皇帝也就再當不下去了。”說著,三人會心地同時大笑起來。

不過,張國燾到青海、新疆去自立為王,到角角邊上當皇帝的夢並未做成。當四方麵軍主力部隊第五、第九、第三十軍及騎兵團、特務團、教導團等兩萬多人馬渡過黃河後,渡口打拉池、五佛寺一線已被敵軍控製,河西河東兩岸的四方麵軍被割斷。渡河無望,張國燾自率餘部轉戰於河東環縣、定邊、鹽池地區,不得不漸次東移,河西軍陷入了孤軍奮戰的艱難困境。這時,中革軍委電令河西部隊稱西路軍,委任陳昌浩、徐向前為西路軍軍政委員會正副主席,責令獨立肩負“打通國際路線”的戰略任務。而西路軍所麵臨的敵人有馬家軍三萬餘眾和地方保安民團約九萬人馬。

那馬家軍確實了得,頭領是遐邇聞名的馬家兄弟,哥哥叫馬步青,弟弟喚馬步芳,二人從小馬上工夫非凡,慓悍驍勇往來如飛,似腳登風火輪一般,故號稱“馬家哪吒”。他們手下有七個騎兵旅,裝備精良,騎黑馬的編為“黑馬營”,騎白馬的編為“白馬營”;跑起來,“黑馬營”似烏雲翻滾,“白馬營”若雪浪奔湧,好不威武雄壯!馬家軍馳騁於青海地區,叱吒風雲,誰敢奈何!蔣介石早就對馬氏兄弟十分器重,格外垂青,任命馬步青為西北剿共第二防區司令,任命馬步芳為第二軍軍長,把阻斷紅軍企圖溝通蘇俄西進的重任托付給他們,真可謂“慧眼識英雄”,勇賽哪吒的馬氏兄弟自是甘心效命疆場。當下,西路軍一過河,就遭到馬家騎兵瘋狂衝殺,那黑、白馬隊如狂飆怒潮,卷地而來,馬踏千軍,勢不可擋,陳昌浩、徐向前遂率敗軍逃入一條山。

這“一條山”,又喚“龍首山”,位於河麵走廊北側,山下便是瀚海大沙漠了。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位道童奉師父之命,仗著神劍,從東海驅趕一條大青龍,把水帶到祁連山下。那龍走到沙漠地帶,已經渴得走不動了。神童惱怒,想這樣無用的蠢貨要它何用!說時遲,那時快,揮劍將青龍剁為七段。那青龍頓時化作一陣青煙,瞬間變成一條大山,從東到西,橫亙在數百裏沙漠地帶。山巒起伏不連貫,頗象被神劍斬為七段似的。以此之故,山中幹旱,飲水奇缺,山中民僅靠“水窖”積攢的雨水活命。陳昌浩、徐向前率人馬入山固守待援,大軍幹渴難忍,又要日日與拚命衝殺的馬家軍血戰,部隊已傷亡減員到一萬五千來人,情勢甚是危殆。而中革軍委主席團又嚴令:“你們的任務應基本的放在打通遠方上麵,限明年一月奪取甘、肅二州。”陳、徐原擬死守一條山,策應河東軍渡河,現在隻好率西路軍萬餘人馬孤軍西進了。

河西走廊,正是《西遊記》中描寫唐僧師徒西天取經途中遭遇白骨精的地方,那裏天寒地凍,風沙彌漫,荒煙漠漠的大戈壁灘,常年難見人影,真是“鳥飛不下,獸鋌亡群,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西路軍艱難跋涉在亂石堆積的戈壁和茫茫無際的荒涼沙灘上,看不見飛鳥,望不見樹木,惟有那幹枯的駱駝秧子成團地被狂風卷著滿地翻滾;仰望終年積雪逶迤綿亙的祁連山,卻一路找不到能喝的水。戰士們嘴唇幹裂,嗓子沙啞難言,有的因幹渴昏厥倒地;而日日夜夜,還須同暴風沙搏鬥,還須與窮追不舍、瘋狂無比的馬家騎兵鏖戰;冒著零下二三十度的嚴冷,饑寒交迫地長夜行軍,艱難困苦、悲慘至極。他們從一條山打到古浪,從古浪打到涼州,從涼州打到永昌、山丹,攻甘州不下,部隊被困於倪家營子周圍的荒涼村屯。

那馬家軍雖屢屢受創,卻能得到及時的補充;餉糈充裕,人強馬壯。馬步青、馬步芳又立下賞格,不惜重金犒賞立功將士,以故那些野蠻騎兵越戰越勇,在那浩瀚的戈壁灘上,縱橫馳騁,往來決蕩,直如黑煞神、白虎星降世一般,群魔亂舞,張牙舞爪,日日猛撲饑渴勞頓的西路軍。其時,西路軍經長期連續艱苦地轉戰,長途疲憊地跋涉,已喪失了戰鬥力,糧餉無著,彈藥奇缺,人員頓減,連傷殘在內尚不足萬人。大敵如雲,四麵受困,處境極其艱險。正當陳、徐等人計議如何擺脫困境西進之時,“西安事變”發生,中革軍委主席團電令西路軍停止西進,準備東返策應,以便打破何應欽的“討伐軍”的進攻。旋“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又電令停止東進,即在甘州、肅州地區建立根據地,認為這正是“接通遠方建立抗日後方的實際行動”。陳、徐深感留在現地十分困難,獨立難以完成任務,遂電請中央派四軍、三十一軍乘黃河防禦空虛,速渡河來援,東西合力夾擊馬敵,為建立甘、肅二州根據地創造條件。萬不料遭到嚴拒,且令“緊縮編製,人自為戰”。就在這西進不能,東退不得、現地難處,舉棋不定,惶惶不安之時,馬家軍與地方保安民團齊集十幾萬人馬,從四麵八方將西路軍團團圍定了。

於是,一場壯烈的惡戰開始了。西路軍戰士日日夜夜守在冰凍的陣地上,凍指裂膚,血染黃沙,頑強地進行著生死搏鬥。為爭奪每一塊陣地,拋頭顱,灑熱血,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道防禦線。吃不上飯,喝不上水,飲泣吞聲,揮淚宰殺戰馬飲血食肉;子彈打光了,用刺刀、大馬刀,同敵拚殺,乃至舉著大石塊或噝噝作響的手榴彈撲入敵群,與敵人同歸於盡;婦女獨立團的女戰士,戰到最後關頭,拿剪刀刺斷自己的喉嚨……整整浴血奮戰二十天,屍橫遍野,血流成渠。雖然擊斃馬家軍和民團一萬五千多人,可西路軍僅剩傷殘將士三千來人了,眼見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徐向前不顧陳昌浩的阻撓,命餘部星夜突圍,潛入祁連山西洞堡、龍首堡休整。為自救計,電請中央出青海大通、西寧一帶活動。豈料軍委主席團又電令放棄東進計劃,依靠自身力量,就地堅持,粉碎馬家軍的進攻,適時完成西進任務。電報中並嚴厲指責他們:“你們對過去所犯的政治錯誤,究竟有何種程度的認識呢?何種程度的自我批評與何種程度的轉變呢?我們認為今後的勝利是與過去政治錯誤的正確認識與徹底轉變是有關係的。”陳昌浩接電一時大恐,深為憂慮道:“軍委主席團主席是毛澤東,副主席是周恩來,他們要與我們算前賬了!為了減輕罪名,立功恕罪吧,我們隻好重返倪家營子了。”徐向前無奈,隻好橫下心鋌身走險,重蹈死地了。果不其然,剛返回倪家營子,就重新陷入敵人的重兵包圍之中。向以臨陣不亂,沉著機智聞名的“旱煙管將軍”徐向前——徐向前運籌帷幄,臨陣指揮時,總是口噙旱煙管,不慌不忙地抽著,久而久之,人們送他雅號為“旱煙管將軍”——再也沉不住氣了,把旱煙袋一摔,怒衝衝道:“固守死地,豈不要全軍覆沒!將在外,主命有所不受!命部隊分路突擊,或衝向蒙古邊境,或入祁連山打遊擊,決不能束手待斃!”“如此,豈不罪上加罪?再背上抗拒命令,獨斷專行的罪名,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了!”陳昌浩時年二十五六歲,自蘇聯學習歸國,平步青雲,一帆風順地爬上高位,久已習慣了對人頤指氣使、發號施令,何嚐經此進退唯命的危難、偃蹇!一時,氣、急交加,涕泗橫流,隻是不敢下最後決心。當此千鈞一發之際,哪容得這般優柔寡斷!徐向前急了,揮著拳頭道:“一切罪名我擔,天塌下來我頂!哪能不顧幾千弟兄的性命?我們親自去向毛主席請命。”遂向李先念等下達了分頭突圍的命令。激戰一晝夜,僅李先念一路突圍成功,率餘下的七八百人逃進祁連山中,其它兩路人馬全部壯烈捐軀。威懾敵膽的渠帥陳、徐二人遂釋兵權,化妝東逃,形隻影單,好不悲涼。渡河中,陳昌浩想當初西渡時,是何等威武雄壯,意氣風發;今東渡煢煢孑立,淒淒惶惶,豈不大類西楚霸王的遭遇?項羽窮途末路無顏東渡烏江,見江東父老;我何顏見河東袍澤?且畏懼毛、周等人根究治罪,故一過河便自行潛逃了。剩下徐向前一人,孤孤單單,餐風宿露,曆盡艱險,跋涉輾轉三個多月,方進入陝北根據地。這且不談。

且說,西安事變,盡管丹心耿耿的少帥張學良遭到構陷,鋃鐺入獄,卻仍然成了國共兩黨重新進行和平談判的契機。陝北轉危為安,毛澤東大為欣慰,遂派遣周恩來赴廬山同蔣介石會談。臨行,他向周恩來交代:少談以往的不愉快事情;多看進步的,少看落後的;要談和,不要決裂。又詼諧地說:“現在蔣介石內外交困,像處在四麵大火池中的魚。我們倒要像薑太公釣魚一樣穩坐釣魚台,由他自願上鉤。”周恩來素以口辯捷疾,應對如流著稱,毛澤東原想,由他去與蔣周旋,折衝尊俎以破其謀,自當穩操勝算。殊不料蔣介石也十分狡獪,早已成算在胸。在興師抗日問題上,蔣介石仍抱定“睦鄰敦交”政策不放,聲稱:“我國當前自立之道,對內在修明政治,促進文化,以求國力充實;對外確守國際信義,共同維持國際和平,而睦鄰尤為要著。”故要求國民隱忍自重,對日本之挑釁,“當為最大之忍耐”。又說,“和平未到完全絶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亦絶不輕言犧牲。以個人之犧牲事小,國家之犧牲事大;個人之生命有限,民族之生命無窮也。……抱定最後犧牲之決心,而為和平最大之努力,期達奠定國家、複興民族之目的,深信此必為本黨救國建國唯一之大方針也。”他仍冀日本在國際壓力下放棄侵華政策,謀求和平解決事端的途徑,故堅辭不肯發兵。這大失毛澤東所望,他本準備戰事一起,便可麾軍東渡黃河,兵進華北了,叵耐蔣介石如此頑固,眼見一盤活棋又陷入舉步惟艱了。更令他氣惱的是,在紅軍編製上,限製到三個師,人數隻能容納四萬五千人,並要朱德、毛澤東離開紅軍出國留洋,蓄謀“根絶赤禍”,挖掉共產黨的根基。當時,他一怒之下,欲召周恩來回延安,卻又想到,隻要國共仍在談判,日軍將會慌恐不安,深深銜恨於蔣,戰事必起;屆時,蔣氏唯有抗日之一途矣。於是,遂電令周:“任蔣頑狡,虛與委蛇;穩坐釣魚台,折衝尊俎之間;延以時日,自開生麵。”於是,周恩來同蔣談談停停,終未達成協議,而蘆溝橋事變卻發生了。

蘆溝橋,橫跨永定河之上,位於北京前門外西方十五公裏外。橋長二百六十八米,寬約八米。橋麵用石板鋪砌,兩旁有石欄石柱,每個柱頭上都雕刻著姿態各殊的石獅子,共四百八十五個,生動雄偉,構成美麗的奇觀,聞名世界,海內外遊覽者絡繹不絶。那“蘆溝曉月”自然也成為北京的勝景之一。尤其,它地處入都要道,終日車水馬龍,摩肩接踵,喧闐熱鬧非凡。可自上年日本“支那駐屯軍”進駐靠近宛平城的豐台車站之後,日軍三天兩頭到橋北的荒郊舉行軍事演習,於是國內外遊覽者聞風喪膽,望而卻步了;橋上白日尚且車馬冷落行人稀,更勿須提霜晨月旦了,那簡直是鬼影幢幢,獸鋌鳥驚,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派慘慘淒淒、陰森可怖的景象。永定河嗚嗚咽咽的水聲,把它的悲哀、它的泣訴、它的恐懼傳布遐邇,一切在淌淚,一切在滴血,一切在難挨中熬煎……

果然,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動怒了,他們不能容忍蔣介石與共黨談判,倒向“聯共抗日”一邊,便乘和談未遂之機,要先發製人,遂於三七年七月七日深夜,借口“夜間演習,一名士兵失蹤”,大隊人馬要進入宛平城檢查。遭拒後,即向戍守蘆溝橋的中國軍隊第二十九軍三十七師二一九團開槍射擊。接著,日軍第一聯隊附山炮四門及機槍隊大舉向蘆溝橋展開猛烈攻擊。其時,第二十九軍軍長長宋哲元適離北平,由北平市長秦德純代理其軍政權責。秦德純得報,知日軍蓄意挑起戰端,憤怒之下,乃命令二一九團團長吉星文:“應固守蘆溝橋和宛平城。保衛國土是軍人天職,宛平城與蘆溝橋就是我軍最光榮的墳墓。”團長吉星文、營長金振中,親率士兵,英勇反擊,同瘋狂的日軍展開了大血戰。他們抱著那些橫遭日軍炮火擊毀的石獅,痛哭流涕、義憤填胸,誓與蘆溝橋共存亡。激戰一晝夜,全部壯烈殉難。

就在同一個時間,日寇向平津增調了約十六萬人馬和十八個空軍中隊,侵華兵力達三十萬人,大舉進犯平津。第二十九軍在武器裝備劣於日寇、敵眾我寡的險惡形勢下,奮起抗戰,士氣旺盛,以大無畏的精神頑強地抗擊著,在炮火連天、血肉橫飛中死守陣地。以一當十,奮不顧身呐喊著向敵衝殺。副軍長佟麟閣在北平南苑陣地指揮戰鬥中以身殉國,一三二師師長趙登禹在率隊衝殺中,血染征袍,英勇捐軀。其戰況慘烈,前所未聞。由於蔣介石此前長期執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對日寇備戰不足,蘆溝橋戰起,貽誤戰機,被迫倉促應戰。盡管二十九軍英勇扺抗,終至一敗塗地,平、津相繼失陷。

至此,毛澤東終於把蔣介石推到爐火架上,迫他不得不下“抗戰的最後決心”。蔣介石於平津淪陷次日發表了《告抗戰全體將士書》:“……曆代古都,竟淪犬豕矣。悲痛何如!……這幾年來的忍耐,罵了不還口,打了不還手,我們為的是什麽?實在為的要安定內部,完成統一,充實國力,到‘最後關頭’來抗戰雪恥。現在,和平既然絶望,隻有抗戰到底。那就必須不惜犧牲來和倭寇死拚。我們大家都是許身革命的黃帝子孫,隻有齊心努力殺賊,驅逐萬惡的倭寇。”又向全國人民發出號召:“今戰端一開,那就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於是,全國卷入了與日寇大血戰的漩渦。

戰火連天,已在半個中國廣大土地上燃燒起來。匆忙中,蔣介石在南京召開國民黨最高國防會議,毛澤東派周恩來、朱德、葉劍英作為中共代表出席會議,接受蔣介石對紅軍的改編,但反對蔣介石在紅軍改編後由國民黨方麵任命指揮官和委派政治主任的主張,堅決主張獨立自主,自立指揮部。當時,日寇侵占平津後,又發動了對上海的大規模進攻,狂妄地揚言三個月內滅亡中國。於是國民黨統治的心髒金陵大為震動,迫於形勢,蔣介石遂應允紅軍改編後自成係統,開赴華北前線,命紅軍改稱第八路軍,朱德、彭德懷為正副指揮,下轄三個師,林彪任一一五師師長,賀龍任一二〇師師長,劉伯承任一二九師師長。

這一切都在毛澤東預料之中,他自覺天下大事,指揮若定,甚是躊躇滿誌,一時心曠神怡,遂於風和日麗之日,溯延河而上,遊覽寶塔山,遙見農夫驅毛驢,負重上山,風趣地對隨行的劉少奇、任弼時等人道:“你們看,那毛驢駝了東西是不願上山的,老鄉讓它上山有三個辦法:一拉、二推、三打。我們對付蔣介石不也如對付毛驢一樣,拉他、推他、打他,於是他上山了。但驢子是會踢人,我們須提防它。”說得眾人捧腹大笑。

且說蔣介石見日寇大舉向上海增兵,怕上海失陷,影響國際觀瞻,失去英、美的支持,遂也匆忙調集七十三個師參戰。他投入上海戰場的總兵力占全國正規軍三分之一還強,而且都是國民黨軍隊的精鋭,他的嫡係部隊。他以破釜沉舟之勢,決心與日倭決以死戰,曾涕淚橫流地對參戰的陳誠、顧祝同、張治中、胡宗南、薛嶽等諸將道:“此次抗戰,實被迫而應戰;與其坐而待亡,忍辱受侮,不如保全國格,死中求生,與敵作一決戰。”又言,“嗚呼!國勢至此,何以為人?凡有血氣之倫,黃帝子孫,其將何以雪此奇恥!若不自立,複有何顏立於天地之間!誌之!誌之!”遂於八月十四日淩晨,令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對倭寇發動總攻擊,一場空前的大血戰開始了。先以馮玉祥為總司令,張治中為前敵總指揮。隨後蔣介石親任總司令,陳誠為前敵總指揮,戰況之慘烈,亙古未有。日寇在戰場上投入總兵力達二十餘萬,大炮三百餘門,戰車二百輛,飛機二百架,兵艦數十艘,終日狂轟濫炸,把縱橫百裏的淞滬變成煙濤火海。中國軍隊,在陸、海、空三方麵皆處於劣勢情況下,將士們同仇敵愾,眾誌成城,英勇頑強,寧死不屈,日日夜夜堅守在積水數尺深的戰壕裏,抗擊著日寇使用飛機、大炮、戰車聯合的進攻,憑著血肉之軀,一次次打退瘋狂的敵人,給敵寇以重創。他們同陣地共存亡,幾乎每日每時都在付出巨大的代價。守衛寶山縣的一個營,在敵人優勢兵力的猛攻下,堅守兩晝夜,無一人後退,全部壯烈殉國。堅守蘇州河北岸四行倉庫的以謝晉元副團長為首的八百壯士,在四周全被日軍占領、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不退讓,不投降,激戰四晝夜,殺得倭寇屍塞街衢,血流漂杵,最後奉命撤入英租界。

在將士英勇鏖戰的日日夜夜,上海工、學、商、婦女、華僑等各界的群眾和愛國人士都積極參加了抗戰工作,救亡協會,戰時服務團紛紛成立,“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赴火線慰問將士,組織戰地救護隊,搶救傷亡戰士,極大鼓舞了士氣。危急中,蔣介石也每每親率高級將領赴前線督戰,鼓勵士氣。十月間的某夜,蔣介石帶領李宗仁、白崇禧等高級將領乘專車扺蘇州前線,路遇數十架敵機空襲,滿天照明彈照耀如同白晝。蔣介石一行人等躲進了車站站台,幸而敵機狂炸蘇州市內而未轟炸車站,蔣介石一行人才免於死傷。宋美齡女士在這慘烈大戰中也險些隕命。一次她赴上海前線慰勞將士,車行途中遇敵機轟炸,倉皇逃避中翻車,致使肋骨折斷數根,頭破血浪,數日不省人事;同車的澳人顧問端納也身受重傷。

上海血戰達三月之久,殺傷日寇近十萬人。由於日寇武器先進,海、陸、空三軍配合緊密,炮火凶猛,中國軍隊抱定寸土必爭、甘與國土共存亡的決心,不畏犧牲,勇冒彈火,故傷亡更為慘重,將士陣亡不下三十餘萬。在中華民族禦侮史上,犧牲之巨大之壯烈,鮮有前例。其英勇無畏,蹈火海、攖鋒刃,義不反顧,視死如歸之精神,足可感天地、泣鬼神,何其悲壯!

日寇受挫,更加瘋狂,遂大舉增援,三個精裝師團在八十餘艘軍艦配合下,從杭州金山衛強行登陸,兵分兩路對上海戰場進行側麵迂逥,企圖圍殲堅守上海的抗戰軍。這下蔣介石大為驚慌,來不及計劃撤退的部署,便命幾十萬軍隊倉促撤退,那慘狀實不堪言,殘破的戰車,疲憊的士卒,互相奪路,途為之擁塞,一片叫罵、毆打,趑趄難進,而後麵有日寇機械化部隊窮追猛擊,天空複有敵機瘋狂轟炸、掃射,將士死傷蔽道,悲號動天。一時,陰霾四合,日月慘淡,依稀皇天震怒,鬼神哀戚。

“七七”蘆溝橋的炮聲,繼之“八一三”上海大血戰,隨之首府南京淪陷,國民黨軍隊退潮似的一敗千裏,狼奔豕突,惶惶潰逃;日寇軍艦長驅直入,橫行於長江,陸戰隊的鐵蹄踐踏蹂躪著大河南北,虎視狼顧,鷹揚隼擊,囂張至極!擁有四萬萬同胞泱泱大國的中華民族瀕臨亡國滅種的邊緣!這一消息傳開,舉世震驚,歐美人士無不驚駭地矚目古老中國這一巨變,各地旅居華裔更是痛心疾首、仰天頓足,心係祖國的垂危。這中間,激惱一人,不顧身家性命,冒死歸國,欲奔赴抗日前線,喋血沙場。你道這位英雄是誰?他便是與張學良在西安舉行“兵諫”的西北軍大帥楊虎城將軍。他料想蔣介石既已抗日,國難當頭,自是不會記恨前仇,故大義凜然地踏上歸途。他萬萬想不到,自巴黎乘飛機之時,已被特務盯上,到西安未出機場,便遭毆打、逮捕。楊虎城將軍懷抱一腔愛國熱血,到底能否馳赴疆場殺亂?蔣介石能否釋去前嫌,赦他不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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