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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演義 28回 “謀和平,毛澤東赴渝 假和談,蔣介石失算”

(2016-12-17 10:44:21) 下一個

                                  第二十八回

           謀和平,毛澤東赴渝    假和談,蔣介石失算

 

                                    闊別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彌天大勇誠堪格,遍地勞民亂倘休。

                                    霖雨蒼生新建國,雲雷青史歸同舟。

                                    中山卡爾雙源合,一笑昆侖頂山頭。

 

此為毛澤東赴渝和談時,詩人柳亞子所賦《贈給毛澤東》之詩。

且說羅斯福總統見蔣介石驅逐史迪威決心已定,也不敢強行拂其意,畢竟中國是當時所謂的四大強國(美、英、蘇、中)之一,何況他希望戰後中國出現一個親美政府,實現其獨霸中國的野心。欲達此目的,不利用蔣介石還能有誰呢?他權衡利弊之後,遂決定將史迪威撤調回國,並將高思大使他調,任命與蔣相處融洽的赫爾利接替大使,魏德曼將軍繼任參謀長職務,蔣介石自是欣然從命。

轉眼間到了一九四五年,歐洲反法西斯戰爭已奏凱旋,瘋狂不可一世的希特勒在柏林地下室同他的情婦伊娃布朗飲彈自殺,結束了惡貫滿盈的一生。太平洋之戰也出現明顯的轉捩點,日本本土的外圍防線全被摧毀,美軍加緊空襲日本本土。在國民黨防守的正麵戰場上,日寇已經開始出現大潰敗的局麵,國軍大舉反攻,相繼收複了福州、柳州、南寧、桂林等地。緊接,美國在日本廣島、長崎投下兩顆原子彈,一百多萬蘇聯紅軍在總長四千多公裏的戰線上同時向日本關東軍發動進攻,給予其毀滅性的打擊,日寇喪失了最後負隅頑抗的基地,瀕於崩潰了。為免於亡國滅種之禍,日本天皇裕二遂於八月十五日以廣播“停戰詔書”,正式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人民艱苦卓絕的八年抗戰勝利了!正義戰勝了強權,弱國戰勝了強國!陪都重慶沸騰了!山城披上了彩紅,爆竹連天,歌舞喧闐,果是一番“天開雲霽景日暖,地動冰消紫氣高”景象。

誰知喜慶勁頭未過,突然一樁驚天動地的奇聞傳開了,不脛而走,風靡了整個山城。是驚?是奇?是喜?是憂?人們全翹首而望,企踵而待了。你道是何事?原來是共產黨黨魁毛澤東要親自蒞臨山城與國民黨總裁蔣介石“和平談判”來了。毛澤東可是委員長恨之入骨的“匪魁”,懸賞二十萬鷹洋購求其頭而未得、剿殺多年而未滅的不共戴天的生死對頭,居然為國家民族大計而置個人安危於度外,鋌而走險,深入“虎穴”、“狼窩”,將會是怎樣結局?詩人柳亞子稱他“彌天大勇”,此行欲使“中山卡爾雙源合”,能“雙源合”嗎?能“一笑昆侖頂山頭”嗎?人們迷惘、怵惕,驚駭毛澤東何以有恃無恐、悍然不顧而來?人們聆耳以聽、拭目而望,要察看這山城風雲變幻的端詳。

原來,“國共合作”早已名存實亡了,還在日軍橫行之日,即屢屢兵戎相見。迨日軍剛放下武器,硝煙彌漫的中國上空,才透出一縷和平陽光之時,作為中國軍隊最高統帥的蔣介石便在一日內連發三道命令:一是命令解放區軍隊“原地駐防待命”,“不得向敵偽軍擅自行動”;二是令偽軍“切實負責維持地方治安”,不許向八路軍、新四軍繳械投降;三是嚴飭遠在大西南的國軍“一切依照既定軍事方針與命令積極推進,勿稍懈怠”。蔣氏要獨吞抗日勝利成果了,毛澤東豈能善罷甘休,他在延安向各解放區軍民發出了動員令:“目前這個鬥爭表現為蔣介石要篡奪抗戰勝利果實和我們反對他篡奪的鬥爭。蔣介石對於人民是寸權必奪、寸利必得。我們呢?我們的方針是針鋒相對、寸土必爭。”於是,八路軍、新四軍傾巢出動,奔赴各地,解除日軍武裝,收降、改編偽軍、搶占戰略要地、據點,破壞鐵路、公路交通要道,堵擊、阻撓國民黨軍隊向前推進,企圖阻止其受降行動。一時,爭奪抗戰勝利果實的大血戰又迫在眉睫了。

其時,共產黨已崛起,雄據北方,轄控黃河南北十九塊鞏固根據地,擁有人口一億左右,黨員劇增至數百萬之多,兵力也迅猛發展,單正規軍已達一百二十餘萬。而國民黨軍隊,在八年抗戰中損失嚴重,原八百萬大軍已剩下不足四百萬人,特別與日軍幾次大會戰,精銳部隊傷亡殆盡;而且杜聿明、廖耀湘等幾大主力部隊滯留於大西南滇緬邊境,胡宗南大軍也遠在大西北的新、蒙等地,一時難以集結雄厚的兵力對付共產黨。何況國家已經八年戰火,破壞慘重,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人民“要和平,反內戰”的呼聲驚天動地,哪敢拂民意、迕輿情,再開戰端,招天下人之怒呢?所以,蔣介石接受英、美等國建議,籌劃用“和平協商”的策略來遏製共產黨,也借機將西南、西北地區諸路大軍調運到華東、華北及東北各戰場,充分做好隨時大戰準備。

蔣介石擺出一副急切“和平談判”的姿態,於日寇宣布無條件投降的前一天,便匆匆致電毛澤東,邀請他到重慶談判,其電雲:

萬急,延安

毛澤東先生勳鑒:

       倭寇投降,世界永久和平局麵,可望實現。舉凡國際、國內各種重要問題,亟需解決,特請先生克日惠臨陪都,共同商討,事關國家大計,幸勿吝駕,臨電不勝迫切懸盼之至。

                                                蔣中正未寒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

 

毛澤東認為是蔣介石在玩弄“假和談”的伎倆,熒惑天下人耳目,掩蓋他準備內戰的罪行。於是不屑一顧,罵他是“化為美女的蛇”,提醒人們警惕。不道二十日又接蔣的邀請電,言之諄諄,情切意殷,隻得於二十二給其回電雲:

重慶,蔣委員長勳鑒:

      從中央社新聞電中,得讀先生複電,茲為團結大計,特派周恩來同誌前來晉謁,希予接洽,為懇。

                                                   毛澤東未養      八月二十二日延安

 

蔣介石見毛澤東托詞拒絕,認為必是心懷畏懼,顧慮遭遇不測,於是又連發兩電,以表情切,開誠布公,昭示天下。這一來,各界人士議論紛紛,國民黨的宣傳機器也一齊鼓噪,一時輿論大嘩,盡譴責、指罵共產黨“蓄謀內戰”、“破壞和平”,無視“人民疾苦,國家興亡”。際此,毛澤東深感不安了:心想,若此下去,共產黨在人民中威望豈不瓦解了?要扭轉這可怕局麵,贏得人心,唯有冒險赴約,也來個單刀赴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有美、英、蘇諸國監視,諒他蔣介石也不敢胡作非為,倒行逆施。何況,那淩駕於共產國際之上的“祖師爺”斯大林一再指令和談,怎好忤旨?而且,此乃大樹聲望的絕好良機啊!於是,他權衡一番利弊,遂決意赴渝了;但又考慮,既然前往,則須出其不意,乘其無備,突然襲擊,令蔣介石措手不及,陷於被動,以暴露他“假和談”的麵目。因此,遲至赴渝前一日,方致電蔣介石:

特急,重慶

蔣介石先生勳鑒:

        梗電誦悉。甚感盛意。鄙人極願與先生會見,共商和平建國大計,俟飛機到,弟與恩來即同機赴渝進謁。晤教有期,特此奉複。

                                                                            毛澤東敬                  二十四日

 

毛澤東決定赴渝,頗使其他四大書記——劉少奇、周恩來、朱德、任弼時——憂慮不安,他們齊集棗園毛澤東寓所,徹夜不眠,揣測、苦思蔣介石的居心。

“主席,蔣介石一向出爾反爾,不講信義,張學良不是被他騙到南京軟禁至今嗎?胡漢民、李濟深等國民黨元老不也中他圈套,遭到扣押,險些終身作南冠君子嗎?這次邀你去重慶,誰能保證不是演的‘鴻門宴’?”燈光下,任弼時鼻梁上架的賽璐珞黑邊大眼鏡忽明忽暗,襯托出他那憂心忡忡的神情,說著把目光投向德高望重的朱總司令。

“我們必須用軍事、政治兩手對付蔣介石!”朱德緊鎖眉頭,握著拳頭,斬釘截鐵說,“一方麵命令各解放區對所包圍的日偽軍據點迅速攻克,接受日偽投降,做好大城市接管工作,準備大打;另一方麵宣傳我們的建國方略,揭穿老蔣真內戰、假和平的畫皮,從政治上瓦解他,有什麽好談的!”

“對!我們運用軟、硬兩手,做到‘有理、有利、有節’。”素來沉穩雍容、具有學者風度的劉少奇,此刻也異常激動,神情嚴肅地說,“魯南、蘇南,不少解放區,國民黨軍以‘接收’為名,紛紛向我軍開火,還扯談什麽和平……”

寬敞的窯洞裏一時彌漫著凝重、窒息的氣氛。燈光闌珊,倏明倏暗。

毛澤東深深地吸著煙,一直顰眉蹙額,這時,從濃濃煙霧繚繞中抬起頭,心事沉重道:“我看,蔣介石此次來電要求談判,主要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即利用和談爭取時間備戰,如你共產黨不來談判,你就背個破壞團結的罪名。目前蔣的軍隊大都在西北、西南,他需要用談判爭取時間,部署內戰,我們正好利用這時間進軍東北、熱綏;同時借談判之機,向民主黨派宣傳我黨的政治主。因此,我決定冒風險去重慶會會蔣介石。何況……”他突然止住,覺得這件事還不便向大家說明:斯大林指令自己去同蔣介石談判,此去,實乃事出不得已啊!

周恩來深知毛澤東的苦衷,於是,馬上接口說:“何況有美國大使赫爾利和張治中將軍作保,又要乘飛機來親自迎接,美英蘇都壓迫蔣介石進行和談,所以就目前看,蔣介石決不敢對主席進行謀害,我看還是應邀去談判為好,各方麵對我們都有利啊!”

朱德大不以為然,氣呼呼地吼道:“什麽對我們有利!澤東一去,在敵人掌握之中,這不等於捆綁了八路軍、新四軍的手腳,我們還敢動彈嗎?”

“老總,莫怕!”毛澤東狡獪地笑道,“我在重慶期間,前方、後方盡管放膽積極活動,對蔣的一切陰謀予以徹底揭露,對他的一切挑釁予以迎頭痛擊,有機會就吃掉它,能消滅多少就消滅多少,隻管放手大幹,我軍勝利越大,群眾情緒越高,我的處境就越有保障、越安全。須知蔣委員長隻認得拳頭,不認識禮讓!”說了,同周恩來一齊會心地大笑起來。

八月二十八日,毛澤東在駐華大使赫爾利和張治中將軍的陪同下,乘美軍派出的專機飛扺重慶,同時前往的和談代表還有周恩來、王若飛。當晚,蔣介石夫婦在林園官邸設宴歡迎毛澤東。蔣介石一身戎裝,佩特級上將領章,胸前掛滿了勳章,腰懸短劍,威風凜凜,儼然一位威武的將軍。他操著濃重的浙江官話,舉起酒杯,首先致辭道:“中共代表團為和平建國之大計遠道而來,我提議,為他們一路風塵仆仆、勞苦和艱辛而幹杯!為毛澤東先生的健康乾杯!”——據說蔣介石說話語調以對象不同而變換,用奉化方言以示親切,用吳語方言以示好感,用拿腔捏調的官腔,表示嚴峻,用浙江官話,表示器重——眾人見蔣介石態度誠摯,也便熱烈與毛澤東、周恩來等人碰起杯來。一時,整個客廳中人頭攢動,握手言歡,談笑風生,人情融洽,酒香四溢。

蔣介石麵對毛澤東,看他身穿寬大的藍色中山服,腳穿一雙新皮鞋,應酬裕如,豁達大度,談吐自然,不見絲毫造作之態,心甚感佩,不禁感喟道:看來毛澤東的人格確實有種可怕的感召力,難怪一些雜誌上介紹他氣度恢弘、豪放,有鋼鐵般的意誌、不屈不撓的精神、驚人的膽略、睿敏的智慧、傑出的革命家、政治家的無限才能,對此人決不可掉以輕心啊!十八年前,他在廣州中央黨部曾見過毛澤東,那時毛澤東三十來歲,溫文爾雅,主持農民運動講習所,是位熱心農運的青年人。那想鬥轉星移,這位從未踩軍校大門的文弱書生,居然成了軍事家,他那神出鬼沒的遊擊戰術,不僅使裝備精良的國軍疲於奔命,窮於應付,竟連能攻善守的日軍也處處捱打,奈何不得,仿佛孫悟空鑽進鐵扇公主肚中一般,攪得日軍叫苦不迭。幾年中又運用靈活手腕,把強勁的政敵博古、張國燾、王明等人一一打倒,一躍而為共黨的獨裁者,何其毒辣、陰險,真真是一個變形的斯芬克司魔怪!……蔣介石想著,他不能理解毛澤東,猜不透他究竟是怎樣一個怪物,隻覺麵對這樣的對手,深感心慌意亂,毛骨聳然,他這一代梟雄莫非真要敗在這個赤匪手中不可?他不由自主地又冷眼相覷這位“魔頭”,不期正同毛澤東那犀利的目光相遇。尷尬中,他喟歎一聲道:“毛先生,十八年不見,您老多了!”

宋美齡已姍姍而來,她穿著一件十分得體的黑色旗袍,胸口綴著一支鑽石胸花,在融融燈光中閃著美麗的光澤。她舉起盛滿紅葡萄酒的高足酒杯,笑盈盈道:“達令,毛先生,今晚你們老朋友相會,可謂‘四美具,二難並’,我衷心地為你們祝賀!”遂與二人碰盞,一飲而盡。她舉止端莊,落落大方,著實令人可親可敬。隨後,她不無遺憾地又道,“毛先生,倘若把夫人帶來,我們坐在一起聊天,豈不是曆史的美談!”“對,對,一點不錯。”蔣介石光光的頭在夜色中連連晃動,“毛先生,下次來重慶,一定要帶夫人來。”“要得。”毛澤東爽快地回答。“隻是,下次來時,蔣先生和蔣夫人可要好好地一盡地主之誼,別太吝嗇喔。”說得在座眾人哄然大笑。

蔣介石真正認識到毛澤東的厲害,還是在談判開始之後。他本來料定毛澤東絕不肯來渝的,因此對談判毫無準備,事到臨頭,竟拿不出任何談判方案,連談判代表,也是匆忙中指派了張群、張治中、邵力子和王世傑等四人;而毛澤東卻早做了充分準備,他自己不僅成算在胸,而且指令周恩來、王若飛擬定了完整的談判方案與“談話要點”,以至弄得張群等人十分尷尬。邵力子發窘地辯解道:“國民黨沒提出具體方案是希望聽取中共的意見,倘若政府先提出方案,也許使中共方麵認為政府已有一種成見,而有礙於會談的進行。”蔣介石隻臨時給代表們規定了“談判四原則”,強調“統一軍令、政令”,致使張群四人叫苦不迭,私下抱怨老頭子失策。這便失了先手,在樽俎折衝中,處處陷於被動。尤其,周恩來、王若飛二人,談鋒甚利,思辯敏捷,在每個問題上,都是振振有詞,言之入情入理,好似早已成竹在胸。二人彬彬有禮,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柔中有剛,爭之有據,駁之有理,讓之所當,寬容大度,大有坦蕩君子之風,很使張群等人折服。張群等人又根本不是全權代表,充其量不過是蔣介石的代言人,蔣怎麽說他們就怎麽說,一切以蔣介石指示為準則,依葫蘆畫瓢,不敢有毫厘越限,以故,在談判過程中,他們不是避重就輕、逥避實質問題、糾纏枝枝節節,便是互相推諉、無言以對,出現冷場,要求休會,以至談判幾經中斷,進展十分艱難。

蔣介石同毛澤東單獨會談,也陷入了進退維穀、步履維艱的困境中。開始,蔣介石企圖先聲奪人,將毛澤東逼進他預設的陷阱,幾經斟酌詞語後說:“國民黨奮鬥了近三十年,為的就是要建立一個民治、民享、民有的國家,現在抗戰勝利了,人民需要安定,國家需要建設,希望中共消除成見,促進會談圓滿成功。”不道毛澤東微微一笑,嚴肅而緩慢地回答:“我們的主張,您也很清楚,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我黨就積極主張實行民主改革,建立聯合政府,後來因國共分裂,計劃便告失敗。目前談判的關鍵在於如何采取有效措施,避免戰爭,使中國逐步走上民主建設的軌道……”沒等毛澤東把話說完,蔣急忙插話道:“過去你打我,我打你,誰是誰非,都別提了,由後代人去評價吧……國共雖然主張不太相同,但三民主義,你們還是擁護的嘛!”毛品口茶,稍微思索了一會,突然加重語氣道:“總理生前所訂的三民主義,我們黨是擁護的。先生主張統一軍令、政令,我黨也讚成。但是,我們主張實現政治民主化與軍隊國有化應同步進行。目前,在全國代表大會產生之前,應先成立一個由各黨派及各界人士所組成的聯合政府,然後由這個政府對全國軍隊進行編遣!”這話擊中了蔣介石的要害,室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蔣介石慍怒道:“改組政府是件大事,一時難以辦到。你這‘聯合政府’之說,純屬遁詞,你們無非打算保留軍隊、政權!如若各黨派都象你們這樣擁有軍隊和獨立的政權,這個國家何談統一!”毛澤東也惱火了,反唇相譏道:“依先生的看法,國民革命軍真的屬於中華民國?而不是國民黨黨軍?如若這樣,為何先生多次號召全軍加入國民黨!光要我們交出軍隊,而國民黨卻依然故我,太不公平合理吧?”他舒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仰起棱角分明的臉,以深邃的目光逼視著蔣介石,不待他回答,又道,“我黨所有軍隊、政權並非不能交出,倘依去年我黨之提案——召開黨派會議,成立聯合政府,則我黨之軍隊可交於這樣的政府處理。但現在政府尚在國民黨黨治時期,我們何能將軍隊、政權交於一黨之政府?”蔣介石聞此,臉色遽變,額頭的青筋暴起,直被噎得半響說不出話來。宋美齡見狀,隻怕老頭子惱羞成怒,與毛決裂了,把局麵搞糟,便趕緊打圓場,笑吟吟道:“你們口焦舌燥,先歇一會吧!來,吃點水果休息休息。”她把一盤紅沙瓤西瓜分送給毛、蔣,這倒緩解了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不過,吃著香甜可口的西瓜,亢奮的血脈和緩了,而二人心中仍充滿了難言的悲涼和忿詈。蔣介石憤憤地暗思,這一輪輸給他了,在新的一輪裏須是切切在意,不能容他有反擊的餘地。他認為毛澤東是猶太型的人物,天生好“鬥”,來硬的,他那唇槍舌劍難以招架;要來軟的,要虛位以待,攻其必救……當夜,蔣介石籌思通宵。

翌日,待毛澤東剛坐定,蔣介石便清了清嗓子說:“毛先生,你提出先成立過渡聯合政府的主張很好,我本人也表讚成,隻要國家統一,人民生活好了,你我的革命目的就算達到了!你們保留軍隊、政權,其它省的軍閥也會傚法呀!”他的聲音低沉、悲哀,仿佛在沉思飽經軍閥戰亂之苦的年代。毛澤東無視蔣的虛情假意,他依然不緊不慢、神情嚴峻道:“國之興,立於民,中國的老百姓夠苦了,我們不能再讓他們在地獄中繼續生活了!但是,我們的一切讓步都不能以無原則的犧牲為代價!”他稍頓,突然加重了語氣,“為了杜絕內戰,實現和平,我們已做出了更大的讓步,同意退出蘇南等八個解放區,將八路軍、新四軍的編遣數目由原來的四十八個師改為二十個師。”句句擲地有聲、鋒芒畢露,頓使蔣介石心顫語塞。這時,室內忽然轉暗,蔣介石轉麵窗外,見空中一片陰雲遮沒了日光,他重重歎口氣道:“天上不能沒有太陽,也不能有兩個太陽!”“可以讓人民選擇一個太陽!”毛澤東應聲接道,充滿著自信、豪邁之情。

驀然,天空昏暗,暴風驟起,揚塵擂土,飛沙走石,整個山城都在狂舞呼嘯,一切都變得模糊、迷茫、混沌了。蔣介石佇立窗口,惆悵地望著驟然而變的天氣,心象罩上了濃重的陰雲,鬱悶、窒息。他想,毛澤東決不甘心處於屈駕的地位,會談難以達到預期設想的效果,看來隻有通過戰爭決定勝負了。

蔣介石頗悔了,他在官邸聽取談判代表張群等人匯報和談情況時,沮喪地說:“共黨軍閥傾向很重,不肯交出軍隊和政權。他們雖許諾同意退出蘇南等八個割據根據地,表麵看來算是讓步,其實這裏麵包含著陰謀,乃是力圖收縮兵力,集中主力於蘇北、山東,鞏固其華北戰略勢態。就目前看,共軍的總體戰略是力控華北,爭奪東北,企圖控製黃河以北的土地,與國軍隔河對峙。據前線最近密報,蘇南的粟裕部、山東的羅榮桓部都在緊急擴兵,訓練部隊,同時在軍中積極做戰爭宣傳,對此我們不能等閒視之。再說共黨宣稱將軍隊壓縮至二十個師,剩餘的那麽多的兵員又沒有合理的複員措施,槍枝又不上繳,秘密地編組部隊,我們能控製得了?純係欺人之談……”

未待他說完,號稱“無冕首相”的張群,畢恭畢敬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聲音委婉淒涼,如同久病剛愈一樣,給人一種虛弱、頹喪的感覺,他顫聲道:“誠如委座所言,同共黨談判我們吃了大虧!我覺得,這無形中造成了中共與我黨對等之位置,抬高了中共在國際、國內的聲望,此為一不利;中共利用和談在重慶大肆宣傳共產主張,蠱惑人心,各界人士情緒波動很大,此為二不利;共黨利用和談,名退實進,將中央推到欲進不能、欲退而不止的維穀境地,如不答應中共提出的條件,在中共名為‘讓步’的情況下,中央必將成為眾矢之的;如若同意,這白紙黑字的條約對政府造成很大壓力,如若將來政府討伐叛軍,雙方所簽的條約必成為中共攻擊政府之把柄,依我個人看,目前談判應告一段落。”

外交部長王世傑也道:“最近的輿論很不好,說政府不願意聽取各界人士的意見,力圖保持舊貌,繼續維持國民黨一黨統治,無談判誠意。這樣下去,總裁的聲譽將受到損壞!”

“娘希匹!這純是共黨一派胡言,蠱惑人心!”蔣介石忿忿罵道。

“委員長”,象許多國民黨元老一樣,邵力子總是這樣稱呼蔣介石,“我看是該綰個結了。國共談判進行了四十餘天,談判情況一直未對外界公布。對此,輿論反應很大,強烈要求我們宣布談判進展情況。看來,對中共提出的公布《會談紀要》之事,我們不能不表明態度。”

“是啊。現在許多人對我們橫加非議、指責,罵我們‘擺鴻門宴’,玩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故伎……”

“娘希匹,把蔣某視若何等人!”蔣介石連連揮手,阻止張治中說下去,他怕張治中將軍泄漏閻錫山向上黨進軍的機密。他盤算著,隻要在上黨得手,消滅了劉(伯承)、鄧(小平)主力,毛澤東必然大恐,那時就可隨心所欲,提高“和談”的砝碼了,不怕他不就落。因此,對張群他們提出中止談判、公布《會談紀要》,他還在權衡利弊,一時還舉棋不定。

蔣介石回到書房疲乏地呆坐著,陷入了思想的泥沼之中,隻覺舉步維艱。苦悶、仿徨、懊惱、悔恨、、、、、百感交集,一時仿佛誤入了茫茫的林海之中,看不到路徑;又像什麽地方飛來了巨石,眼睜睜地朝自己砸來,想躲,雙腳似乎被什麽捆著,挪不動地方……

正在迷惘、窘迫中,侍從室主任錢大鈞隨同夫人走了進來。他拍拍光光的頭,從飄緲的幻覺中醒過來,從錢大鈞手中接過密報,惴惴不安急速瀏覽一遍。豈知不看則已,看了直驚駭得目瞪口呆。原來,那“密報”上報告了共軍兩大舉動,一是十月七日傍晚,冀南、太行和太嶽各路八路軍大舉向上黨地區展開攻勢,將閻部第二十三、第八十三兩軍二萬餘人全部殲滅;一是截止十月初,中共從山東、河北等解放區抽調的主力部隊或乘木船渡海,或輕裝徒步行軍,日夜兼程,長驅千裏,陸續到達東北的已有十一萬之多,另有幹部二萬餘人;林彪為中共東北人民自治軍總司令,並成立了以彭真、高崗為首的中共中央東北局。當時,錢大鈞和宋美齡也都緘口不敢言,隻是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不知是惱怒、驚駭,還是悲憤、絕望,蔣介石先是急促地在室內踱步,然後重重地跌坐在沙發裏,緊閉雙目,好似討厭或者害怕看到什麽。宋美齡趕緊坐在他身旁,輕輕撫摩著他那光頭,用甜甜的聲音安慰道:“達令,別著急。我軍裝備精良,英勇善戰,遲早還會收複上黨的!至於東北、華北,美國不是調動了大量軍艦、飛機,要將五個軍的兵力運到天津、青島、北平、秦皇島嗎?美軍還準備出動海軍陸戰隊五萬餘人要在塘沽、秦皇島強行登陸。待大軍齊集,如泰山壓頂,土八路再猖狂,也會土崩腳瓦解的,焦急個啥!”她很同情丈夫,知他為了表明革命的決心和以身作則的作風,把原來烏黑、濃密的頭發理掉,始終保持著光頭,為軍人垂範。為剿共,他艱苦砥礪,過著檏素清廉的生活,平時隻喝白開水,連飲茶嗜好也斷絕了。民國二十四年,共匪西竄逃亡,他親率國軍將士,奮勇效命,每天早四時即起床,批閱往來公文,早餐隨便地喝一碗稀粥,睡的是行軍床;晚上召見將領商討軍事行動計劃,往往至深夜方可休息……不道出生入死、艱苦卓絕抗戰八年,共黨卻乘機坐大,又如此猖獗、凶熾起來,他如何能不憂心如焚呢?……想著,倍覺傷心,感到無限難言的悲哀,她溫柔地摸著他的頭,淒涼地細聲道,“達令,你太累了,你的頭發都白了。”這句話使蔣介石顫栗,是啊,他老了,已經五十八歲了,他感到了一顆沉重跳動的衰老的心!但是,他不能承認,在這場較量中輸給了共黨,輸給了毛澤東,他是“打掉牙,和血吞”的人,寧肯“不成功,便成仁”,如何能因挫而沮喪呢?他馬上怒目圓睜,厲聲質問道:“我怎麽老了?比羅斯福、邱吉爾、斯大林還年輕的多呐!不完成剿共大業,聖主會允許我稅駕嗎?”他默默祈禱一番,心想:抗戰中,得以與羅、邱、斯齊名,享譽世界,這是“主”的安排;戰後,消滅赤魔,廓清妖氛,以卒大業,“主”也會暗中祐護的。頓時,仿佛“主”把寒光威嚴的達摩克利斯神劍恩賜於他,神旺氣壯了,立時淩厲矍鑠地朝錢大鈞吼道:“愣什麽,叫張群他們,還有陳誠、白崇禧立即來見我!”

錢大鈞見蔣驀然震怒,差些驚破了苦膽。果是“伴君如伴虎”,誰知哪一刻得把命賠上哪!他戰戰兢兢地往外走,想著這慣於玩弄陰謀、權術的一代梟雄,定然有了新的謀略,重大決策,莫非欲置毛澤東於死地?蔣介石的城府高深莫測,他自是難以猜定。蔣介石究竟又運籌了什麽韜略,是否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加害於毛澤東呢?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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