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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演義19回 “劉誌丹飲恨三交鎮 周恩來策反延安城”

(2016-11-26 11:07:02) 下一個

     第十九回

          劉誌丹飲恨三交鎮    周恩來策反延安城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 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且說張學良要把白鳳翔斬首示眾,見眾將領求情,不由勃然大怒,厲聲道:“軍令如山,敢多言者同罪!”一跺腳,拂袖而去。諸人遂緘口無言,縮頭縮腦退下。候在門外的行刑隊立即押解白鳳翔至廣場,綁縛“罪眚樁”上,當眾擊斃,以示不遵節製之罪。從此,令行禁止,軍威森嚴,這且不表。

卻說紅軍在吳起鎮擊潰追擊的騎兵,毛澤東打算直驅保安同陝北紅軍會師,豈料人馬方趲行到靖邊地界,便見先遣隊丟盔棄甲狼狽逃回,隊長肖華泣訴,在保安縣邊境,遭到陝北紅軍狙擊,險些全隊覆滅;他們壁壘森嚴,氣勢洶洶地揚言:誓與我們血戰到底!毛澤東聽了大驚失色,立命隊伍就地駐紮。其時,薄暮冥冥,秋風蕭瑟,他蹣跚步上荒岡,四望蒼茫起伏的連山,頗感蓽露藍蔞,前途荊棘,心境悲涼,抑鬱惆悵,忽憶北宋名將範仲淹久戍於此,“胸中自有數萬兵”,“西賊聞之驚破膽”,亦甚偉矣,遂低聲吟哦起他那《漁家傲》詞,至那“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再三反複,盤桓良久,真乃蒼涼悲壯,慷慨生哀。

翌日,哨探報告:一月前,活動於陝南徐海東領導的二十五軍,接張國燾密電,馳入陝北根據地,同劉誌丹指揮的二十六軍、二十七軍聯合,阻擋毛、周統率的北上紅軍進入根據地。他們聽信張國燾關於毛、周投敵變節之說,認為毛、周以北上抗日蠱惑人心,偽裝革命,假中央之名,賺取革命根據地,作為投敵資本,以求封官晉爵。他們聯軍號稱紅軍第十五軍團,徐海東、劉誌丹為正副軍團長,指揮近萬人馬扼守通往保安的山道隘口,嚴陣以待,憑險拒守,必“禦敵國門之外”。聽了,周恩來、彭德懷等人心事沉重地麵麵相覷、愁苦難言,毛澤東卻縱聲大笑起來,看著眾人揮下手道:“莫愁,莫愁,讓我們的彭大將軍去斬了蔡陽,滿天的疑雲不就消了。”他這突如天外來語弄得大家真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個個瞠目結舌,木然無應,倒是周恩來很快反應過來,拊掌笑道:“妙,妙,我們也演場‘古城會’,五關闖過了,現在隻剩斬蔡陽——鄧寶珊老賊了。粉碎鄧寶珊的圍剿,用事實告訴陝北弟兄我們是鐵錚錚的紅軍漢。”諸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稱讚道:“主席把《三國演義》都搬過來了,難怪運籌得高明。”彭德懷“嗬嗬”笑著,一拍大腿霍然起身說:“那俺便學關羽,以拖刀計斬鄧寶珊的狗頭嘍!”

原來,這時陝甘綏靖公署主任鄧寶珊奉蔣介石之命正大舉進剿陝北紅軍,屯兵保安縣南的直羅鎮。當時陝北紅軍以保安為腹地,活動於綏德、清澗、安塞諸縣,皆岡巒起伏、崇山峻嶺地帶,交通險阻閉塞,唯保安至直羅鎮有條寬闊的山道直通山外,以故直羅鎮乃陝北根據地南麵的唯一門戶。它南通涇、渭流域,東臨鹹榆大道,地勢險要,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鄧寶珊乃民國宿將,曉暢軍事,深知既謀勝亦謀敗、戰危圖存之道,以故,狡獪的老賊將圍剿兵馬屯紮在這險要重鎮,既扼此咽喉通道以窒塞紅軍,亦防不測便於脫身,真乃“勝可進擊,敗可逃逸”,應付裕如,籌謀周備。

且說彭德懷苦心策劃的月夜摸襲直羅鎮戰役,本欲來個甕中捉鱉,一舉捉了鄧寶珊。不料詭譎的老賊早已修下一條暗道,直通鹹榆大道,混戰中他竟脫圍逃之夭夭了;不過卻搗毀了他的“清剿指揮部”,殲滅守軍三千餘人,繳獲的武器彈藥及其它軍用物資,不計其數;徹底粉碎了敵人的圍剿計劃。陝北紅軍不僅轉危為安,且獲得大批武器裝備,自是歡天喜地,遂盡棄前嫌,延請中央紅軍入山。毛澤東見直羅鎮戰役又傷亡兩千餘人,全軍僅剩下八千來人,其中老弱病殘者不少,實力遠不及陝北紅軍。萬一徐海東、劉誌丹有不軌之舉,則噬臍莫及,他深以為憂,遂不敢前往保安,便以禦敵於國門之外為托辭,滯留於直羅鎮。他思忖,劉誌丹乃陝北紅軍,陝北根據地的創始人,久負盛名,深得民心,實乃陝北的“山大王”;多年來,縱橫交通,盤根錯節,雄長一方,豈能甘心屈居於下?如今,又有張國燾暗中作祟,吹陰風點鬼火,久之必翕然心動,而生肘腋之禍。因此,他把劉誌丹視為心腹大患,蓄意要鏟除他。當時,為了收攬民心,他籌劃成立了“陝甘邊區政府”,特意抬出了高崗作邊區政府主席,卻把劉誌丹排斥於外。這高崗也是陝北革命元勳,因喜漁色而不得佳譽,人直呼其高麻子(麵有淺麻)。緊接,又迎合民眾的抗日呼聲,發布了“東征”命令,讓劉誌丹統軍遠征,明裏顯示格外倚重,暗中卻為調虎離山。毛澤東一向心藏殺機而不露聲色,陰賊詐謀反贏得人心,真乃古今第一大陰謀家也。

劉誌丹卻是一高風亮節之人,雖然他艱苦卓絶地創下陝甘革命大業,卻不居功,不爭權,隻矻矻以求在中國大地實現“英特奈雄納爾”。為那一天到來,他一切都不計較,不在乎,甚至甘願赴湯蹈火,捐軀隕身在所不惜。或許他是陝北大地兒子的緣故吧,生性粗獷豪放,豁達大度,心地光明磊落,因此對“東征”這場陰謀他全無察覺,遂欣然前往。他率二十八軍乘木筏搶渡黃河,在驚濤駭浪中拚搏半夜方扺彼岸,險些葬身於滾滾惡浪。卻不料,立足未穩,閻錫山的大隊人馬已殺到,隻好背河迎戰了。二十八軍是新組建的部隊,全軍僅三千多人,過河中已喪失數百人;建軍來又未經過大的戰陣,因此,在一萬多敵軍凶猛的衝擊下,遂潰不成軍,敗走呂梁山,潛伏於深山大澗中,以待徐海東的後續部隊。其時正值嚴冬,天寒地凍風雪交加,兼之給養無著,致使戰士凍餒而死者,日以百計。當此困窘日蹙、愁苦不堪之時,他憂慮全軍的存亡,開始反思:毛澤東為什麽急不可耐地命自己率軍遠征?這樣一支弱小的孤軍能從閻錫山十幾萬大軍中打開東進的道路?為什麽不讓徐海東同時渡河,協同作戰?……許多疑問縈繞於心頭,雖尋找不到明確的答案,卻隱約感到這似乎是預設的陷阱,為此而悲憤不已。

他終是陝北鐵錚錚的漢子,那倔強、堅忍性格驅使他勇往直前,於是等不得徐海東增援,便決意衝出重圍,殺條血路,奔赴抗日前線。那是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他一馬當先,帶領陝北三千健兒,殺下呂梁山,撲入敵營,四處縱火,霎時一片火海,煙焰衝天,乘敵人喊馬嘶、雜遝混亂之機,全軍殺出重圍,奪路北進。一路遭敵攔阻、伏擊、迤邐行至中陽地界,追兵大至,前後夾擊,被圍困於一片亂岡中。經一晝夜行軍,戰士皆已疲憊不堪,而四麵敵人蝟集如雲,炮火極其凶猛,激戰方半日,戰士便死傷累累,荒岡白雪幾為鮮血染紅;糧彈幾盡,眼見瀕臨全軍覆沒的危險。當此危急時刻,他這位愛兵如子的將軍,為了兩千多子弟兵,他決心鋌身走險了。他安排了一個“金蟬脫殻”的計劃——乘夜幕掩護,命幾個小分隊分頭四下突擊,佯作突圍,迷惑敵人,製造混亂,乘機命大隊人馬從敵軍間隙暗暗通過,脫逸而去。

他這“金蟬脫殻”計果然使大部人馬逃出包圍圈,脫離了危險;然而,當他率領的幾支小分隊向相反方向潰圍時,卻受到了猛烈的狙擊,傷亡慘重;雖然終究衝出來了,卻被敵人死死咬住不放,拚命跟蹤追擊。輾轉逃至三交鎮,部下僅剩百拾人,被敵人圍了個水泄不通。敵人看他們已成釜中魚、甕中鱉,氣焰十分囂張,歇斯底裏狂呼怒嗥:“劉誌丹,你插翅難逃了,快快出來投降吧,我們決不傷害你!等我們打進去,就要玉石俱焚,難保你活命了!”“陝北紅軍官兵聽著,你們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早些屈膝投降,尚可饒你性命,膽敢負隅頑抗,隻有死路一條!”三交鎮隻是百戶人家的山村,無險可守,在敵人瘋狂進攻下,激戰兩個時辰,再也扺擋不住了,敵軍漲潮一般湧進村莊,一下將他們圍困到一所大院子裏。

這所院子乃當地最大地主的宅子,青磚瓦舍,甚是堅固;正堂是座二層樓,基厚樓高,聳立群房之中。敵軍雖眾,一時卻也難以攻進宅院。劉誌丹登上樓頂四望,見房舍錯落毗連直接後山,心喜,想戰士可憑借縱橫交錯的房屋作掩護,潛逃後山。於是,他高坐樓頂,俯望敵營高叫:“晉軍弟兄聽著,我部願降,請你們長官出麵談判具體事宜。”一下將敵軍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他這方麵。其時,閻錫山為了向蔣介石賣功討好,懸賞二十萬大洋,務要活捉劉誌丹。現在見劉誌丹肯降,登時晉軍將士歡呼雷動,懷著獲大奬的狂喜,從四麵八方奔湧到樓前,黑壓壓一片,萬頭攢動。劉誌丹看著甚喜,急命戰士越垣穿窬潛逃,他卻泰然自若同敵同旋。不道後山突然響起一片槍聲,那軍官竟嗬嗬冷笑道:“劉先生,你這‘空城計’真夠絶呀!若不是後山駐有我們的部隊,又讓你的人馬逃走了。現在還有何說詞?快快下樓受縛,我決不為難你!”“告訴你,我現在剩下的隻是滿腔仇恨了。想要投降,那是癡心妄想!”劉誌丹突然像頭怒獅,巍然挺立樓頂,憤怒痛斥道,“我恨你們,怯於抗日,勇於內戰;恨你們,屠戮抗日軍民,為虎作倀;恨你們作威作福,塗炭人民;恨你們崇洋媚外,貽害國家;恨你們道德墮落、人性淪喪,玷辱炎黃子孫!我恨不能將爾等禽獸之輩誅滅殺絶,安肯對你們這些醜類低頭!來,來,來,我甘願與你們同歸於盡!”望著他那凜然無畏的氣概,敵軍盡為心驚膽寒;又懼那深宅大院中別有埋伏,因此竟無人敢接近。那軍官惱羞成怒,遂命架炮轟擊。頃刻那高樓中彈火起,煙焰騰天,遙見劉誌丹那魁梧的身軀,搖搖晃晃墜落樓下。光耀陝北的巨星,竟這樣黯然隕滅於荒涼的山村,英靈若在,能不含恨於九泉!

卻說劉誌丹慘死的噩耗傳到陝北,人民如喪考妣,男女老少無不悲咽哀傷。毛澤東於人前每每唏噓、歎惋,然終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遂率屬僚興高采烈喬遷了保安,安心運籌策畫事宜了。當時,陝北根據地邊境屯集著楊虎城的西北軍和張學良的東北軍,雄兵三十餘萬,戰將如雲;區區二萬餘紅軍,裝備又十分窳劣,實在難與他們抗衡。所幸這兩支部隊抗日情緒高漲,尤其東北軍家鄉淪於日軍鐵蹄,父老鄉親慘遭屠殺,亡國之痛,椎心泣血,所訴無門,悲憤抑鬱,怒火衝天。他們對共產黨呼籲抗日,甚有好感,特別聽說劉誌丹在奔赴抗日前線東征途中喋血的英勇事跡,對共產黨更是另眼相看了。毛澤東深知敵情,於是大膽設想了一個宏偉計劃:策反西北軍、東北軍,建立鞏固的統一戰線,三位一體,雄踞關中,與蔣介石抗衡,勢如秦與六國,終會奪取天下。

為了大造抗日聲勢,毛澤東又派遣徐海東率部“東征”,大肆張揚,沸反盈天,以昭示天下:唯共產黨才真心抗日。其實徐海東並未馳赴華北戰場,渡過黃河便深入呂梁山脈,營救那蟄伏深山的二千陝北弟兄,爾後即告凱旋。與此同時,毛澤東幾經周折,已將女共產黨員宋綺雲安插到楊虎城將軍的身邊充當秘書,暗中策反這位威武不屈的老將軍。這位年輕貌美的女性不惟有驚人的魅力,更有不凡的手段,很快便將這位一生孤傲、落落寡合出了名的“倔頭”將軍打動了,感化了,居然同她日漸親近,信任有加,情深意篤,再也離不了她啦!其實,這也不足怪,楊虎城將軍因夫人神經失常多時、久為鰥居所苦,偶見宋女士如此資質聰慧,昳麗出眾,安能不欣欣然而心動?毛澤東見自己的“美人計”已旗開得勝,真乃喜之不盡;然而他卻苦於無計策反張學良。這位少帥身邊有於鳳至、趙四小姐兩位才貌雙全的美人守著,自然任何美女都難廁足了。正當他苦思無著之時,忽聞在鹹榆大道截獲一批東北軍運物資的軍車,頓時心頭豁然一亮,對周恩來撫掌大笑道:“大事成矣!豈不‘東風有意與周郎,功垂千秋名彪史’?”周恩來眉飛色舞,謙恭應道:“雖天賜良機,亦全賴主席籌劃。”毛澤東十分自信,邊吸煙,邊謀劃,兩眼迷離,侃侃而談,大有指揮若定之勢。

原來,在東北軍的俘虜中,除了二百多名士兵,還有一名中級軍官高福原,其人原為張學良的衛隊長,現為軍需處長,執掌全軍的物資供應。他與張學良乃生死之交,情深義重,親密無間。且人豪爽仗義,見義勇為,懷有一副忠肝義膽,大有古時燕趙豪士之風。他每談起家鄉淪亡,無不激昂慷慨,熱淚橫流,扼腕扺掌,悲壯高吟文天祥的《過零丁洋》詩,至“人生自古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反複疊吟,幾至哽咽難語。他這特殊的為人,頗使毛澤東感興趣,認為他仿佛是促成孫劉兩家聯盟的魯肅,將會促成共產黨與張學良的聯合。於是,毛澤東在他身上投下了大賭注,對他格外優禮相加,奉如上賓,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百般殷勤,款待備至,以致使他感激涕零,誓死報效。看看“火候”已到,毛澤東遂命將那二百餘名俘兵及十幾部滿載物資的軍車交付高福原,禮送出境。暗命周恩來喬裝隨往,潛入延安。

其時,延安尚在國民黨手裏。張學良為避見蔣介石,便以坐鎮前線督戰為名,常駐延安。他得知高福原押運糧餉的車隊被共軍截獲,十分惱火,頗恨共產黨不達人情,對東北軍消極進剿友好表示竟漠然視之;更痛心八拜之交的貼心兄弟高福原也被俘虜,吉凶未卜。正焦慮中,忽得密報,高福原已投降共黨,旋聞高福原押車隊回歸,已扺延安近郊。脾氣火爆的少帥,早已氣得七竅生煙,他惱恨高福原變節,背叛自己,決心與他義斷情絶,處之以極刑;卻又想,高福原向以名節為本、義氣為重,亢直剛烈,守義不渝,豈肯輕易折節於共黨?其中必有蹊蹺,須是細細盤查,爾後再作論處為是。思謀已定,遂下令刑偵隊,待軍需處車隊一回到延安,即將軍需處長高福原押解總部勘問,隨行二百餘名士兵關押候審。

總部設在原先的巡撫衙門。高福原被押到時,張學良已侯在昔日巡撫大人鞫訊要犯大廳,門楣額匾“明鏡高懸”依舊觸目驚心。高福原見少帥側身坐於公案後,仰麵他望;兩旁的衛士,皆垂手肅立,寬敞的大廳,沉寂無聲,好似少帥正在生氣,他頓感情形不妙。再看少帥前的公案上,放著少帥的左輪手槍和佩劍,頭轟然脹大,全身的血液幾乎要停止流動,木然立在那裏動彈不得。他知道,少帥一把手槍和佩劍擺在麵前,便預示著行將殺人,心想:莫非對我下毒手嗎?一時慌了神,不由撲通跪下高叫:“大哥,被俘中我可沒有作出任何對不起東北軍和大哥您的事啊,您一定要明察啊!”說著潸然淚下。少帥陰沉著臉,正眼也不看一下,厲聲道:“我無須明察,你如實招供就是,看在兄弟一場份上,送你個好死;否則,看不扒你的皮,碎屍萬段!”高福原反倒鎮定了,冷笑道:“你便是滅我九族,我也無可招供啊!我跟您多年,出生入死,何曾愧對您?楊宇霆那時,把我整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盤,筋斷骨折,我骨頭軟過?”少帥也想:從他一向的為人看,確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忠心耿耿、堅貞不渝的漢子,然這次他為何屈從於共黨?莫非是詐降不成?……於是態度稍見和緩,而語氣卻依然嚴峻,厲聲駁斥道:“強詞奪理!事實俱在,你能欺瞞得誰?共產黨為何把你這俘虜捧上了天?佳人侍奉,美酒嘉肴供著,達官貴人陪著,你何其尊貴,何其風光啊!如今又來個‘完璧歸趙’,人馬、車輛全讓帶回,且送禮出境,仿佛上國使者!你是誰?一個階下囚!你有何德何能!這一切究竟為什麽?共產黨不得特殊的好處,安肯對你屈尊紆貴,別加青睞?”他愈說愈氣,把手槍和佩劍“啪,啪”移到桌邊,“解釋清楚倒還罷了,若不然,自裁或自刎,悉聽尊便!”“大哥,這一切可都是因為您啊!共產黨說您,有崇高的愛國思想,強烈的民族意識,特別尊敬您;知道我是您的好兄弟,所以就特別優待我。……”未待高福原說完,少帥便氣衝牛鬥,他猛一拍桌子,大叫:“胡諂!滿嘴胡言亂語!拉出去給我斃了!”衛隊應聲上前就要動手,高福原急了,跳著腳嚷叫:“大哥,您不能這樣草菅人命!你不信我的話,可以去問監押的伍豪,他會作證的。如果我說的有假,就把我淩遲,剁為肉泥!”衛隊長孫銘久也上前進言:“少帥,就把伍豪帶來,當麵聽他怎麽說。就算要高處長死,也應讓他甘心瞑目啊!”少帥慍怒地點下頭。

伍豪被帶到,少帥瞥了一眼,見其人器宇軒昂,儀表非凡,甚覺詫異,隻是未便多想,隨口問道:“你是伍豪?在共軍營中,與高福原在一起?你清楚高福原的所作所為嗎?他有無變節叛降之事,你要如實報告;膽敢隱瞞實情,軍法從事。”少帥說一句,伍豪諾諾連聲,少帥言畢,他卻默然不語。少帥甚怪,乜斜著眼責問:“你為何緘口不言?”“我想言之無益。”伍豪微微一笑,目光炯炯地望著少帥,慢條斯理道,“孰不知,少帥與高處長義結金蘭,乃是君子之交,同心同德,生死不渝,豈似那些勢利之徒,反複無常!以這次高處長被俘而言,他隻覺無顏再見少帥,幾次欲自裁,因看護得緊而未遂。我不言,少帥也必知之。你們交契多年,知之甚深,外來之言,褒不足益,貶不足損,少帥豈不以為然?”少帥見他溫文爾雅、談鋒甚健,不覺大驚,竦然而立,瞿然而視,連聲問:“你是什麽人?什麽人?”伍豪慢慢摘下軍帽,不慌不忙地微笑道:“少帥,請恕冒昧,在下便是周恩來,昔日化名伍豪。奉毛澤東之命前來,一者將誤截物資及弟兄全部送還,當麵向閣下道歉;一者晉謁閣下,以慰仰慕之情……”一聽“周恩來”之名,真乃如雷灌耳,少帥直驚得瞠目結舌,局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那些衛兵全驚訝地盯著他,喁喁低語:“他就是共產黨黨魁周恩來啊,怪不得與眾不同。”“蔣介石懸賞五十萬大洋,要他的人頭呢!”……。“是啊,蔣委員長拿五十萬大洋買我的人頭,我相信弟兄們不會拿我的人頭去邀功請賞吧!”周恩來把手一攤,和藹地笑著說。他這風趣的動作,詼諧的語言,引起衛兵發出一片笑聲。大廳裏緊張的氣氛頓形和緩。他接著又說:“弟兄們,你們知道蔣委員長仇視我們紅軍,可也讎視你們東北軍呀!因為你們要抗日,要打回東北老家,這就捅了他的肺管子,處心積慮要消滅你們,所以就調你們來這西北荒山野嶺中賣命。他企圖讓咱們兩家廝殺,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爾後他再乘機行事,老蔣奸詐歹毒得狠呐!你們的少帥不是就遭老賊的毒手被逼到國外去避難嗎?……”話未說完,廳中的將士全被激怒了,無不怒目圓睜,扼腕跌足,咬牙切齒罵道:“狗日的!老蔣才真是賣國賊,誰抗日,他就要消滅誰!”“他老蔣算什麽玩藝,也敢傷害我們少帥,此仇早晚要報!”……

少帥看眾人憤怒、激昂,怕再出現越軌言行,急忙製止人們喧嚷,對周恩來彬彬有禮道:“周先生鞍馬勞頓,今日天色已晚,就讓高處長奉陪到館驛休息,明日我當為先生設筵,洗塵接風。”周恩來謙遜地對少帥和眾人頻頻致謝後,欣然同高福原離去。

一連幾天,周恩來同少帥進行了密談,他很同情少帥的苦衷,也為少帥強烈愛國激情所感動,他陪少帥太息,陪少帥流淚。他是那樣通達人情,體貼人心,因此他那娓娓動聽的話語,那高瞻遠矚、深邃精湛的論析,讓少帥聽著如飲甘醇如沐暖風,精神振奮,心曠神怡,從苦悶、彷徨中抬起了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孤獨的少帥終於找到了可以信賴的真正知心的朋友。少帥不僅欽佩周恩來的恢宏的氣度,雄才大略的智謀,更敬重他那謙虛、忠厚、坦誠、磊落的人品。他感到周恩來那雙大手能撥雲見日、救危扶傾;那炯炯灼熱的目光給人以勇氣和信心,讓人踔厲風發。因此,他視周恩來為兄長、為師長,為參謀長,樂於同他推心置腹縱論天下、針砭時弊,促膝而談,扺掌擘劃大計、運籌方略。日則同車出遊,夜則秉燭共飲;醒時同歡,酣時共眠;契友相樂,刎頸交歡,難以盡言。其時,楊虎城將軍已致電少帥,表示願意同紅軍建立統一戰線,於是少帥遂立意,定下“三位一體”大計,共同對抗、抵製蔣介石玩弄新陰謀。這日,少帥正同周恩來製訂“攻守同盟”計劃時,突然接到西安密電告急,仿佛晴天霹靂一般,二人頓時大驚失色。究竟密電報告何事,居然令二人如此吃驚?欲知究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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