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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演義 14回 “神射手驚退“楊家兵” “飛毛腿”飛奪鐵索橋”

(2016-11-19 11:27:29) 下一個

第十四回

             神射手驚退“楊家兵”  “飛毛腿”飛奪鐵索橋

 

                                               龍德正中天四海雍熙符廣運

                                               鳳城回北鬥萬邦和協頌平章

 

蔣介石看著龍雲敬獻的大理石屏風上這副題聯,細細品味,甚合心意,喜不自勝,驚嚇後的鬱鬱、悵悵之情遂冰消雲逝了。原來,在小涼山遭遇共軍炮擊,險些機毀人亡;所幸炮彈隻是擦著機翼邊緣而過,劇烈衝撞,飛機翻了幾個筋鬥,隨後便平安無恙了。終究機翼傷損,飛至昆明便降落了。這下,驚得“雲南王”龍雲魂不附體,他以為這位鐵腕的委員長突然蒞臨,是專為收拾他,頓覺“雲南王”的寶座岌岌可危。心想,這次不死即傷,至少也要被扒掉三層皮。也已聞知,老蔣在貴陽已將王家烈的省主席罷黜,撤除了王天錫省城警備司令職務,貴州軍政大權全操在了清一色中央要員手中,王家烈成了一隻無人理睬的癩皮狗。他想自己的命運將不會比王家烈好到哪裏去,一時大生“人為刀砧,已為俎上肉”之悲。正在百憂攢心、愁緒難解之時,眾謀士們讚畫獻策,請貢獻上有烏龍圖象的大理石屏風,藉以表忠心,博取蔣氏歡喜。

且說那扇碩大的屏風,原是在雲南大理地下天然形成,上有一條金光燦燦的烏龍,矯首曳尾飛騰於雲霧縹緲之中,無需鬼斧神工,已自成神奇之物。它在地下不知藏了幾千萬年,地靈人傑,待龍雲平步青雲做了“雲南王”,在大理開山修建“行宮”時,開掘出來。龍雲見之大喜,認為是皇天所賜瑞符,明示他將如烏龍騰雲,得誌天下,正與自己的名字應驗,於是將它視為“鎮國之寶”豎立於鳳鳴山金殿之中。他何曾想這天賜瑞征會易手,但到了這身家性命攸關之時,也無可奈何了,對著烏龍痛首腐心地直哭了一夜,如喪考妣一般;翌日,親自拱手獻給了蔣介石。果然,蔣介石大喜過望,不僅不咎他這“雲南王”以往“大不敬”之罪,還奬掖有加,在他省主席的頭銜之上,又賜給他一頂“滇黔綏靖公署主任”的冠冕,也頗榮耀,這且不提。

且說蔣介石脫險、逃到昆明的當夜,劉伯承、聶榮臻率先遣兵團,以神奇的兵速,突然襲取了安順場,奪得唯一的一條木船。拂曉,乘騰騰霧氣彌漫滔滔河麵時,選拔了十七名果敢勇士,冒死強渡凶險的大渡河了。這十七個勇士個個形彪體健,慓悍驍勇,手持新式衝鋒槍,背插大刀,腰懸多枚手榴彈,每人喝過一碗血酒,齊口立誓道:“頭可斷,血可流;氣不絶,戰鬥不止,誓將紅旗插上彼岸!”立即跳下船,劈波斬浪向北疾駛。

劉伯承站在陡岩上,聽著震耳欲聾的驚濤聲,從望遠鏡裏,望著灰蒙蒙霧氣中寬闊的水麵,在晨光曦微中,但見碾盤般漩渦飛轉,忽起忽落,駭神怵目;惡浪翻卷,重重疊疊,排山倒海一般,大有吞天沃日之勢。他倒吸涼氣,心中驚顫,努力尋覓著那隻顛簸在浪峰波穀中的木船。突然,對岸碉堡裏機槍刮風似的狂吼起來,密集的槍彈在船的四周激起一片一片水花,眼見有人歪歪扭扭地倒下去了。劉伯承大急,高聲喊:“趙章成,快把岸頭那兩個烏龜殻揳掉!”後麵,紅一團團長楊得誌回頭向炮陣地喊:“趙章成快把前麵那兩個炮樓揳掉!”遠處似乎應了一聲,轉眼之間,“哐”“哐”兩聲炮響,兩座青磚碉堡,在兩團灰藍色的濃煙裏象喝醉了酒似地歪倒下去。這時霧氣消散,河麵上空變得清亮了,眼見木船繞過礁石,接近岸頭了,劉伯承發現,還未吹起衝鋒號,便大怒叫道:“為什麽不吹衝鋒號!”“首長在這裏,他們怕給暴露目標。”肖華說著,跑過去從號兵手中奪過軍號,甩了甩,高高仰起臉,鼓著腮幫子猛吹起來。原來他當過司號員,訓練有素,“嗒嗒嗒,嘀嘀嘀”,聲音清脆嘹亮。其它司號員也紛紛吹起來,頓時響成一片。

刹那間,輕重機槍暴風驟雨般橫掃對岸。河中也從上遊驀然漂下無數鬥笠,逐波浮沉、蕩漾,乍一看,竟似無數勇士淩波泅渡一般——此乃劉伯承設的疑兵計。聶榮臻見狀,對他讚許地一笑道:“諸葛複生,也怕一時難辨真偽呢!”遂拉他走向敵軍修的炮樓裏。

剛進炮樓,便聞喊殺連天。從樓窗望去,隻見木船近岸,勇士們紛紛躍到岸上,剛剛爬上那條一尺來寬陡立的石級甬道,突然敵軍黑壓壓的蜂擁到岸邊,居高臨下,又掃射又投彈,向窄窄的石級甬道拋擲滾雷。頃刻間,“轟隆隆”“轟隆隆”一片巨響,硝煙滾滾,完全遮蓋了北岸。劉伯承大驚失色,頓足道:“完了!這是誰的人馬?狗娘的!這般猖狂!”“據報,這渡口歸楊森部所守。”聶榮臻聲音發啞,兩隻虎彪彪大眼,好似要噴出火來。“‘楊家軍’!狗娘的!好對付。”劉伯承回身跑到樓道口,向楊得誌急促交代幾句,楊得誌飛身跑去安排了。

原來,劉伯承向知這“楊家軍”皆為雇傭而來,人人貪生怕死,隻有群膽,而無孤膽。每戰,將官驅趕羊群一般,簇擁而前;一旦驚潰,便難收拾;尤其當將官倒斃、群龍無首時,更似驚鳥亡獸,各自棲棲惶惶沒命一樣遁逃。因此,他命楊得誌專給神炮手趙章成搜集幾發炮彈,轟擊敵群;另選神槍手,專射敵軍督戰的官佐。安排已定,他遂同聶榮臻疾步走向陣地前沿。

轉瞬間,隻見趙章成跪下右腿,口中念念有詞,然後立起身,右腿邁出半步,閉著一隻眼像木匠吊線一樣瞄了瞄,把手裏托著的那枚炮彈呼啦裝到炮膛裏,接著“嘭”地一聲就飛上了大渡河的上空,緊接第二枚炮彈又“嘭”地飛過去了。前兩枚炮彈尚未落下,第三枚第四枚又接連騰空而上。四顆炮彈黑老鴰似的追逐著飛過大渡河,一個接一個地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敵群,刹那間,連珠炮一般爆炸起來,頓時煙霧彌漫,眼見敵人一片一片地倒下,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剩下的敵軍呼啦炸了營,紛紛抱頭四散奔逃,狂呼亂叫:“共軍渡過河來了!共軍渡過河來了!”

木船回來了,劉伯承指揮第二梯隊上了船,望著對岸亂成一窩蜂敵軍,笑道:“趙章成這龜兒子真行!剛才他口中念叨什麽,我看著好氣。”“他原是白軍炮兵連副連長,三一年‘圍剿’紅軍時被俘,因他炮打得百發百中,且他有種特別高的技術,能在隨步兵衝鋒時,胳肢窩裏夾著炮筒,邊跑邊發彈,且彈彈必擊中目標,一軍團組建炮兵營時,便命他為營長了。”聶榮臻說著,不無惋惜地歎口氣道:“可是,他的舊人道觀念很深,不論何種戰爭都認為是不人道的。正因為他的技術精湛,他就愈覺得殺生有罪。因此,每當要他打炮時,他總要念念有詞,祈求亡魂寬恕。剛才,他念叨的便是‘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我趙章成無情義,是上級下了死命令,我實在顧不得你們了!……’”未聽完,劉伯承便笑道:“看他的意思,罪過都是我們的了。”

這時,看到敵人的軍官瘋狂地飛舞著大刀,四處截擊奔逃的士兵,聶榮臻見一戰士抱著機槍在發愣,便厲聲喊:“土佬,混蛋小子,還不快打!”恰在這時,隻見楊得誌扔給他一梭子彈,立時,那臉色黑黑的“土佬”,緊緊抱著那挺重機槍,象多日不吃東西的餓漢,用標準的點射,專揀那些舞刀的家夥,一槍一個,不一時撂倒了十數人。“好哇!打得好哇!”劉伯承連聲喝彩,看那小夥虎頭虎腦,眼中炯炯有神,便問:“他怎麽叫他‘土佬’?”聶榮臻撲哧一笑道:“你甭看他是神槍手,機槍打得好極了,遇事硬是憨頭憨腦,分不清個子醜寅卯,有一次,他繳獲了敵人一條西裝褲子,不知道怎麽穿,一看有個開口,心想這是為了拉屎方便,就把開口穿到後麵去了。——他就是這樣土裏巴唧的,於是大家送給他這個諢號,倒把他的真名李德才忘了。”說得劉伯承笑彎了腰。剛直起身,便見高高的岸頭飄揚起了紅旗。

原來那十七位勇士在槍彈交加下,已經犧牲了五位,其它十二人滾落陡岸下,潛伏在岩龕罅隙中,逃得性命;此時乘機躍出,紛紛竄到岸頭,與殘敵格鬥廝殺。正當寡不敵眾,已被逼到陡岸邊緣,難以支撐之時,不期第二梯隊應時趕到,一群猛虎一樣勇士躍上岸,直撲驚慌失措的敵軍。當下,劉伯承一拍大腿,興奮地回頭道:“成功了!神射手呆看什麽,快將潰逃殘敵消滅了啊!”楊得誌兩手一攤,苦笑道:“機槍子彈,迫擊炮彈已經打完了。”劉伯承聞聽一怔,看著聶榮臻搖下頭道:“幸好那幾炮驚退敵軍,不然,這河怕難渡了!”遂叮嚀楊得誌,“追擊敵人時,務必注意繳獲彈藥啊!”

旭日東升,萬道霞光中,大渡河越發見得氣勢磅礴了,驚濤駭浪,萬馬奔騰一般,發出一派滾雷似的巨響。這時,後續部隊已經趕到,人歡馬叫,南岸頓時鼎沸起來。忽然從北岸又劃過兩隻大船,言在上遊十幾裏河灣處繳獲的。劉伯承正自喜出望外,慶幸不已時,隻見肖華滿頭大汗,氣喘噓噓地跑過來,神色張皇地報告道:“軍情有變,毛主席請你和聶政委立即趕到總部去!”一時,劉、聶二人驚出一身冷汗,顧不得細問,急忙策馬飛奔而去。

且說紅軍總指揮部急召劉伯承、聶榮臻二人,乃是命其率先遣兵團沿河東岸北上,從後麵抄襲瀘定城,配合沿西岸北上的一軍團,奪取瀘定橋。這是毛澤東又一奇妙決策,他得意地笑著對二人說道:“薛嶽大軍已過西昌,離這裏不過三日路程。我們憑幾隻木船是逃不過大渡河的,這也正中蔣委員長的下懷,乖我軍半渡,來個兩岸夾擊,實現他‘要朱毛成為第二個石達開’的夢想。”他扔掉煙蒂,爽朗地大笑一陣,又重新點燃一支煙,接著道,“我們不是石達開,也不會像石達開那樣在這裏延誤時機。石達開那是生了太子,喜昏了頭腦,忘乎所以了,居然說什麽‘孤今履險如夷,又複弄璋生香,睹此水碧山青,願與諸卿玩景歡醉’,大排宴席三日,卻被清兵趕到,重重圍困起來。我們頭腦清醒得很,我們又沒誰‘弄璋’‘弄瓦’的,哪會甘心讓委員長做當代的駱秉章呢!”說得在場諸人捧腹大笑。劉、聶二人不敢久坐,急回先遣兵團,籌劃渡江北上之事了。

其時,林彪一軍團尚未趕到安順場,他接到命令,限他三日內奪取瀘定橋,屈指算來,須日行軍二百餘裏,一時大為驚訝,深感難以從命。但看毛澤東給他的親筆信:“足下向以‘三猛戰術’訓練所部,戰績卓著,無往不勝。昔以百六十裏日行軍,奔襲道州之壯舉,獲‘飛行軍’之美譽;今當令所部‘飛毛腿’健兒,越阻曆險,飛奪鐵索橋,再創奇跡,再揚軍聲!大命所歸,喁喁所望,勉之!勉之!”深覺情意殷殷,所望甚切,心中十分激動。他想毛主席一向器重自己,把自己從不顯眼的下層軍官一直提拔到顯赫的軍團長高位上,手握重兵,舉足輕重,也算得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了。前時,因利令智昏,一時憎惡毛澤東專權,偶生褫奪其權柄之念,幾乎鑄成大錯。會理政治局會議,原定對自己撤職查辦,幸賴毛澤東不念舊惡,多方曲宥、開脫,聲稱“他尚是個娃娃,懂得什麽”,力排眾議,方解救自己免除了滅頂之災。思及此,對毛澤東感恩戴德之情沛然而生,遂橫下一條心,一遵毛主席所囑,生死必奪瀘定橋,不負其重托。——自然,借此他也要大顯威風了。主意已定,立刻將紅四團團長王開湘、政委楊成武召到軍部,親自部署了任務,並授以密計,二人臨行,又再三叮嚀道:“切記成敗關鍵,奧妙全在這一‘飛’字上!從敵人眼皮底下神出鬼沒地‘飛’過去,從四百餘裏千阻萬險的山道上‘飛’過去,便有了製勝的把握。你們團向有‘飛虎團’之譽,這次必當再創奇跡!”

原來林彪所授密計,不過是讓紅四團偽裝中央軍,詭稱為薛嶽所遣,馳赴瀘定橋增防。這本是劉伯承用過的故技,隻因四川軍閥這些“土包子”軍隊,從未見過中央軍什麽模樣,徒聞薛總指揮率中央軍不日即到,所以林彪這“故技重演”,也便好蒙混過關了。卻說這紅四團,前身乃北伐時期聲威遠播的獨立團,在一代名將葉挺率領下,血戰汀泗橋、賀勝橋,將吳佩孚的“王牌軍”,直殺得屍橫遍野,鬼哭狼嚎,為北伐立下了煊赫戰功。此後,在革命風雲的變幻中,這支部隊參加了南昌起義、湘南暴動,隨後由朱德、陳毅帶上了井岡山。在頻繁的反“圍剿”轉戰中,不僅磨礪出過硬的“三猛戰術——猛打、猛衝、猛追”,還曆練出一種特殊本領:行軍如飛,履險如夷;攀緣似猿猱,跳躍若虎豹。平素行軍,日以百餘裏為常。今奉急命,為嚴限所迫,全團健兒,遂甩開膀子,大步如飛地踏上征程。

過安順場,一路便是高山聳峙、曲曲彎彎的羊腸小道,盤遶在山腰之間,一邊是壁立的高山,一邊是下深百尺的大渡河急湍,眼望暈眩、觸目驚心。以往,每於長途跋涉中戰士們前後銜接牽連,憑著養成的慣性,邊走邊睡,仿佛一道洪流,奔騰前進;今日在這懸空似的山道上,再也無人敢打瞌睡了,都把眼瞪得溜圓,盯著崎嶇小路,腳不沾地一般嗖嗖地追逐前進。政委楊成武因前時戰鬥腿部負傷,團長王開湘要他騎著馬趕路,可在這窄狹的山道上,忽爾要爬千仞高的陡坡,忽爾要下千尺深的大澗,戰馬不敢驅馳,眼見要掉隊了,楊成武性起,翻身下馬,顧不得傷痛了,一顛一簸地窮追上去。——其時,楊成武年僅二十一歲,血氣方剛,性烈;瘦高身材,矯健敏捷,慓悍勇猛,又足智多謀,是林彪手下一名驍將。他與楊得誌、楊勇二人齊名,在紅軍隊伍中號稱“三楊”,皆為年輕有為的幹才。——隊伍正行進在山梁上,突然停頓下來,戰士紛紛荷槍實彈準備戰鬥。他正欲問何故,隻見王開湘跑來,情急道:“敵人發現了我們,將要開火了!”他隨王開湘所指,遙見對岸敵軍一片慌亂,紛紛跳入工事,正把槍炮向這裏瞄準,眼見一場惡戰要發生。正當這一觸即發之際,忽見對方有兩麵小旗搖來搖去,眾人驚疑不知何故,他卻笑道:“這是打旗語,問我們是哪部分。”轉身命司號員,“也向他打旗語,告訴他:我們是薛總指揮派遣的中央軍,前往瀘定橋增防。”司號員立即搖動兩麵小紅旗,時而一上一下,時而互相交叉,時而一開一合,打了一陣,笑道:“敵人表示抱歉,請我們過去了。”緊張的心情頓時鬆馳下來,大家對這神秘的旗語不禁感到好笑,一路議論紛紛。

由於高山遮擋,早早便不見了太陽,天也很快昏黑起來,團團雲霧從山巔向下翻滾,頓時,濃雲密布,陰霾低垂,沉重地壓迫著大地。順河風呼嘯著,狂怒地掀起陣陣巨浪,猛烈拍擊崖岸,發出一派訇訇隆隆巨響,山崩地裂一般。剛入夜,便漆黑如墨,難辨路徑,已經有幾個戰士不慎跌落山崖去了,部隊一步一步摸索前進,行速大減。楊成武與王開湘十分著急,心想,似此如何能按期趕到瀘定橋?正無計可施,忽見對岸燃起了紅通通的火把,一支、兩支、三支,愈來愈多,頃刻間,連綿成長長的火龍,快速地向前遊動。“這是向瀘定橋增援的敵人!”楊成武吃驚地說。忽然,他心中像火光似地一亮,興奮地笑道:“好,我們也點起火把!”王開湘遲疑道:“敵人不是馬上會發覺嗎?這裏河麵是很窄的。”“我們不是‘中央軍’嗎?正好借此麻痹敵人。”楊成武嘿嘿笑著說,“林軍團長把繳獲的敵軍號目已給我,我讓司號員做了準備,等敵人向我們聯係吧。”

說話間,戰士伐竹做起了火把,刹那間紛紛點燃起來,一派通明。敵軍立即發出嘀嘀嗒嗒聯係的號聲,問訊這裏是什麽部隊。司號員立刻按敵人的號譜吹了一陣,隨即彼此隔河相安無事地並行起來。不久,敵人火把漸熄,遊龍不見,想必是宿營了。殊不料,剛走出三四十裏,驀然雷鳴電閃,驚破沉沉的夜空。緊跟滂沱大雨,傾盆似的直瀉下來,霎時火把全部熄滅了,天地一下又沉入了無邊的黑暗。暴雨裹著閃電,挾著驚雷,大逞淫威飛瀉不止,直澆打得人們暈頭轉向。時值楊成武、王開湘率隊剛到一處深澗邊,下望黑洞深不見底,正欲尋徑攀沿下去,突然聽到一陣犛牛怒嗥似的“哞——哞——哞”聲,隨即腳下山石劇烈震撼起來,頃刻深澗中轟轟雷雷一片喧豗震響,仿佛砯崖轉石一般,又似無數大木一齊傾倒。“山洪!山洪暴發了!”戰士們一片驚呼。楊成武愕然怔了片刻,無可奈何地對王開湘說:“難行了!同誌們都饑餓、疲累已極,趁此機會,就地休息、吃些幹糧吧。”王開湘為難地應道:“也隻得如此了!今天緊趕慢趕走出二百來裏,還有二百四十多裏,隻剩一天一夜的時間了,這老天純與我們作對!”狂風卷著暴雨,撲打得人們抬不起頭來。大家擁擠成一團,蹲在山岩上,從口糧袋中,抓出濕漉漉的生米,大口咀嚼著,聽著腳下山洪的訇訇聲,心伴隨著暴雨陣陣戰栗,愈來愈變得鉛似的沉重。

拂曉時分,雨霽天晴,山洪也已消歇,隻有山嵐霧氣霏霏,茫茫蒼蒼。戰士們穿過深澗,剛沿著陡滑的石階爬上對岸山頂,一時都驚駭了。原來那裏有敵人的一個營盤,駐守著一個加強營,隻因夜裏一場暴雨,未曾設防。此時都還高枕而臥,沉酣在睡夢中,因此,沒費一槍一彈,便一舉殲滅了敵軍。俘獲了敵營長與副官,楊成武安撫他們一陣,命頭前帶路,逢哨卡、營盤,便讓他們喊話,聲稱護送“中央軍”前往瀘定橋。沿路敵軍見大胡子營長和副官親自引路,又見紅四團軍裝整齊,槍械鮮明,披掛齊全,威武雄壯,自非一般軍隊可比;於是不僅無人生疑,且迎來送往不暇。這倒一路沒遇麻煩,且天晴日朗,山中涼風習習,行速倍增;入夜大張火把,依舊趲程不止。卻不料,竟因此將大胡子營長累死了;那副官也借掩埋營長之機,順山坡滾落下去逃走了。於是,黎明時分趕到瀘定橋,敵軍已接到那副官報警,作了充分部署,將橋西守軍撤入了瀘定城,鐵索橋上的鋪板全部拆除,橋頭堡派了重兵防守。王開湘嗟歎不已道:“奪橋戰鬥隻好推到下午了。讓戰士飽餐一頓,好好休息半日,做好衝鋒的準備。”楊成武不無遺憾地點頭應道:“看來必須用心選拔突擊隊員了。”說著二人向村頭兩座小廟走去。

這兩座小廟,距瀘定橋不足一裏地,修在高台上的是觀音廟,修在高台下的是戈達廟。這戈達廟供奉的是藏族大力士戈達,據老鄉說,橋頭上固定鐵索的大鐵樁,就是他翻山越嶺搬來的。每個鐵樁怕不有三五千斤,他一個腋下夾了一個,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剛到河邊便給累死了。人們感激他為修這橋出了大力,便修了廟祀奉他,世世不絶。楊成武聽了笑道:“這兩座廟正好做橋頭堡,就讓戈達再出點力吧!”說著走上了高台,站在觀音廟門前眺望瀘定橋,隻見橋上的橋板被拆得精光,隻剩下光溜溜的十三根鐵索,高高懸在奔騰咆哮的驚濤駭浪之上。凝神諦視,那寒光閃閃的鐵索,每根都有碗口粗細,全由粗大的鐵環連接而成;中間九根作為橋麵,兩邊各兩根作為扶手。看去足有二百多公尺長,軟軟地呈弧形聯結到對岸瀘定城下;城牆高高聳立,俯瞰著大渡河,陽光下,黟然而黑,似由山石堆砌而成;城樓、睥睨,完好無損,隱然可見人影。城門正對著橋頭,橋頭上用沙袋堆成的橋頭堡,露出一個個黑糊糊的槍眼。楊成武和王開湘仔細觀察一陣,不禁倒抽冷氣,從頭頂直涼到腳跟,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各自心中直嘀咕;敵人上下組成強大火力網,嚴密封鎖,如何能爬過這半裏多長的光溜溜、蕩悠悠的鐵索橋呢!?正營營怔怔苦思無著時,突然,“噠噠噠……”一梭子機槍掃射過來,打得屋瓦橫飛,門窗“沙沙”地震響,緊接傳來敵人一片聲叫罵:“共匪!你們飛過來吧!我們正準備交槍給你們哩!”

奪橋戰鬥,原定傍晚時分借著夜幕與河中蒸騰的霧氣遮掩發起衝鋒,無奈敵人無休無止的惡罵,激起了戰士們無比憤怒,難以遏止,遂於四昨許開始了。全團所有的輕重機槍和軍團的迫擊炮都配置在橋頭及其兩側,在朱紅油漆的戈達廟,特地設置了幾層火力,嚴密封鎖著對岸火力點。以二連連長廖大珠為首的二十二名突擊隊員,早已隱伏到橋頭附近的店鋪裏了。他們每人背著一把大刀、一支衝鋒槍,腰間纏著七八顆手榴彈。團長王開湘一發出攻擊信號,衝鋒號立刻四起,山鳴穀應,頓時,輕重機槍、迫擊炮彈暴風驟雨般齊射對岸,喊殺聲震天動地。刹那間,廖大珠率領突擊隊員衝出店鋪,呐喊著竄上橋頭。他光著臂膊,紮著草鞋,貓著腰,猴子似的矯健敏捷,第一個手攀著作為欄杆的鐵索,腳踩圓滾滾、滑溜溜的鐵索,一步一趔趄地攀援前進。後麵隊員,有仿照他抓著鐵索攀緣前進的,有伏身騎著兩根鐵索向前爬行的。二十餘人,前前後後布滿了鐵索橋,顫顫悠悠,迅速前移。敵軍見狀,大為驚駭,發出一片驚喊,城樓上、橋頭堡中的機槍刮風似的掃射著,在鐵索上撞擊出一片耀眼眩目的火花。頭上尖利呼嘯的子彈,密如飛蝗;身下驚濤駭浪,萬丈深淵。一時,勇士們心膽俱裂,神魂皆散,隻是下意識掙紮在死亡線上。有人中彈身亡,懸屍鐵索;有人嚇昏,驚叫著墜下深淵。楊成武站在橋頭,怒不可遏厲聲高喊:“同誌們,沉著前進呀!是好漢的衝過去!”廖大珠怔了怔神,似乎清醒些,回頭罵道:“看哪個龜孫是狗熊!死算個球!快爬!”說著又攀附前進了。他個小,身瘦,在鐵索上蕩蕩悠悠,直似一隻猿猴蕩漾在樹枝間。這時,第二梯隊搬著一塊塊門板跑上鐵索橋,邊鋪邊前進。楊成武一輪駁殻槍,大喊:“同誌們,衝啊!”剛踏上鋪板,忽見對岸橋頭“謔”地一聲燃起了熊熊大火,頓時火光衝天。——原來,敵人早在橋頭堆放了幹柴,澆上汽油,見廖大珠他們將到橋頭,便投擲火種引燃起來,騰騰烈焰把橋頭完全封住了。楊成武見廖大珠他們欲進不能,全都呆呆地愣在那裏,氣急地連聲喊:“廖大珠,這是勝利的關頭啊!猶豫不得呀!衝過火去!衝過火去!衝過去就是勝利!……”忽見廖大珠回頭喊了一聲,從背上抽出大刀,縱身撲向火海中去了。緊接,爬著的勇士,一個、二個、三個、四個……也都紛紛躍起,撲進火海。驀地,烈火中爆發出一陣“轟”“轟”巨響,隨之發出一片淒厲的慘叫。楊成武大驚失色,頓足失聲道:“廖大珠命休矣!”

廖大珠他們果葬身火海?還是烈火中餘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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