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毛澤東演義8回 “毛澤東巧施逼宮計 朱老總威鎮“鴻門宴”

(2016-11-05 10:31:40) 下一個

第八回

         毛澤東巧施逼宮計    朱老總威鎮“鴻門宴”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這首《憶秦娥》詞雖是毛澤東於1935年2月所書,而詞中所表現的叱吒風雲的雄心和剛強自信的意誌,卻是其平生夙有。長沙斂翼為學子時,便慨然而書:“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裏。”勃勃雄心,豈不偉哉!

且說毛澤東湘濱祭吊亡靈,遭遇敵機轟炸眼見性命難保,多虧彭德懷、聶榮臻舍命相救方得無恙。隨後,朱總司令又選派民夫給他抬擔架,並親自護送,一路悉心照看,遂順利翻越了橫亙天際的巍峨險峻大山——老山界。他深感紅軍將帥對自己深深的眷念依戀之情,心中甚喜。其後,聽說湘江一戰,紅軍損失四五萬人,新建的八、九軍團全垮了,眼下僅剩餘三萬來人;軍中上下怨氣很大,紛紛指責、痛罵最高統帥部——“三人團”(博古、李德和周恩來)指揮無能,尤其痛恨外國軍事顧問李德盲目武斷瞎指揮。周恩來也早已看不慣博古、李德專橫跋扈、盛氣淩人、一手遮天的作風,這時也聯絡軍中高級將領彭德懷、聶榮臻等人,群起攻訐博古、李德的“逃跑主義”、“流寇主義”、“戰略錯誤”。眼見自己的統治寶座受到衝擊,年輕的總書記博古除了嗟歎罵娘、狂躁不安,毫無辦法。他好像已經失去了駕馭能力和信心,隻是日日垂頭喪氣地夾在隊伍中間,在那高山深澗崎嶇坎坷的道路上艱難地跋涉。

毛澤東既知博古、李德已失人心,便斷定自己東山再起時機已到,盱衡全局,堪當大任者,非己莫屬。果是“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他那久蟄難伸的抑鬱心境頓時豁然開朗起來,病也奇跡般地好了,一掃懨懨欲睡之萎靡,陡增勃勃煥發之精神,居然策馬西行,瀏覽起沿路的風光景色,還不時指指畫畫,與人詼諧打趣。其時行軍於侗族居住地區,深山密林,流水淙淙,鳥語花香;舉目四望,隨處可見竹叢掩映著的木樓,木樓邊種著香蕉、橘柚;山坡上,時而出現頭蒙侗錦挑擔的婦女,個個身強體壯,健步如飛,沉甸甸的擔兒顫悠顫悠,宛似流水一般。置身在這詩情畫意之境,作為詩人,他心曠神怡,浮想聯翩,不由吟起了陶淵明的《桃花源詩》:“嬴氏亂天紀,賢者避其世……相命肆農耕,日入從所憩。桑竹垂餘蔭,菽稷隨時藝。春蠶收長絲,秋熟靡王稅。荒路曖交通,雞犬互鳴吠。俎豆猶古法,衣裳無新製。童孺縱行歌,斑白歡遊詣。草榮識節和,木衰知風厲。雖無紀曆誌,四時自成歲。怡然有餘樂,於何勞智慧……”他仿佛很憧憬桃花源中“怡然有餘樂”的生活。然而,於結尾“願言躡清風,高舉尋吾契”卻吟詠得低沉悠長,餘音杳渺,似有無盡的情思。的確,盡管他顯得悠然自得、閑情逸致,而內心卻一直思忖著“高舉尋吾契”,欲籠絡那些誌同道合、痛惡博古、李德獨裁統治的仁人誌士,以便奪回被他們竊據的權力。尤其,他期盼深孚眾望、舉足輕重的顯要人物周恩來能一起共謀大事。以往,每遇軍國難事,周恩來常登門造訪,求教問計;今當此革命存亡關頭,料想他必會翩然而至,“三顧頻煩天下計”。

其實,毛澤東與周恩來交契已久。早在廣州時期,毛澤東主持農民運動講習所,周恩來在黃埔軍校任政治部主任,二人都是頭角崢嶸人物,又同信仰馬克思主義,以故過往甚密,周常應邀到農講所演講。其時,周恩來年方二十六七歲,風華正茂,儀表端莊,舉止文雅,落落大方。他那淵博的學識,精辟的見解,敏捷的思維,雄辯的口才,更見卓爾不群,深為毛澤東所嘉許,驚歎不已。嗣後,“中山艦事件”發生,共產黨遭到捕殺,廣州陷入白色恐怖,危險中二人同潛匿於李富春家中,徹夜扺掌而談,籌劃應急措施,並檄調葉挺獨立團速返廣州,策應李濟深、李福林各軍,給蔣介石以迎頭痛擊,粉碎他的反革命政變陰謀。周恩來那處變不驚沉著鎮定的態度,剛毅果決的意誌,成算在胸、指揮若定的風度,直令毛澤東感佩不已。在中央蘇區,周恩來雖受黨中央指令總攬全局,領導對毛澤東開展“反傾向鬥爭”,而他對毛澤東開辟井岡山根據地,發展、壯大紅軍的雄才大略,高瞻遠矚的眼光以及高屋建瓴的氣勢,極為讚賞、欽佩;又從三次反“圍剿”的輝煌勝利,更充分地認識到毛澤東不僅是位傑出的戰略家,也是一位卓越的軍事家。因此,他竭力回護、曲宥毛澤東,在來勢洶洶的反毛浪潮中,他如中流砥柱,傲然屹立,毅然決然采納毛澤東的戰略戰術,從而勝利地粉碎了蔣介石精心策劃的第四次“圍剿”。及至1932年臨時中央決心褫奪毛澤東的軍權,將他逐出軍隊,周恩來猶盡力從中斡旋,企圖把毛澤東挽留在軍中,最終也未能辦到。他為此悵恨不已,在門首與毛澤東慊慊握別時,深情而含蓄地慰勉道:“勿忘南陽諸葛廬,且慕東山謝公屐。”囑其遵養時晦,忍一時之憤,待東山再起。

且說紅軍自湘江潰敗,連日倉皇奔逃,竄山越嶺,度遐荒,穿老林,千裏跋涉,方甩掉敵軍追擊;不期逃至湘桂黔三省交界處的黎平,部隊卻滯留不前了。毛澤東打探得知,原來王稼祥在政治局會議上把他開辟川黔邊的策略提出來,得到周恩來、朱德等人的讚同,而李德卻執意要繞道東折去湘西,與二、六軍團會合,然後向川東發展,他說這是斯大林的指示。博古、凱豐等人自是附和響應。雙方爭執不下,以此,何去何從尚自舉棋未定。其時,蔣介石親自指揮的劉建緒、薛嶽、吳奇偉、周渾元、李雲傑等各路大軍,已從城步、綏寧、洪江、黔陽、靖縣,一齊殺奔黎平,來勢洶洶,企圖將紅軍餘部圍殲於黎平。形勢垂危,毛澤東深為之焦慮,正夤夜秉燭籌劃應急之策,忽聞周公造訪,欣喜地以手加額道:“果然‘三顧頻煩天下計’來了!”連忙相請,二人遂作竟夕之談。

毛澤東見周恩來憤憤地臚陳李德倚仗斯大林這柄達摩克利斯魔劍獨斷專行,橫行霸道,即將葬送掉中國革命時,兩隻大眼似欲噴出怒火,連那部多日未剪修的美髯也紮煞起來,不由笑著打趣道:“勸君息怒聽我言,斯公魔影大無邊;得罪李德豈能了,爾必重為李立三。”李立三便是惹惱了蘇聯顧問,被戴上“反斯大林路線”的帽子,押解蘇聯進行“改造”的,周恩來自是清楚。他見毛澤東用這話在試探自己,即凜然正色道:“革命存亡危在旦夕,尚何須計慮個人安危?主席,我可是精誠問計來的,何相取笑!”他自毛澤東擔任蘇維埃政府主席以來,便以“主席”稱呼他,以示尊敬。毛澤東莞爾笑道:“恩來,莫急,莫急。我這裏已為你預備下十六字訣,若果實行,自當轉危為安了。”說著,遞過一箋。周恩來打開,於昏黃的燈影下急看,隻見飛龍走蛇似的寫著“釜底抽薪,滅除凶焰;刀斬亂麻,重辟天地”,略一忖思,頓時大悟,望著毛澤東那寬闊明亮的額頭,深沉睿智的目光,無比激動道:“主席果然神機妙算,一語便讓我茅塞頓開。早該把那笨重的特大功率的電台毀掉它!沒有它作怪,‘太上皇’焉能萬裏遙控?李德那小子安得氣焰囂張!妙,妙,這一釜底抽薪,再不會招來外鬼作祟了。”見毛澤東頻頻頷首,便又興衝衝道:“至於‘刀斬亂麻,重辟天地’,莫不是教我們且不理會當前紛爭,置他們的阻撓作梗於不顧,斷然麾師西去,跳出敵軍包圍,到川南黔北開辟新根據地嗎?這確是上上策。不過,我擔心難以對付川軍黔軍呀……”話音未落,毛澤東便哈哈大笑,搖著手道:“恩來,怎麽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你身邊不是潛伏著一條龍嗎?此時不讓他騰飛哮吟,更待何時!”真乃一語破迷津,周恩來如大夢初醒,手拍腦門苦笑道:“真真讓他們給氣糊塗了,怎麽把這四川龍給忘了呢!著,著,他一出山,川軍黔軍必當聞風喪膽。”二人相視而笑。

他們所說的這四川“一條龍”究係何人?原來是夔州人氏綽號為“獨眼龍”的劉伯承,其人少懷大誌,刻苦磨煉,堅毅卓拔,19歲即以“大丈夫當仗劍拯民於水火”為抱負,投筆從戎,驍勇善戰,聲傳遐邇。年方23歲,率涪陵軍民舉義,策應蔡鍔將軍討袁運動,為護國軍第四支隊總司令,轉戰川南黔北,所向披靡,戰無不勝,遂威震川黔,被視之為“神龍”。據說,他左眼為槍彈擊中,請外國名醫阿大夫為其治療,阿大夫將為其實施手術,他卻堅拒注射麻醉劑,結果終其手術七十餘刀,竟無一聲呻喚,猶自談笑自苦,阿大夫驚訝地直嚷:“舉世罕見,其乃神龍耶!”於是,他“神龍”之名便傳開了。其後,他投身共產黨,協助周恩來策劃南昌暴動,擔任總參謀長;起義失敗後,輾轉赴蘇,入伏龍芝軍事學院深造,回國後任紅軍總參謀長。他是共產黨隊伍中最富有軍事經驗和軍事素養的人物之一,卻因不肯聽命李德的瞎指揮而被褫奪職權,給貶斥到基層去了。當時,周恩來和眾將領都很氣憤,卻也無可奈何。

且說周恩來在毛澤東那裏討了計謀,遂依計而行。當日,他會同朱德便秘密招集眾將領部署行軍計劃,是夜即麾軍西進。劉伯承複任參謀長,一馬當先,在前開道,一路風馳電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破烏江天險,遂馬不停蹄地奔襲貴州省主席兼二十五軍軍長王家烈的巢穴遵義。有如神兵天降,大軍奄忽而至,城中那些守軍正驚愕未定,遙見劉伯承高居白馬之上,頓時城裏炸了鍋似的,驚呼“夔龍來了”,失魂落魄地四處藏匿,或屁滾尿流地越城而逃,或大開城門跪地乞降,幾乎是兵不血刃,大軍便進占了這座固若金湯的堅城。

這遵義,既是黔北首府,又是頗負盛名的古都。戰國時號稱鄨國,秦漢時改稱牂牁,其後稱作夜郎,盤踞雲貴高原千年的古國,便一直建都於此,以故城池古舊而堅厚,漢夷雜處,民風古淳,其地風景優美,紅花岡、鳳凰山等幾座風光旖旎、多姿多彩的山峰環抱著這座古城,而她的城牆腳下又是碧波漣漪、澄淨如練的芙蓉江,潺潺湲湲,繾綣繞流。這是紅軍自江西轉戰數千裏第一次進入的大城市,已經將敵軍甩在了千裏之外,於是毛澤東同周恩來密謀,駐紮休整,借機徹底解決博古、李德等人的問題。

卻說博古、李德自電台一被毀掉,便像丟了魂一般,不知如何是好;連日又被裹挾而行,完全自主不得。到了遵義,周恩來、毛澤東等顯要人物都住進新城區,唯獨博古、李德及其追隨者被安置在老城區,由中央警衛團監視著,形同囚犯。博古(秦邦憲化名)乃少年得誌,剛參加革命即被選派赴蘇聯學習,歸國後一直在黨中央主政,一帆風順,平步青雲,從未遇到風波、險阻;且淩駕於人日久,唯要人俯首聽命,何曾想屈從於人。如今,突然遭到挾製,他隻覺像是從半天空跌下一樣,大難臨頭,毫無辦法了。他本懦弱無能,平素事事都仰仗著李德,這時更是誠惶誠恐地逼著李德拿主意。李德像被套上鐵鏈的瘋狗,除了要咬人,再也沒有別的能耐了。他剛住進遵義名商那棟豪華的宅院便蓄意鬧事,對著屋脊和四角裝飾的琉璃塑像舉槍亂射。中央警衛團團長朱兵上前勸阻說:“周副主席三令五申,要我們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一聽朱兵搬出了軍委副主席周恩來,他那雙藍眼睛立即射出讎恨的凶光,用中國話生硬地罵著:“去你媽的!你也是叛徒、內奸!”遂向朱兵連開兩槍,又凶魔似地趕著其它警衛戰士射擊。此事尚未平息,適逢盤踞川北的第四方麵軍領導人張國燾,獲悉中央紅軍播遷至黔北,遂派特使星夜馳驅趕赴軍前晉見博古、李德,邀約入川,他將麾師南下接應。李德便乘機寫密信給張國燾,言他與博古已被架空,難以左右局勢。“周、毛有篡權野心,已見政變跡象,宜速率軍前來平息內亂”雲雲。隨後夥同博古連夜召見中央軍委副主席、紅軍總政治部主任王稼祥、中央局宣傳部部長、蘇維埃人民委員會主席洛浦、少共總書記凱豐等一些從莫斯科歸國、已竊據黨、政、軍要職的頭角崢嶸人物,大講準備迎接四方麵軍,北上入川,據天府之國發展壯大,進而奪取天下,乃斯大林的偉大設想;並煽動那些斯大林的狂熱信徒說:“斯大林一再指示,要我們這些吃過黑麵包的同誌團結一致,牢牢掌握革命領導權,正確而堅定地把握革命航向,為使我們的黨,我們的軍隊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化作不懈地鬥爭。”博古特別強調:“李德顧問是共產國際的代表,是斯大林路線的忠實執行者,我們必須緊密地團結在他周圍,如群星而拱北辰。”一時,莫斯科派陣線儼然,暗中蓄積力量,俟機而動。

那博古、李德自以為凡從莫斯科回來的都是其死黨,自然會形成堅固堡壘,殊不知胸懷韜略、腹藏機謀的毛澤東早已利用反間計,把王稼祥、洛浦等舉足輕重的人物從他們的營壘中拉了過去,作為內線,窺伺博古、李德一夥人的舉動。因此,盡管博古、李德行動詭秘,也盡為毛澤東知悉。當下,毛澤東獲悉他們將勾結張國燾為外援,發動內訌,製造分裂,深覺形勢嚴峻、危急,到了當機立斷之時,決不能再延誤時機了;否則,勢必重演太平天國的悲劇啊!他主意已決,遂同周恩來、朱德密商策略。朱德戎馬半生,視軍隊如生命,本來為紅軍傷亡大半對李德、博古已恨之入骨,又聞他們企圖製造火並,自相殘殺,頓時怒發衝冠,一把抓下八角灰色軍帽摔在桌上,揮著寬厚的大手,斬釘截鐵地說:“癰潰疽發,快刀割除;蝮蛇齧指,壯士斷腕。既為禍已甚,尚何猶豫!趁張國燾遠在千裏之外,索性來次兵變,把狗日的李德、博古及其死黨一網打盡,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玉階兄,照你說的倒也痛快,隻怕那真要招來後患囉!”周恩來緊鎖眉頭滿臉愁容說,“那樣,不隻張國燾要借故發難,恐怕二、六軍團也將會興師問罪,若此,觸犯眾怒,斷不可行!如何堂堂正正褫奪了他們的權力,方不惹起眾人非議呢?曆史上那些政變形式都不足取。莫若還用我們的老形式——通過會議解決?”他看毛澤東拚命抽煙,吞雲吐霧,仿佛也無成算,於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恩來呀,你這是想吃葡萄又怕酸,想吃羊肉又怕膻呢!采用政治局表決這種鬼形式,我們能占上風?就算王稼祥、洛浦站在我們這麵,才能有幾票?我們能不栽到他們手裏?弄不好還要人頭落地呢!”未待毛澤東開口,朱德首先反對道,“決不可走這步險棋!我們敢為天下先,仗義行事,何懼人謗議?何況成者王侯敗者賊呢!……”毛澤東揮著手狡獪地笑著說:“老總啊我看恩來說的‘會議’形式可行,來個‘和平過渡’,不就化幹戈為玉帛啦,和為貴嘛!光明正大,名正言順,我看誰敢興風作浪!不過,要穩操勝券,還須借重老總囉。人們為什麽稱‘朱毛’,‘朱’在前,‘毛’在後呢?還不是你總司令手中有槍杆子!有‘朱’才有‘毛’嘛!”他看憨厚的朱德神色迷惘、疑惑不解,便詭譎而神秘地比劃著——伸開五指,又緊縮為拳,兀地一揮道:“這‘會’可以是政治局擴大會嘛!擴大什麽人?自然是軍隊的要員囉,這還不全憑你老總的安排嗎?”朱德恍然大悟,見周恩來也深情地望著自己頻頻頷首,頓覺肩負責任重大,周身熱血也仿佛沸騰起來,遂一把抓起軍帽,騰地站起身,聲音鏗鏘有力地說:“我現在就去麵見老彭等人,早作部署,屆時必須辦成獨具一格的鴻門宴,既無槍聲,又不血濡利刃,卻定讓那凶神惡煞的洋鬼子及其幫凶三屍出竅,五髒俱裂!”說著,他這怒金剛一樣的人物,甩開大步,風風火火而去。

且說這次中共政治局擴大會議於1935年1月15日在遵義新城柏輝章府第舉行。柏輝章乃王家烈麾下一名師長,因對王家烈赤膽忠心,又屢立戰功,於是王家烈對他寵愛有加,並於前年特意為他修建了這座寬敞闊綽、美輪美奐中西合璧式的府第,賜名“慰廬”,以彰奬犒。當下,博古、李德剛走進鐫刻著“慰廬”金光閃閃二字的紅漆大門,驀見院中各個通道和抱廈遊廊上,都密布著荷槍實彈、殺氣騰騰的士兵,真乃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森嚴可怖。二人見勢不妙,欲待回身返去,那兩扇厚重的大門已牢牢關閉,親隨衛士也全擋在外麵了,頓有形單勢孤、身陷絶地之恐,心中十分慌亂,卻也無可奈何,隻得硬著頭皮怏怏地走進正麵那寬闊敞亮的西洋式大客廳。原來裏麵早已坐滿了人,濟濟一堂了,卻沒有昔日的握手言歡、談笑風生,而是沉悶、死寂,氣氛凝重,使人感到嚴冷、悲涼、窒息;對二人到來,更是漠然視之,全然不見一點歡迎尊崇的影象了。李德悻悻地走到中間那長方形鑲嵌著大理石花麵的大案旁,靠著凱豐坐下了,那裏還坐著十幾名政治局委員;兩旁散亂坐著“擴大”來的高級將領,彭德懷、林彪、劉伯承、聶榮臻、李富春、李卓然等一幹名將,群雄畢集,人人全身披掛,豎眉立目,虎視眈眈;毛澤東卻和王稼祥、張聞天坐在窗下,悠然吸著煙,竊竊低語。博古環視四周,直覺股股冷氣穿透脊背,心想,好個鴻門宴!縱然斷頭,也不能丟了總書記的尊嚴。他噙著雪茄,昂然踱到長案那端,在周恩來與朱德中間坐下。

“總書記同誌,你向大家交待一下第五次‘反圍剿’為什麽會招致這麽慘重的失敗呢?”周恩來目光犀利地逼視著博古說。博古聞言,頓覺大腦“嗡”地膨脹起來,他對這個問題一直困惑不解,不知該從哪裏談起。他是一位年輕的政治家,才思敏鋭,熟悉馬列著作,做演說可以滔滔不絶地講半天,可要讓他談軍事,幾乎是一竅不通了。當下,他張口結舌,憋得麵紅耳赤,猛抽幾口煙,吭吭巴巴道:“這次‘圍剿’,蔣介石動員了一百萬大軍,而專門進攻中央蘇區的就有五十萬人;在帝國主義援助下,完全是現代化的軍事裝備,又有外國軍事顧問;這一切就形成了對紅軍的絶對優勢……”他剛講到這裏,眾將便一片聲地鼓噪起來,紛紛叫嚷:“不錯,敵人的力量確實很強大;可是前幾次‘圍剿’難道敵人的力量就不強大?紅軍到五次反‘圍剿’已經發展到八萬多人,而前幾次反‘圍剿’,紅軍打了那麽多仗,也不過一兩萬、兩三萬人,都取得了勝利,偏偏第五次反‘圍剿’慘敗了,這是為什麽?”一時人聲鼎沸,歎氣聲、叱罵聲、激憤叫喊聲,混成一團。

周恩來站起身維持秩序,喊著,又連連擺手,好一陣方平靜下來。博古不能再講下去了。毛澤東手夾紙煙,站起來,以他特有的幽默道:“大家悲憤,情有可原嘛。我們被流放到這夜郎國啊!當年詩人李白還遇赦回去了,我的老天,誰赦我們呢?蔣委員長是不會赦我們的!我們還得靠兩條腿走下去呀!”他這話真使人欲笑無聲,欲哭無淚,心情更加沉重。他接著又道,“你們不是批判我逃跑主義,就是批判我遊擊主義,完全不懂誘敵深入的戰略戰術。其實,打仗正如同兩個拳師相對,聰明的拳師總是先退讓一步,而蠢人倒是其勢洶洶,劈頭就使出全副本領,結果卻往往被退讓者打倒。你們都沒有忘記《水滸傳》上的洪教頭吧,他在柴進家裏要打林衝,一連喚了幾個‘來’‘來’‘來’,結果還是被退讓的林衝看出破綻,一腳就把他踢翻在地。你們不懂這個道理,總是擺出一個大國家的統治者的架勢,要打什麽‘正規戰爭’,非常害怕流動。好,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反對流動結果卻來了個大大的流動,一下逃跑了數千裏……”

凱豐聽不下去,怒氣衝衝地指著毛澤東厲聲駁斥道:“你雲天霧地談些什麽!你懂什麽戰略戰術?不過是熟知《三國演義》、《水滸傳》上一些故事罷了,便在這裏班門弄斧奢談軍事!論軍事,”他看著李德,有意地吹捧道,“李德同誌才真正是傑出的軍事家,經過正規訓練,斯大林同誌對他都很賞識,又在……”林彪年輕氣盛,脾氣火爆,他親身經曆了五次反‘圍剿’,感觸頗深,見凱豐如此汙蔑毛澤東,吹捧李德,顛倒是非黑白,火氣立時上冒,猛地拔出駁殼槍拍在桌上,對著凱豐大罵:“你算什麽東西!小小少共書記也敢在這裏搖唇鼓舌、信口雌黃地搬弄是非!前三次反‘圍剿’你在哪個狗洞裏鑽著,見過毛主席是怎麽指揮的嗎?他把遊擊戰術運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這就是最最大的軍事!李德算什麽軍事家,第五次反‘圍剿’慘敗,不正是他一手造成的!”“汙蔑!汙蔑!”李德霍地跳起來,一麵拔槍一麵大嚷,“你與毛澤東是一夥,反對共產國際領導!”彭德懷、聶榮臻等將領早有提防,見他意欲行凶,便一齊撲上去,將他扭翻捺倒在地。登時,凱豐和那些政治局委員都一齊驚呼:“反了,反了!竟敢對共產國際代表如此無禮!同這些反革命拚了!”叫嚷著,跳起身將要撲過去;劉伯承、李富春等眾將領也都拔槍在手,虎視鷹瞵。眼見短兵相接,數步之內喋血的慘劇即將發生,朱德頓時勃然大怒,兀地立起身,厲聲怒喝:“膽敢妄動者,以反革命論處,殺無赦!”他一拳砸在長案上,“咚”的一聲那大理石鑲麵震裂數道炸紋,嚇得身旁的博古“啊”地驚叫一聲,手中的雪茄落地了,碩長的冬瓜臉刹那間煞白如紙。凱豐與那些將要孤注一擲的政治局委員,也被總司令聲如洪鍾的怒吼和炸雷似的捶擊驚呆了,他們望著威嚴挺立的總司令,不由心悸肉顫。他們知道,這位被譽為“紅軍之父”的總司令,手握三軍,位高權重,一言九鼎,卻從不盛氣淩人,總若笑麵佛一般,謙和慈祥;今日一反常態,大動雷霆之怒,必當有重大事故,此時魯莽行事,無異批龍鱗、捋虎須,其禍難測。於是,他們遂耷拉著腦袋坐下了,麵對著那大理石裂紋,再斜瞟殺氣騰騰的眾將領,惶恐不安地想,這位“笑麵佛”今日究欲何為?這時,怒氣未消的總司令點頭示意,令門口衛兵把李德押走,他環視一下整個客廳,以他那渾厚濃重的四川口音厲聲道:“諸位可知曉,蔣介石親自指揮的追剿大軍已經殺奔上來了,值此生死存亡的關頭,哪能同室操戈啊!為了統一黨心、軍心,同仇敵愾,眾誌成城地抗擊敵人;為了扭轉敗局,求得生存和發展,我們必須排除錯誤的指揮,確立正確的領導。根據將士們一致的要求,我提議:一、解散“三人團”;二、博古同誌領導無方,不孚眾望,不能再竊據總書記之位,應引咎辭職;洛浦同誌乃我黨理論家,久居蘇聯研究馬克思主義,通曉革命策略,我們應擁戴他作革命導航人,暫時代理總書記;三、請毛澤東複任軍委主席,籌劃軍機,恩來同誌輔助之。各位意下如何?”那博古見李德被銬著雙手推搡而去,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聽總司令說,要他“引咎辭職”,當即應聲道:“把革命弄成今天這等糟糕局麵,我應負全部責任,我辭職,接受一切治裁!”凱豐與那些莫斯科派人士,見讓張聞天取代博古,仍屬自己一派人物,而張聞天老成持重,才能確勝博古許多,且德高望重,譽滿上下,心中自是讚同;隻是對毛澤東複出,仍忿忿不平,卻懾於總司令的虎威,不敢言聲罷了。因此,在眾將領一片聲稱道“這才叫‘能者上,庸者下’,‘有德者居之’”,紛紛表示擁戴總司令的提議,他們也少不得舉手表示讚同。負責主持會議的周恩來揮手示意,請大家安靜,然後興奮地高聲宣布:“與會者全體通過朱總司令的提議,我們熱烈祝賀洛甫同誌榮任我黨總書記,毛澤東同誌重膺軍委主席。”話音未落,全場即爆發出熱烈掌聲。驀然,朱老總仰麵大笑,高亢而雄壯,聲震棟宇。博古聽著,好似忽雷轟頂,直是毛骨悚然;在場袞袞諸公,也全大為驚詫,莫名其妙。是問:朱老總為何如此大笑?欲知端詳,且看下回分解。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